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是朝雲宮這邊,張嬤嬤和可樂等人有些憂心,想想啊,沁水公主脾氣大著呢,性子又嬌,逮著皇帝說罵就罵的,哪裡受得了別人來戳眼睛?還一來就是三個,指不定要怎麼發火呢。
慕容沅原本還真想攆她走的,聽了這話,不由心頭一動,從前……?記得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第一次見到她,她卻說有些眼熟,莫非她知道什麼?因怕自己露出什麼端倪,只淡淡道:「我何曾騙過你什麼?」
而周婕妤和楊美人則是咂舌,這麼一鬧,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後宮,——皇貴妃請安被太後為難,暈了過去,太后落了個刻薄婆婆的名聲。
——把狀告了,還滑不溜丟的不粘手。
端木明珠那個恨啊,氣啊,甚至還有委屈,「你自己說,不會喜歡皇上,還讓我放心來著,說我誤會了,一轉頭就變卦了。而且你還接受了大秦皇帝的信物,怎麼能水性楊花,又……又來侮辱我們東羌皇室!你……你對不起皇上。」
說起來,現在宇文極還沒有出三年孝期。可是他先娶了慕容沅,因為一國公主不能怠慢安置在宮裡,這也罷了,後來又鬧出已經臨幸的花邊新聞,——這便把三年孝期的純度給破壞了。
慕容沅蹙眉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慕容沅早就打扮好了。按理說,應該是低位分的嬪妃來給自己請安,太后故意傳自己過去,無非是要折自己的面子罷了。雖然心下冷笑一陣,聞言倒也沒二話,「走罷,別耽誤了。」
「給太後娘娘請安。」慕容沅雖不痛快,人前該有的禮數還是有的,可是太后今兒偏偏閑得蛋疼,一直不叫起。
慕容沅便「哎喲」一聲,暈倒在地。
張嬤嬤插嘴道:「娘娘,我們主子身體不適。」
端木明珠譏笑道:「你也知道沒臉讓別人知道。」和圖書
太后以為這樣就能氣到自己了?笑話,真是無聊的後宮女人把戲!
「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冊了皇貴妃,就得喊娘娘,不能再喊公主了。
慕容沅只想躲清靜,沒心情去理會那幾位新來的嬪妃,人家卻不這麼想,周婕妤和楊美人暫時沒動靜,端木明珠可是按捺不住了。
端木明珠如今是貴妃了,雖然不滿意太后沒把自己冊為皇后,但也知道,堂姑姑偏心她的親侄女兒,沒法子的事兒。眼下見她故意折騰沁水公主,趕緊放下怨氣,十分配合的搭起腔來,「是呢,皇貴妃娘娘氣度非凡,儀態萬方,非嬪妾等人所能及。」
端木太后在跟旁邊的嬪妃們說話,誇讚道:「瞧瞧皇貴妃今兒這身裝束,那樣又輕又密的軟煙羅,又是淺玫紅,別人穿了只怕輕浮,她穿了,只得穩重端方,更顯皇室里的富貴氣息。」評頭論足的,從衣服料子說到頭上的釵環,再說到衣服顏色,竟然長篇大論起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端木明珠張了張嘴,想插話,可是一見太后和皇帝陰沉沉的臉色,就咽了下去。
「不適?大家心裏清楚!」端木明珠見跟前沒多少人,也不管避忌了,怕被她攆出去,自己的一口惡氣就出不了,咄咄質問道:「娘娘從前跟我說的那些話,都忘了嗎?全部都是在撒謊嗎?!」
有宮女在外面道:「啟稟娘娘,太後娘娘有請,說是新入宮的主子們到了。」
「給母后請安。」皇帝匆匆道了這麼一句,便上前喝斥罵道:「都是一群蠢材!主子們暈倒了,連個太醫都不會叫嗎?快傳太醫!」上前抱住慕容沅,將她放到了椅子上面,輕聲喚道:「阿沅?阿沅……」
沒隔幾天,新嬪妃們終是入了宮。
雲輦一路往太后的寢宮前行,到了地和圖書兒,下車,上台階,大殿裏面坐了三位年輕的嬪妃,聽得動靜,都站起身來行禮,「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沒有?!」端木明珠一聲冷笑,「當初你是怎麼跟我說來著,你說……」
張嬤嬤不敢跟太后頂嘴,不代表不會跟她較勁兒,倒不是正面吵架,只是跟著可樂等人一起扶起慕容沅,也不肯挪到椅子上,還讓她在地上坐著,一面哭道:「娘娘啊,你身子弱,體虛,原是水做的人兒。」不明著說太后,只是淌眼抹淚的,「這下暈過去了,可怎麼好?可怎麼好?」
因而忍了一口氣,「行了,既然皇貴妃累了,先回去吧。」
端木太后看在眼裡,心下輕笑,這就不舒服了?之前一個人霸著皇帝過慣了,真是美得她,往後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不明白?」端木明珠又氣又怒又恨,語氣尖酸,聲聲質問道:「當初是誰當著我的面,接受了出雲王……哦不,接受了大秦皇帝的彎刀,兩人親親我我的膩歪,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皇上,現在怎麼又變卦了?!」
張嬤嬤哭得更傷心了,「貴妃娘娘的意思,是皇貴妃娘娘假裝暈過去了?天地良心啊……」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情知是皇帝到了,底氣更足,乾脆放開嗓子哭道:「貴妃娘娘你坐著,皇貴妃娘娘蹲著,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啊。」
慕容沅聽得眉頭一蹙,「免了。」
慕容沅心情不好的很,嬪妃們是其次,自己想不起來事兒才是惱火,偏生問也沒處問,哥哥的信又還沒有那麼快收到。就說剛才,自己並沒說什麼特別的,張嬤嬤的眼神就有點怪,不知道哪裡說錯了。這種被別人當做怪物看,自己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感覺,……可真不好。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瘋了嗎?
楊美人「哧」的和_圖_書一聲,沒忍住,笑了,繼而又趕快收斂住。
慕容沅根本沒去看她,只是驚駭,為什麼……她說的那些好像是真的!自己隱隱像是在夢中經歷過,有一些零碎的片段,被她提醒,就慢慢的浮現出來。
端木太后佔著長輩,她是婆婆,存心給自己為難的話,三天兩頭就能想點噁心的事情出來,不說害死,也得先噁心死了。因而想著反正鬧到如此地步,乾脆省點心,藉著宇文極的口,就對外說自己體弱,氣虛不足,所以才會突然失儀暈倒,宣布又要開始精心調養了。
這一仗皇貴妃看著吃虧,有皇帝撐腰,說到底還是她贏了。
眼見她們姑侄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旁邊的周婕妤和楊美人都低了頭,連堂堂一國公主都被折辱,別的人也算什麼?將來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端木明珠撇嘴,「誰知道是真是假。」
慕容沅悠悠蘇醒過來,嬌聲道:「皇上來了。」
慕容沅嬌滴滴回道:「力氣不勝,腿軟。」反正自己低頭也換不來和平,撕破臉就撕破臉,朝大殿門口看了一眼,「張嬤嬤,我的腿又麻又僵得動不了,快去傳個太醫過來瞧瞧,別是落下毛病了。」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皇貴妃這是怎麼了?」端木太后不悅問道。
慕容沅不想見她,可她卻是從太后那邊過來的,還帶了東西,只得讓人進來,冷冰冰的也不說話,打量著她自己臉上掛不住就會走。哪知道她偏不走,不但不走,還一臉譏笑的樣子,「嬪妾有幾句話,想單獨跟皇貴妃娘娘說。」
「張嬤嬤你們下去。」慕容沅本能的不想讓別人聽見,避忌人,怕她們擔心,「就在門外候著,有事我叫你們進來。」
端木太后瞧了只覺得倒胃口,可到底也沒法子說她是假裝暈倒,且皇帝來時,只有她和-圖-書躺在地上,其他幾位嬪妃都坐著呢。皇帝固然不敢和自己頂撞,拿幾個嬪妃發作,卻是沒問題,可不能才進宮就折了。
再後來是太后逼著皇帝,要讓立后,皇帝也應了,卻故意拖延時間,眼下又是幾位嬪妃入了宮,這一起起的事兒說起來不體面。可是眼見太后和皇帝打擂台,底下的臣子們又不是沒有眼力見兒,誰還敢這個時候去插一腳?鬧不好,太后和皇帝不好對打,就抓著下面的人撒氣了。
「嬤嬤,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慕容沅不是很有興趣聽,但也不想讓底下的人提心弔膽的,只道:「我也是金枝玉葉的皇室公主長大的,父皇身邊的妃子,雖然沒有你們東羌的太妃人數多,亦是好幾個,且我母妃也不是正宮娘娘,該是個什麼情形我心裏明白著,你們不用如此擔心。」
「娘娘心裏明白,奴婢等人可算是放心了。」張嬤嬤陪笑誇了一句,心下覺得怪怪的,——燕國老皇帝早就死了,他那一代的嬪妃也死的死,亡的亡,最後只剩下兩個年輕的太妃,這有什麼好打比方的?可她說的自然,就好像……老皇帝和她娘都還活著一樣,細想想怪瘮人的。
端木太后笑道:「不只是穿著打扮,性子也好。」
慕容沅勾了勾嘴角,明白太后的意思,就是要當著眾人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要自己這麼一直屈膝蹲著,若是自己站起來便是沒禮數。她在心裏輕聲嗤笑,只做腳一軟,坐在了地上,惹得眾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慕容沅和太后較勁大獲全勝,卻沒覺得高興。
慕容沅心頭一跳,眼前好像劃過一副她描繪的情景,模模糊糊的。
端木太后算是媳婦熬成婆,這輩子才得幾天舒心日子,又來一個惡媳婦,哪裡受得了這個?氣得發抖,「還不快把皇貴妃扶起來!成什麼樣子?!」和_圖_書
「沒事的。」慕容沅嘆了口氣,「原是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見臣妾的衣服料子好,顏色也好,臣妾打扮也好,竟然是樣樣兒都好,就多誇了幾句。偏生臣妾體力不勝,不知怎地,就軟綿綿的暈了過去。」她面帶赧然,「倒是辜負了太後娘娘的一番誇獎。」
可是她和皇帝是青梅竹馬長大的,身份又矜貴,要勸吧,還不大敢開口,最後還是推了年長的張嬤嬤出面,勸了,「後宮進新的嬪妃,是早晚的事兒,總歸娘娘才是身份最貴重的,她們都得給娘娘見禮呢。」
「怎麼回事?」宇文極被她暗暗捏了一把,知道她是裝暈,心下稍安,想必是被太后故意為難才被迫如此,——鬧到這步田地,自己不給她撐腰的話,往後還怎麼在後宮行走?特別今兒還當著幾位新嬪妃的面。
「叫什麼太醫?!」端木太后一聲呵斥,繼而冷笑道:「才誇皇貴妃性子好,這就偷懶耍滑起來,不過是行個禮而已,至於腿麻?這等做張做喬……」
因而大家明知道事情不合規矩,都掠開不提,宮中上下都做喜氣洋洋的樣子。
張嬤嬤誇張叫道:「娘娘,娘娘你這是怎麼了?!」情知主子是裝暈,並不急著喊太醫激怒太后,只大聲哭道:「娘娘你怎麼暈過去了?可別嚇唬奴婢。」外頭的人聽見了,自然會有人把消息遞給皇帝,今兒要把這戲唱全了。
「這……」端木明珠看傻了眼,沒想到沁水公主這麼豁得出去,居然耍賴,臉面都不顧了,鄙夷道:「行個禮就暈過去了。」
周婕妤則是提著心,這才進宮頭一天,就趕上太后和沁水公主打擂台,往後豈不是雞飛狗跳的?她還沒想完,就見外面急匆匆進來一群人,領頭的是皇帝,上玄下赤的五爪龍紋朝服,身量頎長,至於長什麼模樣兒……是不敢抬頭看的。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