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坐在黑暗中的男人

正這樣嘴角帶著笑意,目光就觸及到門口那邊,LISA略帶冷意的眼與她隔空交匯了一下,紅唇上下微啟,正對著電話里的人說著什麼。
丁冬心裏哆嗦了一下,撒謊道,「去下洗手間。」
月光灑在丁冬身上,讓她感到徹骨的冷。
丁冬無心吃飯,餘光看去,邊上的周景宣也沒有動筷,只是姿態優雅地喝著紅酒,甚至還有意無意地,向她投來高深莫測的眼神。
他嘴邊的笑簡直刺眼。
丁冬在心裏嗤笑一聲,轉身快步離開。
是的,他們見過,那天晚上的酒店門口,她的照相機被摔得粉碎,還頭破血流,他遞了一塊手帕給她。
不過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她竟然嚇成這樣,丁冬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真是做賊心虛。
夏之荷在那頭情緒激動,顯然受了很大的刺|激,「雜誌社已經被砸得稀巴爛了,總編被黑道帶走了,所有我們加印的雜誌都被燒了!丁冬,我們完了,我們惹到閻王了,秦淵成了上流社會的笑話,他只能把氣撒在我們身上,他玩我們雜誌社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但他真正的目標是你,是你啊丁冬!他饒不了你的!」
「秦淵,知道我十六歲生日的那天,許下的願望是什麼嗎?」
「別問太多,去了就知道了。」阿南顯然不是健談的男人。
只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她是深愛著秦淵的,愛到深處即是恨,十年的愛戀卻挽不回他的心,於是她用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表達她的出離憤怒。
「冬冬我討厭你,我要跟爸爸說,你都不給我睡覺嗚嗚嗚!」
慌亂之下,她竟然還理智地沒有回頭,怕對方記住她的臉,然後下一秒,她站起來落荒而逃。
帥哥靠近了她一點,嘴角一縷輕浮的笑嚇得丁冬往後縮了縮,剛才對他的好印象頓時灰飛煙滅。
富麗堂皇的頂樓總共只有左右盡頭的兩扇門,這裏想必就是總統套房,她知道很多富商巨賈都喜歡住在高處,越高越好,享受著俯瞰眾生的無上優越感,而這裏六星級酒店的頂樓套房,一夜的價錢,想必是天價無疑了。
「有人嗎?」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門內靜悄悄,丁冬納悶,手放在門把上,房門是打開的。
她轉身急欲飛奔,卻忘了自己這時候不是身輕如燕的狗仔丁冬,此時此刻她是穿著曳地晚禮服假裝淑女的丁冬,一時忘形步子跨得太急太大,被裙角絆住,身體飛撲出去眼看就要與地板來個親密KISS。
接麥麥回來的路上她接到了夏之荷的電話,她也是才看到獨家照片,在電話里激動地大呼小叫:「天啊,艾明媚當著所有人甩了秦淵,還扇了他一巴掌!哦天啊天啊,太勁爆了!明天A城會因為這則消息爆炸的,丁冬,要我說你什麼好?你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誰會知道這麼勁爆的獨家是被你這個無名小記者拍下來的呢?!」
她拘謹地站了一會,很快艾明媚那打扮時髦的小助手lisa出現在通道那邊,朝她揚了揚手,「這邊!」
不知何時,身邊的空位突然坐下一個人,丁冬不敢去正眼去看,只是從餘光里判斷,落座的是個男人。
提到這事丁冬就悔得腸子都青了,算是明白天上掉下的餡餅是能砸死人的,她斷斷續續地把艾明媚找她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夏之荷說了一遍,就是現在,她都覺得艾明媚會找上她簡直是天方夜譚,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淵用陰狠的目光逼迫丁冬,恨意從牙關里一絲一絲漏出來,「你……讓我在全世界面前丟光了臉。」
她這樣理直氣壯地與他說話,偏頭就掃到舞台上的秦淵似乎正朝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心跳就不由自主加快,手心也出了汗。
丁冬早已亂了陣腳,絕望地搖頭,「沒有辦法的,之荷,我惹到那麼可怕的男人,我逃到哪都會被抓回來的。」
「小丁啊,你這回可是我們雜誌的大功臣啊!這期十萬冊全部一搶而空了,我們雜誌社這回長臉了,就連娛樂日報的同行都在跟我打聽這個署名『佟婷』的作者是誰,哈哈哈,小丁啊,用什麼假名呢?這次是你出名大好機會,總編替你感到可惜啊。」
秦淵陰沉的表情可怕極了,那目光像是要吃了她一樣,聲音也異常低沉沙啞。
「記住,如果有下一次,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你。」
丁冬低著頭,「之荷,快別說了……」
阿南猛地回過頭,鷹一樣銳利的眼攫住她的呼吸,這一次他並沒有笑,他的嚴肅令他下頜骨上的那道蜿蜒的疤愈發顯得可怕。
見他低頭瞥了一眼丁冬手上的袋子,丁冬怕他要翻找她的袋子,那裡還裝著她的微型照相機,忙解釋,「裏面都是我的舊衣服。」
一雙有力的手及時出手解救了她,丁冬心裏一松,正想感謝,卻突然心弦再度繃緊,因為這雙手還沒待她站穩,就一用力,就勢如破竹地把她整個人帶進他硬邦邦的懷裡。
她這樣的小人物惹到魔鬼又會是什麼下場呢?他能讓她失去更多嗎?可是她擁有的本來就不多,除了這條命,他還能從她身上拿走更多東西嗎?
金瑪麗穿著高級定製禮服正與身旁的貴婦說話,如今她母憑子貴,早不是秦家那連話都說不上的小老婆,可以說是風光無二了。
周景宣湊過來悄聲問,丁冬敷衍地點點頭,手擱在藏著照相機的包上,目不轉睛地望著新人。
秦淵警告的聲音猶在耳邊纏繞,丁冬全身打了個寒戰,突然醒了過來。不,她不能再落到秦淵手裡,她令他顏面全失,令他在公眾面前苦心營造的好男人一夕崩塌,他一定恨透了她,落到那個他手上,她會死得很慘。
黑暗的小房間里,一個高大的男人面朝著她坐在陰影里,黑暗成了一張精緻的面具,擋住了他的臉,但他那強烈逼仄的存在感,已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一提到錢,總編嘴邊的笑就收斂了許多,老生常談道,「丁冬啊,社裡資金運轉困難你也不是不知道,等這期大賣,總編會把你應得的都給你,你放心,放一百個心!別家社對獨家出什麼價錢,總編就給你什麼價錢,我說到做到!」
「老爺你快過來啊!夫人暈過去了!」
丁冬怔怔的。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
「不知道哪裡能讓我換下衣服。」她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想尋找員工更衣區,這個lisa的女孩子的手機去響了,她忙去接。
就像一個小時前,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邊,挺直卻略顯孤寂的背影,似乎站在世界的邊緣,這世上的一切都進不到他心裏去,他只是這樣清清冷冷地看著,不喜不悲。
你給了她一場盛大的婚禮,想要的新娘卻從不是她!
當證婚人說道:「我宣布新郎秦淵和新娘艾明媚在今天結為……」
之荷掃了一眼四周,見沒什麼可疑的人走動,激動地小小喊了聲,「丁冬……」
化了個淡妝,再換上漂亮裙子,丁冬看著鏡子中婀娜俏麗的女人,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習慣了總是灰頭土臉地穿梭在人群中,一下子看到鏡子中自己明媚迷人的臉,心情無端也輕飄起來。
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耳邊突然傳來了什麼,脫口而出,「有海浪聲。」
但大家朋友一場,丁冬有難又怎能見死不救,夏之荷抱過麥麥,「今晚先住我這吧,晚上露水重,小心讓麥麥著涼。」
原來是這樣,這裏居然離大海那麼近。
「秦淵竟然這樣……」興師動眾,簡直是撒下天羅地網要擒住毀他形象的丁冬。
她曾經也渴望過的,渴望童話一般的白色婚禮,她的王子在紅毯盡頭含情脈脈地等待著她,從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的運氣確實很壞,遇到了那個可怕的男人,但他和她,一個在站在雲端,一個在泥里打滾,過了今天,他們生命的交集線就不會再重合。
想想也是,艾明媚出了心中一口惡氣,聰明地下了一盤好棋,她又怎麼會顧及她這個無名小卒的死活。
「我……」丁冬無言以對。
叫做阿南的男人語氣並沒有秦淵那麼冰冷,甚至刻意放低的粗硬聲音釋出一絲友好。
現在無法收拾的局面,只能怪當時都太天真,低估了當事人的反應。
麥麥早就發現她神色不對勁,納悶地抬頭看著她,一臉睏倦,「冬冬我困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丁冬雙膝火燒火燎地痛,她卑微地跪在男人面前痛哭流涕地求饒,「秦先生,我錯了,求你不要傷害我的朋友,那個孩子是無辜的,你要對我怎麼樣沒關係,但求你放過孩子,他是我未婚夫的孩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太缺錢了,我的未婚夫被人抓住了我沒有錢贖他,艾小姐來找我,所以我就答應了,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秦先生,求你,你要我做什麼都沒關係,但千萬別傷害小孩子……我賠你錢,我發誓我會慢慢還你的,求你大人有大量……」
「女士,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丁冬見總編笑得嘴都要合不攏,猜他心情極好,大著膽子問:「總編,能不能先預知我一些獎金,我急需用錢!」
她捂著胸口嚇了一大跳,原來空無一人的落地窗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男人,他一身黑色西裝,高和*圖*書大挺拔的身軀背對著她,冷酷孤傲,像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俯瞰他龐大的帝國。
這個男人有點眼熟,丁冬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只是從這個男人的著裝氣質來判斷,一定也是非富即貴的名流,她有點忌憚,並不想與賓客攀談以免節外生枝,於是只是朝他羞澀地笑了一下,並不說話。
「哎,那位小姐,哎,那位小姐!」
「啊?」丁冬張口結舌,不得不羞澀地點頭。
全場只有艾明媚一人在說話。
「丁小姐,我想,你應該多擔心你自己才是。」
丁冬眼裡滿是失望,但還是帶著麥麥鑽進車裡,報了夏之荷家的地址。
他毒蛇般涼薄的語氣纏繞在丁冬心頭,丁冬對他的印象實在是跌到谷底,只是用側臉面對他冷冷道,「我跟新娘不熟。我只是來參加婚宴而已。」
躲在角落處的丁冬一次次按下快門。
秦淵離她很近,就像那天在頂樓的總統套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把她逼到無路可退,也是靠得這麼近,近到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
丁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樓下宴會廳的,這輩子唯一的奪命狂奔讓她雙腳癱軟大腦空白,耳邊只不斷迴響著那個人的那句話。
「南哥,秦先生會把我的朋友還有那個小孩怎麼樣嗎?」
不,她不能留在這裏,留下來只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秦家人會發現她是偷偷潛入的狗仔,舊賬新帳一併算,她的下場會很慘。
秦淵眉都不動一下,「你是來赴宴的?」
在全場幾百雙眼睛的注目下,艾明媚輕盈一笑,抬手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婚紗,這出乎意料的動作讓全場再度嘩然幾秒,所有人都頗有默契地閉上嘴。
地上有個影子,那個影子,明顯不是她!
這個世界上得不到幸福的女人,又何止她丁冬一個。
「丁冬啊,總編之前看錯你了,總編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裡,你啊,一戰成名了!你是我們雜誌社起死回生的頭等功臣啊!」
丁冬在送麥麥去幼兒園回來的路上,經過了一個報攤,發現圍滿了人,大多數是年輕女孩子,她們人手一本《每日星娛樂》,一個個均是驚訝的表情。
假裝有電話進來,她站起來裝作要到外面接電話的樣子,經過周景宣的時候見他栗色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只有聰明人才會有這樣富有穿透力的眼神,彷佛能洞悉一切偽裝,丁冬鎮定地扭開頭去,在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上的新人,特別是周景宣也沒有回頭注意她時,她一個閃身,躲到了花架後面。
丁冬為難地看著他,她心裏有道小小的聲音在誠實說「其實新郎更帥」,但嘴上還是敷衍道:「你們都很帥。」
夏之荷嘆了嘆氣,「我在想啊,這麼漂亮的一姑娘啊,怎麼就做了娛記,風吹日晒的,瞧你這張臉,多應該被個男人捧在手心裏,住在好房子里養尊處優一輩子。丁冬,我替你不值啊。」
丁冬怔怔地抬頭看他,看到月光下他的側臉下頜骨上有一道疤,頓時想到這一定是個刀鋒下生活的男人,不禁更加害怕,鼓起勇氣小聲問道,「你們……會殺了我嗎?」
畫面里之荷狼狽地坐在她家的沙發上,她驚恐地看著突然闖入的男人們,結結巴巴地答道,「我……我真不知道她在哪裡,我沒有藏她……」
丁冬不敢把艾明媚找她的事情告訴夏之荷,雖然她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艾明媚囑咐過,悔婚的事情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她承諾的優渥報酬全部作廢,消息外露的話,她一毛錢都不會給她。
緊張,顫抖,無助……灼熱,心跳得很快很快,幾乎要蹦出胸腔。
那女人顯然在身材體重上都與她不是一個等級的,明明錯的是丁冬,可她卻被撞得眼淚直流,她揉著酸痛的鼻子抬頭道歉,「對不起……」
惴惴地回到場內自己的位置不久,她故意無視鄰座周景宣若有所思的目光,只當他是個無聊的登徒子,手緊抓著放著微型照相機的包包,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那方,此時如夢如幻的燈光被調暗,現場溫馨浪漫宛如身在童話中,婚禮儀式正式開始了。
聯想到剛才LISA奇怪的舉動,丁冬明白,她被那女孩耍了一道,但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她必須快點擺脫眼前的男人,她真的很害怕。
丁冬差點落下淚來,家,哪裡有家,那個所謂的家也是租來的,除了那個地方她根本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她帶著無家可歸的孩子流浪在這個繁華而冰冷的城市,身後是追兵無數,而她能逃到哪?
嘶聲咆哮過後的艾明媚突然放聲凄厲大笑,淚眼橫飛,「上天是公平的,給你的煎熬一點都不比我少,每天活在地獄里的你,連怎麼笑都忘了哈哈哈哈!」
丁冬突然對這個叫做阿南的男人有了一絲好感,她擦了擦眼淚惴惴地問,「南哥,你要帶我去哪裡?是警察局嗎?」
丁冬不敢從正門進去,怕被同行們認出來,電話打給了艾明媚助手Lisa,這個女孩語氣有些傲慢,責怪丁冬來的太早,讓她從酒店員工通道進去,她會在入口接應她。
她心虛起身,「對不起,我去個洗手間。」
丁冬托著腮任由思緒飛旋,她自小就喜歡大海,對大海有異樣的感情,她甚至都計劃好跟盛匡婚後去海邊度蜜月,每天在海鷗的歡叫聲中醒來,在海浪的催眠聲中睡去,這樣的生活,光是想象就幸福。
她不敢多做停留,摸到了進來時的酒店員工區,找個洗手間換下了衣服,按照來時的路出了酒店,沒有挑海濱大路走,而是東彎西繞走了一條曲折的回城小路,馬不停蹄地回到了雜誌社。
秦淵的警告讓丁冬心虛害怕,燈光耀眼的宴會廳就在眼前,她竟寸步難行,開始計較這次鋌而走險的後果。
丁冬決定把麥麥先託付給之荷照顧幾天,等她順利出了城,再麻煩之荷送他過來,畢竟她現在是逃命,要是帶著個孩子,到哪都不方便。
沒想到竟有人回應她,阿南說,「往別墅後門走點路就是大海。」
丁冬淚流滿面,她的腦子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想太多,身體就做出了反應。她撲通一聲,跪在了秦淵面前。
下一秒,艾明媚突然上前,抬手就給了秦淵一巴掌,場下沸騰不止,不少人交換耳朵竊竊私語。
丁冬沉默地插著兜站在她們旁邊,心裏百感交集,那個女孩有一部分說對了,艾明媚確實狠。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她好幾秒,直到她要在這目光里窒息而死時才慢慢地再問,「你,怎麼進來的?」
丁冬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她滿臉恐慌地慢慢轉過身,眼睛睜圓,手悄悄放在門把上,全身戒備地看著前方。
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笑得像個傻瓜,「跟那些明星比起來,我也不差嘛。」
丁冬一坐下就兩眼放光查看位置,興許是艾明媚的刻意安排,她驚喜地發現就在她位置幾步外有個巨大的花架,花架后正好能藏一個人,且那個地方是個視覺盲點,因是角落,更是無人會注意。
曾經的夜總會頭牌女郎,秦文桐的小老婆,這些算不上光彩的頭銜擱在這個傳奇女人身上,竟漾出一絲旖旎風情。
「麥麥不要睡!我們今天晚上不能留在家裡!」丁冬一發狠,把熟睡的小孩子一把拽起來,麥麥睜著無辜的眼睛,生氣地哭了起來。
丁冬頭痛欲裂,而她的舉動讓狹小房間里的氣氛變得很奇怪,萬籟俱靜,秦淵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陰沉可怕,他脖子上的青筋甚至突起,彷彿下一秒這具頗有力量的身體就會爆發出滔天的怒火,將她撕得粉碎,而他身旁的助手阿南,甚至看了一眼秦淵,剛硬的臉上帶著隱隱的不安。
在四面楚歌的那一刻,丁冬選擇了最簡單的處理方式:逃!
從賓客們的表情來看,這勢必將成為上流社會的最大笑話。
「才華?一個畫贗品畫的落魄藝術家,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夏之荷苦口婆心,「丁冬,我知道我話說得難聽,你聽著也不舒服,但我是你朋友,我不說我不舒坦,那個盛匡他真的哪點都配不上你,你知道我頭一次見你心裏在想什麼嗎?」
秦淵並不開口,只是把丁冬困在他與牆壁之間,不急於盤問她,也不準備放她走,仿若冷靜的獵人等待躁動的獵物露出馬腳,丁冬呼吸困難,被秦淵冷冽的眼神漸漸看得渾身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這些照片,是她僅有的一點陽光而已。
這一天的天氣一如傷心人的心情,灰暗陰沉,丁冬的心情沒有想象般激動亢奮,反而有淡淡的憂傷。
夏之荷傾聽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到後來的凝眉沉思,到最後下了同樣的結論,「這也太奇怪了。那麼多狗仔,艾明媚偏偏找上你。」
「把她帶走。」
第二天,整個城市因為一本雜誌的獨家披露,全城沸騰。
她的下巴高傲一抬,剛才的凄婉消失不見,冷傲的千金小姐艾明媚又回來了——
現在離晚宴開始還有充裕的時間,她可以進了酒店再把那條裙子換上。
她匆忙出來,見過道那頭站著幾個人,均是身著西裝領帶,仔細一看,站在中間的竟是秦文桐,他和圖書怒氣沖沖地問身邊的人,「那小子人呢?!」
她氣喘吁吁渾渾噩噩,腰間彷彿還留有那個男人的溫度,那溫度徹底灼燒著她,她內心一隅也被徹底燒個精光,她只感到害怕,怕得只想沖回到她的小出租屋裡,躲在那黑暗的衣櫃里抱肩發抖。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帥哥漂亮的手指敲著桌子,口氣委屈眼裡卻全是戲謔,「小姐,你讓我很受傷啊。」
「啊,小丁啊,我有電話進來,獎金的事情我們下次再談。」
男士並不說話,彎著嘴角,一雙火眼金睛目光粼粼地看著她,想來他閱人無數,此刻正在暗自揣度丁冬的身份,丁冬心虛地厲害,假裝若無其事地避開他的眼睛看向舞台處,只有微微顫抖的喝著水的手泄露了她的緊張。
「地上有錢嗎?看的那麼認真。」耳邊傳來的是清泉一般好聽的男聲,說話的正是鄰座的男人,想來他也是等得不耐煩了只好找人搭訕打發無聊。
丁冬呆了數秒,窗外的汽車喇叭將她驚醒,她彷徨地左看右看,突然快步沖向麥麥的房間。
說完這兩個字,艾明媚眼裡閃動著淚光,在全場的嘩然聲中提起裙擺轉身跑下舞台,就像童話里過了12點鐘就拋下王子倉促離開的少女,只是現實終究不是童話,她艾明媚既不是灰姑娘,也沒有遺落她的水晶鞋。
丁冬搞到獨家照片這麼重要的事,她也是事後得知,當時也只是替她高興,只當她這個籍籍無名的小狗仔記者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名和利都是唾手可得的事,但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后脊背發涼,那是秦淵啊,連採訪照片都不肯登上報紙雜誌,對自己的隱私有著病態的保護欲的他,又怎麼會容忍丁冬這樣的小狗仔往他臉上潑髒水呢?
一張紙巾被遞到了她面前,再抬頭,一雙骨節分明的粗糙大手放在她眼前,「起來跟我走吧。」
一個女孩子正睜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出新聞標題,「豪門婚禮驚變!豪門貴公子秦淵婚禮當天被新娘掌摑悔婚!」
丁冬吸了吸鼻子,「她說我夠不起眼,也不惹人注意,她只要照片,不在乎拍照片的是誰。」
秦淵終於開口,薄唇只吐出三個字,帶著不容人質疑的震懾力,「你夠了!」
場上的男女早已如入無我之境,艾明媚字字控訴,挨了一巴掌的秦淵依舊不為所動。
丁冬住了一晚,安然無事,窗外歲月靜好,她甚至以為自己做夢,那些匪夷所思的如電影般的橋段絕不會發生在她身上。但事情確確實實發生了,她一天不敢出門,到了晚上實在餓得厲害,用大圍巾把自己大半張臉遮住,走在路人中間,她終於放下心來,去好好吃了一碗面,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個報刊亭,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秦淵我要你記住,今天是我艾明媚不要你。」
丁冬退了一步,飄零的身體卻退無可退靠在了牆上,驚恐地盯著秦淵,大腦也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說不出話來。
攥著手上的包,她熱血沸騰,價值千金的獨家新聞就在她手上,她又怎麼能夠平靜?
她的眼睛還是放在台上,秦淵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也許是追艾明媚去了,而新郎的家人顯然已經坐不住,豪門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家族臉面,秦家這次喜宴徹底成了一場鬧劇,還是當著A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焦頭爛額。
「你休想得到我的祝福,我願你這輩子都生活在地獄里不得解脫。」
她沒有想帶著丁冬一起過去的意思,轉身就一言不發地進了電梯下樓了。
她從沒有這麼跑得這麼瘋狂過,直到身後感覺不到威脅,她才喘著粗氣停下來,一屁股滑倒在地。
身旁聒噪的男聲將她拉出思緒,大眼迷茫地看向周景宣,「啊?輪到我什麼?」
「別跟我提那個盛匡,丁冬我跟你說,這次你出這樣的事,完全是那個沒用的男人害的,要不是他,你也不會這麼鋌而走險,他根本配不上你,我真搞不懂你看上他什麼?要錢沒錢要房子沒房子,離了婚還有個孩子,我說你到底圖他什麼啊?」
掛了電話,LISA看著她的表情竟多了幾分恭敬,收斂了剛才的傲慢不可一世,低聲道,「我帶你去個地方換衣服。」
雖然知道她多半在跟艾明媚彙報她的情況,但她那眼神還是讓丁冬略感不舒服,只好低下頭,任由劉海擋住臉龐,避免與在場賓客有目光接觸。
「我是周景宣。」身旁的男人驀然報出大名,就連聲音也沒了剛才的輕浮紈絝。
房間里有人!
就連丁冬在按下快門之際也不禁感嘆,原來秦淵另有所愛,怪不得艾明媚無法再容忍下去。
「沒有門卡我怎麼進去啊。」丁冬嘴裏嘟囔,轉念一想,應該是她換禮服的房間,肯定是有人的。
「我努力了十年,你也鐵石心腸了十年,可她呢,她什麼都不需做,就能得到你所有!這對我公平嗎?對我公平嗎?!」
她顯然不知道艾明媚的悔婚計劃,見丁冬上上下下穿著寒酸,只當她是艾明媚不知道哪裡跑來的死纏爛打要參加婚禮的窮酸朋友,神情就有些不耐煩,「你不要亂跑,今晚的來賓沒一個是你能得罪得起的,晚上的位置幾個月前就排好了,角落還有兩個余位,你只能坐那裡了。」
此時大多數賓客已經入座,瓔珞水晶燈下的婚宴堪稱美輪美奐,沒有女人不渴望這樣一個夢幻婚禮,司儀宣布婚禮開始,丁冬的視線不知不覺放在舞台中央身著燕尾服的俊美男人上。
把麥麥送到幼兒園,她按照艾明媚交代的時間趕到了坐落在海邊的豪華酒店,她自以為到的很早,可到了酒店附近才發現,勤勉的同行已經把酒店門口圍得水泄不通,安保早早就出動,把狗仔們擋在了酒店外面,今天一整天,整個酒店將不對外營業,全部的工作都是圍繞著秦家婚禮進行。
想到被她陰了一腳,丁冬還是有些不高興,勉強地笑了笑,「我來了。」
她自顧自地低頭想心事,只盼婚宴快點開始。
對她來說比登天還難的夢想,對於艾明媚來說卻是觸手可得,她卻棄之不要,丁冬望著遠處舞台上冷峻挺拔的男人,心裏升騰起一分微妙的憐憫。
她在員工通道這邊停下,來去匆匆的酒店員工雖然警惕,但見她一身淑女打扮,不像是混入酒店眼睛亂轉的狗仔,因此也沒人過來盤問她。
那司機面帶猶豫,只是問,「帶身份證了嗎?」
身邊想必是下屬,低頭對他說著什麼,秦文桐更加生氣,眉都擠在一塊。
看著看著,出了神。
丁冬自覺冒失,又道了一次歉,沒想到對面的金瑪麗張大紅唇,表情像是見了鬼一樣驚恐,捂著豐|滿的胸口顫抖地指著她,「你……」
她簡直想插上翅膀飛回到雜誌社,讓她手上的照片變成紙張,被全城人一搶而空。
「喂,美女輪到你了!」
電話這頭的丁冬卻十分平靜,過程實在驚心動魄,一時半會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夏之荷說起,這一天她實在疲憊,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她這句話一出,場上議論聲此起彼伏,名媛貴婦們眼睛里八卦的光芒都能媲美那瓔珞燈了,秦淵的私生活一向神秘,在他沒有傳出與艾明媚的訂婚消息之前,上流社會有關他喜好男色的流言不絕於耳,艾明媚這一番話出口,似乎又讓那流言死灰復燃。
她緩緩抬起頭來,水一般的眸子凝睇著他,「我只是在雜誌上見過您,秦先生。」
畫面一轉,拍攝影像的人走到了客廳,麥麥小小的身影進入畫面,他正坐在之荷地板上低頭玩他的小汽車,一臉匪氣的黑衣男人坐在他邊上循循善誘,「叔叔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好嗎?」
此時賓客來得還不多,就算是早到的賓客也是互相寒暄,誰也不會留意角落這邊,丁冬假意站起來,踱步到那個花架后,透過縫隙望了過去,心裏更加欣喜,這個拍攝角度能把那邊婚宴場地拍得清清楚楚,縱觀全場,這簡直是偷|拍的最好位置。
「還有,」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從上到下打量她,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神色,「你就穿這身出席晚宴嗎?你瘋了嗎?」
剛才狂浪大笑的艾明媚在他的呵斥下終於收斂不再笑,她凄然地看著他點頭,「夠了,確實是夠了。」
「再見!」
她抱著一線希望打電話到艾明媚的手機,可結果還是如之前同撥的幾十次一樣,她關機了。
她決定明天就去找總編要錢,這期獨家新聞,雜誌社肯定賺得盆滿缽滿,她豁出命搶到的獨家,理應得到這筆錢。
「這一巴掌,是為一個愛你十年卻始終得不到你的心的女人打的,你給了她一場盛大的婚禮,想要的新娘卻從不是她!」
他把她拉了起來,「我比你大很多,叫我南哥吧。」
「你放心,總編一定好好獎勵你,重重獎勵你!獎勵不說,下個月就加薪!哈哈哈!」
電話「嘟」一聲掛了,丁冬皺著眉,有些擔心總編不能兌現當初的承諾。
看著那樣的秦淵,丁冬竟覺得他是孤獨的。
「是嗎?」帥哥的表情算得上邪魅,栗色的眼睛狐疑地盯著她,被這樣一雙有故事的眼睛深深凝望著,心裏雖明白這隻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有錢男人的調情手段而已,但心裏還是頗不自在,眼睛只好看向別處。
電視劇電影里幾乎每個紈絝花|花|公|子都會對有一面之緣的女孩說:我有個預感,我們會再見的。
丁冬困惑地搖搖頭。
LISA看來也無意再冷嘲熱諷下去,帶著她入座,之後就陰沉著臉迅速離去。
LISA出乎意料地帶丁冬上了酒店頂層,丁冬也沒有多想,猜想一定是艾明媚授意,多半是為了避人耳目。
低沉的嗓音就縈繞在她耳後,丁冬咬著嘴唇回頭,大眼無措地看向秦淵,微弱的聲音帶著一分哀求,「對不起,我真的走錯了,」她指了指手上的袋子,「我只是想找個地方換衣服,打擾到你很抱歉。」
丁冬明白自己這次太過魯莽,如今這樣的局面全都是當初僥倖心理佔了上風,她也委屈,「對不起之荷,匡哥被人扣了我急著用錢贖他,我只當艾明媚找我是天大的好事,我……」
手機從丁冬的手裡無力滑下,摔到了地上,而夏之荷的「快逃」,還在一遍遍地從聽筒里瘋狂湧出來,轟炸著她的聽覺。
「我的公關團隊本來可以很快把事情壓下去,可拜你丁小姐所賜,我現在成了所有人的笑柄,甚至我的家族,也因為這件事蒙羞。」
丁冬心一顫,點頭,「是。」
秦淵的話讓丁冬全身一震,她猛地抬起頭看著他,見他鷹一樣銳利的眼也在注視她,那雙眼能讓人無所遁形,也能讓人繳械投降。
丁冬手心出了汗,深怕他認出自己是記者,面上強裝平靜,「您搞錯了,我們沒有見過面。」
聽到聲音的丁冬緩緩抬起頭來,下巴尖得可憐,像是走過萬水千山,她哽咽地喊了聲,「之荷……」
之荷找了她的前男友,那個男人人面極廣,之荷拜託他給丁冬做一張假身份證,做假證需要兩天時間,丁冬決定先住到外面,畢竟她不能連累了這個唯一的好朋友。
他說,「你以為,你可以逃到哪裡去?」
這一聲輕輕的「秦先生」出口,秦淵的濃眉竟然皺了一下,目光裡帶著勃然的怒氣,丁冬瑟縮了一下,不知道哪句話冒犯了他。
「男才女貌,你說呢?」
她不敢得罪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丁冬的眼睛驀地睜得很圓很大。
可生活到底不是充滿巧遇的電視劇,城市那麼大,他們能相遇的概率微乎其乎,能再見才怪!
那邊有人是不能過去了,丁冬決定往相反的方向走,猛一轉身,就與身後過來的女人撞在了一起。
只聽之荷故意壓低的聲音透著一股戰戰兢兢,「沒,沒有……她沒有來找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好,有她的消息我一定告訴您……不不,我不敢藏她的……」
丁冬之前只在八卦雜誌的街拍上見過金瑪麗的照片,豐腴修長的身材,白皙美艷的臉龐,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沒有像其他混血女人那般過早衰老,歲月反而為她的美艷鍍上一層優雅韻味。
秦淵只無情地說了這四個字,然後像是厭煩至極地走出了房間。
她驀地站了起來,引來周景宣的注意,他簡直會讀心術,笑著問:「要走了嗎?」
他像是暗夜裡的獸,冷冷的極富耐性的眸光,他甚至抬手,在丁冬以為他要打她,於是頭本能地往後仰時,他的手指卻只是出乎意料地輕輕拭去她唇上的血,看了看,然後殘酷地笑了笑,「丁小姐,請你告訴我,我憑什麼放過你。」
她捏著票的手出了絲絲冷汗,指關節也泛了白,之荷說得沒錯,秦淵正布下天羅地網找她,他饒不了她。
基於禮貌,丁冬還是抬頭起來朝對方笑了笑,躍入眼帘的是一張溫潤陽光的笑臉,同樣是英俊的男人,秦淵只會讓人不寒而慄,而眼前這個外表華麗的男人,溫和無害的笑容令人願意卸下心防,回報相同善意的笑。
五分鐘以後,丁冬領著麥麥,帶上了家裡所有值錢的家當還有一點衣服,然後直奔火車站。她買了回B城的票,想回父母那裡躲一躲,家鄉親戚多,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是難事,捏著票以為自己已逃過生天,卻在看到檢票口的那一霎那笑容崩塌。
是秦淵,艾明媚口中魔鬼一般的男人!
帥哥嘴邊的笑帶著一絲蠱惑,「那是我帥還是新郎帥?」
「哎……」丁冬看著闔上的電梯門一頭霧水,回頭再看向空無一人的頂樓,心裏難免惴惴的。
秦淵仍舊不動聲色,冰冷的黑眸里印出丁冬漲紅的小臉,紅潤的櫻唇。
任憑會場眾人七嘴八舌亂糟糟一團,周景宣似乎一直淡定好似局外人,人家的表情都是震驚意外茫然甚至興奮,但這些情緒在周景宣臉上完全找不到分毫,他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懶懶地瞟了丁冬一眼說,「你去幹什麼了?可惜啊,錯過了好戲。」
她氣喘吁吁,卻在低頭的剎那,全身肌肉僵硬。
她這樣的舉動頂多被人當成是靦腆不善交際的女孩子,識趣者自然不再搭訕,可顯然旁邊這位男士不諳識趣之道,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問她,「是啞巴?」
「你怎麼進來的?」秦淵轉身走了過來,薄涼的嘴唇狀若悠閑地吐出這幾個字,可卻讓丁冬緊張的心完全提了起來,大腦也已經高速運轉思索著該怎麼應付他的盤問。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她能投靠的朋友也只剩下之荷了。
丁冬的眼睛驚惶地亂轉,手心緊緊攥緊了。
她全身一個激靈,所有的恐懼都在這一瞬間化作活下去的勇氣,「麥麥,快起來穿好衣服,我們馬上走。」
見自己一提這個名字,丁冬的臉色就變了,情緒已近奔潰邊緣,之荷皺著眉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與他擦肩而過,卻被身後的他叫住,「等下。」
出了電梯,LISA遙指了指一扇華麗大門,「那個房間。」
周景宣笑容迷人,說出的話卻意外地咄咄逼人,「不告訴我的話,我就告訴這些在座賓客,你是沖新郎來的,眼珠子快掉在他身上了。」
光圈的中央站著今晚最美的新娘,穿著魚尾抹胸婚紗的艾明媚在父親的陪伴下款款走向舞台正中央的英挺男人,他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丁冬眼裡滿是艷羡,心弦也慢慢繃緊。
「他們在去你家的路上了,快逃吧丁冬!越遠越好!」
丁冬趕緊照辦,一路腳步輕盈,慶幸自己出門的時候把那條藍色晚禮服脫下來了,她沒有晚宴請柬,更不可能從酒店正門進去,沒有穿那條裙子她自認為很明智。
她忙抬起頭,「秦先生,我,我不是小偷,我真的只是來換衣服的,我沒有碰這裏任何東西。」
她值得為此一拼到底!
他不能讓她失去更多,因為本來她就一無所有,可是一旦成功,那麼所有她寄望的東西,都會轉瞬擁有。
她的嘴唇不自覺地發抖,使勁搖著熟睡的小孩子,「麥麥!麥麥!乖麥麥,快起床,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你以為說一個『對不起』就夠了?」他無情地冷笑,「忘了我說過的嗎?第二次,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她頻頻往後望,其實後面什麼也沒有,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心又一次提了起來,「啊」一下尖叫,一隻黑貓竟從牆上悄無聲息地鬼魅跳下來,一人一貓都被嚇得汗毛聳動。
無邊的夜色像是魔鬼張開的猙獰大嘴,丁冬有些害怕,快步走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興許是害怕的緣故,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暗處跟隨著她,甩都甩不脫。
似乎是艾明媚打來的,lisa馬上判若兩人,丁冬只聽她恭敬地對著電話說「人在我邊上……她想換衣服……啊?那裡!……好,明白,我帶她去。」
身旁男人朗朗一笑,又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夏之荷急得跳腳,「丁冬你回來幹什麼?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嗎?」
「啊!」
疲憊不堪的丁冬並沒有拒絕夏之荷的好意,她實在是無路可走,簡單地洗漱了下就躺下來睡著了,可睡了沒幾個小時,之荷家的電話鈴聲大響,她睡得很淺,很快就被吵醒。
丁冬強忍著心中翻江倒海的不悅,笑著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我帶了晚禮服來了。」
丁冬倒吸一口涼氣,那是秦淵的人,他們在找的人是她!
丁冬的身體已經不知不覺地抖成了篩子,她眼睜睜地看著男人優雅地站了起來,輕微的腳步聲帶著彷彿是來自地獄的猙獰笑聲,慢慢地走出黑暗。
丁冬拽著袋子連忙跟上。
見周景宣的狐狸眼落到她身上,她明知故問,「發生什麼事了?我看到新娘跑出去了。」
「你一定不知道吧?那一天我向上天許下的願望是有朝一日做秦淵新娘。可是當這個願望終於實現時,我卻告訴自己,我不能再騙自己……」
「對不起,女士。」
之荷見挽留不了她,於是找了一個開小旅館的遠方親戚,用了自己的身份證幫丁冬辦了入住手續,丁冬心裏真是一萬個感激難以言說。
她疏離冷淡的態度自以為已經表現得很明顯,沒想到這個叫做周景宣的男人不依不饒,用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問,「你呢?」
之荷和麥麥都在他們手上,她魯莽的舉動不僅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她身邊最親密的人,讓他們置身於危險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她心裏羞愧內疚到極點。
丁冬怕極了,只想快點回到她那個散發霉味的小房間,終於到了小旅館,朝那個面無表情的前台招待員笑了笑,對方仍舊板著臉,她笑笑上了樓。
這一次親眼見到,丁冬不得不感嘆秦淵那得天獨厚的外貌基因,金瑪麗真人更漂亮,雖然已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但她依舊是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我說,」周景宣突然傾身親密地湊到她耳邊,「你是女方的什麼人呢?新娘子逃婚了,這婚禮明天就會成為全城的笑柄,你看到了吧?新娘可是哭著跑出去的,嘖嘖嘖,你這個女方的賓客,怎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呢?」
「誰邀請你的?」
「我?」丁冬莫名其妙。
「你……」他傾近她一些,沖她曖昧眨眼,「是他舊情人吧?」
之荷責怪道,「丁冬你也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說,三個臭皮匠還賽過諸葛亮呢,本來你跟我商量,我還能幫你拿拿主意,說不定就勸你別干這麼有風險的事了,現在……唉……」
以為厄運就要來臨,誰知他大手一揮,「你走吧!」
所有人都看見了他眼騰騰的火焰,這一場結婚鬧劇,想來他已經忍無可忍。
他這口氣多少有些冒犯意味,可看著他這張和善的笑臉,又讓人生氣不起來,丁冬只能無奈搖了搖頭,「不是。」
而秦淵也不是童話里緊追其後的王子,他就這樣無動於衷,目視著艾明媚離開。
他眉眼間儘是風流,「我帥嗎?」
丁冬被好友說得抬不起頭,囁嚅著,「他……他有才華……」
這一次丁冬沒有給喋喋不休的周景宣任何回應,只是心裏腹誹:有誰聽說魔鬼是會笑的,就算會笑,那也是猙獰的笑。
「是。」名叫阿南的人恭敬點頭,隨即打開了手機,幾個動作以後,把手機畫面展示在丁冬面前。
求饒用盡了丁冬全身所有的力氣,臨近奔潰的精神讓她臉色蒼白,她跪在地上,努力抬頭又抬頭,可觸目的只有秦淵冷若冰霜的臉,她一生中最大的絕望來自於這個男人,未知的前途讓她害怕無助,能做的只剩下聳動肩膀掩面啜泣。
她為了避風頭並沒有回雜誌社,剛到家門口就接到了總編的電話。
不等周景宣說話,她就頭也不回地疾步離開座位,想去外面透透氣。
丁冬怒火中燒,這個女人怎能如此無情,拋下無辜受連累的她,自己獨自享受地中海的陽光海浪去了。
被魔鬼看著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司機實話實話,「不是不想載你,只不過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出城查的緊,沒有身份證明一概不許出城,你沒帶身份證,出再高價錢我也沒辦法,趕緊回去拿身份證吧。」
這個一場黑暗的夜晚太過驚心動魄,丁冬甚至覺得路燈明亮的光也變得異常脆弱,照不亮她陰暗的心,車開在她並不熟悉的道路上,越開越偏僻,郊區荒涼的夜景讓她心悸,她對於自己未知的前途越來越感到不安。
這個男人周身的氣場太強,在抬頭與他對視的那一刻,丁冬下意識地吞咽了口水,迅速垂眸躲避那懾人的視線,說道,「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我馬上走。」
畫面一下子沒了,叫做阿南的男人無動於衷地看了她一眼,收起手機後退開好幾步,此時丁冬已經淚眼婆娑,她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嘶聲喊出來。
「新娘子邀請我的,所以你不認識我。」
她不打算再理會身旁這個過度熱情的男人,她有正事要做。
本以為,人生最甜蜜的時光會在大海的陪伴中度過,卻沒有想到,在她人生最混亂苦澀的時刻,大海不期而來。
丁冬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恐懼過,眼前的男人壓迫感實在太強,強到她連話說都不清,她的牙齒在咯咯打架,「秦……秦先生,對……對不起,放過我……」
到了樓上,開了鎖,進了門,又落了鎖,她這才長舒一口氣。
她自認自己不是精明人,不像其他記者那般,通常能把自己的照片賣個好價錢,總編昨天承諾的獎金除了能把匡哥贖出來,還能留下來一些,所以她也就沒有再獅子大開口。
幾乎所有的八卦雜誌頭條都是:艾明媚今晨離開本市飛往歐洲,飛機場春風滿面拋香吻!
丁冬這個誤闖富人世界的貧窮小孩,生生被這眼前的陣勢嚇得張嘴好一會。
這個總統套房似乎有好幾個房間,還設有健身房影音室,但丁冬不敢造次亂闖,張望了一會發現客廳還有打開的房門內都沒有人,放下心來,急忙進了洗手間換上裙子,再對著鏡子稍微補了補自己的妝,直到確定鏡子里的人青春明媚,她才滿意地打開門準備下樓赴宴。
她在這沉默的對峙中徹底敗下陣來,心裏多少理解了艾明媚那與魔鬼共舞的難言之隱,低著頭哀求,「請原諒我的冒失,能讓我走了嗎?」
見總編已經難得許下承諾,丁冬稍稍放心些,剩下就是文字編輯的事了,她趕緊離開雜誌社去幼兒園接麥麥。
「我……」
「天哪,秦淵被甩?簡直是豪門醜聞!」她的同伴,另一個女孩子大呼小叫。
艾明媚最後說的那句話猶如魔音穿腦,就那麼深深地刻在了丁冬的記憶里揮之不去,夜半時分,她耳邊不自覺地回蕩起那句話,腦海里是那夜酒店外秦淵刀一般鋒利森冷的眼神,她在悶熱的夏夜裡,不禁打了個寒戰。
艾明媚聲淚齊下,一行眼淚滑落在潔白的婚紗上,凄美動人,秦淵卻依舊維持冷峻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他一定發現她很可疑,所以不讓她走!
她這句話一出口,阿南竟然笑了,這笑頓時為他不甚溫柔的臉平添了幾分親和力,「秦先生不是殺人惡魔,他只是個生意人。」
「hello?」她大著膽子探身走進去,入眼的奢華貴氣讓她倒吸一口涼氣,房間每一處都透著精緻貴氣,這樣的房間簡直能給人帶來帝王般的超豪華享受,而安裝著雙層複式玻璃窗的客廳可以飽覽海邊全景,彷佛世界已經被踩在腳下,唯我獨尊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攔下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問司機是否可帶他們去B城,她願意付幾倍的價錢。
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過身來,比雜誌上更為英俊的面容,他的母親是個漂亮混血兒,他的五官自然也是深刻的,只是那雙眼睛太冷了,彷彿看過太多的故事,時間磨去了眼中的熱情,冷冷清清,讓人絞盡腦汁也看不透他。此刻,他犀利冷冽的視線刀一般投射到丁冬身上,穿透了她的身體,扎在她的心尖,讓她的心和身體一起,無端地戰慄個不停。
「啊?我接了一通很重要的電話。」丁冬喝果汁搪塞過去。
檢票口的旁邊站了幾個虎背蛇腰滿臉戾氣的男人,他們的眼睛銳利地盯著一個個往來的旅客,丁冬閃到一邊,把自己藏在陰影里觀察著遠處,見那些人的重點都是年輕女孩子,檢票員顯然也被他們操縱,逢年輕女孩子的身份證必再三查看才肯放行。
在名流涌動的過道角落,丁冬深吸一口氣,做下了決定。
下一秒,她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丁冬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老牌娛記都進不去婚宴內場,那些照片你是怎麼拍到的?」
這樣可怕的男人,她一個小記者惹得起嗎?
「丁冬啊丁冬,你可真是太不要臉了。」
丁冬如獲大赦,忙道「謝謝」,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這華麗牢籠。
「瑪麗!」
丁冬額上全是汗,她快手快腳把相機放回包里,裝作一臉懵懂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傢伙扯了半天,就是隻字不提酬金的事,丁冬略為不悅,說道,「總編,我這次搶到獨家了,我急需用錢,能不能……」
「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
看了她的獨家照片,長年不給她好臉色的總編像換了個人似的,臉上那皺巴巴諂媚的笑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秦淵的手正放在她的腰間,她只覺得那塊地方已經被燒得體無完膚,她在心裏呼爹喊娘喊「救命」,身體也像被凍住一般無法動彈。
因為要入會場,到時來賓都是本市的名流貴客,到處是衣香鬢影,她可不敢穿得太寒酸顯眼,穿了一條深藏在櫃中平時也捨不得穿的裙子,這條裙子是盛匡送給她的二十三歲生日禮物,幾乎花了他兩個月賣畫的收入。
話出了口,她就愣住了,她撞到的女人是金瑪麗,秦淵的母親。
「是啊,秦家這次丟人丟大了,會成為笑柄哦。」
晚上丁冬正要睡下,床邊的手機鈴聲大響,她怔了一下,竟然不敢接,仔細一看是夏之荷打來的,鬆了口氣,接了起來。
她剛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就見LISA四處張望,見到她過來,臉色不耐地看過來,沖她招招手,想來要找的就是她了。
丁冬心沉到海里去。
「得不到美女的側目,簡直是男人的悲哀不是嗎?」
電話那邊的夏之荷對丁冬大喊大叫,「丁冬,快離開你家!快,帶麥麥離開!秦淵找人抓你!現在全城都在找你!」
今天這一幕太過意外,場下好多賓客望著消失在門口的新娘子,都沒有回過神來,也更沒有注意到躲在角落的丁冬已經拍下全和_圖_書程,場下嗡嗡聲四起,亂成了一鍋粥。
秦家人臉面無光,秦文桐鐵青著老臉,率家人離席而去,想來是與艾家人一起清算舊賬新帳。
每天都有娛樂新聞不停滾動播報秦家婚禮的各種消息,雙方新人的家門口已經被娛記24小時蹲守,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長槍短炮就會蜂擁而上,甚至連秦家的傭人,都會成為記者的採訪對象。
丁冬對這位氣場強大的豪門婦人有一種莫名畏懼的感覺,一看到她,胸間就有一種莫名的強烈壓迫感,見金瑪麗下一秒偏頭就要朝她看過來,她內心一個激靈,身體本能就轉過身去,心裏砰砰狂跳。
「記住,如果有下一次,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你。」
「記住,如果有下一次,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你。」
「可是,新郎為什麼一點笑容都沒有呢?」
看著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進酒店的同行們,丁冬這才感嘆,真是哪裡來的狗屎運,好事竟然輪到她這個小記者身上。
麥麥哭了一陣,敏感地察覺到丁冬的異樣,終於怕了,小手試探地碰了碰一動不動的丁冬,「冬冬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丁冬面帶無助,「不是我不想走,是走不了,火車站汽車站都有一群人在盤查,計程車司機都不肯帶我出城。住酒店要身份證我也不敢去,又帶著麥麥,我……我實在沒地方去。」
丁當恍恍惚惚地看著他遠去的皮鞋,彷彿聽到了自己命運的最後審判,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
丁冬提醒自己為了口舌之爭誤了正事,態度恭敬,「對不起,我的動作比較慢。」
丁冬充耳不聞,瘋了一樣地向前跑,身後嘈雜婚禮的聲音漸漸遠去,耳邊能聽到的,只有她自己氣喘吁吁的聲音。
一場婚禮牽動全城人的視線,在各種流言蜚語中,丁冬終於坐立不安地等來了婚禮那一天。
艾明媚說的沒錯,他是個魔鬼。
洗手間里來來去去的都是今晚出席婚宴的名媛貴婦,有珠光寶氣的貴婦在鏡前反覆塗抹紅唇,丁冬一眼就見到洗手間里站著的美麗絕倫的混血女人,秦淵的母親,金瑪麗。
「先生,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呀。」丁冬簡直哭笑不得,「我只是女方這邊的賓客,多看幾眼只能在雜誌上見到的男人沒什麼錯吧。」
在月光的照耀下,秦淵俊美如惡魔的臉出現在丁冬眼前,他看了她很久,目光像月光一樣陰冷,他低沉的聲音震蕩著丁冬的心。
「沒帶,」丁冬苦苦哀求,「您放心吧,我帶著孩子急著趕回老家,我們孤兒寡母肯定不是壞人,請您給個方便吧,求求您了。」
小提琴悠揚的聲音混著紅酒碰杯聲,盛大的晚宴開始,也難怪秦文桐要將晚宴繼續下去,外面記者里三層外三層堵在酒店門外,稍微有風吹草動,明天全城各大報紙門戶網站的新聞頭條必定是秦家婚禮鬧劇無疑。
而在她大眼亂轉的幾秒鐘里,秦淵已經完全站在了她的面前,像是充滿王者力量的雄獅站在自己的領地里,冷冷的,卻饒有興味地凝視著誤闖進入的小羚羊。
她回過頭來冷冷警告,「不用我提醒吧?不要拍照,不要大聲講話,看著就行了,就算是坐你周圍的來賓,也不是你能高攀說上話的。」
令全場嘩然的一幕發生了!
「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
這下輪到丁冬慌亂,她只是一個潛伏在婚禮上的狗仔記者,簡直是用身家性命在賭輸贏,又怎麼可能泄露自己的信息給別人,她還不想找死。
門外隨即響起了禮貌的敲門聲,丁冬錯愕地看過去,見門打開,一個身材精壯的黑衣男人走了進來,他的五官硬朗,談不上英俊,只一雙眼睛透著鷹一般的銳利,只一眼就能叫人過目不忘膽戰心驚。
「慢著!我有話要說!」
艾明媚突然舉手高聲打斷了證婚人的證詞,證婚人錯愕地停了下來,台下所有人都震驚了,只有新郎秦淵,眉都不抬一下,只是目光沉沉沉地盯著她,周身氣壓低得嚇人。
被冷落的周景宣也不惱,「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電話號碼。」
「喂,之荷,還沒睡?」她笑著用輕鬆的口氣問。
她不敢再多停留,牽著麥麥的手,低著頭匆忙出了火車站。
而此刻,他看起來平靜無瀾的眼睛彷彿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他周身上下透出一股危險氣息,無聲地暗示著,對於她這個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他很生氣。
丁冬再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點頭簡單道一聲「您好」。
他是想從她亂飄的眼神里看出些什麼吧?還是他已經洞悉出什麼了?看出她是個有所圖謀的狗仔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梨花帶雨的小臉上,秦淵不為所動,朝門外喊了一聲,「阿南。」
「啊……」
丁冬不敢去想這個問題,扣住匡哥的人給她的最後期限快到了,窮途末路,這次的機會又是那麼千載難逢,她別無選擇。
想到這裏,丁冬就再也坐不下去,這不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註定暗無燈光,她在黑暗的生活里苟延殘喘,才能被那細縫間透過的陽光照耀。
就像不可捉摸的艾明媚一樣,她也捕捉不到秦淵臉上任何一絲一毫身為新郎的喜悅。
婚禮司儀,同時也是本市最有名的節目主持人被叫到了秦文桐的旁邊,秦文桐與他耳語幾句,司儀趕緊抹著汗跑上台對眾賓客說:「各種來賓,婚禮儀式取消,但晚宴照舊進行,馬上上菜,祝各位用餐愉快。」
面對著咫尺距離的秦淵,她瞪大眼睛再度低呼出聲,這一刻就連心跳都要停止,她驀然意識到,迷途中待宰的羔羊就是這樣無助害怕的。
「先去寫稿子,標題一定要能吸引眼球,打電話給印廠,讓他們通宵加班,」總編磨拳搓掌,在辦公室里來來回回走,已經開始做夢,「多少年沒有這樣有價值的獨家了!我們雜誌會一炮而紅的!這次同行們只有在一旁羡慕的份了哈哈哈,出了一口惡氣啊!」
說完,她也覺得太不要臉,彎著腰搖頭大笑。
LISA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白眼,奚落道,「你不會還在總統套房裡泡了個澡吧?」
丁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扶著不省人事的金瑪麗六神無主,而身後一聲驚訝的「太太你怎麼了」,如一盆涼水,將她澆醒。
出人意料的是,車並沒有停在什麼陰森可怖的地方,而是拐進了一個別墅區,這個別墅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有些牆上甚至爬滿了爬山虎,一幢幢樣式老舊的別墅散發出了濃濃的時間的味道,隨著燈光掠過丁冬的眼前,讓她的心莫名地沉靜下來。
她緊張兮兮地轉身,以為他已經發現了什麼,卻見周景宣朝她舉了舉盛著紅酒的酒杯,動作風流倜儻,「我有個預感,我們會再見的。」
兩人心有戚戚地對視一眼,之荷一臉愁容,「我這裏很快也會被盯上的,我們要想想辦法趕緊出城,你只有出了城才能安全。」
秦淵已經先行離去,丁冬被阿南帶上了一輛車,司機和阿南都是異常沉默的男人,丁冬偷偷看了好幾眼阿南,見他一直望著窗外視她如隱形,對於他的惜字如金,丁冬也更加惴惴不安,原先對他的那一點點好感也被夜晚的涼風吹得一點不剩。
夏之荷下樓的時候,丁冬披著滿身的星輝,抱著熟睡的麥麥可憐兮兮地坐在大樓的陰暗角落裡,像丟了魂的破碎布娃娃,讓人心生不忍。
窗前男人的背影,已是一道奪目的風景。
他睨了丁冬一眼,丁冬瑟縮了一下,就聽秦淵說道,「給她看看。」
「那個艾明媚,她瞎了嗎?還是腦子壞掉?秦淵哎,本市第一鑽石王老五,多少女孩子的白馬王子,她居然不要?!不想跟他結婚為什麼不早說清楚?偏要等結婚那天給他難堪,要我說,她根本不愛他,說不定更多的是恨,沒有人會對自己心愛的男人做出這麼絕事。」
這一晚丁冬失眠了,腦海里反反覆復都是下午的那些畫面,還有那些人,冷酷卻又讓人摸不透的秦淵,痛哭而去的艾明媚,熱情到令人不安的周景宣,還有見到她猝然暈倒的金瑪麗。
不聽話的小孩揉著眼淚,哭得丁冬腦瓜一陣陣抽疼,她一下子癱坐在床邊怔怔看著哭泣的小孩,眼神空洞,全身的力氣都被剛才那通電話給抽走了。
丁冬渾身一震,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讓她顯得狼狽又無措,「你……你想怎樣?」
丁冬顫抖的手按下快門。
被吵醒的小男孩睡眼惺忪,顯然很不高興,推開丁冬的手翻了個身嘟囔:「冬冬你幹什麼啦,我要睡覺!不要吵我!」
說這番話的女孩子比較理智,引得另外兩個女孩子點頭附和,「對,太絕了,這個女人夠狠的。」
丁冬不得不佩服艾明媚的精心安排。
離艾明媚當著所有人面逃婚的時刻越來越近,她屏息等待。
這個寧靜的夜晚,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
「這裡是總統套房。」秦淵開口,目光毒蛇一般緊緊纏繞她,丁冬呼吸緊張,知道自己笨拙的借口已經被無情拆穿,想想也是,哪個人會吃了豹子膽隨便推開總統套房的門換衣服,這樣的傻事也就只有天真的她會幹,活該她被套房主人發現。
說完,她側身就想走,下一秒,一雙手無情地攔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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