吝嗇么？江紫末的內心開始流淚。

「不勉強，我重原則，既然嫁了你就會對你負責到底！」江紫末指指他手上的鑰匙，臉上有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快開門吧！」

她看著神情忽然變得冷漠的童自輝，想到母親那天在醫院里對他說的：就算離婚也得等她痊癒了再離。

背著書包的童童問父親：「爸爸，今天晚上還是吃咖喱飯嗎？」

「公司還有事，你好好休息。」他拿起車鑰匙，「童童五點放學，我先去接他，再回來接你一起去吃飯。」

江紫末頭一仰，望著門上華麗的浮雕，頓時變得理直氣壯，「憑什麼要後悔？這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擁有一半。」

「可是——」童童想了想，「我看到冰箱里還有沒吃完的咖喱——」

回到卧室，打開從醫院帶回的行李，裏面裝的都是她出車禍時的隨身物品。她拿出那個名牌手袋，果然從中找出了錢包和鑰匙。

「為什麼沒有我們的婚紗照？」她指著客廳的四面白牆說。

「我其實是想問——」江紫末想了想才又開口，「我們的感情是不是很不好？」

「女人都穿得好時尚，我落伍了——」

江美韻是廚師，對女兒從小耳提面命地教誨：下館子飽餐一頓，回家餓上三天。因此把自身的廚藝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江紫末。

「一家人一起吃咖喱飯嗎？」

看著固執的兒子，童自輝終於氣餒，「童童，你能不能忘了咖喱飯？」說完，拿出鑰匙開門。

她終於給自己找到了用武之地www.hetubook.com.com。

車裡就剩下兩個人，江紫末攤開握成拳的雙手，淡淡的陽光灑到手掌心上，她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她怎麼就沒想到呢，這個人對她的老底應該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她對他一無所知。搞不好要和他過一輩子的，要是經常被他抓住痛腳，脅迫，威逼——未來，簡直暗無天日啊！

她很有挫敗感。

但是不知為何，在看到那數量可觀的首飾時，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好奇心，不再想去找出那枚曾被她脫下的戒指，甚至離開了卧室。

江紫末自從吃過一次虧后老實了很多，眼觀鼻，鼻觀心，對兩旁的新鮮事物視若無睹。

可是，為什麼她卻沒有這裏的記憶？

童自輝怔了幾秒鐘才恢復神智，轉身拉開門離去。

「你放心了好了，」她又昂頭挺胸，「我不會因為有錢了就拋棄你！」

童自輝不解轉過臉。

最後，她只能去廚房。冰箱里陳列著牛奶果汁和罐裝咖啡，還有幾盒真空包裝的咖喱牛肉，卻沒有蔬果魚肉的蹤影，雙開門的大冰箱里連根兒蔥也找不到。

戀戀不捨地離開大床，她走到梳妝台前，手越過化妝品和護膚品，拿起那個金色的絨布首飾盒。費了點心思才找到打開的機關，盒蓋彈開，珠寶鑽石的光刷刷地刺入眼眸，首飾的數量令她連連乍舌。

「我想去外婆家吃，」童童天真的說，「只有在外婆家才可能不吃咖喱飯。」

江紫末把里裡外外的房間看了個遍，又回到ｈtｔｐs://wｗｗ.hetｕbｏｏk•cｏｍ.cｏm客廳。

回家就把剩餘的統統扔掉。意識到問題很嚴重的童自輝想。為了使兒子相信未來的日子里，餐桌上將再不會出現咖喱飯，他急忙許諾：「相信爸爸，不會再吃咖喱飯了，小惠姐姐明天就會回來。」

天生不是享福的命！江紫末摸著柔滑的貢緞床單想，在這樣寬大又柔軟的床上睡不著，偏偏在醫院的又硬又窄的床上睡得死沉。

一路不寂寞，江紫末隨手解開安全帶，整個身體都貼到玻璃窗上，聒噪的聲音不絕於耳——「哇噻——好多漂亮的車，馬路也變寬了——」

「所以？」江紫末捏著罰單問。

童自輝頭疼地看著兒子，「今天不可以，媽媽出院了，我們要一家人一起吃晚飯。」

童自輝開門，結束了這場長達一分鐘的拉鋸戰。

江紫末暗自流淚到一扇雙開的實木大門前，已經開始想反悔了，也許她不應該為了讓媽媽寬心而逞強的，現在——「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童自輝把玩著鑰匙，彷彿清楚她的心思，「趁還沒有進門。」

童自輝沒放過眼前的任何一個細節，他走到方才她站過的地方，看到水平似鏡的人工湖時，亦不自覺地蹙起了眉。

門才剛開了一條縫，童童便自他的身後鑽進屋裡，當他看到餐桌上擺著滿桌的菜，卻沒有咖喱飯時，立刻歡呼起來——「爸爸沒有騙人，小惠姐姐真的回來了！」

童自輝的神情又變得冷峻，「為什麼你沒有鬧著要跟她一起回m.hetubook.com.com去？跟媽媽一起生活總比跟著我這個陌生人好。」

童自輝一愣，連吃了一個月的咖喱飯，看來兒子真的有陰影了。

童童依然半信半疑地皺著鼻子，「真的嗎？」

「卧室的梳妝台上有你的首飾盒，你的所有首飾都收在那裡面。」

童自輝的神情彷彿若有所思，待旁邊的人已被車窗外的風景吸引去時，他才集中注意力在駕駛上。

「20塊錢就可以讓你肉疼一個月。」

耳旁終於也平靜下來。

家裡窗明几淨，地板纖塵不染，用不著她再打掃一次；洗衣機沒有臟衣服，浴室的放衣服的藤篋也空空如也，總不能把衣櫃里的衣服拿出來重洗一次；她在偌大的房子無聊到發霉，卻找不出一件可以做的事，連飲水機的桶裝水都是新換的。

他的背影陡然僵直，然後緩慢地轉過身，「為什麼道歉？」

江紫末跨進門那刻開始，莫名的熟悉感就湧上心頭，但只停留了一秒鐘就消散殆盡。

「不，今天我們出去吃。」

「如果沒出車禍，我們是不是就離婚了？」她的聲音很低很低。

不是沒有女主人的家會髒亂得不堪入目的么？為什麼她住院一個月，家裡還井井有條，彷彿是有她無她都可。

往家門方向走的兩父子發生了爭執。

離去的步履竟不若以往那般地平穩。

後面的路程，系好安全帶的江紫末坐筆直，那雙東摸摸西蹭蹭的手也規矩地放到膝蓋上，童自輝非常輕鬆地將車駛進丹楓白露花園的地下車庫。

童自輝扔給她一張罰單，「m.hetubook.com.com七年後的交通法規，乘車人不系安全帶處以20元罰款。」

她走到長窗前，俯瞰到花園裡的人工湖，陽光灑在寶藍色的湖面上。美麗的景緻卻令她的胸口遽然劇痛，一種追悔莫及的情緒佔滿胸腔，彷彿有個至為深刻的畫面在她的大腦中一閃而過，但她都來不及捕捉，耳邊還響著鬧哄哄詭異莫名的聲音，那裡又只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景緻。

她貪婪地看著外面的新鮮事物，滿大街新開的冰淇淋店，咖啡館，銀行，由衷地對童自輝感嘆道：「我以為是我發財了，原來是全國人民都發財了。」

江紫末看著那道挺拔的背影，忽然覺得心痛。

過了好幾分鐘才出來。

江紫末疑惑，抬起自己的左手，「我一直想問，戒指呢？為什麼我沒有戴戒指？你的手指也是光禿禿的。」

捏著罰單的江紫末立刻石化。

江紫末擠出一抹勉強的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句道歉是衝口而出的，也許是我欠著你的吧！」

電梯里，童自輝用餘光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說：「果然是七年前江紫末的本色。」

童自輝緊抿著唇，慢慢地走近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俯下身——拎起她腳邊的行李，徑直走進卧室。

她一連倒退了幾步。

「真的！」童自輝篤定地點頭，「今天我們先出去吃，童童想吃什麼？」

童自輝轉過身，「只有一張七寸的全家福，擺在電視機旁邊。」

江美韻終於放心地上樓了。

她的視線掃過敞亮的客廳，寬大的落地長窗， 淺灰色的沙發，牆角和*圖*書的海棠盆栽——目光所觸及的東西都讓她意識到這裡是她的家。

時針指向六點。

江紫末接著緩緩說道：「不管七年前是出於哪種原因跟你結婚，我總是要為自己求到些什麼，既是如此，在這樁婚姻里，我想我沒什麼好怨的。」

童童沒有露出應有的快樂，「出去吃咖喱飯嗎？」

「求仁得仁吧！」

「對不起！」

「所以，請發財的江紫末女士依法繳納區區的一點兒小罰款！」

車在這時緩緩地靠邊停下來，童自輝解開安全帶下車，與站在車旁的交警交談著什麼。江紫末只看到他接過一張單子，交警敬個禮后離去。

「那是什麼？地鐵站，我們市什麼時候有地鐵了——」

童自輝露出一抹琢磨不透的淡笑，「這套夫妻共同財產可比不得你媽住的香榭里舍花園。」

江紫末躺在床上無法睡著，輾轉反側了一個小時，終於決定結束「休息」。

「什麼本色？」

他連忙搖頭，「不是，你想吃什麼我們就去吃什麼。」

交待完畢，他走到門邊換鞋。

到樓下找人詢問到超市的地址，得知小區里就有，她直奔而去，一個小時后滿載而歸。

江紫末暗暗跺足，她又忽略了自己也是有錢人這個無比愉悅的事實。

童自輝剛回到車上，江紫末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了？你違反什麼規定了？」

「……勉強沒有幸福。」

一頓飯卻做了三個小時，江紫末也不知為何，切菜的手法生了，火候把握不準，調味時心裏沒數——幸而基本功紮實，上桌的菜色總算沒給江美韻大廚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