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命神器
第0451章 公道自在人心

黃昏時,薛紹走出玄武門準備回家。一路過來,他感覺到每一名羽林軍的臉色都很沉肅,彷彿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一樣。
「你是指陳三斗吧?」薛紹說道,「他是武攸歸的親戚。一定是武攸歸去找天後求情了。」
「……」聽完這一通話,太平公主沉默了。
剛出了玄武門,薛紹看到一隊熟悉的車駕,太平公主居然在這裏等著他。
「薛郎,還是讓我去吧!」太平公主的語氣柔和了一聲,輕嘆了一聲道,「如果不是二聖分別對我有所交待,我也不會過問你的公職之事。為免夜長夢多,我必須儘快進宮回話為妙!」
「薛郎,你不要太固執了!」太平公主彷彿是動了一點氣,「殺了人又打了人,你要豎立恩威也達到目的了,何不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呢?又何必因為一點小事令我母親為難並四處豎敵結怨呢?」
「安然,你別生氣。」薛紹說道,「我不是有意與你對著干,在公事上,我有著我自己堅定的原則與底線。不光是你,哪怕是陛下或是天後當面這樣問我,我也會當面這樣回答!」
薛紹點了點頭,「是這樣。」
二將走後薛紹卻在心裏打鼓,我勸他們歸勸他們,但問題是陛下會給咱們撐腰嗎?……李治性格軟弱,扛不住壓力了就推卸責任的事情幹了可是不止一回了,當年上官儀就是這麼死的;在與天後宰相們的較量之中,李治也是繞盡彎子、步步忍讓!
「……」太平公主再度沉默了。只不過這一回她瞪著薛紹,彷彿有點生氣。
和圖書「言之有理!」兩個大將軍異口同聲的贊同。
「安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也不想因為這些公事與你爭吵。」薛紹盡量心平氣和,說道,「軍隊自然有軍隊里的一套行事辦法,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反倒會一事無成。多餘的話我也不想說了,總之,這一次我是三思而行,絕不是一時衝動。」
「看來羽林衛大將軍,真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夠勝任的!」程務挺都有點灰心了,連連搖頭道,「我還是喜歡在邊疆帶邊軍,手持斧鋮代帝行令,令行禁止不從者斬,一切事情都好辦。哪像御林軍,大將軍就連生樣予奪之權都沒有,一不小心還有可能會要得罪哪個宰相王公!」
「我一整天都陪著天後,我能不知道嗎?」太平公主皺起了眉頭,「薛郎,你是不是有一點太過火了?」
「行。」
再者,在左右羽林軍設置了大將軍以後,順理成章的也就在各自增設了一名將軍,這個人選是在內部提拔的。加上原有的一名將軍,左右羽林衛一共就有了兩名大將軍、四名將軍。除了程務挺與李謹行這兩名大將軍,其他人都是羽林軍舊將,勢力盤根錯節彼此關係複雜。
「包括天後嗎?」薛紹的眉頭皺起,臉色也有些沉了下來。
太平公主神秘兮兮的「噓」了一聲,「回家再說!」
「不行!」太平公主很堅決,「萬一你也用這副強硬的腔調與二聖對談,哪怕你再有道理,他們也說不定當場就會砍了你!」
「那麼趙義節呢?」太和*圖*書平公主說道,「我是認識他的,因為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被我父皇接到宮裡來照顧。他是個孤兒,他的祖父與父親都是大唐的英烈。就算不看我父皇的面子,你也應該看在其祖其父的英魂的面子上,饒他一命!——他們不都是大唐衛士的概模嗎?」
「現在去?這不剛回來么!」薛紹連忙勸道,「明天我自己去說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了。」
「你上任不久立足未穩,怎能濫開殺戒呢?」太平公主說道,「你那一刀下去,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哪裡過火?」
總而言之,羽林軍內部是派系林立,宛如軍閥割據!在這樣的情況下,李謹行與程務挺想要完成「大一統」,那真是難上加難!
「你還生氣了是嗎?」太平公主好像也有點不快了,說道,「我可都是為了你好!」
薛紹沒有再急於爭辯,給了太平公主充分的思考時間。他深信,無論是武則天還是武則天調|教出來的寶貝女兒太平公主,都是一定能夠明白自己說的這一番道理的。
「……你這犟驢!」太平公主真的生氣了,恨恨的罵了一聲跺腳就要衝出去。
「薛郎,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些大道理,有時未必能夠敵得過人心。」太平公主說道,「或許人們一時拿不出充足的理由來反駁你或是讓你改變主意,但律法也不外乎人情,如果你做得太過刻薄絕情,那也是會被人記恨和報負的!」
「薛郎,你千萬不要這麼做!」太平公主著急了,連忙道:「千騎是皇家御https://m.hetubook.com.com率,你若是將他二人交給大理寺審判,無疑是將家醜外揚,有損皇家聲威。」
估計是程、李二將,已經在羽林軍當中開始整風了。
「薛郎,你要這樣想才對!」太平公主苦口婆心的勸道,「武攸歸原來是千騎左郎將,為了給你和薛楚玉等人挪讓位置,天後都把武攸歸從千騎調離了。武攸歸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要治死他的小舅子。你覺得合適嗎?」
稍後程務挺與李謹行就走了。與來時的忐忑與被動不同,他們從薛紹這裏彷彿獲得了精神上的動力與底氣上的支撐。三個人,彷彿也結成了一個臨時的同盟。雖然薛紹的輩份與官職都要比他們低,但兩個大將軍都心裡有數,薛紹既是這一場「整風運動」的發起者與推動者,還是這個同盟的「精神領袖」。
「安然,你怎麼在這裏?」薛紹好奇的上前問道。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堅定信心,一同大刀闊斧的對北衙的軍紀來一個大整治!」薛紹說道,「不管他人的後台有多硬、背景有多深,我們代表的是正義與律法,背後有陛下撐腰——還有何懼?」
程、李二將從他們的嘴裏,問出了不少人的名單。拿在手上,他們頗為頭疼。
「我知道。」薛紹點了點頭,「公道自在人心,我的心裏也是有著一竿稱的。如果我有私心只是為了針對武攸歸,那麼今天被砍頭的就一定是陳三斗。實際上,我與崔賀儉還是袍澤好友,但我殺的卻是他的族弟崔賀明。理由只有一個,陳三斗罪不致和*圖*書死,崔賀明死有餘辜!」
攝於薛紹的一刀之威,趙義節與陳三斗徹底的老實了,對薛紹與程務挺、李謹行的問題是有問必答,希望能夠將功補過逃得一條性命。
如果武則天真是一個因私廢公、器量狹窄之人,那她也就沒那個可能成為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薛紹笑了,「消息傳得可真快啊,連你都知道了!」
「這麼說來,就算是我母后要出面干涉,你也不會賣她老人家一個顏面了?」太平公主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我也不會殺趙義節。因為他也罪不致死。」薛紹說道,「我最多把趙義節與陳三斗交給大理寺處罪。他們觸犯軍規我已經處罰過了,可是他們同樣也觸犯了律法!」
原來太平公主昨晚陪同天後夜宿皇宮,今日特意在此等候薛紹下班了一同回家。到家之後,太平公主越加神秘的將薛紹叫進書房裡並斥退了左右所有人等,認真的道:「我有事情跟你說!」
「安然,我半點針對武攸歸的意思也沒有。是那陳三斗太不識時務,自己撞到了我的刀口上。」薛紹說道,「千騎紀律渙散宛如一盤散沙,二聖任命我為千騎中郎將並命我整治千騎,我就必須盡職盡責。千騎裏面的人,個個都有來路,個個都有背景。如果我因為顧及一些人事關係而處事不公或是枉廢軍規,那我還做這個中郎將幹什麼?——如果我看在天後的面上釋放了陳三斗,那的確能夠成全我對天後的小忠與私義;我堅持執法嚴正、維護軍規森嚴,這是對二聖對朝https://m.hetubook.com.com廷的大忠,是出於公義!二者權衡,你認為我該如何選擇?」
薛紹不覺脖子一涼,訕訕的道:「你放心,我不會。今天就不去了吧,在家好生歇息便是。」
一番對談之後薛紹方才知道,原來羽林軍遠比千騎要複雜得多。千騎畢竟只有八百號人,左右羽林衛加起來可是有六千人的。再加上此前是李尚旦當家作主,現在李尚旦雖然被拔除了,可是他留下的派系仍然存在。
還真是令人擔憂啊!
「什麼事情,如此隆重?」薛紹問道。
「我才沒有那麼小家子氣呢!」太平公主站住了沒跑,但是翻了薛紹一個白眼,「我是要趕回皇宮去,代你向我父皇與母后陳述你的這些道理!」
小夫妻倆結伴而行。
「好!」二將一同大聲道:「那就幹了!」
「二位大將軍,其實大可不必報怨。」薛紹說道,「二聖讓你們統領左右羽林衛,是寄予了厚望的。你們不妨放開手腳來干,得罪了誰都要比辜負了二聖強,對吧?」
「依我看也只有薛公子這樣的人,才能帶好御林軍。」李謹行也連連搖頭,「今日那一刀,斬得何等的痛快淋漓!換作是我們,哪兒敢呢?」
「那千騎犯法,就不追究了嗎?」薛紹說道,「長安的百姓對於個別橫行霸道的千騎已是怨聲載道,如果不給他們一個說法,怕是更加有損皇家聲威吧?!」
「安然!」薛紹連忙將她拉住,笑嘻嘻的道,「我說話語氣太沖,向你賠罪還不行嗎?你別這樣!」
「你今天是不是殺了個人?還抓了兩個人?」太平公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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