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神秘的酒館

一個低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餐飲提供。」
在木製的浴室里洗了個痛快的澡,出來之後尚尚卻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急忙穿了拖鞋走過去,問道:「誰?什麼事?」
他立即停了下來,提著我的後背把我放在地上,我張口就吐,那感覺簡直可怕透了。剛吃的飯差不多全吐了出來,最後胃裡再也吐不出東西,我兩腳一軟,就要癱在地上。
想到尚尚或許活了千年以上,我心裏就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我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不……不止這個。反正很多事啦,每次都麻煩你來救我。所以……謝謝。」
尚尚忽然抓住我的手,急道:「春春!你……」
唉,尚尚,你的心裏到底想什麼呢?下一次,請你務必告訴我一些,因為我不想再一個人鑽牛角尖了,那滋味確實不好受。
尚尚是盜賊,他偷了很多東西,橫行霸道,甚至瞞天過海偷走仙界的至寶——但,那又如何呢?他在我的面前,永遠是柔順懶惰的小貓,我可以因為他曾經偷了什麼寶貝,就嚴厲指責他對我的溫柔體貼?甚至抹煞他對我做過的一切么?
我這樣做,有錯嗎?
尚尚聳聳肩膀:「沒辦法,你要賺我的錢,我難道還能說不?那就多住兩天。飯菜我可不付錢,你請客。」
「左邊第三個,左邊第三個。」小丫頭一邊唱著古怪的調子,一邊打開左邊第三個房間的門,門鎖發出咔嗒一聲響,她抬起肉乎乎的小腳,「砰」地一聲巨響,竟然把那扇沉重的鐵門踢得狠狠撞在牆上。
「春春小姐,我可以進來嗎?」若林在門外很有禮貌地問著。
我心中一驚。不好!他是發現了什麼嗎?!我急忙往前走兩步,說道:「我……那個……我已經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我張嘴剛要叫他的名字,剛想撲上去好好抱緊他,該死的居然這個時候又有人敲門!
我的心突然猛烈跳動起來,胸膛快要承受不起它的激烈振蕩,發出一陣陣劇痛。
尚尚也不客氣,說道:「借我兩個房間住一夜,費用等我回人界了再給你。」
過一會,又說:「你很餓了吧?」
尚尚貼著我的耳朵,熱氣噴在我脖子上,低聲道:「春春,你睡著了么?我……有話想和你說。」
尚尚拉著我走過去,笑吟吟地一屁股坐在酒吧前面的高腳椅上,一面說道:「難為你還記得我。」
尚尚把玩著手上的帽子,笑道:「自然是從人界買了素材,過來逼著廚房的人現做。」
那個大漢笑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從背後熟練地抽出一瓶酒,再抽出兩個杯子,嘩嘩倒了兩杯,小鏟子一揮,叮叮咚咚幾個冰塊落進杯子里。他把酒杯往我們面前一放,才說:「廢話少說,這次來是做什麼?」
我的舌頭可能被巫女用咒術點住了,我的喉嚨被毒藥毒啞,我的身體被人用繩子拴住。我整個人只能木然地站在那裡,好像傻子。
沒錯,人類的感情就是這麼盲目。我不想理智,我理智了20多年,戰戰兢兢,不敢走錯一步,只怕自己受到傷害,更怕別人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
我抱住被子,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腦子裡卻始終記掛著要等尚尚回來的事情,半夢半醒。
若林怎麼不多從人界買點麵包水果!讓客人餓肚子,真是太沒禮貌了!
誰知話還沒說完,只聽「砰」地一聲巨響,跟著便是嘩啦啦的碎裂聲,如同波浪般擴散開來。我們身後的落地窗猛然炸開,碎玻璃鋪天蓋地地砸過來。
這個服務生忽然低下頭,把白布一圈圈纏在手指上繞,這是個看上去有點俏皮的小動作,也是我熟悉之極的。
「我們……馬和圖書上要回去么?」我用手帕擦著嘴,艱難地問他。
我有點猶豫地學尚尚端起酒杯,淺淺啜一口,酒的滋味還不錯,偏甜酸,並不刺|激。我偷偷抬頭望向這個人,卻發覺即使靠得這麼近,我也無法看清他的臉。他的身體周圍好像打了一層無形的陰影,不管怎麼仔細看,也看不清楚。
那個服務生推著餐車跟進來,門輕輕合上,他突然說道:「爆炒小牛肉和玉米濃湯,錢小姐還滿意吧?」
我死死瞪著餐車上的佳肴,很希望這個服務生趕緊離開,我好大快朵頤。可他偏偏不走,不知磨蹭著什麼。
討厭,我也知道自己剛才沒任何形象,你也別說的這麼直白么!我瞪他一眼,用餐巾紙努力擦著嘴上的油,小聲說:「那個……謝謝你啦……」
沒有誰配不上誰,我想,男女之間,只有不愛,沒有不配一說。
不過那張床倒是又大又軟,看上去舒適極了。我本來就和若林逛了一天,累得要命,一看到床,反射性地打起呵欠。
我的口水不由自主加速分泌,奇怪,妖界的餐館也能作出這麼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那剛才我吃的到底是什麼垃圾?
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和我說,而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可是,一直找不到說出來的契機,我們倆都一樣,誰都怯於走出第一步。
「再讓我說一句嘛……別這樣凶。」
小丫頭咯咯笑了起來,回頭對尚尚調皮地勾了勾手指:「貓哥哥,人姐姐,咱們上去吧。」
若林告訴我,妖界有一個籠統的劃分規則,即是按照修行的道行來分,例如50年以下道行的妖,出來的時候絕不敢大聲說話放肆笑鬧,因為只要任何一個道行高於他的妖看他不順眼,即使當眾殺了他,也沒人會管。這個階段的妖通常連人形都沒修鍊出來,還頂著動物的軀殼晃蕩,是最低等的妖。
在我心裏,有好幾次都忘記尚尚是妖,他在我的潛意識裡,已經沒有任何異類的感覺,我們是平等的,相同的人,所以對他產生感情,情有可原。
他對我笑吟吟地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含真在外面呢,他會全部收拾掉的。」
他一腳踢斷窗戶上的鐵條,縱身跳了出去。我忽然想起花大花還留在房間里,急忙叫道:「等一下!大花……!」
我倒抽一口氣,尚尚扶住我的肩膀,低聲道:「她是龍,住在妖界無明谷深淵里的龍。不屬於人妖仙三界。你看,她連話都說不好。不過她被阿七馴服了,所以絕不會傷害你,放心吧。」
莫名其妙地,我居然就乖乖吃起飯來。之前想象的那些浪漫重逢場景,要對他訴說的那些感性的話,全部湮沒在飯菜香里。這會我什麼也說不出來,也沒氣氛說了。
可是我捨不得那一點甜美,它讓我整個生命都煥發出異樣的色彩。我果然是個自私的人類,真是沒辦法。
「你怎麼知道我會想吃人界的飯菜?」我大口喝湯,估計什麼形象也沒了。
我急道:「不……真的不用了!我不餓,而且走了一天,很累了。謝謝你若林,明天再說好么?」
我終於能呼吸了,從喉嚨里發出一個怪異的短促的聲音,胸口差點就這樣炸開。
一股暖洋洋的酒香撲面而來,而隨著香味傳來的,則是一個粗重低沉的聲音:「好久不見,你這隻死貓。不是湊巧經過這裏,只怕根本想不到會進來看一眼老朋友吧?」
尚尚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才輕輕說道:「暫時不回去好么?陪我去一趟魔陀羅山,我約了含真在那裡會面。」
嘉右曾稱尚尚是「老妖」,因此,我猜狐十六含真尚尚他們,都屬於最高級別的老妖,因此仙界的hetubook.com.com仙人也顧忌他們三分。
人……人姐姐?這是什麼古怪的稱呼?可對方是個天真可愛的小丫頭,我難道還能和她計較不成,只好默不作聲地跟著她上樓。
我點了點頭,尚尚看著我,欲言又止。
果然樓下傳來那人的罵聲:「死丫頭輕點!把樓弄塌了,你就滾回深淵里喝臭水吧!」
「你一個人住在這裏,不會害怕么?」
唉,餓呀!我無力地躺回床上,胡亂扯著被子,滾來滾去,想把飢餓的感覺壓下去,但很顯然沒啥效果。
關你什麼事!
小丫頭委屈地扁嘴,扭著手指轉身跑下樓了。經過樓梯口,昏黃的燈光把她的影子投注在牆壁上——一個頭角崢嶸龐大無比的黑影一閃而過!
我不該渴望你動真心,我不想讓你難過。又或許,我們不該相遇,這樣一切的煩惱都沒有了。
算了,不管他,晚上等他變成貓上床睡覺的時候,培養一下氣氛,我再把壓在肚子里的話告訴他。怎麼說……製造浪漫吧,雖然不曉得妖怪吃不吃這一套……
我不由愣住了。
這種氣氛,實在是微妙的讓我渾身不舒服,甚至連胃部的不適好象都快|感覺不到了。
蘇打水只能讓我的胃在短時間內漲起來,因為裏面充滿了氣泡。在逛了三四次廁所之後,我很遺憾地發覺:我又餓了。
尚尚看了我半晌,才低聲道:「是關於血琉璃,以及你魂魄的事情。這次,我絕不隱瞞,全部要告訴你。」
尚尚打開屋子裡的燈,我終於能看清這間屋子的構造。它很寬敞,幾乎所有的傢具都是木製的,被褥是統一的漆黑,牆壁卻是雪一樣的白,看上去很有點詭異。
我的話又被他用手指點住,「沒有問題。你不用擔心。先吃飯,吃完咱們就離開這裏。」
他慢慢抬手,摘下頭上的制服帽子,露出橙色的半長頭髮,頭頂的兩隻三角形的耳朵愜意地晃兩下。然後,他抓了抓耳朵,對我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
「含真會照顧他!」
我終於惡狠狠地抬頭,冷冷問他:「你廢話夠了沒?到底要說什麼?」
尚尚,你是不是曾靜靜目睹了這一切呢?那麼,在看了那麼多生離死別,戰火硝煙之後,你的心,還能維持最初的純凈么?跨越了時間的長河,沉澱千年思緒的你,見到我這個笨拙的女人,第一個念頭是什麼呢?
誒?是若林叫的嗎?他早上不是告訴服務生今天取消提供送餐飲的服務么?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委屈,很顯然,誇張做戲的成分居多,但他的這種誇張很可愛,一點也不討厭,甚至讓人覺得十分俏皮。
於是在灌了一肚子蘇打水,打了兩個嗝,謊稱自己已經吃飽了之後,我匆匆離開了這個可怕的餐廳。
四處看看,房間角落放著一個小冰箱。走過去打開,裏面空空如也,乾乾淨淨,連根火腿腸都看不到。
神沒有回答我,他卻用動作回答了我。
居然連名字都報出來了,想必是細心的若林給我點的晚餐,這隻猴妖,其實不算壞的……我打開門,說了一聲謝謝,就打著呵欠轉身回房。
上帝啊,誰敢吃一團一團好像會蠕動的海藻般的豬肉!誰敢吃顏色紫黑,如同海膽一樣長滿尖刺的蔬菜!我懷疑這個五星級的餐館可以拿去拍恐怖片了,從頭到尾沒有一道菜能讓我有吃的慾望……
我快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折騰死了,胳膊上忽然一熱,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尚尚抓住了我。
那人笑了一下,忽然又輕道:「房間不錯,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一天的遊玩,結束於五星級賓館的餐廳里。在享受了一頓所謂的妖界美食之後,我心惶惶地回到自和-圖-書己的房間。
這種微妙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夜色降臨,我們不得不找個地方住下來的時候。
那人按了一下吧台上的小鈴,嘰嘰喳喳一陣亂響之後,後面樓梯上突然走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笑吟吟地走過來,抬頭嬌滴滴地問:「先生有什麼吩咐?」
一千年,是怎麼樣的概念?人類的歷史在千年裡被改寫得不成樣子,科技更是日新月異地進步著,整個世界在千年之內翻天覆地地變化。
大花則屬於中低等的妖,只修鍊出一個粗糙的人形,也沒有特殊的本領。若林說這種妖在妖界數量最多,幾乎佔了百分之60左右,尤其是春月鎮這種祥和的城市,聚集了大批中低級的妖怪。他們大多是商人,來回人妖兩界,進行各種貿易活動,同時,這個階級的妖也是妖界中最富裕的。
我猜不到,甚至無法代入。
默默無言半晌,尚尚扶著我慢慢往前走去。
都說仙界階級森嚴,其實妖界也一樣,只不過不像仙界分得那麼清楚嚴厲罷了。
我茫然地躺在柔軟的床上,獃獃看著天花板。春月鎮的一切和人界沒有任何區別,這裏的房屋都有天花板,不像第一次去的那個小酒館,只有幾面裝腔作勢的牆壁。
他靜靜看著我,無比認真,無比嚴肅。
他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撐起身體想和我說什麼,我突然有點不敢聽他開口,急忙搶著說道:「那個!若林身後好像還有勢力的!聽說是想得到血琉璃……總之,你小心……」
我咬著被子角,決定睡覺,明天起來再說。早餐好歹還有荷包蛋,雖然比雞蛋大一圈,但味道還是不錯的。我以後就吃荷包蛋算了……
女人……是指我?我不由一陣尷尬,但又不知道怎麼插嘴,只好裝啞巴。
我吞了一口口水,突然覺得渾身有點發軟,悄悄往後靠了一點,才說道:「你……你說吧……我聽著呢……」
這個級別的劃分,是千年為界。道行有千年以上的老妖,大多在這個行列。據說仙界不敢任意來襲,也是因為顧忌他們。因為他們雖然平時行蹤神秘,但只要仙界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卻都是第一時間知道。妖界與仙界,現在就以一種奇怪的方法對峙著,誰也不先動,但又互不相讓。這,大約就叫做冷戰了。
「可是你今天沒吃晚餐,餓著肚子睡覺對身體不好。我給你買了荷包蛋,好歹吃一點再睡吧。」
門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只能白操心,被尚尚拉著坐在床上,把飯碗塞進我手裡。
我隨意點了點頭:「滿意滿意,如果有荷包蛋最好……」
天上的神!請你告訴我……這個人……是他么?
錢大春,想做一個坦蕩磊落的女人,在感情上不玩花樣,理直氣壯地享受其帶來的甜蜜。
「別動!咱們離開這裏。」他低聲說著,把我往肩上一扛。我的胃狠狠撞在上面,痛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尚尚並不理會看熱鬧的眾妖,扛著我迅速向前飛奔。我的胃在他肩上不停被撞擊,難受得想吐。也不知他跑了多久,我終於再也忍不住,抓著他後背的衣服低叫:「停……停一下!我快吐了!」
妖界除了食物、氣候和貨幣與人界不同之外,幾乎完全是人界大都市的翻版,什麼時新的服裝款式都能在櫥窗里看到,甚至更加暴露——那些女妖怪一個比一個身材好,而且她們似乎也不介意自己的暴露,穿出來的衣服足以讓人噴鼻血而死。
樓下聚集了許多妖怪,都在仰首看旅店大廈,尚尚一落地,他們都迅速分開,讓出一條道來。我甚至聽見有幾個妖怪低呼:「老天!這是多少年的和圖書妖了!」
那人把酒瓶咣當一聲塞回去,說道:「總之你小心,情況不太妙。上面的老大……」他指了指天空,「就快回來了,現在矛頭都對著你……嘿,你還帶著女人悠哉遊玩,當真不要命了。」
我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弱小的人類而自卑,也不因為尚尚是妖怪而鄙夷。若林,你一定不懂人類的感情,所以你會說這樣的話。
一千年,太過漫長的歲月,可以將白色染成純黑,再將純黑洗刷回本色。你那千年的情緒,或迷亂,或彷徨,或喜悅,或哀傷,我都不曾與你分享。
不對……有什麼不對……他不應該是這麼重的……躺在我身邊的,應該是一隻小貓,軟綿綿毛茸茸,通常被我當作抱枕摟在懷裡……
尚尚過去輕輕推了一下門,裏面傳出清脆的「叮鈴」一聲,門上似乎掛了風鈴之類的事物。
門外的服務生脾氣很好,柔聲回答:「確定是079號房間,錢大春小姐的餐飲服務。」
廢話!當然餓!既然知道,還不識相點趕快走!
接下來的一天,由於若林他們的主人還沒回來,我也只好把所有煩心的事暫時壓下去,跟著若林閑逛春月鎮,美其名曰:妖界免費一日游。
旅館房間出乎意料的舒適,整個房間呈一種明快的淺綠色,亞麻的窗帘,木製的大床,有一種清新的田園風格。
這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我甚至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覺整個人騰雲駕霧一般地飛了起來,跟著狠狠摔在地毯上,只聽碎玻璃劈哩啪啦落了一床,還有幾顆濺在我手上臉上,擦出一些細細的紅痕。
在大街上,會盯著暴露女妖看的,往往是那些還沒化成人形的低級妖怪,有一次若林去買零食,我在店鋪門口等他的時候,還被幾個小妖當成修鍊出人形的女妖搭訕,弄得我哭笑不得。
那人道:「又不是第一次看到這隻死貓,問我做什麼?帶他和他的女人上去睡覺!」
誒?認識尚尚的人?
怪不得若林說妖界的食物不適合人類吃!事實上,儘管若林一再告訴我那就是普通的豬肉,雞肉,魚肉,蔬菜,只不過它們不湊巧長在妖界而已,我還是沒敢下手。
我只能努力吃飯,沒幾分鐘就風捲殘雲,把餐車上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一邊努力吞咽著嘴裏的飯粒,一面問他:「你從什麼地方找來的飯菜?大讚!老天,妖界的東西是人吃的嗎?我差點被餓死!」
我心中一驚,急忙睜開眼睛轉身。尚尚,他躺在我身邊,這次再也沒有變成貓。
「你……」我還沒說完,就被他的手指按住。
若林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當然不至於自戀到認為他也想追求我。事實上,在男女之間,被對方稱為「好人」的,通常都沒希望。
那麼,從現在開始分享,可以嗎?用我短短的百年生命,承接你千年的沉澱,可以嗎?會不會太自私了?因為百年之後,你又是孤單一人。
這人怎麼這麼多話?我回頭瞪他,他卻轉過身去,把餐車上的白布揭開,兩個碟子,一碟爆炒小牛肉,一碟香菇菜心,還有一大晚玉米濃湯和香噴噴的白米飯。
可是,我竟然只能獃獃站在原地,瞠目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床上微微一陷,有人躺到了我身邊,體溫隔著衣服貼在我後背上。
妖和人一樣,也有勤奮與懶惰的區分,大多數妖自知資質平凡,便放棄高深的修行,轉而向其他方面發展謀生。而那些資質特別高,又勤奮,壽命綿長,甚至參加了好幾次妖仙大戰的妖怪,在妖界所佔的數量極少,身份也極為尊貴,行蹤更是神秘,尋常的妖類根本見不到他們的容貌。
外面尖叫聲哭泣聲震天m.hetubook.com•com,這是怎麼了?爆炸嗎?還是什麼意外發生?我努力從地上把頭抬起來望窗外看,卻被尚尚一把從地上提了起來。
「那……不想要一個男士來陪你嗎?今天是周末。」
屋子裡的燈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跟著床頭的小燈亮了起來。我本能地知道是誰回來了,我應該要睜開眼睛和他說晚安,如果有可能,還要傾心暢談一番。可我卻累得不想動,只能微微動了一下眼皮,繼續睡。
尚尚沒說話,半晌,他一口喝乾杯里的酒,放下杯子起身道:「不說這些了,帶我們去房間吧。明早就走。」
尚尚猶豫了一下,那人又道:「隨你信不信。」
她急忙縮回腳,吐著舌頭笑道:「用太大的力氣啦,先生要罵……」
現在我想甩開那惱人的一切,第一次完全順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就算沒有人為我鼓掌喝彩,我也可以為自己鼓掌。
說完,他已經從四樓窗戶跳了下去。
我跟著尚尚走進屋子,才發現這是一個很小的酒吧,光線陰暗,吧台也不是很大,後面的酒櫃里倒是放了不少酒瓶。酒吧後面站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燈光太暗,看不清他的臉,隱約只覺得好像面相很兇惡。
感情這種東西,只怕不能用「配上配不上」的論調。
我們已經離開春月鎮的鬧市區,現在不知道是個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周圍黑壓壓的全是樹,一條孤零零的羊腸小道,旁邊只有一家小小的店面,上面點著幽暗的燈,青藍的燈光映著木門,看上去有點詭異的感覺。
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快!錢大春!快說點什麼!你幻想了無數次的場景,你有那麼多想和他說的話!快點衝過去緊緊抱住他!乞求上天他不是幻影。
「你別急著走,不如在這裏住兩天。省的當頭撞上那些災星。」
可我伸手撈了半天,也沒撈到貓,手腕忽然一熱,被人輕輕抓住了。
他把帽子往腦袋上隨意一扣,戴歪了也不自覺,一面心不在焉地說道:「謝什麼,一頓飯菜而已。你要是喜歡,回去讓含真做給你吃。」
妖界果然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
這家類似酒館的地方也太詭異了點!開在這麼偏僻的地區也罷了,裏面居然還養了一條龍,店主人和尚尚看起來私交不錯,也是個高人。
「可是若林以前……」
尚尚頭頂的耳朵嗖地一下冒了出來,搖搖,才低聲笑道:「你都知道了,幹嘛問我。裝腔作勢。」
我有點猶豫,靠在門上輕聲問道:「確定是給079號房間的?」
「這是若林的妖力!他動手了!」
「你姑且當作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好了。」他笑著,抓起餐巾紙丟在我手裡,「吃完了吧?擦擦嘴,你和餓死鬼投胎似的。」
尚尚托著我的胳膊,低聲道:「抱歉,我忘了你的身體很脆弱。」他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力道適中,終於讓我感覺不那麼難受了。
「不想找個人來陪你嗎?」
恍惚中,好像聽見有人敲門,咚咚咚三下。我微微一驚,睜開酸澀的眼睛,發現天還沒暗。
他對我晃了晃耳朵,眨眨眼睛,露出一個靦腆的,帶點狡黠的笑容,然後低聲問我:「怎麼?是歡喜還是驚駭?我……我可以認為你是開心的快昏過去么,春春?」
門口半天沒動靜,我越等越慌,若林是不是發覺了尚尚?他們要是發生衝突怎麼辦?若林以前明顯隱藏了自己的實力,說不定他和尚尚他們不相上下……
是不是有人敲門?我揉著眼睛坐起來,果然門又響了,還是三下。
那人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過一會,才慢悠悠地說道:「房間倒是有,不過只有一間,要不要隨你。另外,你這次來,不會就只問我借房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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