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他聲音真好聽……」那個女生小聲說，「多正宗的英國紳士英語……」
薛問樞好像很專註，完全沒注意到我看了他好久，我兀自的笑笑，繼續做我的課件。
他卻鍥而不捨，攛掇我，「來啊。來啊，嘗一口。」
薛問樞不放手，還跟我吹毛求疵，「不是這樣的，貓是兩隻爪子，你看，往上撲！」
昨晚也沒睡好，現在濃濃的困意湧上心頭，室內的空調打到最高的溫度，一陣陣熱風把我吹的有些昏昏欲睡，我拉開窗帘，窗外鋪天蓋地直射下來的耀眼的陽光讓我眼前短暫的一黑，空曠遼遠的天空，異地他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何彥非。
「你就當他們弱智好了，我覺得加上去會好一點，起碼好看一點吧。」
「袋子里的阿薩姆奶茶啊。」
他跟徐可林完全不一樣，他孩子氣，有些自戀的可愛，有著無窮的精力，自信滿滿，還耍著點優等生的頑劣和無辜的狡詐。
男生委婉的拒絕了，「沒時間，真的太忙了，謝謝江老師。」
「沒聽懂……」
結果卻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我一看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教學樓里空空蕩蕩的，一片沉寂，我走到了講課的教室卻發現負責的老師和主管在開會，於是只好在走廊里遊盪。
薛問樞說，「好喝吧？你看你，總是不去嘗嘗就下結論。」
忽然，一間大教室里傳來一個清晰的男生的聲音，很悅耳的英式口音，發音非常標準，他的聲音被麥克風變音放大后，依然那麼好聽，好像是碧海白浪，悄無聲息的拂過柔軟細膩的沙灘，溫柔的而舒心。
「不啊，我準備撥110，那裡有很多小翠們，薛大爺進去之後可以慢慢挑！」
抿了一點點，清淡的茶香味，濃濃的奶味縈繞在舌尖，雖然口味很甜，但是甜而不膩，出人意料的好喝，我不禁多喝了幾口。
我驚異，「你沒吃https://m.hetubook.com.com晚飯？」
過了一陣子，那個女生悄悄的問我，「他是誰？」
我勾勾手指，他不遞給我，嘴角狡黠的彎起來，「來啊，施莐，學個貓撲食的樣子。」
於是薛問樞又開始飄飄然了，他得意洋洋的翹著二郎腿，吹著小曲，指指自己的肩膀，「來，小翠，給老爺按摩一下。」
我被他賣力的演出逗得大笑，扒出一隻蛋撻就咬了一口，他看了半天，非常扭捏的跟我商量，「能不能給我咬一口，好香啊。」
「吃了，但是好像又餓了。」他轉過臉，誠懇的望著我，表情十分的無賴欠扁，於是我遞過去，他真的就著我的手咬了一大口，末了又發出一聲滿足的聲音，「嗯啊……」
薛問樞「咦」了一聲，「哎呀，小孩子你太不純潔了，你怎麼知道服務性行業的號碼。」
他咕嘟的灌了一大口水，「其實翻譯就是作文的一部分，你想，高中生的寫英語作文肯定是中國人思維，先想好中文怎麼說，然後再翻譯過來，所以說這兩個不是相通的嘛？」
……
他奇怪，「你幹嘛啊？」
這兩個男人，真是大相徑庭。
薛問樞挑挑眉，「來，叫一聲薛老爺，大爺就幫你。」
這和我第一次見到薛問樞完全不一樣，對何彥非，怎麼樣，我都只是欣賞，而沒有對薛問樞那樣驚心動魄的——溺愛的感覺。
「備課。」那個男生笑笑，「上面給我多加了一個課，沒準備過，所以來試試。」
我算了算，「後天下午兩點，在陸家嘴那個校區。」
於是我用今晚的夜宵收買了薛問樞，他幫我統計十年英語高考試卷翻譯部分的各種語法結構的數值和比例，而我不停的粘貼複製，趕著做一個粗簡的課件。
我們的負責老師也笑，他打趣跟我們說到，「你們兩個原來跑到這裏來聽何老師講課了，何老hetubook.com.com
師上課很貴的，而且人家講課方式是獨創的，有知識產權的，何老師可是我們這裏金牌老師，你們免費聽了一節霸王課啊，。」
做了大半的課件，我有些乏力，無意中看了一眼薛問樞，他的右手拿著筆，左手拽著頭髮，一根一根的扯，彷彿很困擾的樣子，還有他喜歡輕抿嘴唇，略薄的上唇微微翹起，有幾縷額發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那雙懵懂而冷靜的眸子。
我愣了一愣，一拍桌子，「薛老爺，你好聰明啊，你真是石破天驚啊！」
好像未諳世俗的孩子，毫不掩飾自己的光芒。
「……你好凶啊，好可怕……嗚……」
我飛快的點點頭。
遭了我一頓強烈的鄙視和怨念。
而我何必又想東想西的。
我翻翻白眼，「我是去教弱智園的小朋友的嗎？」
晚上睡覺前，兩個人又窩在被窩裡聊天，他問我，「你什麼時候批課。」
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來我剛才跟他同用一個瓶子，這樣算不算間接接吻，不過想想也就算了，薛問樞這種少一根神經的人怎麼會介意這種事情，蛋餅都咬過了，一瓶奶茶又算什麼。
薛問樞已經抓狂了，「施莐！我不是在施華洛世奇上海製造研究所上班的，我說了，是硅，純硅！不是二氧化硅。」
忽然後門輕輕的開了，我們回頭一看是VIP的主管和負責老師，那個男生也停下來，主管有些意外，「何老師，你怎麼在這裏？」
……
「給你找小翠啊！」
我打斷他，「理論物理？」
薛問樞已經被我打敗了，有氣沒力的解釋，「……那是硅酸鹽研究所乾的事情，我是研究純硅……」他又輕輕的咳嗽了一下，「大概是這個方向，我們研一要去科大代培啊，還要學一年的理論，才能下工藝間。」
最後那碗超級熱辣面還是被我們解決了，越吃越大汗淋漓，越吃越覺得爽，到了最ｈttｐs://ｍ.hetｕｂoｏk.ｃom•ｃoｍ後兩人幾乎是搶的，薛問樞還乘我喝水的時候把酸菜撈了個通底，就差沒把杯緣舔個乾淨了。
還好，身邊有一個人陪著，雖然無賴了點，雖然名花有主了。
我最後一個離開，輕輕的把門把擰開，再輕輕的關上，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我看見那個男生朝我微微一笑，手抬了一下，似乎是告別的樣子。
我想想有道理，「哦」了一聲，忽然來了興趣問他，「薛問樞，你們學物理學啥？」
而徐可林，有著那個時候我嚮往的成熟和遠大，有著我怎麼也觸摸不到的閱歷和老於世故，我看著他，總覺得辛苦。
吃完泡麵，兩個人只能在椅子上喘氣，吸鼻子，抹汗，半晌薛問樞瞅著我的課件，忽然跟我說，「施莐，你有沒有想過，作文和翻譯其實是一體的。」
等薛問樞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快餓死在電腦前了，他提了一個袋子，招呼我，「來，哥哥請你吃肯基基。」
我回到，「不了，你幫我隨便帶一點，我下午才做了三張PPT，快瘋了。」
眾人大笑，我跟那個女生也不好意思，冒冒失失就進來確實有些失禮，於是站起來準備告辭。
我說「好」，於是拿起電話準備撥號。
「怎麼說？」
「那你到時候會做二氧化硅么？紫色的，藍色的？」我鍥而不捨的問。
我也笑笑，沒做他想。
「就是感測器……」
中午吃過飯，薛問樞去上課，而我老老實實的呆在賓館里苦思冥想我的課件和報告。
而在講台上上課的男生絲毫沒有被影響。
蛋撻的滋味實在是香甜，奧爾良烤翅特殊的濃香味四處彌散，我忍不住了，決定放下尊嚴，於是我一把撲了過去。
十年的英語考卷拿來再做一遍是不可能的，對於上海英語試卷的翻譯和寫作，本來就是最後一塊，並且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我想了半天，寫了幾行字又刪掉，實在是憋和_圖_書不出來。
於是他真的做了一個這樣的姿勢，兩隻手高高的交叉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笑紋深深的烙在眼角，他邊做邊說，「看，應該是這樣的。」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聲音戛然而止，走到門口嘩啦一下把門打開來，嚇了我一跳，只聽那個男生溫和的說，「外面不冷嗎？進來聽吧。」
這麼賣力的準備大概是大班的準備過委員會的老師吧，我想，再仔細看他的眉眼，過分清秀的臉，不像薛問樞那樣氣場逼人，可是淡淡的讓人看得很舒服。
主管笑起來，「課把還要準備啊？有沒有興趣到我們VIP部，帶我們雅思班？」
等薛問樞上課結束之後我才寫了三張課件，乾枯的內容，讓人乏味的排版，他發信息給我，「出來吃飯不？我下課了。」
我眼睛一亮，「啥？二氧化硅嘛？施華洛世奇？～」
我一向不怎麼愛吃甜食，對奶茶更是敬而遠之，連忙搖頭，「不要。」
於是我就找了一個比較靠邊的位置坐下來，而那個男生開了麥克風，繼續在講台上眉飛色舞的講起託福的作文。
我們之間安安靜靜的，只有敲擊鍵盤和翻書的聲音，天空已經完全的沉黑了下來，無邊無際的黑暗張開手臂，擁抱住這個繁忙而孤單的城市。
他坐到電腦前，「唉，我幫你看看，你才做了三張PPT？能不能趕上，要我幫忙嗎？」
是不是今後真的要獨立了，在這個充滿競爭和壓力的地方，能不能有我生存的一席之地，我腦子裡亂糟糟的，很多想法和猜測混在一起。
我搖搖頭，低聲回答，「可能是準備過委員會的老師吧……」
他在一旁抹鼻子眼淚的，「快把薩達姆奶茶給我。」
我透過窗戶看了過去，那個男生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磨損的牛仔褲，藍色運動鞋，雖然是很普通的裝扮，但是居然穿出了幾分潮味，他拿著麥克風對著空無一人的教室講課，演示課件，提問www.hetubook.com.com，好像下面坐滿了學生。
我正在想著呢，感覺門外站了一個人，我轉頭看去原來是跟我一批次參加批課的女生，我招招手示意她進來，她遲疑了一下，躡手躡腳的坐到我旁邊。
我忽然想到徐可林，我想到曾經對他許下的豪言壯語，我說我要用力的跑，趕上那時間的鴻溝，那時候我真的還小，以為什麼都可以用努力得到。
我搖搖頭，「還是不懂。」
我連忙道歉，「失手失手，好久沒泡麵了。」
我忙過了慘烈兩天，終於在第三天的上午把寫好的報告和講義課件全發到了負責人的郵箱里，薛問樞一天都有課所以沒回來，而我不認識上海的路，只好提前乘地鐵去陸家嘴校區。
我們一直忙到深夜，出去吃夜宵的時候店家都關門了，只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開著，於是兩個人跑過去搜颳了一番，拎著滿滿的袋子回去了。
我哭笑不得，連忙遞給他，他咕嚕的灌了一陣子，鬆了口氣，問我，「你喝不喝？」
「我明天下午沒課，可以幫你把剩下來的搞定，你加工一下，反正卡著最後交就行了，對了，你的課件要加點吸引眼球的小元素，比如圖片，動畫之類的。」
那一瞬間，他眼睛里似乎閃亮過一種我無法言說的東西，他眨眨眼，認真的跟我說，「物理，基本就是凝聚態物理，原子分子物理，核物理，光學這三類……」
他出離憤怒了，「就是硅！」
薛問樞買了盒泡麵，康師傅的老壇酸菜，我一失手把所有的辣椒全部倒了進去，還沒泡完呢，他就忍不住偷吃了一口，辣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施莐！你謀殺啊！」
「我不做理論，但理論得學好哦。」他聲音蕩漾了兩下，「我理論就學的不錯哦～」看到我白了他一眼，於是他正色道，「其實就是研究如何操作電子，如三極體，場效應管，微機電系統，感測器之類的就是操作電子的一種工具，我就是做這一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