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界上有一種人,就是我這種,偏偏在愛情中受了很重的內傷,還要笑著說沒事的人,然後冰天雪地的把自己冷凍起來,不願見天日。
在路上我碰見了我們學校心理諮詢中心的張教授,他跟我老闆是好朋友,我上去跟他聊了幾句,他告訴我,我妹妹抑鬱癥狀嚴重了不少。
為了對仗,我也回了一個字,「P!」
他就這麼無奈的伸著手,然後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喻夕,你別生氣。」
除了這個借口,我想不出我歸家的理由。
說起來我這個人也很孤僻,性格很不討女孩子喜歡,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是超級的不合群,一個宿舍的女孩子圍在一起議論衣服,衣服,八卦,我從來不參与,她們出去吃飯唱歌過生日,我也從來不在被邀請之列。
我死死的盯著手機屏幕看,忽然後面有很熟悉的聲音,「手機會很好吃嗎?」
他愣了一下,「還是換一個東西吧,我這裡有糖……」然後在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幾顆阿爾卑斯牛奶糖遞給我。
其實喻璐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小時候多可愛,家裡的相冊里還留著她曾經的輝煌。
都是顧宗琪的,他問我到宿舍了沒有,兩條信息時間隔的還很長。
「不是。」我還是很嘴硬,「只是一時間的失足。」
我耳朵豎起來了。
那時候我就想,如果喻璐要自殺,我一定不會阻攔她的,我明白她,就如我有過一樣。
「呦,你不知道現在小孩子可早熟了。」
看了一會電視,我起身告別,我乾爸說要送我,他晚上還有一個手術,我也樂得跟著他打車過去,我決定去普外找顧宗琪,厚臉皮盤算的讓他把那本書賣給我。
於是我隨便撿了幾件衣服就出去了,我媽還在那裡打電話,我輕輕把大門一關,然後就跑上樓去,敲我乾爸乾媽家的門。
和_圖_書你們科室裏面有沒有什麼好的,對了,普外是不是有個叫顧宗琪的,我經常聽見我們科室里小女生議論他,你覺得咋樣?」
然後我就把手機關機了,爬上床去結結實實的睡著了。
會心跳和忍受的感覺,能卑微的去愛,壓抑的去哭,通通夭折。
「對了,今天急診那邊來的新的住院是誰,聽她們說長的挺帥的。」
我可不要顧宗琪做我的干姐夫,於是我立刻搶答,「他有女朋友了。」
不費吹灰之力,我第一次的把「我VS顧宗琪」的人生中的第一個準情敵給PK掉了。
我有時候覺得女孩子的友情很虛偽,有時候明明覺得對方的衣服很難看,卻要拚命的堆出笑容不住的讚歎,對方戀愛了,說出祝福的話言不由衷,巴不得早日分手。
「哪有那麼容易啊,好容易找了一個手腳伶俐的保姆,唉,算了,再找一個吧。」
轉過頭來一看,不辜負我希望的就是顧宗琪,他衝著我笑的春風送暖,我扯扯嘴角,覺得他的這個笑話實在是冷的不行,「大概會消化不良,會腸梗阻吧。」
有時候我根本不怪我爸媽偏心,我小時候要多不爭氣就有多不爭氣,直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才繫上了紅領巾,相比我來說,喻璐就是天使一般的人物。
唯一能跟我說上幾句話的女生也就是我高中時候的一個同學,她在北方讀研,時不時跟我網上聊幾句,互相抒發一下作為宅女的抑鬱,互相發帥哥的照片慰藉。
我連戀愛都不會了,更不要說對一個我覺得很好的男人表達我的好感。
我爸點起一根煙,抽了一會忽然問我,「你回來幹嘛?」
可是我沒勇氣發出去,似乎有兩年多,我都沒跟他再聯繫過。
她頭像暗了下去了,但是很快的又亮起來了,「喻夕,記得千和_圖_書萬別急,記住我的教訓,這樣的男人只能慢慢的捕獵,不可操之過急。」
李阿姨給我開門,房間里一股水果的香味,然後我乾爸對我說,「喻夕,過來吃西瓜。」
總之我檢討完了,發現這根本不是我的錯,於是我又很開心的去吃晚飯了。
「幹嘛啊,好男人不是調|教出來的,是別的女人調|教出來,等著我們去搶的。」
還是會希望,但是激|情差不多已經燃燒殆盡。
「回來拿點東西。」
「就跟海明威一樣?」
我愣了好幾下,笑道,「其實也沒啥差別,哈哈。」
我剛想說什麼,眼前就有白色的亮光慢慢的延展,無意識的看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緩緩關閉的電梯里消失。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室友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真的很討厭,醫生永遠坐著就能睡著,永遠缺乏幽默感,永遠沒有閑暇的時間,永遠工作第一,永遠說著一輩子不可能兌現的承諾。
然後他又倒退回來,拾起那塊西瓜皮,坐了好久之後搖搖頭,「算了,想不起來了,想起來我再跟你說吧。」
我摸摸下巴,挺後悔的,但是我臆想的很開心。
但是我沒走過去,我找了電梯對面的樓梯口,然後我掏出手機,很不容易的找到童若阡的電話號碼,然後寫到,「你現在調到東華醫院了?」
家裡只有一盞橘色的燈,看上去森森然。
「不知道,好像是叫童若阡。」
教授很嚴肅的告訴我,「抑鬱發作急性期會反覆出現想死的念頭,有自殺和自傷的行為。」
我不需要別人虛情假意,也不需要看別人臉色。
老教授「嘿」了一聲,「不愧是學文學的,他人生的後期可是接受電抽搐療法的,不過我倒是建議你妹妹去寫寫東西,沒準一不小心成為第二個海明威。」
我乾爸吃完了,丟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西瓜皮去洗手,剛走到一半的路,然後回頭跟我說,「對了,夕夕,我告訴你啊……」然後他就站在原地抬起頭看天花板,「我剛才想跟你說什麼來著?」
我回去睡不著,抓緊時間翻了兩章的內容,大概天微微亮的時候,我寫完了,整個人也跟虛脫了似的,然後看看手機幾點鐘了,上面有一個未接電話和兩條簡訊。
而現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別人的目光是我的,爸媽的寵愛還是她的。
俗話說,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喻璐這樣,我爸媽幾乎要負全責。
「高伊辰說的。」
可是我喜歡的是醫生,讓我動心的也是醫生,會哄壞脾氣情緒化的我的也是醫生。
「然後呢?」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嘆了一口氣,「以前她也就是長吁短嘆、掉幾滴眼淚,這次居然跑去自殺,唉,她的人生也真的是很可憐。」
「你妹妹把小保姆氣走了。」
「顧醫生傻傻的站在那裡,跟石化了似的,當時主任也在旁邊,我們都笑翻了,不過那個小女孩才十四歲,抱一下也沒什麼的。」
我想他做手術的時候還有時間和空余的手發信息,果真的是大師的風範,連忙回到,「我早已經到宿舍的,謝謝你。」
一頓飯吃的有些食之無味,我忽然開始想念我的小妹妹。
「那麼你這次是戰略上失誤咯?」她明擺了嘲笑我。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那就好好的展開你的戰術吧,有了好消息跟我彙報一下,對了,你有他的照片么,給我看看。」
就是我沒有,我有了也不一定會拿給這個女人看的,於是我回答的很乾脆,「沒有。」
「如果我吃了你會幫我取出來吧。」
我「哦」了一聲,不動聲響的把地上的東西收拾起來扔到沙發上,我媽又開始念叨,「你妹妹脾氣實在是不好,和-圖-書小女孩沒怎麼上過學,翻你妹妹的高中課本,你妹妹就大發脾氣,說了挺難聽的話,把人家氣走了。」
上網的時候,她正好在線,我跟她說我最近遇上了一個超級好的醫生,但是人家有女朋友了,很傷我腦筋。
我抬起眼,青煙繚繞中,他緊縮著眉頭,歲月無可避免的爬上了他的臉,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小科員爬到現在這個萬人之上的位置年輕人,已經衰老了。
她七歲時候就在小丁香藝術團跳舞,學鋼琴唱領唱,學習又好到令人髮指的地步,雖然我們兩長的基本差不多,可是從小,別人的目光和寵愛都是她的。
我乾爸洗完手,坐到我旁邊,「我沒時間,你有心思你自己去搞。」
我乾媽解釋到,「你乾爸做了個手術,人家送的,海南空運過來的。」
我哪有生氣了,但是我的臉色肯定很難看,我只是很討厭醫生。
「我建議讓喻璐藥物控制急性期發作了,唉,我說,喻夕,你家兩個姐妹怎麼那麼極端,你性格開朗,喻璐就跟差不多毀了的一樣,差別怎麼這麼大的?」
我說,「這麼奢侈,從哪塊地挖出來的?」
可是事後我就後悔了,我應該慫恿小娟子姐姐追顧宗琪的。
「他現在記性越來越差。」我乾媽總結到,「對了,我姐姐打電話過來,說想給小娟子介紹個男朋友,問我們醫院有沒有條件比較好的男孩子。」
「海南有西瓜嗎?還蠻甜的啊。」
我身體中某一個零件,在童若阡走後,就卡住了,再也轉動不起來,慢慢的也開始生鏽腐敗了,我清楚的感受到我生命中某個部分,被那個男人帶走了。
她回復就一個字,「上!」
然後把他的原配P掉之後,我就會慫恿別的小美眉跟小娟子姐姐P,P完了之後N敗俱傷,我就跟二戰時候的美國,最後稱霸世界,獨佔顧宗琪。
我爸媽坐www.hetubook•com•com在沙發上長吁短嘆的,我問,「怎麼回事?」
想起那天跟顧宗琪說的輕佻話,我一腦門毫不猶豫的撞在筆記本的鍵盤上。
我不去接,瞪著他情緒複雜中。
有時候,那麼容易的對另外一個動心,可是總是裹足不前,越到前越懼怕謎底的揭曉,因為我們都感受過提心弔膽,才拒絕做|愛情替罪的羔羊。
我還是很堅定,異常的堅決,「不要。」
「再請一個吧。」
我沒出聲,但是他是我的前男朋友,還跟我乾爸站在一起。
於是我就打車回家,敲了一會門沒人應,只好掏出許久不用的鑰匙,開了門,發現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很多東西,有洋娃娃還有書本。
秦之文就說我一個人久了,忘記和別人怎麼相處了,可是他也沒資格說我。
我眨眨眼,若無其事的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哦?你怎麼知道的?」
我翻翻白眼,不置可否,「對了,我爸媽有沒有說什麼?」
我乾媽想了一會,「你這麼一說我想到高伊辰他們科室里有一個男生不錯,我明天去問問他們主任,不過顧宗琪有女朋友了,挺可惜的。」
喻璐的房門是關著的,她的心思,她的秘密,還有她的一生,幾乎就被關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突然間,我又想哭又想笑,我怎麼不好,也總歸好過她。
「道德又不能幫你找男人,道德又不能讓你拿結婚證,道德又不能讓你生孩子。」
這幾天頻繁的出現在普外科,小護士見怪不怪了,我從走廊走過的時候,看到兩個小護士捧著藥水,邊走邊說,「今天那個小女孩出院的時候硬是要抱抱我們的顧醫生,73床的那個做闌尾切除的。」
「你有點道德好不好啊。」
外面是燦爛一片的秋日,安安靜靜的一片靜謐,我開始檢討我這兩年的人生,過的就跟燦爛的秋天一樣,表面燦爛,實則離寒冷的冬天不遠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