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金粉時代
第0890章 殺人見血而已

「什麼時期,都有可能是你們所說的非常時期。這讓人應接不暇。」薛紹說道,「作為一名將軍來說,我只知道眼下就是幹掉突厥的最好機會。如果錯過,失不再來。」
李孝逸直愣神,「那麼薛駙馬,究竟想幹什麼?」
「駙馬要北伐?」李孝逸的表情之中,滿是驚愕。
薛紹斗然睜開了眼睛並且坐了起來,「什麼?」
李孝逸算是薛紹的老熟人了,如今已是一等一的封疆大吏。但如果不是薛紹推薦他挂帥東征平定揚州叛亂,並派出了魏元忠和薛楚玉這樣的智士猛將給他助力,并州大都督府長史這樣的官職怕是很難落到他的頭上。
薛紹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什麼事?」薛紹懶洋洋的問。
「我勸駙馬,還是三思為上啊!」李孝逸仍在勸,「朝廷現在迫切需要穩定,武太后現在迫切需要薛駙馬的鼎力扶持!你若回軍支持太后,便是一錘定音大局可定!反之,朝局將會一直動蕩不安,國內或許生出異變,那也未可知啊!」
「元珍已死!」張仁願說道,「至少也是行蹤不明,沒在骨咄祿的身邊!」
「若非如此,他此行便與送死無異。」張仁願說道,「王昱,可不是惡來。」
李孝逸表情尷尬,覺得很沒面子。
「也不是什麼大事。」張仁願上前幾步,說道:「近日來,末將一直奉命審問諾真水一戰當中,俘虜的那幾個假元珍。末將把諸般手法都用上了,也實在問不出一個子丑寅卯。想m.hetubook.com.com必,他們是當真不知道什麼有用的消息。」
「那萬一他猜得不準呢?」張仁願更加驚訝,「萬一元珍本人就在骨咄祿的營中,如何是好?」
薛紹點了點頭,「仔細一想,突厥大軍一直按兵不動,確是詭異。如果元珍已經回到了骨咄祿的身邊,他們一定不會如此。」
於是李孝逸繼續道:「然而薛駙馬乃是先皇的外甥,李家的女婿。如今,幾乎整個黃河以北的兵馬大權盡在薛駙馬的掌握之中,武太后和整個朝廷都對薛駙馬失去了掌控之力。」
「那就宰了喂狗。」薛紹閉上了眼睛,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李孝逸也沒怎麼跟薛紹兜圈子,略作寒暄之後便切入正題地問道:「駙馬打算,何時撤軍?」
李孝逸愕然道:「如今非常時期,駙馬何不從長計議?」
「薛帥竟然不知此事?」張仁願吃了一驚,連忙又重複了一遍。
李孝逸點點頭。
薛紹淡然微笑,說道:「李梁公,你我乃是故交,彼此知根知底。有話,不妨直說。」
「幹掉突厥。」薛紹的回答就像板上釘釘一樣,字字鏗鏘。
又過了一天,王昱沒回來,并州長史李孝逸卻來了。他帶了大量的酒肉和糧食冬襖等物,前來犒軍。
薛紹哈哈的大笑。
那人進來了,薛紹躺著沒動眯著眼睛打量,是張仁願。
「哦!」薛紹做恍然大悟狀,「這就是李梁公勸我退兵的理由?」
「突厥叛國,掠我m.hetubook.com.com疆土殺我子民,連年累月侵擾不斷,大唐深受苦害。」薛紹反問,「薛紹上奉皇命下合人意,弔民伐罪平叛止戰,這有何不妥?」
「唉!」李孝逸輕嘆了一聲,說道:「駙馬是明白人,其實不用老夫多說你也能夠想到。如今這態勢,已然明了。武太后遲早將要革李唐之命,自登大寶。」
薛紹沉默了片刻,擺了擺手,「不經歷一點生死磨勵,成不了大器。如果他當真因為此事而死,那也只能證明他的魯莽和無知。你不必自責,我也不會怪你。」
「他怎麼知道,元珍死了?」張仁願驚道。
大概是因為多喝了幾杯酒,薛紹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了許多,失眠的癥狀得以減輕了不少。入夜不久后他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倦意,於是準備早點睡覺。
「而他剛一露面,就被我狠揍了一頓。縱然再有見解,也不敢開口對我講。」薛紹呵呵的笑了幾聲,搖了搖頭,「我是不是嚴厲得有一點過份了?」
對此,李孝逸的心裏還是相當清醒的。所以,他絕對沒有在薛紹和眾將面前,表現出半點的傲慢,倒像個鄰家老大爺一樣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薛紹帶著微笑,補充了一句,「沒人。」
薛紹靜靜的聽完,然後微然一笑,「李梁公,沒人能夠阻止我的北伐。」
這絲笑意在李孝逸看來,很是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他壓低了聲音急道:「薛駙馬莫非就沒有想過……兵權太盛招來嫉恨,功和-圖-書高震主惹人忌憚?」
「猜的。」
李孝逸的表情徹底僵硬。
兩天過去了,突厥大軍依舊是一動不動。王昱,也沒有回來。
李孝逸連忙打開一看,筆墨猶新,這是一份薛紹向朝廷請命,將要率軍北伐平定突厥的重要奏章。
薛紹不由得心中一亮,「你是說,他是根據自己收集的情報來推測,元珍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到這時,軍中眾將幾乎已經認定王昱是回不來了。再或者,他會變成了碎片躺在盒子里,被人送回來。
「薛帥好不容易早點安睡,張將軍明日再來吧!」吳遠在回話。
薛紹雙擰緊擰的點了點頭。
「然後呢?」薛紹問。而且臉上漾起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但我看王昱,並非是有勇無謀之輩。」張仁願冷靜了下來,平靜地說道,「他敢行此大胆之舉,想必心中也是有所把握的。」
「撤軍?」薛紹用上了反問的口氣,然後笑了一笑,將一份奏章扔到了李孝逸的面前。
「末將也早有此感。」張仁願說道,「就算元珍在諾真水戰敗了,也沒有讓他們的主力大軍傷筋動骨。現在敵軍數倍於我,剛剛又斬殺了我軍大將士氣正旺。如果我是元珍或者骨咄祿,趁我軍初時立營未穩,早該一鼓作氣的殺將下來。至少也不會,讓我們輕鬆自如的調兵遣將凝聚力量。如今朔代二州的大軍都一同匯聚而來,他們仍舊沒有半點動靜。由此可見,敵軍內部很有可能陷入了一陣混亂之中。而這個混亂,很有可能是因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元珍引起的!」
「是。」張仁願應了一諾正準備走,斗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說道:「早前王昱來找我,要走了其中的一個俘虜,並且把他燒死了。當時他對末將說是奉薛帥之命行事,因此末將沒有多問。」
薛紹心裏的感覺很複雜,無法向任何人敘說。最近他總是頻頻的想到上官婉兒,不時還會感覺到心臟傳來隱隱的痛感。
薛紹深吸了一口涼氣,轉而苦笑了一聲,「看來,我們都是打仗打糊塗了。這麼明顯的破綻,居然視而不見?」
張仁願愣了半晌沒吱聲,後悔不已的道:「早知如此,我當時就該阻止他,或者早點來向薛帥請示。」
薛紹說道:「李梁公苦口婆心是為我好,薛紹感激在心。如果薛紹沒有記錯的話,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的詩句,是出自晉人的《君子行》?」
李孝逸被嚇了一跳,「薛駙馬,你!……」
李孝逸足足愣了半晌,竟無語以對。
不是詩人敘說的那種傷痛,而是實體的痛,像是心臟在被某個冰凍的錐刺反覆的扎來刺去。
「對……」薛紹恍然大悟,緩緩點頭,「就算是斷手斷腳,也不會讓一個人神志不清行為失常。能導致這一現象的,只有腦子糊塗了!」
「叨擾薛帥,末將知罪。」張仁願有點自責。
「而元珍,恰是突厥人的腦子!」張仁願說道。
「沒錯,他是在奉命行事。但是這小子!……」薛紹不輕不重的吸了一口涼氣,「我大概知道,他是用了什麼法子,去要程https://m.hetubook•com•com務挺的遺體了!」
薛紹呵呵直笑,輕鬆自如的道:「當然了,薛某也並非是野心狂徒。我的矛頭永遠不會對準自己人。我更加不容許任何人,想要禍亂這個天下。因為,這是我和我的袍澤弟兄們,一直都在誓死擅衛的——國!」
「嚴師出高徒。」張仁願笑了一笑,說道:「如果他能活著回來,想必,會經歷一番脫胎換骨的改變。」
薛紹翻了個身,「叫他進來。」
「那他就死定了。」薛紹深吸了一口氣,「這小子,算是豁出去了。」
「可惜了,薛某隻是一介武夫。殺人見血而已,並非什麼謙謙君子。」薛紹咧嘴一笑。
薛紹沉默的思考了片刻,說道:「這麼說,如果明天王昱把程務挺的遺體帶回來了,那就證明?」
「古人云,瓜田不納履,要下不整冠。」李孝逸作苦口婆心之狀,「薛駙馬,何不妨微杜漸?」
「嗯。」薛紹如此應了一聲,「說下去。」
張仁願也苦笑,「王昱,旁觀者清。」
由「少帥」到「薛帥」,這一稱呼的改變只花了一天的時間不到。可是薛紹感覺,自己卻是步入了人生的另一階段。
於是犒軍之後,薛紹專請李孝逸前來私談。
張仁願先是怔了一怔,然後恍然頓悟,「他是打算用假元珍的遺體,換回程務挺的遺體?」
剛剛躺下不久睡得正模糊,薛紹聽到帳外有聲音,「薛帥可曾睡了?」
但是薛紹心裏清楚得很,犒軍歸犒軍,李孝逸肯定還有別的來歷。那一點私恩,還不足以讓李孝逸拋卻立場與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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