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無雙
第1077章 龍抬頭

「你們還笑得出來?!」武則天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郭元振,朕命你前去招撫右衛大軍,止住嘩變。朕不妨把醜話說在前頭,他們如果願意回頭,朕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朕翻手之間也能讓他們全都灰飛煙滅!」
自黨金毗與郭大封被下獄之後,朝廷從御林軍訓當中抽出兩名將領,前去暫領右衛軍事。這日清晨,怒不可遏的右衛將士衝進帥營之中,用麻繩將那兩名御林軍將領給綁了個結結實實扔上了一條軍船,讓他們漫無目的飄在了洛水之上。
「……」武則天咬牙,沉默。
由於並非戰時,這三萬大軍僅僅配備了訓作需要的少批戰馬和漆槍、橫刀這些輕型武器。
「我不屑與我言語,便是蔑視於我。」年輕男子單手剪背踱起了步子,不急不忙的道,「倒也不奇怪,因為我也十分的輕賤於你。你最多也就只是一條忠誠于薛紹的狗,除此之外,你一無是處。」
「朕現在,不治你罪。」武則天幾乎早有預料,淡然道,「朕只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
如今的大周女皇自認是上古大周王朝的後裔,她也傳承了這一習俗。二月初二這一天,武則天帶著文武百官來到了洛陽郊外的田野之中,並親自拿著鋤頭下地揮了兩下。
幾名獄卒嚇得驚叫,倉皇回身跪在了鐵籠前,「郭安將軍,你是天神,你是真天神!!」
「朕知道。」武則天道,「朕就是想讓郭元振前去安撫右衛。但你看他現在這副子,朕還能派他前去嗎?」
……
這時狄仁傑站了出來,說道:「陛下,當務之急並非是追責,而是解決眼前m.hetubook.com.com之亂。」
快到了傍晚,郭元振總算是回來了。
「臣……不敢說。」
搭載著那兩名將領的軍船還剛剛飄到江面上不久,右衛的人就已經衝到了洛陽城的定鼎門前。
郭安的頭髮都已經被點燃了,但他仍是一動未動。
「陛下,右衛嘩變,已攻殺到定鼎門前!」
「雞犬不留!!!」
獄卒們頓時目瞪口呆,因為他們已經聽到了皮肉被灼燒發出的嗞嗞聲,並聞到了一股焦臭味。
但他們是右衛的軍人,這些武器對他們來說,已經太夠用了。
「不,不是!」郭元振道,「是,張易之!」
兩名獄卒在牢門前升起了一大堆火,卻不像是要用它來取暖。他們將一根又一根燃盡了黑煙的火炭從火堆里夾出來,放進另一些鐵盆里,然後往牢房裡搬去。
郭安淡淡道:「該是鵝鴨炙吃了太多,遭了報應。」
籠子顯然是新做好的,很大很結實也很沉重,他們抬的十分費力。
這讓文武百官感慨萬分。
守城將一跑,城頭的軍士嗚嚷一陣大叫,全都跑了。
「右衛!那可是右衛的洛水大軍!」
但是今天這火盆取了一盆又一盆,就像是沒個盡頭了。而且這所有的火盆,全都送進了同一間牢房裡。
年輕男子也有點驚愕,他大叫道:「加炭,加炭!!」
「啊?原來不是要治罪?」郭元振一個激靈又將帽子從地上撿了起來,戴好,急道,「陛下,事不宜遲,萬一真讓右衛的軍士衝殺了進來,那可就一切失控了!」
「冤有頭債有主,不怨你們。」郭安仍是淡然,「開門。」
「誰m.hetubook.com.com他娘的要跟右衛打?!」
一盆又一盆的炭火還在不停的搬進來,這間不斷有北風灌入的牢房裡,都已變得十分溫暖。
郭安根本就懶得搭理他。
郭安身上的囚衣已被點燃了,但他仍是靜靜的站著,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別,別……臣說!」郭元振嘆息了一聲,「他們,只是想要一顆人頭。」
郭安看了一眼那個剛剛被搬進來的大鐵籠子,正在被幾名獄卒抬架到火盆上去。
今年的神都洛陽,春寒料峭,彷彿比冬天還要更冷。
郭安環視了他們一眼,呵呵一笑,走進了鐵籠子里。
「速開城門!」
武則天氣得長嘆了一聲,坐了下來。
狄仁傑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說眼前之事可大可小。右衛這些人其實鬧得並不太凶,否則以他們的能耐,現在整個洛陽城肯定早就血流成河了。
「你、你們都是右衛的兄弟?」守城將大聲叫道,「你們這是要作甚?」
但是郭安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只是靜靜的站在鐵籠子里。
幾名獄卒將一個大鐵籠子抬進了牢房。
……
「否則殺將進去!!」
然後,駐洛水軍營的右衛大軍三萬餘人,一同嘩變!
滿朝的人都發出了嘻笑聲。
三日後,躁動不安早已多時的右衛洛水大軍,終於嘩變!
等郭元振的消息。
終於有一人上前打開了牢門。
牢房裡除了關著一個犯人,還坐著一個衣飾無比會貴,容貌羡煞女子的,年輕男子。
郭安看了看眼前這個渾身散發出濃烈脂粉香味,可以用「妖嬈」來形容的年輕男子,「呵」的輕輕一冷笑,片言不和圖書發。
幾名獄卒都已經有點看不下去,悄悄要往外走。
「你們幾個。」郭安突然道。
「你!……」年輕男子瞬然氣煞,大喝一聲,「將他架出來,投入籠中!」
年輕男子略顯慍惱的咬牙皺眉,沉吟了片刻,他一揮手。
「郭安,似你這般粗魯的莽夫,一定沒有吃過鵝鴨炙這等的美食。」年輕男子斜瞟了郭安一眼,繼續道,「記得三年前的今日,便是二月二龍抬頭。我和我的幾位兄弟聚於一堂,約好各獻一道美食然後一同品鑒,看誰能夠勝出。我便自創了這一道鵝鴨炙的美食。你想知道,它是如何烹制的嗎?」
既然他們還有所保留,那就一定會有條件提出……
郭安第二次「呵」了一聲,仍不言語。
年輕男子也不在意了,便自言自語道:「我先將鐵籠放置於燒旺的炭火之上,然後將鵝鴨投入鐵籠之中,籠中再放置調配好的醬醋五味汁。鵝鴨受熱十分乾渴,便會飲用醬醋五味汁來解渴。等到它們羽毛落盡肉身烤熟,醬醋五味汁的味道已經遍盡其身。運用此法烹制的鵝鴨炙,堪稱天下第一美味。」
雖然「御駕親耕」的女皇僅僅只是做了做樣子,也沒有哪個「皇娘」會來給她送飯,但久不見君顏的文武百官終於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皇帝。如此說來,朝廷就還有主心骨,天下也就不會真的亂到哪裡去了。
幾名獄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人上前。
二月二,龍抬頭。
「我不是天神,我就快死了。」郭安費力的,一字一頓的道,「幫個忙,替我傳個話給薛太尉。就說,郭安到死也沒有向任何人求過一聲饒。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當年在三刀旅給我們提出的要求,我終於,做到了。」
在上古周王朝這是重要的春耕節,周武王曾在每年的二月初二親自下田耕作,並號召百官效仿,以示重視農耕。
能關進刑部大牢里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說不定哪天就鹹魚翻身又成了貴人。所以這裏的獄卒一向很會做人,大冷天的燒盆炭火給關在牢里的犯人大爺取一取暖,並非什麼稀奇之事。
「今天,又是二月二龍抬頭。」年輕男子仍在自言自語,聲音當中彷彿還有了一絲悲意,「每年的今天,我們兄弟幾人都會聚於一堂品鑒美食。今天,卻不能。你可知道,卻是為何?」
「郭安,人送渾號漁夫,號稱是薛紹的一雙眼睛。」年輕男子看著關押在牢房裡的犯人,笑得冷峻且滿懷憎恨,他道,「我說得對不對?」
皇帝帶著大批的高官重臣去了郊野,皇宮裡倒顯得有點冷清了。一向禁衛森嚴罕有生人光臨的刑部天牢,更是靜得可以。
一半的文武官員和守城將幾乎是同一造型的,連滾帶爬的闖進了萬象神宮的丹墀之中。
他第三次「呵」的冷笑了一聲。
「不必麻煩,我自己走進去便是。」郭安泰然站起來身來,指了指牢門,「打開牢門。」
「夏官尚書薛紹不在,你這位侍郎領袖夏官。」武則天道,「如今右衛出了事,你有何計較?」
守城的軍士傻了眼,只能第一時間關起了大門。
武則天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她和滿朝文武一同坐在這宮殿里,等。
「知道了。」武則天面沉如水,「郭元振何在?」
「朕可以從別人那裡聽到。」武則天道,https://m•hetubook•com•com「然後回來,治你個欺君之罪。」
班列中的郭元振死死一皺眉,心不甘情不願的站了出來,「陛下,臣在。」
守城將差點一頭從城頭栽倒下來,連滾帶爬就往後跑。一邊跑,他一邊喊道:「右衛瘋了,右衛的人全瘋了!」
「是是,臣知道。」郭元振連道,「那些混小子就是不懂事,陛下別生氣。臣馬上把他們全都罵回去!」
皇宮裡,炸了鍋。
武則天再次拍案而起,「絕無可能!」
「那可是一群,連虎狼都要剝皮抽筋烤肉吃的混蛋啊!」
武則天的聲音猛的一沉,「是要朕的嗎?」
一盆又一盆燒得通紅的火炭,被扔進了鐵籠子腳下的大盆當中。
武則天倒是在龍椅之上,端坐如常,威儀不減,「何事?」
皇娘送飯御駕親耕,便由此而來。
一回來,他又將帽子解了下來,放到了地上,「陛下,臣無能……」
路上的百姓嚇壞了,倉皇逃遁。
「陛下……」郭元振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慢慢摘掉了自己的官帽將它放到了地上,說道:「臣對此,無話可說,也無能為力。臣只能引咎辭官,並甘願受罰。」
郭安走了出來。
一名獄卒小心翼翼的道:「郭將軍,我們都知道你身手非凡。如果不是你自來投獄,沒人能捉得住你。就算是戴著鐐銬,如果你真的想逃,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地方能關得住你……」
年輕男子用一塊綉帕捂住了嘴鼻,不清不楚地吼道:「今天我就把你給灸了。用你一條狗命,用他一雙眼睛,祭我兄弟的在天之靈!」
說罷,郭元振扯腿就跑了。
幾名獄卒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幾步。年輕男子也有點緊張,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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