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沅愛憐的看著女兒，笑道：「你還小，哪裡穿得了那麼複雜的裙子？不夠高呢。」又哄她道：「等你再長高一點，母親給你做好看的鞋子好不好？」
十月懷胎，慕容沅卻在懷胎七月上頭不慎摔倒，導致「早產」，然後生下一個可愛女兒。姬暮年給女兒起了名字，叫做「永樂」，希望一切平安順利，自己和妻女永遠快快樂樂。
這一生開始的莫名其妙，周圍的人也帶著某種不真實，特別是一切都朝著自己的期望發展，美好的近乎虛假。
燕國一直太平無事，在武帝駕崩后，靖惠太子登基成為了新帝，慕容沅被加封沁水長公主，——沒有國破家亡，沒有那些痛心的愛恨情仇。
這一天，是永樂三朝回門的大喜日子。
慕容沅十分喜歡這個兒媳婦，不管是人前,還是仁厚，都時常誇道：「嫁了永樂以後，我這心裏整天空蕩蕩的，現在添了衛氏，就好像女兒又回來了一樣。」
姬暮年微笑坐在旁邊，安撫她道：「阿沅，你永遠是我的妻子。」
慕容沅莞爾一笑，「你呀，最真甜。」像是一時調皮性起，又掐了一朵，嘴裏笑盈盈說道：「別動，名花配名士別樣風流，我給你也戴一朵。」
她，病倒了，終於要走在前頭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只要燕國不亂，端木雍容就不會和慕容沅有交集，她更不會去往東羌，和宇文極的緣分也就斷了。
如果能過一輩子這樣安寧平靜就好了。
此後的日子，果然一如姬暮年期望的那樣。
「是啊。」姬暮年停止了彈琴，走到妻子身邊，扶著她，一起走到一簇紅艷艷的梅花前面，看著紛紛揚揚的落雪，賞著紅梅。
「那邊有一支紅梅特別漂亮。」慕容沅玉手纖纖，遙指一處，然後拉著丈夫的袖子走了過去，她踮起腳尖還是夠不著，回頭嫣然一笑，「暮年，你替我折下來罷。」
南柯一夢。
姬暮年在旁邊看著，妻子和兒媳商討過年的事兒，自己是公爹，不便久留，聽了幾句閑話之後，便招呼兒子去了旁邊。但卻沒有跟兒子家常里短，因為……說了，也是無益，說了也是自言自語。
永樂小聲抱怨，「還是沒有弟弟的滑。」
一進門，就嘴甜的「岳父、岳母」喊個不停。
滿月那天，姬夫人悄悄找了兒子說話，「永樂怎麼會是七月生產的？」她有點吞吞吐吐的，遲疑道：「孩子怎麼會早產了？而且說是七月早產，實際上算算日子，連七個月都不到呢。」
——阿沅，珍重。
姬暮年回了院子，見慕容沅靜靜站在門口眺望，不由急步上前，「你才出月子，還是要當心一些才是，快回去，別在外面招了風。」
到了下午，慕容沅送走了女兒女婿，與姬暮年一起回了房，私下說道：「看著新姑爺和氣體貼，對永樂好，我的心裏總算踏實下來，現在就等永樂的好消息了。」
永樂穿了一身茜紅色的新婦裝束，挽了婦人頭，已經從亭亭玉女的少女，變成了溫婉嫵媚的小少婦。新姑爺姓梁景鈺，是當今吏部尚書的家的長房長孫，今年十九歲，生得溫文爾雅、一表人才，禮數也是十分周到。
因為……這一切都不屬於自己啊。
永hetubook.com.com樂和梁景鈺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嘴又甜，一直在慕容沅跟前湊趣，再加上永寧這個活寶，除了吃飯的功夫，一直都是歡聲笑語不斷。
一轉眼，永樂都已經六歲了。
今日天氣晴好、陽光明媚，湛藍的天空，幾乎看不到一絲雲彩，好似一面巨大的藍色鏡子，倒映著人世蒼生。往東面看去，在那邊藍天之下是東羌的領土，她……已經是東羌皇后了。
乍暖還寒，到了三月里天氣暖和的時候，衛氏有喜了。
光陰一晃，又是十年過去。
也就是說，做夢的人期望什麼就會夢到什麼。
姬暮年笑了笑，親自去給她拿了一個大紅羽紗的披風，連兜帽一起帶上，再讓丫頭捧了一個手爐，裹得嚴嚴實實的方才出門。
這樣的話，東羌和西羌就不會一起圍攻燕國。
「你們都要好好兒的，別挂念我。」慕容沅憐愛的看向兒孫們，光彩從她臉上一分分的褪去，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最後喊了一聲，「暮年，珍重……」
「母親！」姬暮年沉下臉來，做出一副被冒犯的神色，「成親以後阿沅一直呆在公主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清清白白的，這種猜疑的話莫要再說了。兒子不是說過了，她是清清白白的，兒子親自為她診出喜脈，早產只是意外，斷然沒有別的意外之事。」
這隻不過是一個……
到了年根兒，衛氏操持庶務十分妥當，里裡外外都安排好了，公主府內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一切順順噹噹。
永樂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戳了戳弟弟的臉蛋兒，驚訝道：「啊呀，好|嫩好滑就跟水豆腐一樣。」她嘟著嘴，纏著母親問道：「我小的時候和弟弟一樣嗎？」
再後來，小輩們也都漸漸長大了。
「暮年……」慕容沅抬手指向白茫茫的天空，「你看，又下雪了。」
衛氏又道：「兒媳給娘做一頂兔毛風帽，快收針了，回頭拿去讓娘試試。」說著，瞅見了公婆頭上的梅花，不由訝然，「這是……」
姬暮年好幾個月里裡外外的周旋，沒日沒夜的操勞，但卻值得，畢竟一切皆大歡喜。
永寧嗷嗷叫，「娘，你有了兒媳，就心疼兒子了。」
「沒問題。」姬暮年微笑答應了，心中苦笑更甚，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個兒子的話，又怎麼會疏忽他的琴棋書畫？十幾年的相處，又如何會感覺這般陌生？一切不攻自破，但是自己卻寧願自欺欺人，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姬暮年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一點點消失的體溫，心痛難當。
慕容沅嫣然一笑，「夫君有命，焉敢不從？」
所以和她成親，和她生兒育女，陪她走完人生的旅程，就是自己的期望吧？此刻醒了細細回想，心裏除了傷感之外，竟然有一種淡淡的滿足。
姬暮年性子偏於冷淡，見小輩熱絡，只是微微一笑。
白雪皚皚，紅梅初綻，慕容沅坐在梅花樹前人比花嬌，丫頭們在跟前煮雪，姬暮年看著這一副貴婦賞梅圖，輕輕的撫起了琴。「叮……」的一聲，琴音切切嘈嘈，宛若珠玉落盤一般清脆，緩緩縈繞在冰雪紅梅中間，令人心神愉悅。
衛氏頭一胎便生了兒子，隔了一年，又m.hetubook.com.com生下了第二個兒子，第五年上頭，再添了一對雙胞胎的女兒。公主府里一下子多了四個小孩兒，每天早上過來給祖父祖母請安的時候，熱熱鬧鬧的，永遠都是歡聲笑語一片。
罷了，不去想了。
下一瞬，畫面破碎，姬暮年猛地從夢境之中醒了過來！
「怎麼了？」姬暮年敏銳的發現了她的遲疑。
彌留之際，慕容沅虛弱的躺在大床上，拉著姬暮年的手，輕聲細語，「暮年，我這一輩子和你恩愛非常，生了一雙好兒女，得了幾個乖巧孫子孫女，兒媳孫媳們也是孝順體貼，便是走了，也是歡歡喜喜的。」她的淚緩緩劃下，「你不要為我感到難過。」
而在慕容沅出了月子之後，姬暮年就開始忙碌起來，因為……距離當初國破家亡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行了，少裝樣兒。」慕容沅拍了兒子一下，「你一個大小夥子，身體壯的跟頭牛犢子似的，擔心你做什麼？」嘴裏這麼說著，到底還是嚴嚴實實打量了一番，確認兒子穿戴整齊，方才撂下。
永樂和永寧伏在床前流淚，喊著母親，衛氏在周圍忙碌的招呼著，兩個孫子和年輕孫媳婦也圍在床前，就連孫女和孫女婿都趕了過來。
罷了，不要去想了。
像是預言一般，隔了三個月，梁家那邊便傳來一個大好消息，永樂懷孕了。
「走，那邊的茶該煮好了。」慕容沅招呼兒子兒媳過去，順便拉著丈夫，然後一面喝茶，一面問道：「你們倆怎麼想著過來梅園了？天怪冷的。」
在這種似夢非夢、似真非真的感覺中,姬暮年感受著妻兒相伴的溫馨,彌補著那些從前的遺憾,除了時間過得特別快,記憶不清楚意外,一切都很好。
在一片哭聲之中，姬暮年深深的看了心愛之人最後一眼，他站了起來，緩緩舉起了自己的手掌，朝著自己的額頭狠狠擊打過去！耳畔響起眾人的驚呼聲，以及永樂和永寧的尖叫聲，「爹！你在做什麼啊……」
「是啊。」姬暮年將她摟在懷裡，愛憐的撫摸著她那烏雲一般的青絲，嗅著她發間的馨香，心下再次生出疑惑，——時間似乎過得太快了一些。
自此以後，小夫妻恩愛更勝從前時光。
慕容沅由著他牽了手，往裡走，然後一直欲言又止。
「沒事。」姬暮年知道她冰雪聰明瞞不過，大概說了一下，然後道：「只要你和我都不鬆口，別人猜疑也沒用，母親那邊我已經勸解過了，也沒有問題。」溫聲安慰，「你不要胡思亂想的，好好養身子就行。」
「好，我不難過。」姬暮年坐在床邊安撫她，微笑著，在心裏輕聲道：「阿沅，你還活著，按理說我不應該感到難過的，可是……我的心卻好像更痛了。」
慕容沅接了金鎖，笑吟吟放在兒子的襁褓旁邊，笑道：「我替永寧謝謝祖母，有了這塊金鎖保佑，必定長得和他爹一樣體貼懂事。」
衛氏溫柔笑道：「多謝娘關心，兒媳回去多吃一點。」
永樂抿嘴一笑，「諒你也不敢。」
妻子和兒子就不必說了，是自己一生的摯愛。而永樂，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為人乖巧、聽話，長得又像極了妻子，自己也是很喜愛的。hetubook.com.com
姬暮年微笑不語，靜靜看著。
姬暮年看著女兒，彷彿看到了當年只得六歲的小妻子，簡直一模一樣。
衛氏是兒媳，不敢跟公公婆婆和丈夫一起坐，被慕容沅勸了好幾次，才在小杌子上斜坐了。聽得婆婆文化，歉意了笑了一句，「忘了說正事兒。」她道：「原是我們過來給娘請安，順便問一下，今年過年到底該怎麼安排。」
永寧也瞧見了，撫掌笑道：「爹，娘，你們兩個可真會找樂子呀。」轉身跑去紅梅深處掐了兩朵紅梅，給自己戴了一朵，又執意給衛氏也戴了一朵，鬧得衛氏這個年輕的新媳婦害羞不已，臉都紅了。
新人一到，鞭炮頓時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
這原本是十分美好的，可是姬暮年的心裏卻湧起淡淡傷感，他勾起嘴角，感受著懷裡不真實的柔軟和溫暖，在頭疼欲裂中，隱隱想起猜到了一點什麼。
別了，阿沅、永樂、永寧……
「你退後，別讓雪花打在你的身上。」姬暮年自然而然的說出這一句，心頭卻是忽地一緊，她……應該不會生病，自己這份擔心其實是多餘的。心裏想著，嘴上卻沒有說出來，而是折了梅花，抖了雪，然後才放到妻子手裡，「喜歡嗎？」
永寧急了，跳腳道：「我不要兇巴巴的媳婦兒！」
慕容沅好笑道：「是呀，當然是一樣了。」伸手捏捏她的小臉頰，粉嘟嘟的，「現在也和水豆腐一樣，又嫩又滑。」
「爹。」永平在旁邊站著，指著琴，「你的琴可彈得真好。什麼時候得空，也教教兒子，學一手，好在朋友們面前露露臉啊。」
「暮年，謝謝你。」慕容沅抬起眼眸，閃著感動的光芒，認真說道：「從前你說不願意看到我受傷害，會讓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的，其實我還有點不相信，直到今天總算是相信了。」聲音溫柔，「暮年，我欠你的，會用一生來償還你。」
——哪怕是在夢裡，也很好。
就算是自欺欺人，把在現實中不能實現的期望，在夢中過一遍，也不錯。
「行啦。」永樂伸手去擰弟弟的臉，「還敢當著人說你姐姐的不是，幾天不見，膽子肥了啊。」笑著恐嚇他道：「回頭讓母親給你找一個兇巴巴的媳婦，有你受的。」
哪怕這隻是一個夢呢？也是好的。
姬暮年在朝堂上的官職，也從四品太常寺少卿，一直做到了正二品的中書令，還被皇帝加封了正一品的太傅之銜，真可謂是平步青雲。
「喜歡的。」慕容沅掐了上面小小的一朵，遞給他，「你給我戴在鬢角上，左邊一點兒，陪著那隻珍珠長簪一起，襯起來才好看。」
公主府早就已經張燈挂彩的準備，迎接姑奶奶和新姑爺，下人們都得了紅包，中午晚上還有好菜好飯等著，一個個喜氣盈腮的。
慕容沅卻是明朗的性子，加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留了梁景鈺，一疊聲的問長問短，「永樂自小有些擰脾氣的，她若是犯擰，景鈺你都擔待一些，受了委屈，自管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姬暮年在旁邊看著妻子、兒子和女兒，感到一片溫馨安寧。
因為慕容沅說了，女兒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輕鬆自在，不想讓永樂早嫁，所以一直拖到女兒十和_圖_書七歲，才把她給嫁出去。也不讓嫁遠，怕遠了娘家人看不見，女兒受了委屈沒地方訴苦，因而就嫁在了京城。
「爹，娘。」一個年輕的女子聲音傳來。
果然，一切只是個夢。
「高興，我很高興。」姬暮年摟緊了她，不願去戳破那輕薄的一層紙，而是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柔聲道：「阿沅，只要你能在我的身邊，……就好。」
姬暮年低了一點頭，由得她，夫妻兩人親密無限。
隱隱的，心裏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姬暮年滿心說不出的苦澀和難過，緩緩下了床，他走到香爐前面，將那支偶然得來的「南柯香」給掐滅了。當時那個道士是怎麼說的？說是，「此香可入夢，但凡人生種種不平事，夢中皆會變得一切順遂，夢隨主願。」
姬暮年微笑著，將紅梅簪在了她的雲鬢之間，贊道：「很好看。」
自己和妻子、兒女們一起生活，平安喜樂。
姬暮年的腦子隱隱作痛，彷彿要想起什麼來，但是腦子裡卻有一道屏障，不允許自己去深想，想得深了，便開始針扎一般的劇烈疼痛。
仕途順利，夫妻恩愛，兒孫孝順成器，人生沒有任何遺憾。
姬暮年聽了笑道：「再沒有比你們更和睦的婆媳了。」然後又道：「孩子們都大了，讓他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咱們也該輕省一些，過點自己日子。方才我回來的時候，瞧著後院的梅花開得很好，雪也晴，不如咱們一起去賞梅煮雪，喝點兒茶。」
為什麼，自己只記得一些要緊的片段？其他都是一晃而過。
梁景鈺在旁邊笑道：「岳母放心，永樂性子溫婉又賢淑，說話也客氣，我們倆連臉都沒有紅過，斷然不會吵架的。」又道：「再說了，便是真的有什麼口角之爭，我一個大男人，豈能跟妻子認真計較？自然是要多體貼她的。」
歲月靜好無聲。
惹得屋裡眾人都笑了起來。
到了年底，永樂生了一對龍鳳雙胞胎。
「娘，我要穿和你一樣的湘水裙。」花蝴蝶一樣的小姑娘撲了進來，在母親身邊撒嬌，「要桃紅色的，上面要綉櫻桃花樣子，還要有小綠葉子，對了，對了，還要用金線串上珍珠，全都綉在上面。」
慕容沅讓人準備了賀禮送過去，忙了一天，拉著姬暮年訴苦道：「時間過得真是快啊，一轉眼，女兒都要做娘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不嘛。」永樂梳著雙丫圓髻，一左一右，用粉色緞帶束住，好似頂了兩個胖胖的小包子，下面散發分開，左右兩路軟軟的服帖垂下。青絲烏黑如墨，襯得一張小臉宛若甜白瓷一般，說不盡的玉雪可人。
永寧今年十歲了，插嘴道：「姐姐不老成，姐夫才說你賢淑呢。」
永樂聽了不依，扯著母親的袖子撒嬌道：「娘，哪有你這樣埋汰自己女兒的？」
她在梁家一直過得很好，孩子也很好,時常帶著孩子們來到公主府做客，讓整個家都熱鬧起來。一天天的,孩子們慢慢的長大了，而他們的小舅舅永寧,也慢慢長成一個翩翩美少年,過了幾年,便很快到了說親的年紀。
「阿沅。」姬暮年在心中輕聲嘆息，「我和你終究是有緣無分，也只能在夢中和你做一世夫妻，在夢中和你生兒育女
和*圖*書、恩愛白頭，只是一個夢而已。」
姬夫人高興道：「這可是咱們姬家二房的頭一個男丁啊。」當即將早已準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是一塊家傳的平安金鎖，「暮年小的時候還戴過呢。」
難道這隻是自己的一個迷夢嗎？如果是……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寧願永遠都不要醒來。
姬暮年心裏十分愧疚，自己對母親撒了謊，還喝斥了她，可是不這樣做的話，母親心裏就會有疑惑，繼而生出別的麻煩，只能如此了。
永寧娶了一個姓衛的姑娘。衛氏是京城勛貴忠勇伯家的小姐,十六歲,因為是長房長孫女，性子被教導的十分端莊大方,對公婆孝敬周到。
一年後，慕容沅為姬暮年生下一個兒子，取名永寧。
「不用問。」慕容沅擺了擺手，微笑道：「我一向懶得操心這些，你來了，正好有個人替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既然說了讓你做主，家裡的事你自己看著安排就是，或者不清楚的，問一下幾個老成的管事媽媽。」
但願永樂以後長得像她，不像那個人。
此後的姬暮年的人生一切順利，順利的不像話。
「是不是穿得少了一些？」慕容沅沒問兒子，反倒先問起兒媳衛氏，在她的胳膊上捏了捏，微笑道：「不算少，是你太瘦了。」
只有這樣，才能讓永樂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慕容沅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高興道：「這可是咱們家的大喜事，回頭讓人給婆婆那邊送個消息，她知道了，肯定歡喜的不得了。」一面說著，抬眸看向自己的丈夫，「暮年你不高興嗎？怎地悶悶的。」
慕容沅將她摟在懷裡，安慰道：「你長大了呀，再說了，永樂又乖巧又懂事，娘親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歡的。」
因為之前的一系列變故，傅如晦已經死去，不會再投靠西羌作亂，睿王沒有領兵打仗，也沒有分封雍州。但是外省還有長沙王這個隱患，京城有慕容鈺，以及將來端木雍容會投靠燕國，這些亡國的因素都要統統解決掉。
姬暮年和慕容沅一起回頭，看見永寧和衛氏小夫妻兩個，並肩一起，正朝著這邊緩緩走來，一副頗為恩愛纏綿的模樣。皚皚白雪裡，永寧穿了一身寶藍色的錦緞長袍，衛氏杏黃色的上衣，月白色的襖裙，因為身量纖細，看起來仍是弱柳扶風的模樣。
姬夫人忙道：「是是是，我也只是擔心……既然你肯定沒事，那就沒事。」
姬暮年看著襁褓里的兒子，小粉團兒似的，心中是說不出的欣喜和激動，這是自己和她的共同孕育的孩子，屬於彼此的。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周遭自己房間熟悉的畫面，——不在公主府，還是在姬家二房的院子里，在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沒有她，沒有永樂，沒有永寧，也沒有那些虛構的兒孫們，自己還是孤身一人。
慕容沅手裡的帕子扭成一團兒，低聲道：「剛才姬夫人是不是找你了？是不是，因為永樂早產的事，讓你為難了。」心裏閃過一陣愧疚。
就這樣，姬暮年從青年走到了中年，從中年來到了晚年，兩個孫子都娶了媳婦，兩個孫女也都嫁了出去，自己和慕容沅也靡靡老矣。
到了後院，果然一片冰雪紅梅的迷人景象。
姬暮年自嘲的笑了笑，然後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