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相互表白

崔景鈺微微笑了,眼角的笑意是那麼溫柔,「以後,就不分開了。」
丹菲在極度緊張之中,只聽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她下意識把臉湊了過去。隨後,手臂攬住她的後背,將她按入懷中。
她有一種劫後餘生的狂喜,哭得說不出話來。
丹菲又深吸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崔景鈺。你若覺得我是累贅也沒關係。你如果覺得我留在宮裡已經無用了,那好,我出宮就是。我再不濟,也可以去投奔阿錦。」
韋皇后滿臉怒火,又將一個玉杯砸在地上,吼道:「狗膽獠奴,一派污言!他真是這麼說的?」
崔景鈺濃眉微微皺褶,打量丹菲的目光里有著一點異樣的光芒。
「是么?」丹菲乾笑了一聲,「你們都玩了什麼?」
「崔景鈺……」丹菲努力掙扎著喘息,「我……」
「我們浪費了好多時間。」崔景鈺的唇貼著丹菲的鬢角,低啞的聲音飽含著柔情,「我到了泉州,才知道義雲轉頭娶了劉玉錦的事。泉州開春海防緊張,我沒法趕回來。我當時也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我以為你喜歡他的……」
崔景鈺鬆開了手,面色冷漠地看著她,「說吧。有什麼事?」
丹菲望著他清瘦而孤寂倔強的背影,心又軟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喚道:「崔景鈺,你到底在想什麼?」
段義雲苦笑,下意識掃了崔景鈺一眼。
公孫神愛沒留意丹菲點名道姓,興奮道:「我沒有同他說。我打算給他一個驚喜!我問過耶耶和兄長了,都說以你受寵的程度,若是自己看中了男人,想要出宮,皇后很有可能會同意的呢!阿段,你就不想爭取一下嗎?大好青春年華,留在宮裡蹉跎,不是太可惜了。」
丹菲的情緒在溫柔的輕吻里平復了下來。她摸著男人的頭髮,耳朵。兩人擁抱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他給我在攤子上買了小玩意兒,我們還投了圈,中了一個布偶小羊。後來他還給我買了糖葫蘆!」公孫神愛滿面紅光,「我耶耶從來不許我亂吃街市上的東西,這還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蘆呢!」
崔景鈺喉結滑動,嘴唇翕動,似乎說了什麼。
丹菲心口沉得很,彷彿墜了一快鉛石頭。
丹菲回去后,一連數日,神情都有點恍惚。再見親人的震撼,讓她腦子裡十分混亂。
段義雲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丹菲看到他臉上的青腫,嚇了一跳。
「是呀!」公孫神愛瞪著一雙美目,雙眸好似破曉時分深藍的天空,星光點點,「我能理解鈺郎憐愛你的心意。所以我想問問你,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咱們好好挑選,再想個法子將你接出和_圖_書宮來,將你風光大嫁,你喜歡不喜歡?」
丹菲的腿一下就軟了,無助地抱住崔景鈺的脖子。她的心前所未有地發慌,眼睛發熱,視線一片模糊。
此事一出,滿朝震驚。御史紛紛上言抗議,可聖上卻一概敷衍了事。聖人治家治國的本事平平,和事的本事卻是一流。他一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百官也不能拿他如何。韋后一黨額手相慶,可略有些良知的官員都十分義憤不平。
丹菲臉紅如燒,輕輕推了推崔景鈺,旋即轉身就跑走了。
丹菲生母姓陳,閨名就叫倩娘。她母親就是荊州人士,娘家是當地頗有名望的鄉紳,家中上面還有一兄一姊。丹菲這個大姨母嫁了一個舉子,大姨夫官運十分亨通,一路青雲直上。丹菲入宮后偷偷打聽過,那時候她舅父在荊州料理祖業,大姨夫則在青州任知州!
「你能保護好她?」段義雲冷聲問。
丹菲猛然想起來,段義雲還在外面替他們守著。她當即滿面通紅地從崔景鈺的懷裡出來。
崔景鈺捧著她的臉,重新又吻住她。吻落在她的鼻尖、額頭,發頂,最後徘徊在耳畔,氣息灼熱,充滿難以言喻的狂喜。
「別提了。」丹菲靠在他懷裡,閉著眼,「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崔景鈺面上漠然,耳朵卻也在發紅。他幫丹菲整了一下弄亂的髮釵,理好了自己的衣服,這才牽著丹菲的手,走了出去。
他冷淡的態度,讓丹菲臉上的溫度又迅速降了下來。
她鎮定下來,平和道:「方才公孫娘子要給我做媒,說是因為你表示若我的終身沒有著落,你也不會有成家的打算。我就是想同你說,若這是個誤會,勞煩你同她解釋清楚。若你真說了這話……你要發瘋,自己去發,少扯上我做擋箭牌!」
「我一直都在守護著她。」崔景鈺篤定答道。
丹菲一路往回走,想起公孫神愛的話,覺得好笑之餘,又有一種難言的怒火越燒越旺。
這崔景鈺,是不是每同哪個女孩親近些,便帶她去游一次曲江池?玩一樣的小把戲?他莫非給每個女孩都買過一串糖葫蘆?
說到最後,也忍不住露出不耐煩。
崔景鈺朝段義雲投去警告的一瞥,順手拉起丹菲的手,「去一邊說話。」
她陰沉著臉沿著游廊而行,就見前方一處水榭,兩個男子正站在說話,正是崔景鈺和段義雲。
「你喜歡我?」崔景鈺激動得嗓音都有點變了,英俊的臉上布滿紅暈,眼睛亮得嚇人。他抓著丹菲,不住地吻著,就像渴了很久的旅人,怎麼喝水也不夠。他力氣極大,強橫霸道。
「好。」丹菲望著他溫柔又英hetubook.com.com俊的笑顏,覺得自己又想吻他了。
崔景鈺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好!」崔景鈺牙關緊咬,面如冰霜,「我會同公孫娘子解釋,讓她不要來管你的閑事。你可滿意了。」
心意相通后,親吻便再也沒有了惶恐與不安,全新的感覺是那麼美好,讓她愛上這親昵的方式。
公孫神愛吸取了教訓,平日都避著安樂公主走。丹菲還是在上官婉兒的遊園會上才又見到了她。
「阿段,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呀。」
段義雲誤解了,道:「他也是為你好。」
兩人久久相擁,誰都沒說話。氣氛實在太好,都捨不得打破這個沉靜。
于韋皇後來說,她覺得自己殺雞儆了猴,出了一口惡氣,十分痛快。春日宴會眾多,韋皇后不是今日去上官昭容的別院,就是明日去安樂公主的新豪宅,日日尋歡作樂。
丹菲古怪地看了公孫神愛一眼,「多謝娘子關心。不過娘子怎麼突然說這個?」
「誰打的你?」
丹菲怔怔地望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說真的,並不這麼喜歡來赴宴呢。」公孫神愛道,「昨日鈺郎沐休,帶我去游曲江池了,那裡可比宴會有意思多了。」
丹菲一看崔景鈺,真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道:「表兄有空么?有件事想同你聊聊。」
「區區一個士紳就敢上言,污衊我同宗中書令意圖謀反?」
男人強健的胳膊用力抱住她,滾燙的嘴唇同她的貼合,放肆地吮吸,輾轉纏綿,直到無法呼吸了,才喘息地分開。
「大家怎麼會信這等荒謬之言?」
這個陳夫人,就是丹菲的大姨母!
丹菲毫無招架之力,全面崩潰。她放在崔景鈺胸口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襟,緊張得關節發白。一股潮水般的情緒沖刷著神智,令她神暈目眩,無法呼吸。
「也好。」公孫神愛親昵地拉著丹菲的手,「我家有就一個堂弟,同你年貌相當,高堂皆在,正在讀書進學。家境不寬裕,卻是很有出息呢……」
丹菲一家當初假死逃生,背井離鄉,放棄了一切,自然包括親人。丹菲獨自殺回長安為父母報仇,也從未想到過還能再和親人見上一面。
風中帶著濕意,混合著薔薇花香。暖融融的陽光透過密密的竹葉,灑下點點細碎的金光。竹林將他們環抱著,與世隔絕。
「你怎麼知道是人打的?」段義雲不禁問。
嘴唇隨即被堵住。
「我……」丹菲好不容出聲。
丹菲忽然明白為什麼劉玉錦破釜沉舟也要私奔了。相愛的感覺就好像中了蠱,你會為此不顧一切。如果現在有人要將他們分開,她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去抗爭。
和_圖_書菲嘴角抽了抽,「他是這麼說的?」
「很好!」丹菲亦咬牙切齒。
「你自己先放棄的。」崔景鈺挑眉。。
丹菲啼笑皆非,「我不是你肚子里蟲,怎麼知道呢?你有很多事從來不說,尤其是你外放了一年多,變化這麼大,我覺得更加不了解你了。而我真的很不喜歡總是費心費力地去猜。如果你覺得我沒有資格知道,那也行,我出宮去,離開這一攤子事。如果你還繼續將我當作同伴,那麼,我覺得我有資格知道你的真實想法是什麼。」
「這分明是個拳頭印子。」丹菲道。
「說呀!」男人咬著她的耳垂。
「我也喜歡你。」崔景鈺啞聲道。
丹菲深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我不知道。我不敢去想。我……你走之後,我一直很想你。」
「我不想再想我們最開始的那樣,一遇到什麼分歧就吵架。」丹菲幽幽道,「我也很不喜歡咱們倆吵完后就分道揚鑣。我覺得我們倆的情誼是禁不起這樣折騰的。哪怕這隻是我一個人這麼以為。」
崔景鈺沉默著,朝丹菲走過來,一直走到她面前,低頭凝視她。兩人的距離有些太近了,丹菲不大自在,可是她身後就是竹子,沒法再退。
上官婉兒扶著她道:「皇后息怒。大家必然不信那廝的話。您可彆氣壞了身子。」
丹菲受不了她這熱情,忙道:「娘子恕罪,我還當值,不敢走開太久,怕皇后要使喚。」
公孫神愛入京月余,衣裙妝容已經同京都流行同步,單看妝扮舉止,絲毫不像是個在地方長大的女孩。她也知道自己開口會露怯,所以惜字如金,倒越發顯得矜貴神秘,令一群單身漢們趨之若鶩。
竹林外,有人咳了兩聲。
丹菲本以為縱使韋皇后鬧到聖人面前,也會被聖人勸住。不料這次聖人也拿韋皇后沒法,竟然真的下旨,將郎岌杖殺。
「你不知道?」崔景鈺低聲道,丹菲幾乎能感受他說話的氣息,「而我一直以為你知道。」
丹菲一直望進崔景鈺的雙眼裡,怔怔地問:「崔景鈺,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崔景鈺緊抿著唇不語,一直將丹菲拉到旁邊一處竹林里。丹菲站定,才意識到手被他牽著,臉頓時發熱,下意識掙扎。
男人積壓許久后爆發出來的熱情簡直可以焚燒一切。丹菲獃獃地被他揉來抱去,遍身如火,昏昏沉沉。
這一吻好似星河交融,于漫長歲月中終於尋找到了自己一直尋覓的歸宿。又如滔滔巨浪拍打著岩石,激蕩出漫天碎花。每一次輾轉的吮吸,每一步急切地索取,都灌注著滾燙的熱情,將丹菲的血液燙得跟著燃燒起來。
「什麼?」丹菲一頭霧水。
公孫神hetubook.com.com愛的笑容淡了些,矜持地點頭道:「那就不留你說話了。」
話至尾聲,輕微得幾乎不可聞。
「我……」
崔景鈺目光灼熱,「而你又當我是什麼?」
丹菲自詡口齒伶俐,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她明白公孫神愛此舉是為了雙贏,有些多管閑事,但也是出於好心。可是天下好心辦出來的壞事,依舊是壞事呀。
「那你同大家說,郎岌污衊妾要謀反。大家若是信他所言,現在就將妾廢了,拘禁起來。若是不信,那就將那個污衊皇后的獠奴杖斃!」
崔景鈺緩緩轉過身,表情複雜地望著她。
丹菲帶著小宮婢去打掃殘渣,聽韋皇后不住怒罵,「哪裡來的賤狗,竟敢如此污衊我。這個郎岌是何人,如此狂放大胆?」
上官婉兒道:「不過是定州的一個士紳罷了。」
方才一眼,就見這姨母溫婉慈愛,言笑時竟然和母親有六七分像!
崔景鈺望著她的目光溫柔,帶著淺而滿足的笑意。
崔景鈺眼裡泛著血絲,親她的發頂。然後把她整個人一把抱起來,放在欄杆上,又捧著她的臉,不住吻她。他是男人,不擅言辭,只能用親昵的動作來發泄自己狂喜激動的情緒。
丹菲緊閉著眼,臉頰滾燙,哆嗦著點了點頭,隨即又被狠狠吻住。
男人離去的腳步頓時停住。
「看著我!」崔景鈺的目光專註而熱切,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你現在明白了嗎?」
「好,我們不吵架。」崔景鈺嗓音暗啞道,「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丹菲這下連半張臉皮都在抽了,乾笑著道:「喜歡,簡直太喜歡了!這事,你同崔景鈺商量過了嗎?」
丹菲差點將一記耳光甩在崔景鈺的臉上。她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你當我是什麼人?」
「你就不恨段義雲?」崔景鈺陰沉地注視著她,「他明明許諾了娶你的。皇后賜婚不假,他卻沒有去為你爭取,哪怕是去嘗試一次。這樣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你!」
丹菲閉上了酸澀的雙眼,摟住崔景鈺的脖子,主動去吻他。
丹菲眨了眨眼,目不轉睛,而後抬起手,試探著摸了摸崔景鈺的臉。她的指尖冰涼,崔景鈺低垂著眼帘,用臉頰蹭了蹭,親吻著她的手指。
公孫神愛都還不是崔家婦,卻來操心崔景鈺的表妹嫁人,這手伸得未免太長了。知情的,只會笑她求嫁心切。同時丹菲以段寧江的身份找個外人幫忙安排婚事,也是不給崔家面子呀。
當初和崔景鈺共游曲江池,雖然時間很短,對她來說,卻是近幾年生活里難得的輕鬆愉快的時光。是她一直珍視的回憶。
丹菲遲疑一瞬,慢吞吞走到她身邊。混血美人妝容精緻m.hetubook.com.com,衣裙華麗,頓時襯得淡妝素裙女官打扮的丹菲黯淡不已。
丹菲反應過來段義雲話里的意思,莫名其妙道:「你打雲郎幹嗎?」
丹菲這下倒真有點理解那些貴女嫉妒討厭公孫神愛的心情了。誰都有幾分虛榮好強的性子,被這麼比得毫無招架之地,本能就要反感呀。
洶湧澎湃的情緒從崔景鈺身上散發出來,如巨浪將丹菲淹沒。這個吻幾乎有些粗暴,唇舌強硬霸道,一路侵略,攻城佔地。
「你想好了?」段義雲道。
如今看來,這對於來說難得可貴的記憶,與崔景鈺不過是尋常之舉。於她同游,或是與別人,並無什麼區別罷了。
見了丹菲,美人倒是嫣然一笑,猶如春風化雨。
崔景鈺啞聲道:「你以為,我當你是什麼?」
丹菲簡直覺得莫名其妙,「我在說你的事,你扯到段義雲身上幹嗎?我同他早就結束了。況且,我同他的事,又何必向你解釋?」
她的心都寒了。
段義雲面無表情地靠著一棵樹站著,見他們倆出來,眼神暗了一下,嘲道:「既然捨不得分開,就早日洞房好了。」
韋皇后動了真怒,不論上官婉兒如何勸解,都不肯善罷甘休。
丹菲深吸一口氣,道:「娘子突然同我說這個,有些突然。我回去好生想想,再給你回復,如何?」
丹菲想起慘死的父母,再回想姨母的笑容,只想撲進姨母懷中痛哭一場,訴說她這些年遇到的所有委屈。可是如今這情況,就算親人近在咫尺,也不能相認。
半晌,崔景鈺才鬆開了她。兩人都急促喘息著,貼著額頭,心跳得幾乎要停止。強烈的感情讓他們都覺得陣陣暈眩,閉著眼睛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丹菲的眼淚立刻就涌了出來。
她緊抱住崔景鈺,臉埋在他胸膛里。那種長久以來壓在她肩上、胸口的重量,似乎隨著眼淚一點點卸去。時刻縈繞身側的冰冷孤寂感也被這個溫暖的懷抱融化。
丹菲魂不守舍,也沒注意到含涼殿里發生了什麼。直到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才將她的神招了回來。
「投奔她,好可以同段義雲日日相見?」崔景鈺突然冷聲說。
公孫神愛嬌羞一笑,「我有話直說,阿段您別介意。我……我曾托兄長問過鈺郎何時才再考慮娶親。鈺郎就提到了你。他說他受了舅父囑託照顧你,可你還依舊在宮中吃苦,他又如何能自己娶親快活呢。」
「阿段就沒想過出宮嫁人么?」公孫神愛問,「我聽鈺郎都說了,你們當初一路從沙鳴南下,你還救過他的命。他對於你因為他而被沒入掖庭的事至今十分內疚呢。我想,若是你能出宮,適得良人,過上好日子,鈺郎心裏定會好受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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