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楓低沉的聲音傳來：「恭喜你。」
如今也該讓這事告一段落。
「白家股票跌得很慘，他元氣大傷，需要很長時間來恢復。」
小瑞秋眼底的戾氣漸漸消散。她溫順地靠進阿姨的懷裡。
--尾聲--
「好在還小，將來漸漸就淡忘了。」
白坤元垂下頭，「那天晚上，我同她吵架，就是因為我向她求婚。」
白崇光說：「蕭家大公子待你如何？」
「我以為你會駕駛著空軍一號。」
許明正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靈素身邊，陪著她望著樓下蒼蠅一般的記者們。
房間里整齊擺放著雙層兒童床，床單被套都是藍格子布，空氣里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兩張床間有一張小桌，上面大都放著書本。
「這件事被宋高知道了，以此來要挾。宋高原來是他們的家庭醫生。」
馮曉冉眼睛一下就紅了，「時間過得太快了。」
走出公安局大門，手機響起。
沈瑞秋轉過臉來好奇地打量他。
靈素在他身前停了一下，問：「孩子還好嗎？」
社工領著來人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推開最末一間的房門。
靈素同許明正對望。小許頗有點尷尬：「好像是一個朋友來了。恩……師妹，總拉著我一較高下，到哪裡都追著……」
「你在美國自己當心，他們那邊槍支沒有管戒。」
她帶著孩子走出去。門外擠滿了孩子，都是孤兒和殘疾兒。腦子沒問題的孩子，都用羡慕的目光看著沈瑞秋。
蕭楓的聲音含著笑，「你盡可放心，我終將會追上你。」
開始剪票。靈素隨著人流上了飛機，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坐下。
靈素有預感，他們將來還會再見面。
女子滿意地點點頭，「你叫我阿姨，隨我姓可好？」
「他們是合伙人。宋高虧空，要童佩華補上。童不同意，要求拆夥。」
這可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白坤元苦惱，看來這孩子的確需要看看心理醫生。
「你是沈家瑞字輩，又是中秋那天出生，以後就叫沈瑞秋吧。」
靈素有點感嘆：「我們認識的時候，才大二，幼稚得很。我總記得你不寫作業，又要我幫你寫公選課的論文。怎麼轉眼你就要嫁人了。明後年，孩子都要生下來了。」
「您給的信息太模糊了。我們去那個火車站查過，他們每年都會揀到好幾個棄嬰，根本就沒在意。當年又不同現在，很多體系不完整。」
她掏出紙巾，給孩子擦臉，邊說：「小娟，我同你父母商量過了，以後由我來做你的監護人。這就是說和圖書，我要接你出去，以後你就住我家。你會有自己的房間和浴室，還能有玩具，還可以去學校上學。你說好不好？」
「頭等艙。」
社工哎呀叫道：「怎麼又躲這裏？早上才同三班的孩子打架來著，那時氣焰囂張得很嘛。別躲了，沈小姐要見你。」
飛機飛行很平穩，她小幅度地伸了一個懶腰，這才發現身邊一直空著的位子坐上了人。
命運總是說不清的事。
沈小姐低頭看沈瑞秋，小女孩表情嚴肅，眼裡卻有掩飾不住的快意。
沈小姐笑道：「蕭楓，何苦捉弄一個孩子。來，瑞秋，這是你蕭叔叔，已經大家要經常見面。」
社工大驚。這孩子審時度勢，機敏玲瓏，比正常兒童都要聰明。哪裡出了問題？
「蠻夷剽悍，你要多當心。」
車向一片綠色原野駛去。
沈瑞秋沖他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躲到沈小姐背後。
靈素明白過來，「可見她相當了解你。」
許明正臉紅了，硬著頭皮出去了。靈素聽到女孩子發出歡呼聲。
離登機還有一點時間，靈素坐在候機室里。手機響了起來。
靈素笑：「怎麼又扯到我了？」
社工左右望了望，叫：「小娟？王紅娟？」
靈素抬頭迎向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微眯著眼，臉上神情安詳恬淡。
「怎麼？」
「總有個大致方向吧？」
白坤元還沒有明白，他難過地抱緊兒子，說：「小勉，小勤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你們以後很久都見不到了。我們都會很想他。」
「我是去進修，又不是去混黑社會。」
沈小姐也不介意臟，微笑著抱住沈瑞秋，「乖兒。」
「絕對是。」
靈素同他們告別，走下樓梯。
女子打個手勢，叫社工別說話。她蹲了下來，探頭往床下望。
白崇光點頭，「後面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你在哪裡？」
動身那天，馮曉冉他們來送。她和段珏已經在商量婚事，打算早早結婚生子。
「那個火車站南北交匯，我們實在無從查起。真的很抱歉。」
許明正似放下了千斤重擔：「宋高已經承認殺害白浩勤。而關琳琅母女之事，都可以按照程序起訴。」
靈素閉上了嘴。說這有什麼用，人都已經投胎去了。
恐怕琳琅同白坤元那夜的爭吵，才是罪魁禍首。心痛激動之下，再度發病，終於不治。
「應該的。」白坤元抱起兒子，「小勉，爸爸帶你回家吧。」
靈素問：「宋高同她有什麼矛盾？」
「白家兒童綁架案今日終於有了突破，和-圖-書
警方凌晨在市港口將白家小兒子白浩勉解救出來。而他的哥哥白浩勤已於十一天前遇害，屍體……警方已經逮捕了主要嫌疑犯，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過程中……」
白坤元說：「大哥，你回來吧。」
沈瑞秋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怕也是有知情不報。」
孩子點頭。
「當初何必又娶她？」
沈瑞秋又驚又喜，這個女子非但不怕，還同她一樣也會這些力量。
女子露出溫和的笑，「別怕，它們傷害不了你。」
女子對她伸出手：「來，到阿姨這來。」
「你剛才在哪？」
小女孩眼神黯淡，終於開口道：「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靈素笑得渾身發抖。
王紅娟仔細端詳她片刻，疑惑地搖搖頭。
「一輩子很快就碌碌無為地過去了。」
白坤元抬頭注視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她是我今生唯一一個純粹因為愛而相結婚的女人。」
蕭楓皺著眉狠狠瞪著她，卻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靈素笑起來。
「你要去哪裡？」
「看那倔強的小臉，怎麼都不像你形容中的那位關小姐。」
「白先生，我建議你送孩子去看看兒童心理醫生。」
孩子漸漸軟化，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
「我當年在遺囑上動了手腳，偷梁換柱，那天公布的是琳琅早期的那份。后寫的已經銷毀了。」
她的位子靠窗，飛機起飛后，望出去是藍天白雲。陽光照著她很暖和，她漸漸睡著。
社工不由驚奇。這個王紅娟，小時候智障，瘋瘋傻傻，什麼都不知道。去年突然好轉，脾氣卻變得暴躁，又總是疑神疑鬼的，誰都不愛理。今天不知怎麼，卻這麼聽陌生人的話。
靈素慢慢合上手機。
白浩勉固執地搖著頭：「爸爸，我是小勤！」
男子沖她一笑：「睡得可好？橙汁還是咖啡？」
一隻臟乎乎的手猶猶豫豫地伸進女子白皙纖長的手裡。
那兩個先前欺負沈瑞秋的大女孩兒叫道：「咦？那個總見鬼的白痴也有人願意養，不怕也見鬼嗎？」
沈瑞秋撲閃著大眼睛，突然說：「蕭叔叔，你好帥。」
走到樓梯口，有一個熟悉的人站在角落，抽著煙。
父親送了一口氣，抱住了他。
這誰都看得出來。
白坤元苦澀地笑：「我一直努力勸說自己那些懷疑都是誤會。我沒有證據，也不想孩子失去母親。」
白崇光和靈素具是一驚。
「若還是關小姐那溫柔的性子還了得。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真是一報還一heｔｕbｏoｋ.com.cｏm報。如今她也失去了一個孩子，瘋癲痴狂。
靈素在空姐開始發飲料時醒了過來。太陽已經偏了過去，按照時間來算，他們此刻正在太平洋的上空。
小女孩終於從床下出來，站在女客面前。
白坤元說：「童佩華嫉妒琳琅，我何嘗不嫉妒你。爸爸最愛的就是你，他放縱你寵愛你，家族的負擔卻是要我抗著，學習佔據了我整個童年，而你卻已經滿世界旅遊。我年輕氣盛，總有咽不下去的氣。如今看到生死也不過如此，更覺得從前可笑。你回來吧。股票雖跌，總有地產該是你的。」
新聞媒體的車很快就包圍了公安局大樓，閃光燈此起彼伏，人人都想知道故事的詳細經過。別人家的生離死別同他們並不相干，一個故事只不過是一個故事。
女子卻一點都介意，笑問：「小娟，你還記得我嗎？」
「靈素，你懂什麼？我們這種人，某種程度上是人盡可妻的，反正又不談戀愛，符合利益就行。」
靈素忽然笑了，「不怕你笑。以前我一想到童佩華，就把她當作八面玲瓏如魚得水幾個字的代言人。雖然討厭她，但是又佩服她。如今看來，她處世可比我糟糕多了。」
蕭楓溫柔笑看她們一眼，發動引擎。
孩子乖巧地依偎過來，喚道：「阿姨。」
她輕輕走過去。靠牆的床下，似乎縮著一個小動物。
她看了看號碼，接起來：「怎麼樣？」
她側過頭去，忽然愣住。
求婚也可以吵起來。？
靈素行李簡便，輕鬆提在手上，同馮曉冉擁抱一下，進了海關。
白浩勉皺著眉頭，清脆響亮地說：「爸爸，我是小勤！」
靈素站住，回過頭去。
沈瑞秋雙手握住她的手，生怕阿姨一不高興就鬆開。
靈素接過咖啡，忽然撲地一聲笑了，看了看她，又繼續笑。
女子容貌秀美，聲音輕柔軟糯，聽著特別舒服，令人安心。「它們就同動物和植物一樣，與我們共同存在與這個世界上，彼此各不侵犯。你不會怕小狗吧？所以也不要怕它們。」
「你忙你的吧。我要去準備簽證。」
她只說：「日後我會教你如何控制好你的力量。」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女孩子響亮的聲音：「許明正在哪裡？老許，有朋自美利堅來，還不快出來磕頭！」
王紅娟想了一會兒，似乎弄清楚了原由，說：「我跟你走。」
社工在旁邊聽著，不免有點感嘆這孩子的好運。三歲時就被送到這裏，那廂父母又生了小弟弟，早將她拋到天邊。而這個沈小www.hetubook.com.com姐一看就是經濟充裕的高貴人，不領養健全的嬰兒，卻選擇了一個怪孩子。
幽暗之中，小小孩子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夾雜著驚恐、仇恨和迷茫。
白坤元疲憊憔悴，沉默良久，忽然說：「她是完美的助手和母親。」
孩子的敵意有點消退，似乎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不不。一個母親不會犧牲孩子來保全自己的利益，一個母親在那種情況下會把知道的全盤托出來營救孩子。童佩華或許是個完美的助手，但是她不是個好母親。
「你不是，你叫白浩勉。」
「怎麼才一晚上，你就可以跑到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去？」
「我剛到印尼，生意上出了點事。」
一片雲彩正從機窗外掠過。
沈小姐似自言自語：「教你認識自己，教你分辨是非對錯，教你做人處世。我的任務可真艱巨。」
「他目前倒是沒有什麼嫌疑。」
蕭楓挑了挑眉毛，「如何？我說過，我終將會追上你。」
段珏看了看時間：「該進去了，還要過海關呢。」
但是她沒有。她很怕面對面地去應付。
她本想教導她不可太張狂，又想到這孩子恐怕受氣日久，如今終於擺脫這裏，最後小小報復一下也不為過。
白崇光覺得好笑：「你現在說這有什麼用？」
白坤元說：「醫生在給他檢查。」
女子憐惜地點點頭：「以後由阿姨來照顧你。阿姨會教你許多東西，都是學校里學不到的，你將來會比誰都聰明能幹。」
許久，他才出聲：「童佩華將接受精神鑒定。」
還不到十歲，身量似七八歲的，又黑又瘦，眼睛漆黑，大的出奇。還喜歡埋著頭向上看人，被她盯到的，都免不了一陣毛骨悚然。
男子徑自對空姐說：「兩杯咖啡。」他端給靈素一杯。
陌生男人說：「對不起，沈小姐，我們沒有查出來。」
「老闆送我出去進修，美國紐約，大概要花四個月的時間。」
「她給關琳琅下藥，見沒有成效，便忍不住加大劑量，終於導致關琳琅死亡。」
院門前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一個男子從車上走下來，低頭看看沈瑞秋，笑道：「好髒的小泥娃，回去可要好好洗一下。」
醫生說：「受了些驚嚇，營養有點失調，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兄弟兩個相對無言。
男子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臉：「這麼小就知道調戲異性，將來還了得。」
「股票跌了還能再升，孩子死了可就活不回來了。」
「琳琅不好嗎？」
「關琳琅的母親有所察覺。童佩華不做不休，如
和_圖_書法炮製，又給白太太下藥。」
「放心，我絕對趕得回來。喜酒是一定要喝的，女儐相也是一定要做的。」
其實也估計到了查不出來。她本可以大張旗鼓地全國登報：「某年某月某日，有人在某某火車站候車室揀到女嬰一名。孩子如今長大，望親人前來相認。」
靈素還呈獃滯狀。
「靈素，你確定是她？」
「我們回家吧。」沈小姐抱孩子上車，「今天事情還很多。」
「帶點好玩的東西回來。注意看商標，不要買到中國貨。」馮曉冉囑咐。
女子卻鬆了一口氣：「不記得才好。」
靈素看著白坤元把孩子抱走。孩子越過大人的肩膀一直看著她，直到走遠。
兩個大人都一愣。沈小姐哈哈笑了起來。
兩人剛走出大樓，身後忽然傳出驚叫聲，似乎什麼東西倒下來，壓著了人。
「嘩，脾氣也不小。」
「是。回家。」沈小姐摸著她的頭髮，「你就此有一個家了。」
沈小姐明白，亦緊握住她的小手。
孩子也有自尊心，賭氣別過臉去。
「白坤元呢？」
靈素抿嘴：「才一天，將來的日子長著呢！走著瞧。」
白浩勉鎮定下來，「是，我是小勉。」
「我和老段定在九月結婚。」
「回家。」孩子忽然重複道，眼睛里充滿期待。
全文完
孩子更往裡縮了一下。
靈素忍不住問：「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局裡每個人都在忙碌，靈素選擇悄悄的離開。
最角落裡傳來一絲動靜。女客聽到了，微微一笑。
「是啊。」許明正感慨。
白崇光不知什麼時候來的，走過來重重拍了拍白坤元的肩膀。
蒼天到底有眼。
白崇光笑著搖頭：「坤元，你嫉妒我，我卻羡慕你。父親最欣賞的就是你，你是他的不二接班人。我永遠做不到你那麼好……唉，說這些做什麼？我們兩個年紀加起來都六七十歲了，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生活很好，我熱愛我的職業。錢這種東西，該學靈素，用不完的，統統捐出去。」
靈素失望，久久不語。
或許是未婚先孕，或許因為嫌棄她是女孩，或許或許。總之她在二十四年前被遺棄在冰涼的長椅里。
白坤元道謝。
白浩勉還要分辨，卻看到樓梯下那個年輕的阿姨。阿姨睿智深邃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她沖他輕輕搖了搖頭。
塵埃落定，天正微明，樹梢上有晨鳥歌唱。
靈素笑：「讓女孩子追，那可是多大的面子。那還不快出去迎接？」
這時白浩勉被醫生帶了出來。
「她說我娶她也是為了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