番外
第四章(1)

阿木沙禮端起茶盞,放到鼻端前聞了聞,茶水未及入口,她已然將茶盞重重地擱到了炕桌上。
阿木沙禮淡淡地瞥了眼站在噶祿代身後的松汀,目光冷銳,直盯得對方承受不住無聲的壓力,將下頜貼服在胸前,頭顱低垂。
「一年前我就以無子為由自請下堂了,是您兒子不願意。」
「哦。可松汀的阿瑪好像還是老宅簽了身契的奴才。」
「您怎麼有空來?」
松汀不敢多言,急忙撤了茶盞,預備重新沏過。
噶祿代面上一紅:「這有什麼?松汀若是做了我兒媳,全家的身契自然都會放出去。」
「有什麼不敢的?由我做主……」噶祿代挑釁似的看向阿木沙禮。
阿木沙禮不為所動,松汀臉色卻漸漸慘白。
阿木沙禮微微一笑,從門后的國歡言道:「二爺怎麼說?可是要我滾出去?」
阿木沙禮淺淺一笑,坦然自若地坐到了炕上,吩咐道:「松汀,給我沏杯茶來。」
這一年,這對原本恩愛的夫妻突然翻面m.hetubook•com.com成仇,從以往的相敬如賓變成了相敬如冰。服侍他倆人的奴才們都已摸清了其中的忌諱,若是夫妻倆不見面還好說,一旦碰著面了,那幾乎就沒一個好結果,這時候哪個奴才在跟前伺候便算是哪個氣運不足。
噶祿代氣急,手掌一拍炕桌,也顧不得掌心疼了,哆嗦著手指指著兒媳怒斥:「你打量著我家不敢休你?」
阿木沙禮哂笑:「您這是要替二爺娶妻呢還是納妾呀?」
噶祿代道:「你給我滾出去!」
語氣十分篤定且淡然,嘴角邊勾起的一縷微笑隱隱帶著一絲不屑。
噶祿代沒想到阿木沙禮會突然轉了話題,為術祿費心解釋了那麼一大堆的話。愣神之際,國歡亦在簾后出聲道:「我阿瑪雖然不在了,可阿爾哈圖土門的氣節不能丟,愛新覺羅家的血脈不能被人輕易凌|辱。額涅,你回去該和尼堪額涅好好商議一下,若是拿不定主意,就由我出面去把術祿直接回和-圖-書老宅。」
「額涅!」國歡打斷她的話,人依舊站在帘子后,並沒有走出來,略顯嘶啞的聲音卻是清晰無比的傳了出來,「這是兒子的家事,額涅就不用操心了吧。」
阿木沙禮點頭讚許道:「也好,我瞅著我家還缺個侍衛,不如這個差事就留給松汀的阿瑪吧。」扭頭看了看門口,笑容親切的說,「二爺覺得這樣安排可妥?」
「怎麼,我來不得?你如今越發不懂禮數了,竟然連聲額莫克都不打算叫了嗎?你別忘了,你始終是國歡的福晉,是我的兒媳!」
果然,噶祿代拽著松汀的手說:「我瞅著這個孩子就不錯,她跟了國歡那麼多年,服侍的盡心儘力,算是個細心的。她人也長得周正,想必國歡也喜歡,不如就找個日子,請人吃了頓飯,定下來。」
果然,隨著阿木沙禮的一錘定音,噶祿代的臉色剛剛稍有好轉,國歡嘶啞的聲音卻從簾后冷冰冰地傳來:「額涅,您應該回去了。如果實在得閑,不妨和圖書多關心一下術祿。」
噶祿代惱恨松汀的不識趣,將她從地上拉拽起來:「配什麼奴才,國歡要娶你,難道你還不樂意嗎?難道國歡還比不上家裡的小廝?」
松汀原是這個家裡在主子跟前最得臉面的,可這一年來這似乎淪為了夫妻倆打冷戰的炮灰,稍有不慎,便落了個滿身不是,一言難盡。若在平時,松汀見著阿木沙禮,那是躲都來不及,誰曾想今日竟會被老福晉給推到前頭做了槍。
噶祿代哪裡見得慣她一臉囂張的樣子,一把將松汀拉了回來,說道:「你六年無所出,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子孫計,你也合該替國歡張羅著另娶一房福晉,開枝散葉。」
以松汀的身份怕是只得個妾位的份,但噶祿代被阿木沙禮這麼一頂,不由下不來台,索性說道:「自然是娶妻。」
阿木沙禮沒有回答她,目光穿過松汀,遠遠地落在東次間的門口。
簾后尚未有動靜,松汀已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求福晉收回www.hetubook•com•com成命,奴才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想。奴才求福晉做主,按府里的規矩,配婚二門外的適婚小廝。」
「您要是覺得不滿意,大可以和您兒子商量著與我和離。」
松汀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去倒了茶來遞給自家福晉。
「你嫁進來,自然就可以一輩子伺候。」出人意料的,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噶祿代,竟是阿木沙禮。
阿木沙禮回到家時沒料到會一頭撞見噶祿代,面對噶祿代冰冷中夾帶著怒意的難看臉色,阿木沙禮只小小吃驚了一下,便隨即恢復了平靜。
松汀撲通又跪下了,連連磕頭:「奴才願意一輩子伺候爺和福晉……」
松汀惶恐不安,幾欲落淚。
「我嗓子啞得都快冒煙了。趕了半天的路,哭了半天的靈,你覺得我還能喝得下濃茶嗎?」
門上棉簾輕啟,掀動簾角的那隻手蒼白纖弱,瘦骨嶙峋,毫無血色的皮膚下青筋凸起。那手的主人默默地站立在門后,透過門縫,清晰的露出半張臉。
阿木沙禮想起術祿在https://m.hetubook.com.com夫家的遭遇,不由插嘴道:「術祿好歹也是大爺二爺的妹妹,若是由著她在外頭任人欺凌,怕是兩個做哥哥的面上也不大好看。有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術祿年紀輕輕寡居,這日後該當如何安排,娘家的人也該替她撐起腰桿來。若是由得她任人拿捏,自生自滅,想來以後也不會再有人將她兩個哥哥放在眼裡。」
噶祿代嘴角抽搐,險些兒閉過氣去:「術祿怎麼了?她又不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再有,她的嫡母是哈宜呼,又是個已經出嫁了姑奶奶,怎麼都輪不到我來管教。」
噶祿代猛地回頭,與國歡目光對接后,見國歡眉心微蹙,不由急道:「你還在猶豫什麼?這回你總是親眼所見,她目無尊長,身為兒媳,居然頂撞我這個……」
松汀顫聲道:「奴才不敢!」
「國歡!」雖然明知會得到這麼一個結果,但是當著兒媳和奴僕的面被兒子公然頂撞,噶祿代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顫抖的手指著國歡,訥訥張口,卻終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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