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當真?」宇文極疑惑的打量了一眼,繼而斥道:「既然不舒服,那還強撐個什麼勁兒?」反正已經贏了祁明夷,少上一天課也沒什麼,不由分說,要拉她回去,「我陪你回泛秀宮去。」
祁明夷看著兩人拉拉扯扯遠去的背影,怔怔出了一會兒神,——那條路真的對嗎?又真的行得通嗎?可是從小至今,母親日日夜夜傾訴的那些怨恨……
慕容沅心思恍恍惚惚,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那豫王構陷太子,總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教導不嚴之過吧。」
「好看,好看。」慕容沅敷衍道:「只是我有些不舒服。」
按理說,姬暮年應該沿著前世的生命軌跡,繼續太子伴讀,然後偶爾給人看病傳出名聲,再被召進宮,做太醫,而不是忽然被任命了官職啊。再仔細想想,上次他被任命太常寺少卿的時候,正巧在給自己看病,但這算不上什麼大功勞,不至於就突然被獎勵一個官職。而且那天晚上,他也不應該出現在宮闈,仔細回想,這裏面透著種種莫名的蹊蹺。
其實認真說起來,此次巫蠱一案,簡直就是一出精彩的反轉劇。原本靖惠太子都要倒血霉了,後來不但洗脫了罪名,還把豫王徹底拉下了馬,這裏面到底是誰在算計?好像未卜先知一樣。
除了祁明夷,又再想到姬暮年很可能是重生之人,心頭越發沉甸甸的。
豫王三番兩次陷害一國儲君,試圖謀權奪嫡,手段毒辣、毫無人倫,大家都在等著豫王被判死刑。哪知道事情另有變數,靖惠太子居然痛哭流涕為兄長求情,言稱兄長多半是被小人蒙蔽,懇請君父重新查證。
葛嬪被賜鴆酒不肯飲用,一定要見皇帝最後一面。畢竟她是皇帝潛邸時就服侍的老人,從皇帝登基就封了嬪位,慎刑司和*圖*書的宮人不好親自動手強灌,以免擔上謀殺嬪妃的罪名。再者說了,皇帝對最大的禍害豫王都心軟了,沒準兒也想和葛嬪說幾句話呢?還是稟報了,看皇帝的意思吧。
下一瞬,那嘲諷的笑聲戛然而止。
武帝上前捏住了葛嬪的臉頰,卡住了,然後端起旁邊的鴆酒,直接灌了下去,只等了一小會兒,葛嬪便再也沒有了聲音。做完這些並不急著走,而是在旁邊坐著,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陰霾,——這個毒婦臨死,也不想叫自己心裏痛快了。
「喂!」宇文極雖然贏了,但是見慕容沅心思恍恍惚惚,不免有些不滿,上前抓了她的袖子說道:「不好看么?這幾天,為了這根簪子我連覺都沒有睡好呢。」
姜胭脂推了推慕容沅,「你說呢?」其實答案已經出來了,但是……還得看小公主自己的心意,她喜歡誰的就是誰的。
自己重生以後,除了對皇帝和玉貴妃、睿王親近一點,再乖巧聽話一點,根本就沒有改動過劇情啊!就算把碧晴調給了宇文極暫時使用,也不關宮外的事,完全沒可能會影響到靖惠太子,改寫整個豫王一黨的命脈啊!
「哈哈……」葛嬪突然放聲大笑,笑的掉淚,「在皇上心裏,妻妾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玩意兒罷了。」她目光怨毒抬起頭,「哦不,有人不一樣。比如玉氏……哪怕她給皇上戴綠帽子,生便宜兒子,也是皇上的心肝寶貝兒,哈哈哈……」
如此處置惹得朝堂議論紛紛,卻被武帝喝斥,「你們還不知足?還想再鬧出一點禍事出來才甘心?誰敢多言,朕就砍了誰的腦袋!!」
忽然間腦中靈光一閃,好像……一切都是從姬暮年不再做太醫開始的。
當時就覺得不對勁,現在細細回想,說不定是姬暮m.hetubook.com.com年有意引誘太子一行,所以按此猜疑的話,蝴蝶效應裏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自己本身先是穿越,繼而重生,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
宇文極冷笑道:「照這麼說,在樹上折一根樹枝也是心意?地上扯一根草也是心意?這種心意還真是貴重呢。」想起上次祁明夷陷害自己,莫赤衣還為他打架,心裡頭就是一口惡氣咽不下,若非客居他國,自己絕不會輕饒了他們!
最後處死了葛嬪、豫王妃、大郡王妃,以及葛家滿門,另外還有豫王的一些重要黨羽,或處死、或罷官,將豫王一黨徹底連根拔起!而罪魁禍首豫王和他的兩個兒子,則被廢為庶人,安置在皇陵外圍囚禁懺悔思過,嚴令終生不得出。
那些小宮人們年紀都不大,還是孩子,宮廷里規矩大、日子悶,聽得如此有趣的事都是興奮不已,其中有膽子大還湊趣道:「東羌大皇子說話算話,不要誰贏了,都要有彩頭哦。」
祁明夷禮貌道:「東羌大皇子當然不會是那種人。」
是的,睿王不是自己的兒子。
葛嬪的淚水掛在臉上,「皇上,你為何不能饒了臣妾?臣妾服侍你三十幾年,為你生下……」想說豫王,又覺得此刻還是不要提的好,改口哭道:「臣妾為人老實,這些年來,對陛下又是一直忠心耿耿……」
慕容沅被這個念頭嚇了一大跳!不好,不好,要是姬暮年真的是重生的,只怕第一個念頭就是殺了自己,為他和他母親報仇!繼而又搖頭,不對,自己可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不論皇帝爹,還是睿王、玉貴妃,甚至靖惠太子,都絕不允許他謀害自己的。
「行了。」武帝揮了揮手,打斷道:「朕懂你的意思,就是不甘心,不想死,覺得自己很無辜對嗎?」看向葛嬪,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朕問你,孝平王出事以前,你為什麼經常往皇後宮里走動?為什麼皇后容得下更年長的豫王,卻……你自己心裏清楚。」
兩隻紫檀木簪都是小小巧巧,形狀、大小、顏色,也是差不多,但是左邊的那隻明顯有點「古樸豪放」,而右邊這支,雖然也是簡簡單單的葫蘆,卻圓潤可愛,還打磨得光滑如水,明顯要高出幾個層次。
如今豫王已經徹底倒了,葛嬪也不在了,加上自己不會跟姦夫亂搞,那就肯定沒有自己在豫王府落水的事,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麼新的亂子。
只要小公主不是瞎子,都會更喜歡自己做的這一支木簪的。
眾人嘩然之際,皇帝居然應允了太子的這個請求。讓人再次查證,查出都是葛嬪和其父義順伯背後策劃,讓豫王妃和大郡王妃私下挑唆,致使豫王和大郡王聽信讒言,一時糊塗犯下彌天大錯!
不過要是姬暮年是重生的,那麼他知道前世的事,比自己還多,所以姬家能夠幫助太子洗脫嫌疑,還一舉扮倒了葛嬪和豫王等人,倒也不足為奇了。
武帝淡淡道:「今兒算是朕來見你最後一面,送你最後一程。」
慕容沅伸手,拿了宇文極做的紫檀木簪子,順手別在頭上,「就這支吧。」原本不想參与這種小孩子鬥氣,但是自己想看一看,祁明夷套近乎失敗以後,還會做些什麼?如果他從此不再親近自己,多半就是豫王一派,如果還繼續跟自己糾纏的話,那麼就是傅婕妤安插的人了。
宇文極聽了以後撇嘴,——這燕國皇帝真有意思,出了錯,全都是別人不對,凡是慕容一姓的總能保全性命,護短程度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不過這與自己沒有任何干係,搖了搖頭撂開,繼續給手裡的紫檀木葫蘆簪子打蠟,打磨的光www.hetubook.com.com滑可鑒,當時候一定贏過祁明夷!
葛嬪聽了這話臉色慘白,強辯道:「難道無憑無據的,皇上就要憑一點疑心定臣妾的罪嗎?孝平王死了,與臣妾有何干係?!」
莫赤衣神色不快,拉了祁明夷,「沒事,好不好全在一片心意。」
隆慶公主和河間王謀反一案,姬暮年很可能參与其中,而且有功,所以父親才會因功賞官與他,也就是說,他是主動要投身仕途的!如果懷疑精神再大一些,那一次自己和太子出去的時候,要不是突生變故,原本是還要打算去姬家一趟的。
慕容沅擰不過他的力氣,只得跟著走了。
豫王先是悄悄收買了裱畫師,在太子的畫里做了手腳,用以煽動流言惑亂人心,其用心之險惡已然昭昭。而後大郡王殺人滅口當場被抓,巫蠱小人上面的墨跡又太新,所以算得上是人證物證俱全,巫蠱案很快判定。
這會兒功夫,慕容沅早就沒心思去思量木簪,而是滿心巨大的震撼,——不對啊!前世小公主十四歲的時候,葛嬪和豫王都還好好兒的呢!怎麼今生……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完完全全不一樣了。
「皇上、皇上……」葛嬪抱住了他的腿,苦苦哀求,「饒了臣妾吧,你就饒了臣妾吧!臣妾真的沒有罪!難道皇上你一點情分不記得?啊……」被皇帝一腳踢開,見他眼中毫無憐惜之色,明白求情無用,心下不由一片冰涼,「好啊……這麼說,皇上是執意要賜死臣妾了。」
有關祁明夷和宇文極要比賽,給小公主獻簪子的事,大伙兒都聽說了。
而姬暮年一向性子沉穩、心思慎密,應該不會做冒險的事。至少也得等到皇帝爹百年以後,輔佐靖惠太子上了位,他手中掌握大權,再對自己下手?!不不不……腦子裡實在太亂,總之,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hetubook•com.com小宮人們兩隻簪子都沒有見過,但是一眼瞧去,做工好壞還是能夠分辨出來,只是都有些猶豫,萬一說錯了,東羌大皇子會不會翻臉?不過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應該是做的更漂亮的那一支吧。
於是都只能如實選擇,紛紛指道:「右邊這支!」
莫赤衣臉色難看,正要分辨,祁明夷忙低聲道:「赤衣,不要惹事。」
宇文極將盒子拍在桌上,看向祁明夷和莫赤衣,朗朗聲道:「可別說我耍賴,暗地裡叫人做托兒什麼的,裏面兩根木簪,材料、形狀、顏色,可都是一樣的。」
武帝不為所動,「你叫朕來,就是為了說這個求活路?」
武帝得了信,猶豫了下,最終去了景陽宮見葛嬪,摒退眾人,「有何話說?」
「快來。」姜胭脂性子活潑開朗,也是一個愛湊熱鬧的,拉了恍惚的慕容沅,「你自己也過來看一看,哪個更好?這可都是給你做的呢。」
可是從玉貴妃肚子隆起,到睿王出生,一直這麼多年的撫養教導,自己完全是拿他當親生兒子對待的,除了不能繼承皇位,別的並無任何分別。而睿王也是努力的做得更好,讓自己這個父親滿意,有些事……不去想就好了。
姬暮年……也是重生的。
這一切全都是豫王構陷靖惠太子!
葛嬪死了,這在後宮算得上一個不小的消息。
葛嬪脫簪待罪跪在地上,一身素凈衣服,她已經年過半百,痛哭流涕的樣子並不好看,上前匍匐在皇帝腳邊,哽咽哭道:「皇上……饒了臣妾吧!豫王的事,臣妾根本就不知情啊。」
盒子打開,眾人紛紛湊頭上前觀看。
「都過來!」宇文極手裡拿著一個雕花盒子,叫人找了十個小宮人過來,指著他們說道:「這裏面有兩根簪子,你們辨一辨,到底哪一根好看?都說實話,等下勝出的人會給你賞賜,算是彩頭。」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