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啊!好厲害啊!」他很快就回到。
何彥非也笑起來,笑意從嘴角一點一滴的蔓延到眼底,他連說,「受教了,受教了。」然後抬手看了一下表,「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了。」
我等了那麼久,不過只是在等這麼一個人。
可是口氣怎麼那麼悲壯,好像等著我去跳火坑一樣。
於是我不小心就笑場了。
事實上,教師委員會比那火坑還難跳。
我忽然想起很多次考試,高中時候的口語,大學時候的口語,口譯,外事翻譯,那時候很多人聚集在一個教室里嘰嘰喳喳的,說著跟考試相關或者無關的話題,漸漸的,人越來越少,原本沒有抽中前排的幸運和安心已經被焦躁和不安取代,每走出去一個同學,那一份不安就會擴大一點,頭腦都會空白幾分,而心也更慌亂了。
我只有撫著胸口,驚魂甫定,「……不會吧,我都不記得自己講什麼了……」
「誰說沒教過,我還霸王了你半節課。」
寶瑤拉著我的手,「太好了!」
我自然的「啊」了一聲,盤腿坐在床上,「我問你個問題啊!」
她長得挺清秀的,臉卻綳的緊緊的,很不耐煩的樣子,沒搶著跟我搭話,倒是用手指敲了一會桌子,憤憤然,「……死棒子思密達!」
我哈哈大笑,「你是不是不敢念半邊,那就對了,這次是個地名,叫盱眙,不是于台。」
我被他逗笑了,「你真酸。」
我也不會回答,對於陳瀟寧和徐可林,我只有情,沒有欲,所以我更搞不清楚。
我一下子驚醒了,卻看見何彥非站在我旁邊,他笑道,「你要睡覺也把窗戶關上。」
「我也是結局很扯淡,不過沒啥好回憶的,那時候小,啥都不知道,整天拖拖手就幸福的不得了,後來也難受,難受過了繼續下一個,似乎也算是見一個忘一個,沒啥痕迹,更別提什麼傷,傷,傷的。」
薛問樞的初戀,到底是什麼樣的呢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現在還很難忘的回憶,究竟對他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而那道曾經的刻痕是不是永遠留在心底不可磨滅。
「沒啥……」
結束后,我跑到廁所里大笑了一場,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可是,鬼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叫我何彥非吧,何老師聽上去怪怪的,總覺得我教過你似的。」
「今天我們批課時候張老師還跟剛招進來的他們說你在過教師委員會,你……」她還沒說完,教室門開了,裏面鬧哄哄的,剛才那一群坐在前排的衣冠老師們大概已經變身成禽獸,互相為了去留問題大動干戈。
我真的有些餓,我喜歡吃獨食,獨自享受那些美味,可我寧願有人來跟我搶著吃。
開門的是何彥非,他看到我笑了一下,悄悄的豎起來手指,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鍾寶瑤驚喜的看著我,我驚訝的瞪大眼睛。
可是薛問樞笑起來,「初戀這檔事,咱一向是對事不對人,怎麼說在花季雨季談過戀愛,我也趕上高中最後的末班車,也算完整過,開局很夢幻,結局很扯淡,和誰談,不重要,那是我的幸福時光。」
我震驚的看著她。
他們是各種各樣的男人,和男生。
我喜歡問他們,如果找不到一個用心喜歡的人,那是不是去找一個身體契合的人?
她把桌面收拾一下,背上書包,把U盤套在手指上轉的有聲有色,吹著小曲,對著那邊負責人說,「行了吧,我沒啥好準備的,能開始了么?」
從與徐可林分手的那刻開始,我就沒有力氣把走過的路再走一遍,沒有力氣把自己的心再掏出來交付,我已經筋疲力盡。
我也曾經在這樣的泥淖里沉浮,大多數時候我只是浮在水面上,看其他人沉底。
但是,即使是漫長的等待也好過立即死刑的宣判,我明白,其實我那麼害怕只是不自信。
真好,春天和_圖_書來了,身邊若是沒有相依的溫度,來自自然的擁抱,一樣溫暖。
可是剛才薛問樞的輕輕一摟,好像埋藏在身體某處沉重的一部分被熨帖的放下,身體需要的溫度被恰如其分的填滿。
抽籤的結果非常糟糕,我居然抽到了第一個,看著那個大紅色的一我心裏就發怵,不知道怎麼的渾身都有點發抖,偏偏那邊又有人在喊,「誰是第一個,第一個是誰,過來,準備時間還有五分鐘,第一是誰?」
直到遇見薛問樞之前,我每每拿出手機,想打給其中一個人,我想偶爾跟他們去吃一頓飯,因為有時候一個人面對豐富的飯菜,形單影隻的滋味足以讓我喪失所有的胃口,可是翻了半天電話薄,發現姓名和面孔大都難以對號入座,其實我只是想吃飯的時候,或是窮極無聊的時候有人陪我說說話,走走路。
我笑笑,「不知道,我剛講完,結束了,我最後一個。」
我忽然就笑了起來,看著那些縱橫的黑字,閃著亮光的屏幕,說不上是感動還是溫暖。
背著書包在車站等車,當然第一時間發信息給薛問樞,「據說,過了。」
後來才知道,這個姑娘叫秦可書,還沒明事理之前就被爹媽打包到韓國去留學,學了門化學一直讀到了博士,姑娘不樂意幹了,一來討厭棒子人,二來討厭棒子國沒豬肉吃,於是賠了點獎學金回國來了,回國來也沒出去找什麼正經工作,化學這行業是覺得太傷身體不想幹了,於是跑來教韓語,按這姑娘的話來說就是「用最噁心我的語言來噁心我的同胞,真是讓我情何以堪啊」,所以她每天都要咒罵一遍棒子。
是不是在他心裏,我有過那麼一點與眾不同。
最後終於輪到我了,看見面前坐的一順溜的老師,心裏反而沒那麼忐忑了,倒是何彥非真的也在其間,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都有些飄忽了,嘴上還在說,腦子裡都是何彥非上次問我和*圖*書,你要不要賄賂我那句話。
「酸毛!施莐,你的初戀呢?」
他淡淡的噙著笑容,目光卻一直落在我的講稿上,他隨手翻了幾頁,欲言又止的樣子,良久他指著我的簽名對我說,「……你叫什麼名字,這字怎麼念?」
我也不推辭,「謝謝誇獎!」
笑場也就算了,可是接下來講課的時候我也沒多想,可是就是忍不住想笑,人總是有些奇怪的時候,比如某位主播忽然念了一句平常的新聞稿就在全國觀眾面前笑的直不起腰來,我也是,莫名其妙的就一直忍著笑,直到講完課鞠躬結束。
兩場戀愛談的傷筋動骨,那些眉眼間調情的曖昧,擦肩而過的悸動已經撼動不了我,看多了身旁形形□的分合,大約實在對情愛有些倦怠,有時候不由的就會問自己,兩個人在一起究竟是感情的維繫重要還是身體髮膚的相依牢靠。
我在飛快的想著。
在我十八九歲的時候,最喜歡的不過是那股恣意流淌的曖昧情愫:轉身就可以看見的熟悉眉眼,課上放學后的言笑歡樂和不經意的試探,那種悄然滋長的歡喜隱匿在心底,那時候的心情好像是暈染的水墨中國古畫,含蓄,矜持,美的只能意會。
我點點頭,他走到門口,忽然轉過身來,「施莐,講課時候要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還有,課配上圖片會生動一點。」
人,一個一個的離去,原本喧鬧的教室變得空蕩蕩的,不安,焦躁,或是興奮在我的心頭不時的涌動,我試了幾次深呼吸還是於事無補。
就在溫暖的驅使下我居然睡著了,迷糊中就聽到風吹動講稿「嘩嘩」的聲音,然後忽然一下子聲音都消失了,只有太陽曬在臉上的溫度還在。
薛問樞看到我兩眼放空的樣子,伸出手揮揮,「施莐?」
他面露難色,「不幹!不上當!」
我想從後面抱他,然後摟住他的腰,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什麼都不需要做,這https://m•hetubook.com•com樣最好,要是還希望有點什麼,冬日的暖陽最好。
「莐……跟沉同音。」
我害怕了這樣漫長的等待,等待的盡頭,自己面對的是更深的不安。
我忽然改口了,快的令我自己都驚訝,「你們男人是不是都覺得初戀最難忘?」
真是腦子抽了,我自己都莫名其妙。
真坦率,我艱難的笑笑,「……思密達之類的?」
他們也沒有答案,或許,這類爛俗的問題他們也想不明白,那些形形□的男人自己都有一堆破爛的感情賬,以前的,現在的,還有好幾合一的,有時候會流水一樣的倒給我,俗爛的詞語還有憂傷的輪調我連敷衍都懶的理會,這樣的問題,他們怎麼能會回答。
手心都涼到了透底,往講稿上一抹,都是冷汗。
他大笑,「乾淨,利索!」
眾人嘩然,擦汗——太,太彪悍了。
只是這樣的感覺,雖然有些我自己一廂情願,但是畢竟,那些細枝末節的感動,薛問樞真的給予我不少。
這兩天我每天都去教室對著空蕩蕩的教室講課,有時候覺得乏味,自己坐在座位上對著自己的課件發獃,四月的天暖洋洋的,把窗戶打開,微風帶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瀰漫了整間教室,骨頭微微的酥軟,春風熏人慾醉人。
我問過很多人這樣一個問題,網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有些寂寞的通病,說起話來若是有些投機,倒也真真假假的半掩著真心相互試探起來。
用了誰的蠱去套住誰的情,誰又會留下誰。
我抓起筆,在紙上寫下兩個字,「猜猜念什麼?」
她翻翻白眼,很不屑的樣子,「怕什麼,不就第一個去送死嘛,喏,我最後一個,反正我下午還有面試,講完我就得跑,省得我先去面試還匆匆忙忙趕回來。」
他湊過來神神秘秘的眼神勾著我倆,「先透露一下,毫無懸念的,第一個氣場太強,最後一個笑的很好,恭喜,我們要繼續開會討論了。」
和-圖-書除了VIP部的我和另外一個教數學的男生,剩下來坐在準備室的花花綠綠的男女都是大課班的,我揀了個位置坐下來,旁邊一個女生嘴裏嘰哩咕嚕不知道說啥,好像是棒子語,我奇怪的瞅了她一眼,她也抬起頭看我,「沒錯,我在說棒子語。」
「好生僻的字啊,這名字誰起的?」
鍾寶瑤衝著我喊,「親愛的,怎麼樣啊,有沒有消息?」
眾人嘻嘻哈哈的尋找那個倒霉蛋,而我這個倒霉蛋竟然緊張的都沒了反應,秦可書湊過來看了一下,一把就把我的簽抽走了,喊道,「唉,我第一個。」
而這樣的初衷,只是覺得舒服和溫暖。
門把被擰開一點,發出金屬相錯的聲音,他的聲音遲疑了一下,我隱隱約約的聽到他說,「加油了,祝你好運。」
「啥問題?」他漫不經心的把我的電腦打開來,藍色的亮光映在他的臉周,連眼眸里都是亮閃閃的。
何彥非舒了一口氣,好像很慶幸的樣子,「……我也差點念半邊。」
「我爺爺,他沒事翻字典給瞎翻到的,他覺得順口又可以順便賣弄一下自己的學問,其實這字生僻還容易讀錯,所以教過我的老師基本都沒念對過,他們都念『沈』,還有的老師為了不念錯乾脆不點我回答問題。」
薛問樞,你告訴我,會不會是你?
他幾乎沒怎麼想,「是啊,怎麼了?」
我含糊不清的「哦」了一句,「何老師下課了?」
之前碰到一個活潑話癆的鍾寶瑤,現在又來一個噴人愛國小憤青秦可書,這新西方真的是藏龍卧虎的火坑啊。
笑完了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月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我掏出手機剛想給薛問樞發個信息,就看見走廊那邊跑過來一衣著暴露的姑娘。
我捏著手機正在思忖怎麼回復他,薛問樞的信息又來了,「回來吃飯,我給你打了番茄炒蛋和紅燒肉,還有一個茶葉蛋,你快點回來啊,不然我又餓了。」
我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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