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著再無生機的屍首，突兀一顫跪倒在地，伸出顫抖的手將屍首抱在懷裡，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只有眼淚從眼角落下，就像這漫天的雨水。

皇帝揮手，心腹會意離開。心腹約莫半個時辰后回來，低聲道：「沈蹊不願意來，他說他不認識月相思。」

翌日午時，月相思被押往鬧市處斬。一路行來，圍觀的百姓紛紛投石擲物以示憤怒。她始終埋著頭，沾了蛋黃的長發從臉頰垂下來，遮住如冰雪的一張臉。

暗探接到信hetubook.com.com號來到棠花飄落的庭院時，那個永遠冷冽堅硬的女子雙手抱膝坐在棠花樹下，月色將她的影子照得小小一團，周身都是破碎的光芒。

儘管每一位被殺害的朝官東廠都能拿出罪證，可這樣的殺戮仍引起民怨沸騰，令人想起十幾年前皇帝剛剛登基時，由月家引起的民憤。多麼可笑，時隔十多年，如此民怨竟又是因月家後人而起。

聽見動靜，她緩緩抬眼，面上一派冰冷，彷彿剛才的軟和圖書弱只是假象，仍是沒有情緒的嗓音：「之前我讓你們壓下不動的事，今夜可以開始了。」

處斬的前一夜，皇帝紆尊降貴來到天牢。透過晦暗的光線，白衣黑髮的女子就坐在牆角，雙臂抱膝，燭火將她的身影投在地面，幾乎就要破碎。

鮮血流到他的腳邊，卻順著雨水流遠，沒有染上他的鞋邊，像是不想令他沾上半分污點。

她被押出東廠，圍觀百姓朝她扔來石頭，打中她的額頭。上次被硯台砸的傷還未好，頃刻流下和_圖_書血來，流到她的嘴角。她伸出舌頭舔了舔，若無其事地一笑。

很多年以後，上京百姓仍能想起那個夜晚，連月光都帶了血色。凄厲的慘叫一波一波劃破夜空，連遍地盛開的薔薇花都掩不住濃烈的血腥味。

午時，皇帝命大理寺捉拿東廠督主月相思，並暫封東廠以緩民怒。

暗探有些遲疑：「全部嗎？」

判決書是十日後下來的，東廠督主月相思違背聖意殘害朝官，即日于鬧市處斬。東廠助紂為孽，為非作歹，當即查封。

皇hetubook.com.com帝眼露不忍，轉頭看她，她卻只是笑笑，泛白的手指覆上雙眼，輕輕的一聲嘆息：「不認識，也好。」

她眼底閃過狠色：「全部，一個不留。」她彎起嘴角笑了笑，像夜裡獵食的狼，「他們不是說我心狠手辣嗎？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午時一刻，天落驚雷，頃刻彙集傾盆大雨，那把斬刀在一聲雷鳴中落下，鮮血落在雨水之中，就像水面開出殷紅的花。

大理寺上門拿人時，月相思已脫下官服，她穿著素白的一www.hetubook.com.com身裙，未綰的黑髮上簪了一朵白花，像送葬的模樣。

他說：「除了你的性命，朕許你一個心愿。」

東廠一夜之間殘殺11名朝官，抄家20戶，入獄近百人。鮮血流到了府外，染紅了人來人往的青石路。

她抬起頭，清澈的雙眼，眼角泛紅，可她沒哭，她想了想，嗓音帶笑：「我還想再見沈蹊一面。」

大雨澆散了圍觀的人群，寂靜的刑場只有雨滴聲，而大雨之中藍衣男子獨行而來，每一步都似千斤，走近那無人收拾的屍首。

聖旨一出，滿京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