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與子同袍
第二十五章 緬甸緬甸(4)

徐知著不屑地切了一聲:「一個營打兩個連,還是摩托化的,還不是機械化的。」
徐知著與陸臻靠在一起疲憊地打著哈欠,嘀咕著回去要好好睡一覺,媽的,睡兩天都不起來,誰叫都不起來,累死了,身心疲憊!可是臨下飛機前夏明朗忽然叫住了他,讓他回去趕緊洗澡,一小時之後大操場等。
可是現在……
「嘿,歡迎回家!」夏明朗極煽情地揚起手臂。
內臟衰竭,這簡直是束手無策救不來的病,方進急得直跳腳,跟夏明朗耳語幾句,又跑回醫院里找東西。小醫院里的那兩個醫生也跟著他們一起逃了過來,垂著手,眼神木然地搖了搖頭。
身後有幾個膽小的男孩子在哭泣,旁邊的同伴在怒斥他們,別哭,哭什麼哭!!
「他們……」陸臻啞聲道。
「看不下去也得看,這很殘酷,對嗎?破壞了你天下大同的人道主義世界觀?可是陸臻你給我記住,你是中國軍人,你是麒麟,你手裡的槍,受的所有訓練都是國家在支撐你,是人民在養活你。你的力量不是你自己的,你存在是為了捍衛你的國家與你的同胞,當我們站在哪裡,我們就是流動的國防,我們的槍只能為國家而戰!你沒有權利自己選擇你的敵人!看看你身邊,這是你的任務,你的國家你的人民交給你的任務,你想破壞它嗎?」夏明朗憤怒地逼視他,漆黑的眼眸閃著銳不可當的光芒。
「隊長!!」徐知著緊緊地抿起嘴角,眼神凜利得懾人。
夜風混進某種刺耳的尖嘯聲,沒等陸臻抬頭,不遠處一道火光衝天而起,烈火與殘陽相映,把夜空染成慘烈的紅。
小新兵的排長果然馬上就到了,十幾個武警戰士一字排開,夏明朗笑眯眯地說:「別拿槍指著我們,別嚇著孩子。」
那孩子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細瘦,在模糊的神志中聽到這樣一句宣判,頓時淚流滿面。
「你外語水平真好。」徐知著很是羡慕。
孩子們用盡他們最後的力氣齊聲歡呼,中國與緬甸,不過一步之隔,就像兩個天地,只因為這裡是家!
「走吧!」夏明朗放開他,走到隊伍的最前面。
「豬啊!!怎麼打的炮!我X你大爺!校炮的都他媽給爺去死!」方進吐出嘴裏嗆進的砂,氣得怒罵。
「嘿嘿,」陸臻笑了,「所以說找對象有時候就得找個燒包的,刺|激著你不斷追求進步呀。我當年念大學的時候,我那位在歐洲遊學轉實驗室,一會兒去法國了一會兒又到德國,那小……他這人很有語言天分,再加上語言環境好上手就快,混上幾個月就能寫點,在法國就給我寫法文信,我一看不行啊,這男人什麼都能丟不能丟臉啊,就跟著他折騰。再後來學上了就捨不得丟下了,總覺得將來會有點用,其實也還行吧,湊著說說。」
不過,這還不能叫炮襲,遠遠算不上,真正的炮團齊射那是什麼概念呢?
「知道啦!」陸臻笑得很得意,頭往後仰枕到徐知著的肩膀上:「我們這輩子會考很多試,被標上很多分數,可是最後那些分數都會被忘記……」
陸臻忽然發現他的鎮定自若從容淡定僅僅是因為——這裏不是他的家鄉。
「對不起,隊長!」陸臻說。
在南隴城的公安局裡,帶回來的少年們正式被移交給雲南警方,雖和圖書然只有短短兩、三天相處,可是生死之際建立起來的感情非同尋常。男孩子們哭成一堆,一個少年拉住陸臻問你們是誰,你們是警察還是解放軍,我要回家考大學,我要做跟你一樣的人。
「我也不記得,不過我記得我高二有次物理考特差,我當時很鬱悶覺得沒面子。後來我爹說,再過十年你絕不會記得這次考試,但你卻會記得牛頓定律與力學分析。」
「哎你說要是上海打起來了,那得怎麼著啊?」陸臻感慨。
作者按:綠水城與南隴口岸並非真實地名,另外,本文所記述的事件屬於在歷史上有原型可查找但經過一定改編的事件,修改的內容有可能是對戰雙方,也可能是時間。
陸臻布完線打開無線電試圖從公共廣播里能聽到點什麼,徐知著要站晚班,收槍靠在他背上休息,迷迷糊糊地聽到陸臻在念叨英語,問道:「在聽什麼?」
「這就是平民,他們是軟弱無力的,他們沒見過血,十里之外一聲槍響就能讓他們望風而逃,所以我們要保護他們。沒有軍隊保護的平民是可悲的,讓平民變成難民甚至拿起槍自衛的軍隊是可恥的。你們能想象這樣的戰爭發生在中國會是什麼樣嗎?中國,這個境內已經六十年沒打過仗的中國!能想象嗎?你們的父母早上被硝煙嗆醒,推開窗,看到樓下停著坦克。你們的女朋友晚上回家,看到房子被炸掉了一半……所以,我要你們永遠都記住,我們是麒麟,我們不能讓世界都和平,但是我們至少要保衛這個國家,我們的職責是永遠都不讓任何一個中國平民,在自己家裡,看到真實的戰爭!」
「這裏不能呆了,換地方!」夏明朗打開強光手電筒照出一個方向。
「但是,我看不下去。」陸臻深吸了一口氣,徐知著攬住他的肩膀推著他往前走,好跟上隊伍前進的速度。
排長一臉狐疑地走近查問,夏明朗報給他一個名字,排長警惕地開始了層層上報。方進卻急了,嚷嚷著:「救人如救火,我這裏人都快死了,先讓我們去醫院!這都是中國人!」
「因為麒麟是仁獸,頭上有角,然角上有肉,設武備而不為害。」陸臻小聲喃喃。
可是為什麼,現在就這麼點小陣仗,村長們群毆,你的心情卻這麼沉重?
可是現在他清晰地知道這不是演習,當炮彈落下爆開,那燃燒的火柱中可能正挾裹著生命,雖然……那不是他的同胞。
這種時候像蘇菲他們那種有點實力的傭兵反而不是威脅,因為他們很有未來,他們愛惜身體,他們只為利益拚命,戰亂時最可怕的是無知的狂暴的亡命青年。
榴彈炮這玩意兒不值錢,第一輪試點標記過後,第二輪炮彈像蝗蟲一樣飛了過來,彈殼在空氣中摩擦出刺耳的尖嘯聲,爆炸彼起此伏。
那才叫炮襲,那才叫炮火覆蓋!
「知道我們為什麼叫麒麟嗎?」夏明朗問。
中國人辦事總是如此,從下往上報上去麻煩,從上往下給命令快。當夏明朗與總參情報口的某位搭上話,馬上情況急轉,排長同志熱情而好奇地過來一一握手,最後看中陸小臻同志一張親切可人的好人臉,遲疑地搭話:「你們是幹嗎的?」
金貿沉沒,坦克車開上南京東路……陸臻被自己的想象嚇壞了。一種幾乎徹骨的寒涼m.hetubook.com.com從皮膚表層直鑽到他骨頭裡,舉目四望,天邊最後的落日還留下一抹金屬色的殘紅,街道空曠破敗,空氣里飄浮著燒焦輪胎的氣味。
排長同志湊近觀察了一番,一揮手,上來幾個人想把那幾名情況危急的少年先帶走,方進不放心跟著過去,卻被攔住要搜身,無奈之餘他只能卸了全身的裝備扔給夏明朗,脫得就剩下一條長褲一雙鞋。陸臻微笑,心想,你們誰都不知道方進最可怕的武器其實是他的手。
徐知著皺著眉頭問:「又怎麼了?」
「至於么?」陸臻困惑。
夏明朗咬住下唇沉默,半晌,他做出了一個反常的動作,一手圈住陸臻把他的腦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夏明朗領著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受傷的難民與士兵,有個政府軍的小頭目注意到他們走過來盤問。夏明朗給他看了幾張中華人民共和國簽發的身份證,又塞給他一些錢。告訴他,我們是中國人,來緬甸做工的,現在打仗了,要回去。
陸臻扭頭嚴肅地問徐知著:「覺得他們打仗規模大不大?」
「你想幹什麼!」夏明朗敏感地拉住他。
交戰就在身邊發生著,只消一轉頭就能看到河對岸零零落落的地方同盟軍士兵正在被政府軍追殺。逃的人逃得不像個樣子,追的也不像,好像雙方都沒受過什麼正式的訓練似的把戰爭打成一場圍獵。許多士兵拚命地逃過河想要混到公路上來,但是大多都被後面的政府軍架起機槍打死在沒有遮攔的河水中,炮彈落到綠水河中間,飛濺而起的河水在陽光下泛出淡淡的粉色。
夏明朗忽然大吼,陸臻馬上跳起來隨手拎起兩個半大小子壓著隊伍往旁邊躲,兩發跑偏了的炮彈一前一後地穿過對面的小旅館,那個並不結實的三層小樓嘩啦啦倒下了一半,塵土飛揚,眼前全是亂石飛砂。
陸臻從來沒覺得武警的制服能帥成這樣,眼前的黑臉小戰士是如此可愛,他心花怒放地衝著小戰士招手說:「嗨,士兵,去通告你的領導!」
小頭目揮揮手放行了。
陸臻只覺得眼眶一熱,眼淚已經滾下去,他連忙回頭把臉擦乾淨。
陸臻氣得直罵娘,把原來懷裡那個放下,折回去把這位嚇傻了的挾在腋下提走。
陸臻終於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隊長。但是我很難過。」
夏明朗看這樣子就知道按照正常手續通關得到半夜,便領著人偷偷轉向了另外一條路,如果坑蒙拐騙不算什麼,那麼剪一段鐵絲網回國那就更不算什麼罪名了。陸臻心態平和地跟著夏明朗「非法」越境。
「海外回國可以考插班生,我直接考到四年級,後來初一又跳了一級,再後來課程就難了,念不來了,順大流了,哈哈!」
陸臻忍不住頻頻回頭,那些屍體放在地上無人收殮,睜大了空洞的雙眼看向藍天。
「閃開,8點方向,往後退!」
「你七歲才開始念小學?」徐知著詫異了。
「不知道啊!」錢這種東西一旦過了千萬級,徐知著就沒有準確的概念了。
夏明朗從屋子裡衝出來,大怒:我操,怎麼炸到這裏來了!
那是每分鐘上千發的炮彈,一寸一寸地犁開地面,讓塵土揚上高空,把山巒削去幾米,所過之處,一切都是焦土。
陸臻看著夜和圖書空中連天的烽火,無奈地承認其實村長級的干架也是有點搞頭的。畢竟再怎麼寒磣,五十個炮彈一起掉下來,也是可以炸掉一大片的。
「不,因為麒麟是守護神!我們守護和平。我們是麒麟明白嗎?我們守衛一個國家一塊土地,保護一群人,他們可能與你毫無關係也可能就是你的親人,他們……」夏明朗指著路上惶恐不安的難民,「你看他們,這裡是緬甸,他們是克欽人、撣人、佤人……他們是最剽悍的民族,民風悍武,從小就見識過戰爭,他們是男人都要帶刀的景頗人。可是你看,在戰爭面前,他們毫無辦法。」
憑良心講這炮火不算密,說實話演習時比這厲害多了,可要命的是陸臻現在不是一個人,他背上背一個,胳膊底下挾一個,身邊還跟著兩個一起逃命的。這讓陸臻陡然覺得自己的體積大了十倍不止,好像四肢都離開了身體,遙遠得根本不能調動,他有十個身體,全是活靶子。
「廢話,要你提醒?我們排長馬上就帶人過來了!」小士兵兇狠地瞪著他。
任務結束,所有人歡欣鼓舞,叫囂著放假放假!
南隴距離麒麟基地並不遠,交接完畢,他們一行人坐車前往附近的軍用機場,直升機直接把他們接回了家。
夏明朗的神態平和,聲音低沉,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用有些誇張的華麗磁性的聲線妝點這些句子,陸臻出神地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徐知著微微地笑了:「哎……知道啦!」
「又是聰明!」陸臻有些抱怨的,「都這麼說,好像看我成天樂呵呵的,就覺得幹啥都不花力氣,其實我念書很認真的,《龍門考典》見過嗎?老子高三的時候整本數學做完,全班就我一個,宇內神話呀那是!但是我喜歡,喜歡就不覺得辛苦,我喜歡看書,學各種東西。我爸常說我們這一代人是很幸福的,因為我們可以這麼簡單地就學到前人花費畢生心血才能研究出來的知識。小花,你還記得你高二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考到多少分嗎?」
後來他們才知道,政府軍將克欽邦的6名談判人員扣為人質,消息傳出后克欽邦政府高層分裂為兩派,一批人尋找佤邦的協助,另外一群人東進,想暫時進入中國境內避禍。政府軍追擊而至,雙方頂在綠水河兩岸對峙,天快黑了不好打,緬軍就調來重炮清地。然而這一切的背景戰況都是後來得知的,那個夜晚,他們茫無頭緒地被堵在一個破敗的城市裡,聽著炮火忽遠忽近地轟轟而來。
「真聰明!」徐知著感慨。
徐知著一愣:「這,這哪兒記得!?」
陸臻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火光透過層層塵土塗抹出斷壁殘垣形狀,有哭聲與哀號混在磚塊水泥崩塌的響聲中傳過來……不知是誰。陸臻彎腰把那兩個男孩子扛起來,追上夏明朗。
這個原本不大的過境站被成千上萬的難民堵得水泄不通,由於口岸執勤人員規定每個難民只能隨身攜帶部分錢財,大批的難民們來往于中緬邊境兩側搬運財物,全部擁堵在邊境口,中國邊防武警在界河邊架了幾挺機槍,以防止難民出現騷亂向境內的南隴城擴散。
炮襲!!
在越來越擁擠的難民潮中,夏明朗一行人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到達了南隴。
夏明朗跪下去把他抱進懷裡:和*圖*書「你放心,是死是活我都帶你走,我不會扔下你,我帶你回家!」
雖然沒有親見,但是聽傳聞里百來個人干幾百個人的架,也就是這麼點規模。
「我只想完成目之所及的正義。」陸臻憤怒地瞪回去。
「是啊!」陸臻愣愣地點頭,「可是你信么,就這麼個村長級的鬥毆事件,這地兒還這麼窮,我聽到廣播里說直接經濟損失已經超過100億人民幣了!」
「什麼?」徐知著被嚇醒了。
人在異國,一切都如水中花鏡中月,不切膚不知痛。
離開綠水城沒多遠,戰火又從另一個方向波及過來,不斷有炮彈落在道路兩旁,飛散的彈片和石頭碎塊砸進車裡,那種浸透了血腥的火藥味又開始彌散。軍隊里的防炮襲訓練這時候派上了大用場,夏明朗指揮大家收藏起武器,繞過根據彈坑推測出的炮彈落點,竭盡全力地奔向中國邊境。
陸臻拉著他們逃命,在金色與桔色熾熱的炮火中,夏明朗手上那一線瑩白的冷光有如清泉利劍。
「BBC,媽的什麼消息都沒有,法國台更沒貨,就知道吃喝玩樂從來不關心國際大事。」陸臻小聲抱怨。
「隊長……」
「往陸家嘴扔一個航彈就是一百億。」徐知著提醒說。
——
「不關你的事!你不是救世主!」夏明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沒救了!」
「你想做什麼?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誰!」夏明朗按住陸臻的胸口往隊伍中間推,徐知著看這兩人起了衝突連忙靠過來。夏明朗捏住陸臻的肩膀拉近,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你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聽清楚了嗎?中國,人民,軍隊!你不是自由的!明天你退伍了自由了,你衝過去就算為他們死了,我贊你一聲英雄,可你現在不是!」
陸臻心裏一驚,不知道蘇菲他們有沒有及時退出來。
走夜路對於麒麟來說沒什麼,可是驚嚇過度的少年們早已沒有那個體力。夏明朗安撫他們先休息,所有的麒麟隊員持槍警戒。直到午夜時分炮火和槍聲才稀落了下來,大概這個城市已經被佔領了。
夏明朗馬上把手放到頭上:「我們沒有武器!」
終於有一些士兵在混亂中逃過了河,河對岸的機槍拉高了彈道,彈雨呈扇形潑向公路上逃難的平民,有些人躲避不及當場被擊中,撲地哀號。
雖然夏明朗一臉殺氣,方進還是不怕死地跑去想打聽事兒,結果夏隊長上來就是一腳飛踢。方進雖然閃得快躲過去了,可還是委屈了,回去向陳默訴苦,陳默默默地摸了摸他的頭。
陸臻笑著擁抱他,告訴他,我們是保護你們的人。
「明白自己是誰了嗎!你在為誰拿著槍!」夏明朗用雙手抱住徐知著的脖子,在極近的距離看著他。
「這個啊!」陸臻不好意思地撓頭,「這個我作弊的,你不好跟我比,我兩歲的時候就跟我爸去美國,七歲才回來念小學,回來的時候中文都說不溜,語文差點不及格。」
「閉嘴,不許動,在那兒站著!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士兵嚴肅地板著臉,八一杠擦得鋥亮的握在手上,已經刺刀上架。這是個年輕的小戰士,一看就知道是新兵,十八九歲的模樣青澀而稚嫩,個子不高,一米六五的樣子,頭髮削得極短露出青青的頭皮,很典型的兩廣百越人士的長相,黑瘦卻精神。
大大的熱臉www.hetubook.com.com貼了人家的冷屁股,陸臻卻還是笑,他仔細打量那個單薄瘦小的身影,沒來由地竟生出一種安心可靠的感覺,當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種詭異的安全感時,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甚至做賊心虛地四下張望了一番。
「但你的英語完全不是還行啊!」與大部分中國學生一樣,徐知著對英語有怨念。
河對岸的政府軍有些已經追殺過來,陸臻驚訝地發現他們看起來都很小,好像只有十五、六歲似的,東南亞人種普遍不高,那些年幼的士兵看起來幾乎就像一群孩子,可是他們卻能熟練地開槍,並用刺刀挑破一個人的胸膛。
徐知著馬上睜大了眼睛,睡意煙消雲散。
零零散散的第一輪炮襲之後,有的孩子已經開始小聲哭泣。夏明朗的臉色變了變,下令把人從屋子裡撤出來。為防黑暗裡忙中出錯,被人趁火打劫,三十幾個孩子被分成了九組,同組人用登山繩連在一起,他甚至還給那些比較強壯的男孩子發了匕首做武器。萬一緬軍真的打進來,一切都不好說,軍紀這種東西不是在戰時用的,而且就算緬軍能守紀律,這個城市裡剩下的也全是強盜與亡命徒。
「知道啦!啰嗦!開口榛子,你爹真沒給你起錯名兒,別吵我,我睡覺!」徐知著有些不耐煩卻笑得很柔軟,他用力把陸臻的腦袋撐起來,側了側身尋找更舒服點的睡覺位置。誰知合眼還沒多久,忽然聽到陸臻大叫一聲:「我靠!」
「喂!什麼人!」林子里忽然傳出一聲大喝,陸臻看到一個深綠色的身影閃出來,非常緊張地盯著他們。
他們一路退出城外七、八里地,轟轟的炮火終於被甩在了身後,夏明朗下令就地休整清點人數。人倒是沒有少,一個不落全帶出來了,但是方進管著的那個重傷員早就身體透支撐不住了,再這麼一折騰,馬上進氣多出氣少。
陸臻看著他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排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這讓陸臻陡然囧了起來,差點兒想問問他到底想到了什麼。
孩子們一個個相互摟抱著依偎在一起,有些倦極,已經迷糊地睡了過去。方進到底是方進,炮火紛飛中把車開了出來,就這麼個小破車,那一路的坑坑窪窪居然沒陷在裏面也是個奇迹,重傷員被放進了後車座里,到底舒服些。
第三輪的炮火跑偏得更嚴重,讓人懷疑他們就是想炸毀這座城市。陸臻驚訝地發現這座空城裡居然還藏著這麼多人,大家湧上街頭絕望地亂竄。炮彈毫無規律地落到建築物之間,破碎的肢體夾在磚塊水泥中砸到街道上。一個男孩被絆了一跤,一摸滿手是血,這才看到踩著半隻手掌,嚇得他當場呆立嚎哭,一動也不能動。
陸臻震驚得呆住,牙咬得嘎嘎響,眼中冒出火星。
夏明朗持槍在手,一級戰備。
徐知著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陸臻用力皺起眉,他不是沒見過世面,軍演時一個89式的122火箭炮營可以在6分鐘內向23千米內的目標傾瀉1920枚122毫米火箭彈。那時,他看著那些地動山搖的場面,只覺得心情激蕩,壯哉軍魂!
第二天,路上的難民多出了一倍,而且倉皇奔逃,不再是前一天的麻木從容模樣。好在距離國境只剩下了一天的路程,夏明朗下定決心就算是一個個背著走,也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踩上中國的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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