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金粉時代
第0727章 福兆隱憂

「這是在你自己家裡,謝什麼座?」武則天笑道,「別拘於俗禮過於客套。今日,我這個老太婆要和自家的女婿,聊一聊家常。」
薛紹長女的滿月宴,辦得十分的隆重。武則天親自到場,京城的文武百官幾乎全來了,如同重大節氣和朔望大朝時的國宴一般。
「有何隱憂?」武則天問道。
「是……」
薛緒繼續念誦,薛紹聽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問道:「黑齒常之派人前來道賀了沒有?」
「太子洗馬,程務忠。」薛紹輕吟了一聲,心中想道現在太子東宮都是空著的,太子洗馬自然是一個空得不能再空了的官職。換作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官職,怕是多半不保了。
薛緒怔了一怔,小聲道:「愚弟聽聞,二哥前些日子與他鬧得水火不容,險些兵戎相見……他若是來了,反倒是有些反常了吧?」
薛紹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個問題,臣也有仔細的思考過。于公于私來說,臣都願意回朝就職。但是,臣有一點放心不下朔方的邊防。」
當著眾賓客的面,武則天讓侍從宣讀皇帝的聖旨,欽封薛紹與太平公主的嫡長女為寧晉縣主。
按大唐成例和律法,除了皇太子的嫡女封郡主,其他親王和公主的嫡女都封縣主。但是剛剛滿月就得以封賜的縣主,可不多。
「說得有道理。」武則天認可的點了點頭,「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再強悍的士卒也需要指m.hetubook.com.com揮得當,方能百戰百勝。」
「這小子伶俐,我喜歡。」武則天呵呵直笑,「薛紹,看來得是你發令,他才敢起身了。」
「傻小子,還不快起來向太后見禮?」薛紹沒好氣的道,「讀書讀呆了你!」
「太后,表面看來,朔方確實穩固得很。」薛紹道,「但是其中也深埋隱憂,令人難以徹底的放心。」
「臣謝座。」
「太后!」薛紹連忙起身相迎。
武則天呵呵直笑,「薛紹,沒想到你在家裡,還挺威風的。」
「其二,臣曾經領兵多次擊敗突厥人,朔方軍被突厥人視為眼中之刺,肉中之釘。他們一定會來興師報復的。」薛紹說道,「不是臣非要如此狂妄自大,一旦臣離開了朔方軍,那裡就再也無人能夠對抗阿史德元珍。一旦他們興師來犯,我軍必然吃虧。」
這時,薛紹正聽他的弟弟薛緒彙報,今日來賓的禮單之事。薛紹並不關心那些客人都送了一些什麼樣的珍寶器玩,他只想知道有幾個「特殊」的人今天都來了沒有。
「見外了。」武則天微微一笑,「坐下說話。」
薛紹頓時把臉一板,「好好讀你的書,管這些事情做什麼?」
再按大唐時代的成例,女子出閣之前一般不取大名(連太平公主這種級別的女兒都是一樣),於是乎「寧晉」就成了大家對她的稱呼。對此薛紹可不習慣,自己的寶貝女兒和*圖*書哪能連名字都沒有呢?但聽起來「寧晉」似乎也還不錯,還與他的哥哥麒玉有那麼一點點諧音。於是乎薛紹就順理成章的給自己的寶貝女兒取上了這個名字——薛寧晉。
薛緒乖乖的出去了。
「於國,你立下了大功德。於家,你卻是太過虧欠了。」武則天說道,「朝廷用人,務求近乎人情。讓你這樣一個成親不久的弱冠之子,常年累月的征戰在外,確是不公。」
薛紹早就知道武則天想要說什麼了,無非就是太平公主提過的那事兒,想讓自己卸下征袍回朝做官。
「其一,群龍無首。」薛紹道,「臣離開朔方已經太久,一直沒有進行正式的軍權交割。這樣一來,臣麾下的那些大將們就容易心生桀驁互不相服。若在平常,倒也不會出什麼大岔子。一旦打起仗來沒了統一指揮,他們就會各自為戰處處碰壁。」
武則天呵呵直笑,「薛緒,本宮在深宮之中都多次聽聞,你和薛稷是國子監里並肩齊名的大才子。更有人言,你二人都有望成為繼薛元超之後的第二位出自汾陰薛氏的天下文宗。按理說,你該是意氣風發倜儻風流。怎麼回到了家裡,你就像是小老鼠進了貓兒窩呢?」
「非是本宮刻意打探消息靈通。你的家事,莫也不是本宮的家事?」武則天說道,「自家的事情,本宮自己還不能多作關心嗎?」
他沒有急於爭辯,先聽一聽武則天想要說m•hetubook•com.com什麼。
「沒有。」薛紹也笑,「只是父母早逝,我們兄弟三人打小相依為命。薛緒年紀最小,心裏對他的兩個兄長頗為依賴和敬畏,視同父輩一般。因此,我和大哥如果不板起臉來兇惡一點,他還會不習慣了。」
「沒有。」薛緒答道,「說是偶染風寒不便出門,派了他胞弟、太子洗馬程務忠代表前來恭賀。」
「有點意思。」武則天笑道,「如此看來,你們兄弟三人的骨肉親情非是一般的濃厚。本宮聽聞,你把藍田縣的祖業田產全都轉到了薛緒的名下,還每月送他許多金帛糧米,好讓他在國子監里安心讀書潛心治學。可有此事?」
薛紹不由得微微一怔,「突厥的使臣?」
「太后說得是。」薛紹拱手而拜,「臣,多謝太后掛懷關切!」
「出去!」薛紹低喝了一聲。
薛緒連忙起身,一臉通紅的彎腰作揖,「臣拜見太后……臣多有失禮,望太后恕罪!」
寧晉小縣主倒也不客氣,除了哇哇大哭的一直吵嚷她這位震爍天下的外婆,還在她身上尿了兩回。武則天非但不怒反而大喜,說這是大大的福兆。
「不必多禮了。」武則天笑呵呵的走過來,說道:「本宮不請自來,叨擾了你兄弟倆了。」
薛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些許雞毛蒜皮的家事而已,太后你老人家的消息真是靈通。」
正當此時,門口響起一個聲音,「久聞汾陰薛氏門風嚴謹最和-圖-書重孝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武則天笑道,「現有外人在此,薛緒,你怎麼還跪著?趕緊起來呀!」
「如何放心不下?」武則天說道,「近一年多來本宮接連收到夏州與朔方傳來的奏報,說那裡的邊防已是非常之穩固。朔方軍曾是裴公帶過的軍隊,後來又由你精心調|教,早已是軍兵強馬壯將帥傑出,士卒用命每戰必捷。如今隨著銀川軍屯的開墾,更添糧草豐足補給無憂。本宮遍觀大唐邊防,最稱得上固若金湯的,非朔方莫屬。」
武則天仍是不知疲倦的哄逗了小縣主許久,直到她睡著了,才讓奶媽抱去伺候。
「好像是沒有。」薛緒說道,「愚弟這一眼掃下去,就沒有一個姓名是有四個字連在一起的。」
武則天笑容可掬言語輕鬆的便開說了,「薛紹啊,你與太平成親也有幾年了,兒女都已生下了一雙。可你想過沒有,打從你們定婚開始,你就一直混跡在軍旅當中,沒個消停的南征北戰。」
「你這不是狂妄自大,是說得在情在理。」武則天微然一笑,說道,「朝堂上的大臣,或許不盡知曉。但是軍隊里的人卻是個個都清楚,你就像是元珍的天敵和剋星。就連突厥派來的使臣都親口說起,阿史德元珍縱橫草原從無敵手,但只要遇到你就必然失敗。乃至於上次元珍在黑沙南牙興兵二十萬將要南侵,卻被你一封書信就退了去。你就和圖書是所有草原人的噩夢,這句話曾經是裴公說的吧?現在卻由突厥的使臣,轉述給了本宮來聽。」
「是。」薛紹點了點頭,「我很慚愧,一直很少有時間陪伴公主。」
「薛紹,你回朝京職,如何?」武則天向來不大喜歡在臣子面前繞彎子,尤其是在私下的場合。
「這……」薛緒無言以對,臉更紅了。
薛紹不禁笑了,「大唐十六衛共有十六個大將軍,除開我自己一共有十四位前來道賀,也就只有黑齒常之這個左鷹揚衛大將軍沒來了。」
「太后說哪裡話。」薛紹笑道,「閑來無事,聽他說些家長里短而已。」
薛緒仍是跪著,說道:「臣回稟太后,長兄如父,兄長如何責罵薛緒都是應當,不算家醜。再而言之,太后也不是外人啊!」
「小婿樂意奉陪。」薛紹笑了一笑,「岳母大人,請講。」
「愚弟失言,二哥恕罪!」薛緒慌忙拜倒下來,以額貼地。
熱熱鬧鬧的宴會結束了,賓客們依次散去。太平公主府里只剩下薛紹的兄弟這兩家內親,再就是武則天了。
當薛緒念到程務挺的名字時,薛紹打斷道:「他本人沒來吧?」
武則天喜歡女兒,宮裡宮外甚至滿天下都是人盡皆知,這最直接的就表現在她對太平公主的溺愛。現在太平公主也生了女兒了,武則天是更加的高興和喜歡。生日大宴的那一天,她幾乎每時每刻都抱著寧晉小縣主,連接受朝臣敬酒恭賀之時也沒捨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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