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放棄,有時是一種堅定的給予(一)

「有個請求,希望您能答應。」沈雲濤不急不徐地說,「關於您現在正為之焦慮的工傷案件,我想請求您聘我為貴公司的辯護律師。」
最後旗開得勝,總裁才開始留意趙言誠這個人物,經過半年的觀察過,他正直的秉性以及出色的工作能力都極適合正空缺著的生產部副總一職,由此提拔了他。
「那就行了,工傷法規我也不精通,所以才需要你協助。」沈雲濤的口氣緩和了一些,「算是我請求你,再幫言誠一次。」
「關於這起案子,您或許覺得勝訴敗訴都無關緊要了,然而,即使李洪洲這個受害者的名字被社會遺忘,您的企業也會那麼容易被社會遺忘嗎?這起醜聞已經深植人心了,『榮興』也出名了,以後無論誰提起您的企業,他們只會產生反感的情緒,您一直善待工人,為社會做過不小的貢獻,並不希望得到這樣的結果是嗎?」
總裁接過名片,那雙斂聚精光的雙眸看著沈雲濤,「你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難道也跟對方的辯護律師一樣,想藉此成名?」
到這個年紀,我總算是學會了該放棄時就不要固執,該拾起時也不要猶豫。有些人繞個大圈兒會回來,而有些人即使寸步未離,一旦離開就不會再回來。
「你在國外那麼多年,她和伯父好容易盼你回來了,當然是把你看得緊。」
沈雲濤握了手了以後,態度謙遜地說:「承蒙和圖書那位老人家的恭維,見到您才是我的榮幸!」
「我見過那個人,」凌筱擔憂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他,尤其是看到他的眼睛,我沒見過那樣一雙把內心慾望表達得如此強烈的眼睛,就像他從來不懂掩飾、壓抑、克制一樣,這個人表面讓你覺得很有好感,可同時你又打從內心裡排斥他。」
「您並不是怕中途換了代理人造成官司敗訴,我想,您是另有打算了吧?」沈雲濤說話時臉上一直帶著溫和輕柔的微笑,即使他的言語直率,也很難使人對他產生負面的印象,「如果您允許,請您聽聽我的建議。」
「可是,公司的法律部門已經做得很多準備了,中途換律師,這個——」總裁的神色與其說是為難,不如說是想讓以較為友好的態度婉拒沈雲濤。
沈雲濤在沒有片刻緩衝休息的工作中病倒了。風寒對他身體的侵襲不再允許他有絲毫的逞強,只要工作時間稍稍長一些,便滿臉通紅,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回頭上,不但腳下虛浮,眼睛視物也開始模糊。
「伯母去醫院里探望婆婆,我才知道你病了,」她用很輕的聲音解釋,「本來她是要過來給你做午飯的,剛巧社區里有事,她為難著呢,擔心保姆不會用心照顧。我想,反正我今天休息,就過來看看,也好讓她老人家安心去辦事。」
沈雲濤簡短地說完,把名片交給和*圖*書總裁,然後便望著窗外,故意不去看沖他瞪眼睛的秦永霖。
秦永霖此時笑著插話道:「他說的可是真的,沈律師是急不可耐地要見到您,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催著我帶他來。」
年初,「榮興」在一起勞工合同欺詐案中敗訴,彼時還是生產部經理的趙言誠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結束時堅持提起上訴,他向公司總裁立下軍令狀后,找到了秦永霖,要求他代理這起案子。
「您只需要相信善惡有報,我也不勉強您立刻答應我,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天情況會有轉機,到時你願意的話再聯繫我或秦律師都行,我和他會一同擔當公司的辯護律師。」
冬天的早晨,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起床是種痛苦。通宵工作的秦永霖被合伙人的電話吵醒,在寒風中驅車到「榮興」公司樓下,沈雲濤已經在停車場等著他了。
然而,他終於是勉強叫了出來:「凌?!」
沈雲濤同跟總裁告別完的秦永霖走出辦公室,門剛關上,秦永霖便拉住他質問:「我只答應帶你來見他,可沒說過要給他免費打工。你怎麼能自作主張?我手頭還有一件要加緊處理的案子呢。」
沈雲濤笑著搖搖頭,「為了幫您挽留住一個人才。」他又解釋說,「言誠和我是同一棟樓里長大的好朋友,看著他被人冤枉,比我自己承受了污名還難受。」
無奈煩躁了很久,他極不和_圖_書情願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白茫茫地,像起了大霧的早晨,然後那霧越發淡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相隔很遠,他的心怦然一動,疑心這隻是發燒中的幻境罷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沈雲濤完全睜開了眼睛,疑惑地問。
「你說吧!」總裁雖然好脾氣地答應,他還是刻意地看了一下表,做出他空閑不多的樣子。
由於秦永霖早就跟「榮興」的總裁預約過了,一到辦公室門外便被秘書領進裏面。
「我以為你還要睡很久,」她走回床邊,神情溫柔地俯視著他,「正好,把葯吃了,我原想等你醒來后自己吃的。」
今天那腳步聲細碎地響了很久,他愈來愈虛弱了,在腹中喝斥了多少聲,似乎都不能衝破喉嚨,腳步聲「踢踏踢踏」,時有時無地衝撞著他衰弱的神經。
「別小瞧男人之間的友情。」沈雲濤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如果娶她的是另一個人,你以為我還會像現在這樣靜守著什麼都不做么?」
「這種時候,他大概也需要排遣壓力,既然有個談得來的朋友,倒是不錯。」他樂觀地說。
他真切的懇求讓氣悶中的秦永霖呆愣了幾秒鐘,隨後,他嘆了口氣,「我真懷疑,如果趙言誠的老婆不是那個人的話,你還會這麼盡心儘力么?」
「可是公司也不能再無限度地損失下去。」總裁不耐煩地說,「我也希望有人揭穿李洪洲奸惡的嘴臉,但是連司和-圖-書法鑒定都做不到的,我還能對誰抱著希望?」
「不知道,他最近跟樓下的一個落下殘疾的病人打得火熱。」凌筱的話聽起來隱約有賭氣的意味,「媽媽病得這麼重,他好像全不擔心的樣子。」
「哦?」沈雲濤轉過頭,神情古怪地看著他,「你不想打免費工,那麼我把手頭上的案子轉給你,打贏了你能賺取的金額是可觀的。」
沈雲濤無法跟她討論言誠這陣子的反常,自那晚聊過以後,他就隱隱意識到言誠的思想和行為開始讓周圍的人把握不詳了。對此,他倒不是太擔心,一逕以為言誠是承受了痛苦和打擊才衍生出一些奇思異想。
還沒來得及抱怨一兩句,沈雲濤率先走進大樓,他只好跟在後面。
總裁只笑著搖頭,表示他只把沈雲濤的話當成是過謙之辭。
「是嗎?」總裁和藹地笑著問沈雲濤,「不知急著找我有何貴幹?」
而業界中的佼佼者秦永霖,榮興的總裁自然對他的印象也是極為深刻的,他和沈雲濤受到了客氣而禮貌的接待。
秦永霖把沈雲濤介紹給面前這位精明的商人,他還未將沈雲濤的經歷介紹得更詳細深入,僅僅是提到兩個月前勝訴的那起海商案件,便已讓這位商人對沈雲濤露出驚嘆的目光。
他暫時回到自己冷清的家中休養,沈母每天都親自來照顧,昏昏沉沉中,他的身體和大腦享受著短暫的休息,不過,那種渾身處在高熱中的和-圖-書感覺讓他的好脾氣開始變壞了,若他在未睡欲睡的狀態下有刻意放輕卻還是叫他聽出的腳步聲,總會使他不耐煩地斥責幾句,儘管在別人聽起來那是可以忽略的咕噥聲,很快也會為了他恢復無聲的寂靜。
「如果您答應我的請求,我將免費為貴公司效犬馬之勞。」沈雲濤從容地說。
凌筱見他坐了起來,把水杯和葯遞給他。
「我的一個老朋友去旁聽過那次庭審,回來繪聲繪色地跟我敘述了一遍,他對那位年輕辯護律師雄辯的口才和卓絕的業務能力可謂是欽佩至極,沒想到今天居然讓我見到了本人,幸會幸會!」總裁向沈雲濤伸出右手。
說到趙言誠,總裁的臉上浮現出愧疚的神色。他瞭然地點點頭,「我會考慮。」
「那麼,就不打擾您了。」
「這怎麼可能?」秦永霖急躁地拽住轉身欲走的他,「涉外案件可一直是你接手的,我又不精通那個。」
「一點小病,媽喜歡大驚小怪的,把我當小孩兒看。」沈雲濤說,凝視著她的那雙眸子卻透出一抹驚喜。
「什麼?」總裁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訝異。
「言誠呢?」沈雲濤問,他始終覺得以凌筱的性格,不會做出單獨來家裡看望他這種不符合邏輯的行為。
「為什麼不喜歡他?」
正要開門離去的凌筱轉過身來,原本是不想叫雲濤知道她來過,熬好粥,把葯放在床頭后就趁著他睡著就離開的,卻還是給他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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