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把大批群眾轉移出來之後，在清點人數的過程中，有群眾反映有幾個孩子在火災發生之前，去後山的滴水洞取水了。當時的情況非常危急，但是有些群眾情緒已經失控了，如果我們不出面，他們很可能就會在衝動之下作出盲目的犧牲，當然為人父母的嘛，我們也要理解，所以在這種局面下陳默同志身先士卒，勇於承擔責任……」蔣立新的聲音抑揚頓挫，非常富有感染力。

「我要你們都去找，我要你們把陳默還給我」

「行」蔣立新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了似的重重一合掌。他寫好介紹信，拿出去叫小張去敲黨委的章。

「首先，我要代表總隊領導向你表示感謝，感謝你這麼多年來支持陳默的工作。陳默同志是非常出色的軍人，是黨和人民的好兒子，是我們支隊的驕傲……」

「對對對對……是的，是的，這個，你先聽我解釋。」

「這…¨_』蔣立新微微皺起眉，開始認真地打量起方進。眼前這個小夥子穿著最普通的黑色短袖T恤與寬大的牛仔褲，看起來幾乎有些落拓。出身行伍是一種氣質，像陳默那樣的軍人即使披塊麻袋在身上都能站出兵器的感覺，可是……這個方進，事實上，剛剛他們進來的時候，蔣立新都沒有意識到這曾經是個軍人。

「你！！」張佔德一時氣結https://m.hetubook.com.com。

「到底怎麼了！」苗苑皺緊了眉頭，淚水被固執地鎖在眼眶裡。

武警消防部門！那跟陳默他們就不是一回事嘛。他們是去抗旱的，救火這種事兒哪輪得到他們管呢？

政委辦公室的門口掛著鮮明的牌子，方進敲了兩下門之後直接開了進去，坐在外間的是一個瘦瘦的中尉，有些不悅地抬頭看過來：「你找誰？」

「所以我希望您能給我開個介紹信，我要自己去找。」

什麼是管事兒的人，什麼人能管這個事兒，這個苗苑不知道，但是方進非常清楚。他聽著苗苑七零八落地解釋情況，臉色刷的一下變了，立馬帶上苗苑直接闖武警支隊駐地，登記進門后也不找人問，就挑看著最像的大樓進去，一路大搖大擺，居然也沒人攔。

「方小叔，你看他們……」苗苑覺得胸口發悶，那麼無力的感覺，連呼吸都沒有力量，心臟在喉嚨口急促地跳動。

然而現在仔細看，這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擁有一種剽悍鎮定義無反顧的眼神——這是兵王的眼神，淬過火的自信。

苗苑怯懦無力的聲音夾在中間，卻最終壓住了所有，她說：「我叫苗苑，是陳默的妻子。」

「嫂子……」方進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張佔德平白挨了一頓訓，也不敢反駁，連忙拿著文件就走了，回來和-圖-書的時候臉拉得更長，原來黨委辦公室管公章的那位辦事員已經下班了，公章全鎖在抽屜里，一時也拿不出來。

「我不要他當這個英雄，你讓他回家好不好？？」

「陳默會沒事兒的嗎？」苗苑專註地盯著他。

方進在苗苑肩上握了握，一點點的壓力，帶著某種鄭重的味道，把苗苑驚慌失措的心臟又重新壓回胸膛。方進見苗苑漸漸平靜下來，才轉過頭去看向蔣立新「上校，我叫方進，是陳默的老戰友。」

「他是死了的那個還是失蹤了？」苗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

「你，你這人怎麼回事啊！這件事組織上該怎麼處理就會怎麼處理，又沒虧待了你。蔣政委現在工作這麼忙，還這麼耐心地跟你解釋，你還這樣鬧，你，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啊？」

苗苑聽到烤箱里發出滴滴的報警聲，輕鬆地笑了笑，把報紙折起來放在一邊，可是當天下午，成輝的成大嫂一個電話打過來，瞬間粉碎了苗苑所有的輕鬆自在。成大嫂的聲音焦慮而遲疑，她說陳默出事兒了，他們男人的想法和我們女人不一樣，成輝是讓我再瞞著，可我覺得，你得知道。

蔣立新頓時變了臉色，他連忙走過去握住苗苑的手用力搖了幾下：「我，我叫蔣立新，是陳默的領導。」

方進盯著他看了會兒，卻沒有再堅持，只是扔下句hetubook.com.com話說「我明天早上再來拿」，讓張佔德大大地鬆了口氣。

方進忽然安靜下來，所有暴厲的焦躁的氣息好像都被大風颳走了，一絲一毫都沒有剩下，飛揚的眉目凝固出空洞與茫然。

苗苑沒有再說話，目光凝定著，好像已經失了神。方進小心翼翼地跟著她走出支隊駐地的大門，苗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停下來，撫著肚子說「寶寶，剛剛動了。」

「我們是…」方進大聲嚷著試圖蓋過他。

「我找支隊政委，政委在嗎？」方進四下一看，拉著苗苑直接去推裡間的門，中尉連忙跟過來，「哎，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亂闖亂闖的？」

苗苑緊緊地咬住下唇，心裏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哦，這個……」蔣立新臉上緊繃的線條放鬆下來，還好對方終於還有一個可以平靜對話的人。

「我不要聽你解釋，你先告訴我陳默現在怎麼樣了。」苗苑急得要命。

「怎麼說話呢，組織上這麼安排也是為了你們好。今天上午黨委還開會討論要把陳默同志樹為典型重點宣傳，你現在這樣鬧，傳出去影響多不好，這不是給英雄抹黑嘛。」張佔德送水進來就站在旁邊聽，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了。

方進輕而易舉地把他撥到一邊，帶著苗苑搶進了門。

張佔德憤憤不平地抱怨：「這家人真是，忒多事兒，您看那個女的說的話，也m.hetubook.com.com太不懂事兒了吧！」

蔣立新一愣，好像滿腔澎湃的激|情被忽然卡住了反應不過來，愣了幾秒鐘后，他閉了閉眼，有些無力地吐出兩個字：「失蹤。」

「不不，你先冷靜，先冷靜…聽我說，這個，這個你真的是誤會了。」蔣立新連忙又從桌子後面繞出來，他按住苗苑的肩膀讓她坐回去，微微彎下腰，拿回居高臨下的角度，「我們直在尋找從來沒有放棄過，在這方面你要相信組織，相信黨。不是刻意要隱瞞什麼，主要是考慮到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另外，關於這個事情，組織上非常重視，事實上，我們已經迅速做出了書面的初步處理意見，我們也正在考慮找個適當的時機通知你，還有陳默同志的家人。」

「蔣政委，這兩個人硬要闖，我攔不住…」中尉急著解釋。

苗苑拍拍臉頰，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傻了。

「就這樣嗎？就這樣？？我那麼寶貝的一個人，我連給他泡杯茶都要吹涼了再給他，生怕他燙著…我這麼寶貝的個人，這麼這麼喜歡的。我把他交給你們，你，你你現在就用這麼一張紙，告訴我……他沒了？」苗苑仰起頭看著他，明潤的大眼睛里湧出淚水。

「小張！你先出去，一會兒有事叫你。」蔣立新眼看著苗苑臉色不對，連忙喝止。

「苗苑同志，你先冷靜，先冷靜下。小張，去給他們倒兩杯水來。」蔣立新引和-圖-書著苗苑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那為什麼還不去找？」苗苑拍著桌子站起來，「為什麼要瞞著我，陳默不見了你們居然瞞著我？？為什麼！如果我今天不來問你們打算瞞到什麼時候？？？為什麼？」

蔣立新從桌邊的文件夾里找出一份，鄭重其事地遞給苗苑。

苗苑接到手裡匆匆翻了兩頁，扔回桌上。

「可能您不了解陳默但是我了解，陳默不是一個會被一把火困死的人。」

「怎麼了？」辦公桌前兩杠三星的上校困惑地看過來。

「可是，我們真的已經……」

苗苑不知所措地看了方進一眼，卻發現後者此刻顯然沒法幫自己說話，她鼓起勇氣說道「所以，你能告訴我陳默現在怎麼樣了，對嗎？！」

成大嫂頓時聲音哽咽，她結結巴巴地說：「那裡失火了你知道嗎？但……我具體也不知道，你得找管事兒的人去問。」

蔣立新瞪了他一眼：「就那麼個小丫頭，剛結婚老公就沒了，還帶著身孕，她能有多懂事？你還指望她給你說什麼？謝謝黨和人民的培養，陳默犧牲了很光榮是吧？你呀，寫文章寫得腦子都銹掉了。」

苗苑腦子裡嗡的一聲，頓時什麼都聽不清了，她想到剛剛看過的報紙，可陳默不是寫在報紙上的名字，陳默是她心裏活生生的人。苗苑茫然地張了張嘴，啞著嗓子問道：「什麼事兒？」

「苗苗嫂！」方進走過來按住苗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