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臻感覺這話有哪裡不對，但是困意迅速襲來。陸臻本以為所謂的老潘會給他一針，他也得睡著上飛機只是一句玩笑話，可沒想到潘醫生居然當真是這樣不折不扣地執行了。
從專機到直升機坪之間隔著一塊草地，小個子醫生正在躊躇，陸臻已經自告奮勇地奔過去。
陸臻感覺很鬱悶，但又無可奈何：是啊，你憑什麼要求一個專業醫生向你詳細解釋他的治療方案？
讓陸臻意外的是，醫院居然在一個島上，或者應該這麼說，整個島是一家醫院。大約是土地不值錢，全院最高的建築不過五層，沙灘上散落著獨立的小型別墅，如果不是大樓上鮮紅的十字，這簡直更像一個渡假村。
「因為他們在為他戒毒。昏睡療法，給他服用一定的安眠藥物，同時逐步減少阿片類物質的用量。因為病人現在的身體狀況很難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承受戒斷反應。」白水不像潘醫生，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向陸臻這種閑雜人等解釋這些有什麼問題。
海默把視線投向了鏡子，以一種極為不屑的表情暗示陸臻，你特么也太嬌氣了。
午夜時分，醫院的走廊里靜悄悄的，腳步聲驚起迴響，穿堂而過。海默剛上島一眨眼就消失了，陸臻跟在白水身後，總覺得夏明朗在自己懷裡越來越不安分，似乎是要醒的樣子，心像抹布一樣絞起來，忐忑不安。
陸臻再一次望向天花板，自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老潘神情嚴肅地端著白瓷盤過來。
「抱歉。」白水有些尷尬的：「你們的預算有限，還是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較好，你覺得呢？」
海默抓起手邊的東西就砸了過來，陸臻隨手接住，無所謂地笑。
海默吹了聲口哨，笑道：「我總覺得你們兩個有問題。」
「別看了，你們不住那邊，中國陸軍沒給這麼多錢。」海默嘲諷道。
「和圖書怎麼會這樣？」陸臻嚇了一大跳，瞳孔擴散是死亡指標，這不可能……
飛機落地時已是深夜，空氣濕潤清爽，夜空清澈。陸臻感覺皮膚好像「唰」的一下吸足了水分，綳了一整年，終於柔軟了。午夜的機場航班極少，只有不遠處的直升機停機坪上亮著燈，一個男人正從那邊走過來。背著光，看不太清面目，然而身形筆直，雪白的長衣在夜風中翻飛拂動。
你懂嗎？
「很漂亮！」陸臻由衷地。
「是啊，所以我們這是神聖軍團。」陸臻沖海默眨了眨眼：「所以搞不好你男人也是雙。」
夏明朗的手掌厚實，手背上有幾塊暗色的淤青，是這幾天輸液留下的。陸臻擠在夏明朗身邊坐下，在海默面前，他總覺得可以更放肆一些，又或者，這隻是忍不住的借口。慾望在他胸口涌動，當你全身心地渴望一個人時，會感覺喘不過氣來。
「巴哈馬群島！」海默做歡迎狀。
「對哦！」海默的眼睛亮起來：「我聽說他老婆很兇悍的。的確，那他可能就喜歡那種……嗯，很man的女人和比較娘的男人。」
「哦。」陸臻伸手與他相握：「中國人？」
「有海景看嗎？」陸臻故意開著玩笑。
「你又知道了？搞不好人家是雙！」
陸臻搶先把夏明朗抱下飛機，四下張望，被海邊華麗的別墅木房震撼得無語。
陸臻翻身坐起，發現這間圓柱形的詭異病房其實是一架小型醫用急救飛機。陸臻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夏明朗，病床就在他旁邊。
葯勁兒還沒全過去，陸臻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移下來，一個小個子的棕發男人走過來熟練地收好了病床。機內空間終於寬暢了些，三個人團團圍坐，陸臻眼明手快地為自己挑了一個可以看到夏明朗的角度。海默拿出一面鏡子來塞到陸臻手裡，然後和-圖-書抓著他的手臂調整好位置角度，繼續卷弄自己的頭髮。
「硬熬是最有效的辦法，因為這可以讓患者清晰地感覺到毒品給他帶來的痛苦，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對戰勝毒品建立起自信。而這種自信在對抗心癮時非常重要，相信自己可以控制，而不是被控制……」飛機已經起飛了，螺旋槳發出轟鳴，噪音越來越大，白水一邊做著手勢，表情誠懇。
「你這隻手斷了？」海默驚訝。
陸臻不愛|女|人，他對她們沒有任何與性有關的慾望，但那並不代表著他不喜歡她們。那些或聰慧、或嫵媚、或多情的姑娘們亦是他生命中的風景，他真心喜歡她們，寵愛她們，並且過於寬容。這種過分寵溺與隨意的態度給他惹過很多桃花債，好在眼前這一朵霸王花已有正主。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陸臻盯住白水，有種熱切的期待。
陸臻作勢鼓掌。
「你好，我叫白水。白開水的白水。」「老公大人」把手伸向陸臻，說的是中文，口音十分地道，不像是後來學成的。
陸臻兀自心酸地憶往昔，就聽海默歡呼著從他身邊掠過，一頭扎進「玉樹」懷裡，兩條腿盤到人家腰上，嬌柔柔地喊了聲：「老公，你怎麼來了！」
當陸臻醒過來時，正對視野的是一個圓弧形的天花板。
大約是被這份熱切所感染，白水變得嚴肅起來：「其實我不建議這個方案。雖然這麼做可以充分利用養傷這段時間，但是昏睡療法有可能會產生一定的腦損傷，同時復吸率偏高。」
「和平號」醫療救護船。
陸臻漸漸聽不太清楚，視線跌入艙門之外，外面是波光粼粼的海，月光空靜。
又或者，你是什麼身份呢！
陸臻腦子裡暈得厲害，看什麼都像鏡花水月，隔著一層白紗般的不真實。彷彿一卷老式的法國文藝錄影帶，ｈｔｔps://ｗｗw•h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ｏm海默在前景，夏明朗在後景，鏡頭凝固著，全是朦朧的。海默看向鏡子的眼神與她殺人時一般專註，手邊排開一行古怪的盒子，裏面五顏六色晶晶閃亮，那些鮮艷地細碎粉末像輕煙一樣裊然升起，散發出微妙的香氣。
「嗯，我是真的姓白。」白水失笑，聲音溫柔和緩，像是在月光中流動的水波。
「隨便。」陸臻淡然地，翻過夏明朗的手掌，摩挲那些淤斑。
儀器忽然報警，滴滴滴急促的嗡鳴突兀地插|進陸臻的狂笑中，機艙里頓時安靜下來，三個人齊齊涌過去。夏明朗似乎是有些醒了，皺著眉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掙扎，呼吸急促。醫生撥開他的眼皮查看，發現瞳孔已經幾乎擴散到邊緣。
這算是天生沒有當流氓的基因嗎？
這款妖嬈的老流氓氣派陸臻簡直太熟了，腦中的模擬程序自動激發，不出三秒鐘就把這身行頭扒下來換到了夏明朗身上，然後陸臻像是忽然就醒了過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但我回頭看看方進和陳默吧，又覺得他們兩個問題更大一點。」
走近了陸臻才發現這人長得極白，而且是亞洲人那種微黃帶血色的白皙，不是歐美人慘白的死色，在月光下瑩瑩發亮。五官里雖然沒什麼特別令人驚艷的地方，卻十分順眼，觀之可親。
陸臻發現這事兒很神奇，當他不帶目的與姑娘們相處時，他總能輕而易舉地獲得她們的青睞，而假如心裏存下什麼心思，那怕是做假的，也頭不是頭腳不是腳，尷尬得連句整話都不說全。
「那當然。」陸臻感覺到一隻手扶上自己後頸，不自覺低下頭去。剎那間就失了神，視野里只剩下一雙漆黑的眸子，純凈無垢，清晰地印出自己的臉。
「醒得挺快啊！」海默看了看表，低頭解開單架床上的醫用束縛皮帶。
「先養好傷，和-圖-書然後硬熬。」白水看了海默一眼：「如果……他足夠頑強的話。」
白水在前面引路。
「呃？需要您親自打針嗎？」陸臻笑道。
陸臻嘆氣：「我是傷員啊！」
「好好睡一覺，醒過來就到了。」老潘夾了酒精棉球擦拭陸臻的手臂。
陸臻差點兒就心臟病突發了！
「我來我來！」也不等人家同不同意，陸臻心花怒放地解開夏明朗單架上的束縛皮帶，穩穩地把人抱了起來：老子早就想這麼幹了！
陸臻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在發熱，他們幫緝毒武警打過很多工，他見過那些人毒癮發作時哀號的模樣，但他永遠都不能把這種形象與夏明朗結合到一起。
「怎麼樣？」海默關上最後一個盒子，眼角斜飛拋出一個媚眼。這是標準的會情郎范兒，女為悅已者榮，那種亮晶晶祈盼的眼神沒有哪種眼影可以模擬。
唉，想當年，他也常常被人用這個詞兒誇，可惜如今壯了，也黑了……玉樹不玉，也臨不成風了。
海默並起雙指送出一個飛吻。
「可是，什麼人會到這裏來看病？」
「放輕鬆。」醫生拿了嗎啡針劑過來：「這是戒斷癥狀。」
「所以？」
陸臻雖然名草有主，但審美偏好還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腦子裡印出四個字：玉樹臨風！
海默注意到陸臻的視線，倚在白水肩上挑眉，眼角眉梢里全是得意。陸臻看在眼裡，心中有些小小難過，不過就是找了個還算像樣的男人而已，何必得瑟成這樣？小雞仔模樣，我男人一指頭可以斃十條！
「在美國，如果你通過保險公司戒毒，會留下記錄；如果你不通過保險公司戒毒，你就會破產……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飛兩個小時到這裏。神不知鬼不覺，價廉物美！」海默笑容甜美。
海默歡呼了一聲，解下一頭長發。陸臻這才注意到她的全套行頭：緊身牛仔、馬靴和-圖-書，上身著一件白底金色印花的短袖T-恤，長V領露出一道深深的事業線，一顆湛藍色的水晶珠子恰恰懸在中間；再配上光滑的麥膚與波浪長發，即使五官沒辦法瞬間改換，也是妥妥兒的上世紀鄉村音樂性感女神范兒。
「沒。」陸臻繼續嘆氣。
「醒了？」正上方的視野里闖進一顆巨大的頭顱。
人與人之間講緣份，有些人你永遠不會相信他，有些人一個照面就讓你感覺靠譜。陸臻發現白水有種沉靜的魔力，會讓人心定。他是那種……當你驚慌失措地抱人撞進醫院大門，看到他就覺得有救了的那種醫生。
夏明朗的待遇極好，小護士兩小時換一班，24小時有人值守。最好的醫療，最好的護理再加上最強健的體魄，夏明朗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各項指標都在往正常值里飛奔。
「海默？」陸臻大驚，海默的長發被一根根像筒子一樣的東西捲起固定在頭頂，看起來就像是周星馳電影里的包租婆。
「這是哪兒啊！」陸臻徹底困惑了。
直升機上另有一張病床，儀器齊全，陸臻看著白水為夏明朗放置吸氧管，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他一直不醒？」
海默用食指支住下巴：「他不是有老婆嗎？」
這兩天，夏明朗模模糊糊地醒了兩次，很快又迷糊睡去，陸臻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什麼正常情況，大約有特殊的藥物在起作用，但老潘的嘴巴極緊，從他身上撬不到什麼話。
陸臻呆坐床頭，在人來人往中終究撈不到半點間隙對夏明朗做|愛做的事。每日不是睡覺就是偷瞄，看著她們每隔十幾分鐘就從那堆看起來十分精密的儀器上抄下一批數字，便很想裝出一張流氓臉來討好說：這位妹妹，我想是什麼地方見過的，你且歇歇去，這活兒我來做吧！
陸臻一聲悶笑郁在心口，若無其事地說道：「那你覺得柳三變有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