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三生有幸

公孫神愛離群索居地端坐在遠處的席上,眼神冰冷地目送丹菲離去。
崔景鈺修長的手指扣著酒杯,送到唇邊。他目如寒星,清光流轉,嘴角揚起一抹極淡、意味深長的笑意。他整個人好似狐狸精變成了人,英俊而完美,又充滿了風流誘惑。
可是難道就是因為那個段氏,才讓一貫溫和的鈺郎如此堅決地拒絕了她么?
一隻嫩黃的粉蝶翩翩地自眼前飛過。丹菲拿扇子輕輕撲了撲,崔景鈺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里。
丹菲坐在藤蘿樹下,崔景鈺躺在她的膝上,披散著頭髮。藤蘿花已開過,此時架子上的嫩葉在陽光照射下,呈現半透明的顏色。
進入五月,穀雨過了,園林里植被鬱鬱蔥蔥。蔓藤爬上亭柱,嫩枝怯生生地打著捲兒,在風中搖曳。
「那該怎麼辦?」雲英很擔憂。
「你當時明知道我答應嫁段義雲,卻還堅持退婚。為什麼?」丹菲滿腹疑問。
丹菲的虛榮心也同時被狠狠地滿足了。她終究是個俗人呢。她知道哪怕崔景鈺沒有這麼好的家世和容貌,就憑藉他們兩人這些年生死相交的情分,她也會愛他如初。可是她也依舊愛他的俊美無雙,愛他的才華,愛他那鐘鳴鼎食之家才養得出來的精緻與優雅。
這麼出色的男人,是自己的了。
李碧苒笑盈盈地挽起她,抽了絲帕給她抹淚,「莫哭,打濕了花妝可不美了。誰讓咱們美人兒受委屈了,我替你去討個公道。」
丹菲鼻子發酸,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崔景鈺這倒是真的意外,望向她。
於是這次宮宴上,公孫神愛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丹菲和崔景鈺的身上。她眼力又好,方才那兩人調情的小動作,都沒有逃脫她的眼睛。
崔景鈺的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目光投向遠處。
「崔景鈺將唇貼在女孩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將來就算要走,也要帶你一起走。說好了,我們不再分開。」
丹菲一直非常厭惡這種事,導致她一度十分抗拒談情說愛。在之前,崔景鈺給予的親吻總是讓她激動卻又戒備,生怕自己會淪落成為韋皇后那樣的淫|婦。
公孫神愛心中悲痛,眼淚噗噗掉,哽咽道:「鈺郎他……不喜歡我……」
「走到哪步算哪步。」丹菲輕快地笑著,「我失去過很多身邊的人,這教會我,在有機會的時候,就要去好好珍惜。也許我們走不到白頭。那又如何?至少在彼此生命中的這一段里,我們沒有虛度光陰。」
於是此刻,李碧苒心中大悅,一邊陰陽怪氣道:「鈺郎若是知道這段氏的真面目,怕是絕對不會對她有絲毫憐愛的。」
公孫神愛沒法再看兩人這樣眉來眼去,忍著淚出了大殿,奔到僻靜處,大哭起來。
丹菲笑了笑,「我本名叫曹蔚,取茂樹蔭蔚之意。這本是我爹準備給兒子的名字,既生女,便也用了。乳名就叫小草兒。後來我們一家在沙鳴安家,本來的名字是不能用了。當地有一種無名的小草,霜凍過後,草葉尖是緋紅色的,成片成片十分漂亮,又抗凍耐寒,生命力極頑強。當時家裡經受大變,朝夕不保,父母對我僅有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能健康平安地長大。於是就給我改名丹菲。」
「沒有。」丹菲搖頭,「就是很開和-圖-書心。覺得自己不孤單了。能有人真的懂我,我已別無所求。」
「我阿婆想抱孫子,就讓我耶耶納妾。我阿耶同我娘感情極好,不肯納妾。於是我阿婆一直討厭我娘,連帶著也不喜歡我。小時候,剛記事的時候,阿公還在世,沒分家。我就記得阿婆將大伯家的堂哥抱在懷裡,滿口金孫,拿糖糕給他吃,看都不看我一眼。」
公孫神愛之前覲見聖上的時候,因為容貌出色,被聖上贊了一句好似牡丹仙子落人間。於是牡丹仙子就成了她的新稱號。
崔景鈺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苦笑道:「我覺得我恐怕一時是很難做到的。我的高傲和自負不會讓我接受自己低到塵土中的命運。我或許會崩潰,自暴自棄,我不知道。所以我越發欽佩你。你的柔韌堅強,忍耐和慧黠,令我著迷。能得到你,真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她似乎想明白了許多事。
崔景鈺眼眸一深,忍不住又吻了吻她。
「能得君心,三生有幸。」
片刻唇分,崔景鈺抬起頭來,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目光溫暖。
為什麼?
丹菲心跳如鼓,口乾舌燥,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她急忙狠狠瞪了崔景鈺一眼,退了下去。
「那你想出來了嗎?」
崔景鈺逐一地吻她冰涼的指尖,嘴唇柔軟而溫暖。
「哭了?」
他就像冰雪消融后的林地,終於露出了深藏著的美麗景色。
待走得看不見人了,李碧苒才回頭吩咐宋紫兒,道:「接下來你多尋些機會在公孫娘子面前露臉。她必定會許你好處,讓你把秘密告訴她。你看時機合適了,便把段氏,不,把曹氏的真相說給她聽。」
「……」丹菲的臉霎時紅了。
丹菲心潮澎湃,她簡直不相信崔景鈺是為了她而主動退婚。那時候她正傷心,自暴自棄地打算嫁給段義雲。
她生得不如我,身份又卑賤,你為何寧肯同她私通,卻不肯正經娶我?
直到此時,丹菲才生出一種迫切地想離開這座宮殿、回歸自由的迫切心。她不再畏懼宮外的生活,因為她不再是一個人。
他是策馬而來的,穿著胡服,衣擺扎在腰間,寬肩窄腰,雙腿筆直修長,步伐充滿穩健的力量,猶如一匹駿馬。
風吹樹葉沙沙如落雨,不知何處飛花,淺粉的花瓣星星點點的飄過。
但是丹菲和崔景鈺在一起后,除了最初狂熱失控的吻,崔景鈺一直將自己的熱情控制得很好。他像是春日的陽光或者初秋的風,帶給丹菲一股全新的。恰到好處溫暖。
丹菲總是想起崔景鈺,想起他總帶著一抹譏諷笑意的嘴角,想起他精緻的眉眼、濃長的睫毛。想起他顰眉時皺起來的好看的眉頭,想起他側過臉時,露出來的線條利落而又優美的側面。
公孫神愛只覺得李碧苒實在溫柔貼心,當她是個阿姊,便直言道:「我看他同他那表妹段氏有私!」
「只要你自己覺得好就行。」丹菲笑了笑,「你若是要走,也沒關係。我等你再回來就是。」
公孫神愛此時妒火中燒,狂怒又悲憤,只想大哭一場,又想衝過去抓著崔景鈺好生盤問一番。
雲英也是被抄家入宮的。家破人亡、孤獨飄零的事,她也體會頗深。她倒很能理解丹菲。
丹菲抬手摸了https://m.hetubook.com.com摸他的臉頰,迷戀地看著他線條剛毅優美的下巴和嘴唇。崔景鈺側過臉來,低頭吻了吻她。丹菲靠著他,滿足地笑了。
「……是。」宋紫兒身子微微顫抖,艱難應下。
丹菲摸摸他的額頭,同他十指相扣,微笑道:「一直未曾告訴你,我本名不叫曹丹菲。」
可如今,丹菲卻是盼著韋皇后赴宴了。因為這是她和崔景鈺唯一能見面的機會。
丹菲仰頭望他,微微笑,「想你。」
「你會平平安安的,阿菲。」他低聲說,「我會守護你。」
崔景鈺低頭凝視她,眼裡泛起得意的笑意,「我主動退婚,還被揍個半死,你以為我是為了誰?」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全都把時間花在了聊天上。
丹菲著迷地看著他,看著他削瘦而英俊的面孔越來越近。
「怎麼又是崔景鈺那廝?」李碧苒啼笑皆非,「真是討厭,三天兩頭都能碰見女孩子為了他掉眼淚,他真不是個好人!我們神愛這般出色,還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胡思亂想之際,崔景鈺已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她彷彿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天地。經年累月看膩了的宮殿園林、天光浮影,全部煥然一新,處處都充滿著令她覺得驚喜的美麗。她甚至覺得韋皇后濃艷的妝容不再顯得油膩,香膏的氣息也變得溫和清新,含涼殿宮人中沒完沒了的明爭暗鬥更是變得舉足輕重。
丹菲坐在院里僻靜的一處石凳上,輕搖著團扇。
「你一口咬定什麼都沒說就是。」李碧苒不以為然,「對了,記得要說,曹氏潛伏在皇後身邊,是為了刺殺她,為父報仇!她會這麼做,是受了臨淄郡王的指使!」
崔景鈺坐起來,將她摟在懷裡,兩人一起看著落花飛舞。
李碧苒露出躊躇滿志的笑意。
丹菲忍不住想,以前總見人說白頭到老,她還想那麼多年的歲月真是漫長。現在卻發現,有了愛后,時光的流逝會變得無法衡量,似乎真的可以一眨眼就白髮蒼蒼。
李碧苒神色一變,冷笑,「段寧江?她同崔景鈺也不清不楚?」
丹菲心裏頓時又酸又熱,忍不住低頭吻住他。
丹菲隱隱有些明白,握緊了他的手。
於是太平和李碧苒私下商議過後,都將目光放在了公孫神愛身上。
宋紫兒面色有些為難,「公主,若是有人求證起來……」
公孫神愛猛抬起頭,「公主說什麼?這段氏有什麼秘密?」
「中書省中尸位素餐者多,幹事的人少。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覺得聖上需要我在。」崔景鈺摟著她的腰,同她手指交纏,親昵地輕輕摩挲,「況且,我這年紀在官場上還極年輕,將來外放歷練的機會多得是。近來京中騷動很多,感覺人心十分浮躁,隨時都會有變動發生。郡王希望我留下來,有備無患。」
而同相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光是那麼美妙。他們兩人從那以後,就總是抓住一切機會見面。而相聚的時間又顯得那麼短。似乎才見面,依偎著坐片刻,大半日的光陰就過去了。
這思念的感覺又和過去不同,因為擁有了希望,知道等待她的是美好的重逢。於是她令更加渴望。
崔景鈺一臉漠然,道:「你要嫁誰,同我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要娶個我不愛的女子,有何關係?」
崔景鈺正同幾位官員交談。他面色冷漠,有些漫不經心。只是在丹菲望過來之際,他看似隨意地伸出手指,在杯沿上輕輕扣了扣。那是他們的暗語「想你」。
丹菲難以置信,「是你主動退的婚?你……」
丹菲以前最煩韋皇后舉辦宮宴或者出宮赴宴,因為作為女官,她非但不能玩耍,反而還會特別忙碌。若是碰到輪到她值夜,更是格外勞累。
「你們會成親么?」雲英問。
崔景鈺微微蹙眉,抬手握住了丹菲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
丹菲緊握住他的手,「景鈺,你如果沒有被退婚,你我今日不知道會怎麼樣?」
滿眼新鮮的翠綠,點綴著奼紫嫣紅。春的氣息蓬勃熱烈,像一團無形的火焰。
還有什麼人,比一個熱戀之中的單純少女更容易利用的呢?
「真的動了心后,一切都變了。」崔景鈺嗓音低沉,充滿了誘惑,「那種震懾魂魄的感覺,那種飛蛾撲火的身不由己,不是尋常感情能比的。我愛你,就只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是你,那我也不想要別人!」
「想什麼呢?」
宮裡人多口雜,丹菲同崔景鈺就收斂許多,也不敢再私下幽會。就是明面上,也只能在碰面時假裝客套地寒暄幾句罷了。
丹菲不禁嫣然一笑,色若春曉。
「初遇你時犯的渾,以後再也不會了。」崔景鈺也輕笑了一下,「我終究是幸運的,錦衣玉食,念最新的書卷,請最好的先生,結識最富貴的人。我理應該有所作為才對,不然愧對我所相擁的這一切資源。所以遇到你后,我常想,若我是你這樣的處境,我又該如何出頭?我能否低頭屈膝為奴,能否忍受那種沒有尊嚴的生活?」
丹菲怔怔,道:「我也愛你。」
太平公主潛伏在李隆基府上的探子已將丹菲的真實身份打探清楚了。確定了丹菲就是曹永璋之女后,太平對她另有了想法。
「這麼說,你短期內不會再被外放了?」丹菲側坐著,靠在崔景鈺懷裡。
「上元節一路替你又付錢又拎包,被你當作冤大頭的那個侍衛,叫什麼來著?」丹菲擠眼,「姓周還是鄒?我看他對你有意呀。難得的是,此人相貌堂堂,作派也看著很正直,不是別的想占宮婢便宜的風流侍衛。」
「姓鄒。」雲英紅了臉,「他雖然是個小侍衛,但是聽說家裡也是世代武官,鄉紳大戶呢。」
「都已經打聽得這麼清楚了?」丹菲莞爾,「你家若平反,你身份還比他高,是低嫁呢。」
兩人依偎在一處,享受著春日午後靜謐美好的時光。
「真是羡慕你呢。」雲英嘆氣,「我不知何時才會遇見我的那個命中人。」
雖然已經認識了三年多,但是一直聚少離多。他們算是從這一刻才進一步認識和熟悉對方,在原始本能的吸引上,加入了更多因為了解而產生的欣賞與愛。
大雨澆不熄韋皇后遊樂的熱情。她依舊頻繁舉辦宮宴,帶著宮妃命婦們乘船游太液池。煙雨朦朧之中的蓬萊島猶如傳說中的仙境,島上宮闕忽隱忽現,唯有絲竹之聲順風飄來。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男人自當保護妻兒。」崔景鈺握著丹菲的手,將之放在胸口。丹菲能清晰感覺到他和*圖*書說話時的振動。
愛上一個人,就好像擁有了一個全新的魂靈,一切能從新開始,自由無拘,勇敢無畏。
宮婢們每日清早起來,採摘沾著露水的花瓣,回來做成花露、香膏、花茶。
「娘子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兒女幼小無辜,全然依賴你。一個好男人,就不會讓妻兒受任何欺辱,哪怕這欺辱來自上面的尊長。這天下沒有孝義不能兩全的說法,多是男人推卸責任罷了。父母妻兒皆是最親之人,為了他們好,自己吃苦受累又如何?令尊是個熱血剛健、有情有義的漢子。我很敬重他。」
「我是幼子,兄長年長我許多,我小時候沒有什麼玩伴,父母也怕我染上壞習慣,不准我和家奴的孩子太親近。後來長大些,進了金吾衛,才結交上了幾個朋友,郡王便是其中之一。」
說罷不顧公孫神愛的挽留,揚長而去。
「我阿娘生了我後身子不好,我是家中獨女。」丹菲用小銀梳順著他烏黑光滑的頭髮慢慢梳著。崔景鈺的頭髮濃密而柔滑,握在手裡猶如一把冰絲一般,丹菲對此愛不釋手。
「所以我吸取了教訓。」崔景鈺把她摟在懷中,「在愛人面前,矜持是沒用的。從此以後,我有多愛你,我都會告訴你。」
他們幾乎無話不談,童年往事、生活瑣事,或是男人的宏圖大業,又或是女孩的小心思。見過的人,看過的書卷,路過的風景,還有傷心過的事。
交談中意氣相合的驚喜就好比藏在草叢中的珍寶,不斷地被發現、拾取。兩人都迷上了這種魂靈融合的交流,就像在探索一個全新的天地。
丹菲微笑,「後來有一次,阿婆帶我們幾個孩子走親戚,牛車陷田裡了。阿婆抱著我堂兄,婢女抱著堂弟,我自己走路,走了七八里路才回到家。那時下雪,我兩隻鞋子全是雪水,腳凍得都爛了,現在都還留著疤。我阿娘抱著我哭了一夜,然後我阿爹就決定謀個在外地的差使,帶著我們走了。」
「喲!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了我們的牡丹仙子?」
崔景鈺外放才一年多,又被調回了京城,重新進了中書省,做中書侍郎。旁人道他官運亨通,他卻並不高興。還是李隆基私下同他密談過後,他才潛下心留在了中書省里。
丹菲給崔景鈺斟酒。崔景鈺面無表情地接過杯酒,在她的手心裏輕輕一撓。
自從她提議幫丹菲出宮嫁人後,崔景鈺突然就冷落了自己。雖然以前崔景鈺對她也是敷衍客套居多,可她若纏得緊了,他也還是會應付一下。可如今,崔景鈺借口公事繁忙,婉拒了她那一堆詩社賞花的邀請,竟然都不肯多見她一面。她想來想去都不明白,只能懷疑崔景鈺知道她張羅表妹的婚事,不高興了。
「難怪你是這個孤傲的性子。」丹菲忍不住道。崔景鈺不是真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是很多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親近的情緒。
幸好春深日暖,正是整個長安的社交季節,韋皇后三天兩頭都要幸別院,舉辦遊園會和夜宴。
崔景鈺仰頭將酒一飲而盡,臉上泛著紅暈。
「誰知什麼時候的事了。」雲英不好意思,低頭搗鼓花茶。
他緊張或者不耐煩的時候,拇指和食指會忍不住摩挲。他高興卻強裝著矜持的時候,眼角會挑起,雙目流露出精光。和*圖*書
李碧苒啊呀一聲捂住了嘴,笑道:「瞧我胡說什麼?我怎麼好隨便議論皇后女官的是非。她若身負機密,又怎麼能在皇後身邊當差?這若是被人揭露,那可是要處死的。只怕到時候因為崔景鈺同她有私情,也會被牽連吧?」
太平公主有效仿武皇后的野心,同李隆基也是面和心不合,彼此暗中都想制約對方。若能用韋皇后同李隆基斗得兩敗俱傷,太平就可以出來某獲漁翁之利。但是這時機必須要算好。太平公主並不想直面韋家的打擊。
李碧苒卻是用力甩開了她的手,道:「娘子,我都說了我是胡說了,你也不要當真。宮廷之中,各種秘辛隱晦,知道的越少越好。你才入宮廷交集,以後就會知道了。」
愛是欣賞與包容。她愛的是個完完整整的人。
五月中旬,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衝散了宴會熱烈的氣氛,也昭示著夏日的來臨。
丹菲坐在檐下煮著茶,目光飄向猶如水晶一般蔚藍的天空,嘴角不自覺揚起笑。心情如放飛的鳥,在九天之上翱翔,又如不羈的風,吹向不知名的地方。
「我知道。」崔景鈺露出溫柔而英俊的笑意,「我很開心。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丹菲道:「你……若我也不喜歡你,你不就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得到?」
公孫神愛焦急地拉住她,「求公主指點!我怎麼能眼看鈺郎有危險而不顧?」
丹菲在皇宮這個大染缸里生活了這麼久,見過無數次偷情。不論是韋皇后公然同男寵翻雲覆雨,還是宮婢們偷偷地私會侍衛在僻靜處偷|歡,情愛在宮廷里,從來不是單純的,而幾乎是直接的肉|欲的展露。
韋皇后若是知道丹菲的真實身份,處死她都是輕的。若是知道她是李隆基送進來的,定也不會放過李隆基,甚至會藉此清算她早就想除掉的相王一派。
進入四月後,雨水漸少,天氣一日比一日暖。梨花凋零,薔薇花怒放,滿庭飄著馥郁的芬芳。
「我不知道。」丹菲錯愕,「你為什麼不說?如果說了,我不會讓你就那麼走了。」
公孫神愛哭著點頭,「鈺郎就是因為她才不理我的。」
「不知道。」丹菲坦然地回答,「若我父親得到平反,以我們的家世,我高嫁,他低娶,還算般配。若沒得平凡,那以我的宮人的身份,是不配給他為妻的。」
「我以前也是這樣的想法,覺得情愛之事並沒那麼重要,只要日子能平順過下去就好。所以我當時覺得不論娶誰,只要門當戶對品貌俱佳,都差別不大。我一直這樣以為,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們沒有再提起公孫神愛、孔華珍,或者段義雲。這就是和心靈交融的人在一起的好處,彼此不需言語約定,就知道該迴避什麼。
比起崔景鈺招牌式的矜貴傲慢的表情,丹菲還是最愛他毫不拘束掩飾地大笑。那時候的他渾身充滿了蓬勃活力,宛如沐浴著驕陽的青松,迎風挺拔,有些狷狂,又是那麼充滿自信。
公孫神愛入京前本信心十足,等著討好了崔家二老,就可以敲定這門婚事了。來長安后,發覺自己艷冠群芳,更是信心大漲。就連安樂公主時不時的挖苦和刁難,她都生生忍住了。
來人嗓音輕柔,如春雨滋潤心扉,公孫神愛忍著淚抬起頭,行禮道:「見過宜國公主。」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