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兩代姻緣

端木雍容笑了,「這樣啊,挺不錯的。」
那宮人一頭霧水,宮女的行蹤還用通報嗎?可是不敢多問,趕忙去了。
一襲茜紅色的箭袖窄腰胡服,腳蹬小皮靴,騎在高頭大馬上面,嬌小的身軀顯得英姿颯爽的,馬鞭一揮,頓時宛若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宇文霓裳跺腳道:「你別說了,討人嫌。」不依不饒,只管拉著母親撒嬌,「大皇兄要坐鎮帝都,走不開,是有原因的。我又沒事,憑什麼二皇兄和三皇兄都去,不讓我去啊?母后,你可不能偏心啊。」
宇文霓裳先是一怔,繼而有所了悟,不吭聲兒。
端木衍只是聽她一直說,不插嘴,微微翹起嘴角。
端木衍急切道:「父皇,霓裳人很好的。」
端木衍覺得更好笑了,這丫頭,思路怎麼那麼跳脫?不擔心自己的命,反而擔心死法不夠光彩?原本沉悶難受的氣氛,都被她給打亂了。
「這樣啊。」宇文霓裳點了點頭,「我也問過父皇的,他也說是血蠱之誓,說是當初為了帶走母后,才對燕國皇帝立了誓言。」抬眸笑問,「那大秦皇帝你呢?又是為了什麼要緊的事,立了誓言。」
宇文無儔接了母親的話,笑道:「母后害羞了。」
「我也要去!」宇文無儔不高興道。
好在西洋歌舞正表演的十分熱鬧,惹得宇文霓裳和宮人們陣陣喝彩聲,將兩兄弟的說笑聲給壓了下去。宇文無憂又側首看了兩眼,見弟弟們都坐好了,也就不再多說,繼續端端正正的觀看歌舞,不再多言。
「你說得對。」端木雍容一貫沉毅冰冷的臉上,浮起真心笑容,「這樣真的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自己的努力、等待,全都化做了流水。
宇文無儔訓斥妹妹,「你以為母后喜歡國破家亡,喜歡四處飄蕩嗎?你呀,真是嘴上越來越沒有遮攔,什麼話都說!要讓父皇和大哥知道,也不饒你。」
宇文無忌有些猶豫,遲疑道:「老三,不如帶上霓裳一起吧?不然讓誰送她回去都不放心的。」拉了弟弟,下了馬車單獨說道:「霓裳那個性子,誰管的住?要送她,就除非我們倆回去一個,你要是願意回去,我沒話說,反正我是一定要去大秦的。」
「三皇兄!」宇文霓裳跺腳,「你盡胡說!我什麼時候說要挖人眼珠子了?」轉身朝著母親撒嬌,「母后,你快說說三皇兄,他欺負我。」
現如今,你和宇文極的女兒都這般大了。你已經嫁給了他,成了他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早就……不記得我了。
她扭過頭,悄悄打量著丈夫的神色。
端木雍容有點上火, 「快點轉過頭來,報上名字,別惹得朕生氣。」
端木衍看著那個殊色照人的少女,有點意外,居然不是想象中的嬌滴滴,受了傷也沒怎麼叫喚。怔了怔,才回道:「我也還好,腿上受了一點傷,不要緊的。」
時隔近二十年,自己……終於收到了她的信。
皇帝此舉,說明他的心裏只有皇后慕容沅一人,別的嬪妃絕不臨幸,甚至嫌放在宮中礙眼礙事,乾脆打發了事。
要好好珍惜現在打打鬧鬧的時光。
宇文霓裳性子比較活潑,甚至有點任性,但並非沒有眼色,見他不願意說,也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改口道:「那你繼續說說我的父皇和母后吧?聽說父皇小的時候去了燕國,還是你陪著一起去的,豈不是很早很早就認識母后了?」
「父皇。」端木衍單獨見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低了頭,神色卻十分認真,「兒臣想娶東羌公主宇文霓裳為妻。」
「那就帶上她。」宇文無忌嘆氣,「咱們看緊一點兒,不許她離開咱們的視線,不惹事就行了。」又道:「還得趕緊寫封信,給父皇和母后報一聲平安。」
眾人瞠目結舌之餘,細想想,都慢慢回過味兒來了。
東羌公主和大秦皇子,在狩獵時走丟,所幸最後只是虛驚一場。次日清晨,侍衛們經過地毯式的搜索,終於在一個陷阱里找到了人。
慕容沅靜靜沉默了片刻,也道:「霓裳,大秦離東羌太遠了,母后捨不得你。」她拉著女兒的手勸道:「你們少年情動是難免的,但一時之情,抵不過一生一世,過幾年就會忘記的,你先冷靜冷靜。」
這話勾起了慕容沅的過往記憶,都是一些不愉快,她沉下臉來,「好了,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不許去。」
「嗯。」宇文霓裳又道:「我不是說你的出身不好,你想想啊,有的開國皇帝還是賣草鞋的,有的還是殺豬的呢。」咳了咳,「聽說,你和我父皇母后都是認識的?是這樣的嗎?」
其實外人不知道,依照宇文極顧冷自我的性子,根本不會想起兩位嬪妃,還是慕容沅看了覺得不忍,才讓皇帝下了這個旨意。一則,別讓她們獨守空閨生出怨氣,惹出是非;二則,也是重新給人家一條出路;三則,從此以後,偌大的皇宮只有自己和皇帝夫妻二人,再就是膝下親生兒女,其樂融融,也算是皇宮裡的一段佳話了。
「是又怎樣?」不遠處,一個清俊挺拔的少年接了話,「霓裳,難道你還想把人家的眼珠子挖下來,當寶石一樣裝盒子里不成?」
宇文無忌和宇文無儔一起欠身,「多謝大秦皇帝陛下款待。」
馮皇后氣得發昏,「你娶誰都行!但就是不能娶她!」
宇文無儔勾了勾嘴角,不以為然,「難道我說得不對?」
宇文無忌和宇文無儔都整理衣襟,抬首挺胸,端出一副皇子風範往裡進,兩人都是俊美無匹的少年,風華正茂、神采飛揚,一進大殿便引來一片唏噓聲。
宇文三兄妹衝出去的那會兒,東羌的護衛和大秦的護衛就跟了上去。
宇文無忌「哧」的一笑,「老三,你嘴這麼欠,活該你被父皇罵的。」
寬闊幽深的大殿正中,龍椅里,端坐著一位威嚴肅穆的中年帝王,正是當年滅了西羌,建立大秦王朝的端木雍容。他做帝王已經十幾年了,積威日久,威儀也就越深,只是朝下掃了一眼,群臣便頓時停止了議論聲。
宇文霓裳很少被母親拒絕,不甘心道:「母后,你就讓我去吧。」
端木雍容滿眼的不可置信之色,「阿沅……」
輪到狩獵的時候,宇文霓裳果然跟著上場了。
宇文霓裳低了頭,「我剛才一時著急說漏了。」
端木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抬頭看到的,還是井蓋一般的圓圓天空,自己還是在陷阱里,昨兒居然夢見有人給自己蓋被子,真是好笑。他一低頭,不由嚇了一跳,宇文霓裳像是八爪魚一樣,緊緊的摟著自己。
當即笑眯眯接了酒,飲了。
端木雍容面色沉凝,沒有說話。
端木雍容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過了片刻,才道:「老四,你要娶宇文霓裳不是小事,也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你是大秦皇子,她是東羌公主,你們兩個成親,就是兩國聯姻了。」
那些過往回憶,不想再勾起來糾結了。
宇文無儔一臉得意之色,故意氣妹妹,「那又如何?你一個小丫頭,哪有亂跑的道理?說好了,這次是我和二皇兄一起去,就連大皇兄都不去,更沒有你的份兒。」
端木衍腿上有傷,用勁不方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掉了一www.hetubook.com.com小片的竹尖,總算騰出一小片地方,夠兩個人坐下來了。
宇文霓裳笑眯眯的,背著手,偏著頭打量對方,「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像母后啊?見過我們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又嘟了嘟嘴,「要是我會武功和醫術的話,就能和母后完全一樣了。」
宇文霓裳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怎麼不動了?該不會是受傷瞞著我吧?」她頓時一臉擔憂,又抱怨,「都怪母后,要是讓我跟著她學習醫術,現在就能爬上用場,不對不對,要是我也和母后一樣會武功,沒準兒就不會掉下來。嗯,就算掉下來了,我也可以飛上去的。」
宇文極見她不想多提,也沒再問,轉而在她身邊坐下,含笑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些年我讓你累著了?」伸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哪裡累,我幫你松解松解。」
將來繼承父皇的帝位,保護母后和弟弟妹妹們,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她們,特別是不能傷害母后!母後年輕的時候,受了很多很多的苦,經歷過國破家亡的慘劇,還被親哥哥囚禁了好幾天,過著與世隔絕暗無天日的日子。
宇文霓裳本來都睡了過去,又一激靈,冷得醒了過來,她暴躁道:「不行,不行,這樣下去非得凍死不可。」抬頭看了看,「對了,咱們可以把邊上的枯草弄下來,好歹能遮擋一下。」
宇文兩兄弟一起出使大秦這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其實也不怪他少年老成。
「你還有心思笑?」宇文霓裳捶了他一拳,「我都快急死了。」
宇文霓裳瞪大了眼睛,「你們都不同意?」
端木雍容淡淡道:「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燭光搖曳下,紅綃帳暖、錦衾緞薄,華麗的衣衫一層層褪去,露出一片雪白柔軟的迷人春色,彼此交疊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離。
很好,這樣很好。
「不,你聽我說。」慕容沅輕輕搖頭,「因為你的傷,我是會想起他,但只是想起而不是想念。畢竟這麼多年,和我朝夕共處、日夜纏綿的人,和我生兒育女的人,和我一起歡笑、痛苦的人,都是你啊。」
繼而心下一陣苦笑,自己真是,操的哪門子閑心啊!
端木雍容被她氣樂了,還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妄為的宮女,藐視自己也罷了,還敢問話不答一跑了之?!他本身是自幼習武的人,動作利落,上前幾步將小宮女給抓住,用力一扯,「讓朕瞧瞧,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
宇文霓裳拚命掙扎,大聲道:「三年就三年,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是啊。」宇文霓裳可算找到人發牢騷了,「我也想學的,母后不讓,說是公主就該有個公主的樣子,被學那些沒用的東西。」
「我說不行。」慕容沅微微蹙眉,心裏的那些理由又不方便說出來,只能揀了場面上的話說,「霓裳,你是嬌滴滴的女兒家,金枝玉葉的皇室公主,怎麼能四處亂跑?別胡鬧了。」
宇文極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緊握了她的手。
寢閣內,一室如春,旖旎風光難描畫。
「嗯?」宇文極從後面摟著她,摸著那綢緞一般光滑的肌膚,輕憐密愛,「有什麼話想說嗎?」在她的秀髮上面吻了吻,「說呀。」
三年時間,足夠女兒淡忘這一段少年情愫了。
「阿沅?」宇文霓裳眨了眨眼睛,打量他,「你認識我母后?哦,我知道你,你就是大秦皇帝吧?」她嬌俏的搖搖頭,「看清楚,我可不是燕國公主阿沅,是東羌公主宇文霓裳。」
「你不高興嗎?」宇文霓裳是個聰明敏銳的姑娘,打量著他問道。
「你有沒有事?」端木衍擔心問道。
端木雍容笑了,「你想看看大秦皇宮嗎?」看著眼前明麗入春的少女,想起她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不知不覺,軟了幾分心腸,「沒關係,朕帶你去。」然後叫了宮人,「去跟東羌的兩位皇子說一聲,就說他們的侍女在朕身邊,不用擔心。」
一個小宮女緊張問道:「公主,你該不會,真打算把人眼珠子挖出來吧?」
端木雍容笑了,篤定道:「會的。」
端木雍容退了朝。
「宇文霓裳?」端木雍容一時失神之後,聽她自報家門,也很快了悟過來,對方才得十四、五的年紀,的確不可能是她,而是……她的女兒。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出乎意料。
「我有那麼壞嗎?」宇文霓裳瞪了她一眼,氣哼哼道:「都怪三皇兄,最喜歡沒事捉弄我,壞我名聲了。」
宇文無儔十分畏懼父親,低了頭,不敢出聲兒。
他不由低頭一笑,這丫頭,還真是心寬吶。
於是,兩個尊貴無比的皇室子女,一個抱著另外一個,努力的揪著枯草,試圖用枯草來抵禦寒冷。宇文霓裳在上面揪草,還挺興奮的,端木衍在下面抱著她,心裏「撲通」亂跳不停,那個柔軟的少女在自己懷裡,不停扭動,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阿蘭若。」良久,慕容沅先開了口,「剛才霓裳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並不等他回答,又繼續道:「當年我去夜河郡的時候,端木雍容臨走前,不想讓我忘記他,就把他的左手小指切斷了。」抓起丈夫的手,「和你的傷一模一樣。」
宇文霓裳瞪大了一雙翦水秋瞳,氣鼓鼓道:「討厭!」
慕容沅輕輕推他,「你歇著,讓宮人們來就行。」
她坐在兩個哥哥的身邊,換了戎裝,皇室子女基本都會騎馬狩獵,這是他們平時娛樂的一個項目,公主也不例外。加上她本身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對狩獵這種事,更比一般公主要感興趣,滿臉的興緻勃勃。
端木衍被罵,也不生氣,只是含笑聽那個清脆的聲音說話。
宇文無儔皺眉道:「你不要無理取鬧。」
端木雍容笑道:「走吧。」
宇文極轉頭吩咐,「都下去。」帶了幾分親昵,湊在心上人的跟前,看了十幾年還是看不夠,低聲密語,「我來……有些地方,別人不許摸。」
「老實點兒,頭放低一點兒。」宇文無儔趁人不注意,小聲喝斥妹妹,「你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哪裡像宮女?哪有你這般目中無人的宮女?」
帝后二人,居於整個宴席的正中央位置。
她姓慕容,是燕朝的安國大長公主,身上留著燕國慕容家的血,父皇為了立她為中宮皇后,費了老大的勁兒,和朝中大臣、祖制抗衡,才改變了東羌皇后必須姓端木的這個規矩。但是這些年以來,一直有人拿著這一點做文章,說母后不姓端木也罷了,還不是東羌人,隱隱的,有「不是族類其心必異」的謠傳。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之後,宇文霓裳抿了嘴,老實了一些。
最終宇文霓裳如願以償,去了大秦。
「我怎麼胡鬧了?皇室公主怎麼就不能四處看看了?」宇文霓裳一心想出去玩兒,也沒多琢磨,張口就道:「母后不也是皇室公主出身嗎?當年還不是燕國、東羌,哪裡都能去的。」
最終演變出誰也不曾料到的故事。
宇文霓裳和端木衍都沒有事,平安回來了,只是各自掛了一點點小傷。
「是的。」端木雍容在石桌的另外一頭坐下,淡淡道:「都認識。」
宇文無忌和圖書撐不住又笑了,被長兄一瞪,趕忙收住笑容。
「我不問你。」宇文霓裳只拉著母親撒嬌,「母后,三皇兄為什麼要去大秦?是去玩兒的嗎?我也要去。」搖晃母親的胳膊,「長這麼大,女兒都只在帝都轉過圈兒,從來沒有去過外面呢。」
端木衍聽她一直說個不停,微笑道:「你別說了,省省力氣。」有些擔心,「眼下已經是秋涼的天氣,這會兒都開始冷了,等下後半夜只會更冷,咱們兩個凍一晚上,可別凍出毛病來。」
阿沅,你又欠我一份情。
「東羌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駕到。」宮人高聲宣唱。
漫漫一夜過去,天亮了。
「阿沅……」宇文極臉色難看,「你別想他。」
端木雍容收起心思,按照禮節,走了一些流程上儀式,然後看了東羌黃子帶來的國書,再對東羌皇帝表示問候,然後道:「兩位皇子不遠千里而來,辛苦了,請下去稍作歇息,晚上會有接風宴席。」
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了莫名其妙的反應。
「女兒家怎麼了?」宇文霓裳越是不讓去,就越想去,她振振有詞,「我又不是一個人跑出去,是跟兩位哥哥一起去,還有好多好多的侍衛保護著,有啥問題?母后,我保證乖乖的還不行嗎?你就答應了我吧。」
「不行!」宇文極第一個反對女兒的親事。
「可不,看來是真的。」
「是難過。」這句話在端木雍容的後頭盤旋著,過了良久,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微微苦笑起來,——要如何把自己對她的思念,告訴她的女兒?從她當初選擇宇文極,放棄自己開始,就註定了,苦澀的那個人永遠是自己。
端木雍容聽了,心痛更甚,「你母后不讓你來大秦,堅決不同意。」
正巧一曲結束,場地中間的五彩舞姬們紛紛退下,而下一個歌舞,正是宇文霓裳期盼已久的西洋人歌舞,不由翹首以待。宇文極繼續和慕容沅細細說話,宇文無儔則悄悄的挪了位置,回了皇子們的坐席。
端木雍容笑了笑,沒有回答,「都是過去的事了。」
「哎。」宇文霓裳嘆氣道:「果然就像母后說的那樣,西洋人沒啥好看的,就是頭髮和眼珠子的顏色有點不一樣。而且沒有我想的那麼綠、那麼藍,一點點顏色而已,根本就比不上琉璃珠子。」
他的聲音略大,惹得大皇子宇文無憂看了過來,問道:「你們倆個,嘀嘀咕咕半晌說什麼呢?」表情略微嚴厲,「好好坐著,東倒西歪的成什麼樣子。」
馮皇后臉色大變,急道:「皇上……」
端木雍容讓人送他下去,靜了靜,方才打開那封書信。
「我就想了!」宇文霓裳羞紅了臉,伸手去捏哥哥的臉,「想了,想了,你能拿我怎麼樣?」忽地想起一事,「哼,我還只是想一想而已。有些人……哦,可是很快就要成親了呢。」
雖說比兄弟們大不了幾歲,但卻是長子,並且還和母親在夜河郡呆過幾年,有過一段孤冷清寂的時光。回到帝都以後,從小都想著要事事做到最好,最出色,成為弟弟妹妹們的楷模,成為父母心中最有但當的孩子。
端木雍容抬起左手,看著殘缺了一截的手指,心下苦澀無比,——當初為了讓她不要遺忘自己,就親手斷了這截手指,留下和宇文極一模一樣的傷殘。現在看來,任何傷殘都抵不過時間消磨,她……早已經過上了幸福美滿的日子,哪裡還會記得自己呢?
端木衍獨自一人撐了一會兒,本來就又冷又餓,加上沒人說話,後半夜的時候不由自主睡了過去。夢裡面,迷迷糊糊覺得有人給自己蓋了一床被子,唔,溫暖了許多,只是那被子好生奇怪,居然自動往自己身上貼,越纏越緊……
宇文霓裳也沒在意,笑道:「行,咱們兩個省著點兒用。」
端木衍點頭道:「這倒是個辦法。」
宇文霓裳逆著陽光,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柔和光暈。哪怕只是穿著宮女的衣衫,但是因為本來就明眸善睞、容姿殊麗,遺傳了母親傾國傾城的容顏,看起來仍然有如畫中的人物一般,容色清麗無雙。
慕容沅被她搖得快要散了,好笑道:「行了,你是女兒家啊。」
「原來如此,看來是家傳淵源。」
「你慢點兒!」宇文無儔飛快跟了上去。
宇文霓裳還在碎碎念,「不是我說你們大秦啊,怎麼皇室的馬兒一點都不機靈,見主人摔了,也不過來找我們,居然跑得沒影兒了。還有那些侍衛,眼睛都是長在腳底板的嗎?天都黑了,還沒有找到我們,笨死了。」
她大大方方的坐在了端木衍身邊,端木衍被她一靠,身體又有些異樣,想拒絕,又找不出拒絕的理由,而且隱隱的,似乎挺喜歡她這樣挨著自己的。
雖然倒霉,但總算暫時保住了性命。
可惜啊,再也沒有機會當面問你。
到了大秦,見到大秦皇帝端木雍容以後,交給他一封書信。
她嘴裏說著要找哥哥算賬,其實也就是鬧著玩兒,回頭等哥哥成婚,搬出去可就不常見到了。好像長兄和二哥,現在封了王,娶了王妃,都是在王府里過小日子,雖說可以隨意進宮,但也總是隔三差五才會見到,不像以前那般常見。
端木衍聽她說得好笑,樂道:「你不怕死啊?」
穿了男裝,假扮侍衛的宇文霓裳不以為然,「早就混進來了。」
「又被父親訓了?」二皇子宇文無忌問道。
「也不奇怪啊,皇室裏面多的是俊男美女,再說了,東羌皇后不是有燕國第一美人之稱,她可是這兩位皇子殿下的生母啊。」
兩個人餓著肚子呆坐,漸漸發困,特別是隨著時間推移,空氣里越來越冷了。
東羌大秦聯姻,這門盛大的婚事轟動一時。
宇文霓裳打了個哈欠,「啊,我先睡了啊。」
不管了,這樣舒服溫暖多了。
端木衍覺得她的話有道理,應道:「好,我來。」
宇文霓裳脆生道:「反正母后不讓我學。」又嘆氣,「就連這次出門都不讓,哼,以前什麼都依著我的,可是一說要來大秦就死活不同意。」
偏生皇帝寵她,幾個哥哥也寵她,越發慣出個自由恣意的性子。
「我不走!」宇文霓裳開始耍賴,往後一躺,「這麼遠了,你們讓我自己回去,萬一路上有個什麼閃失……」她語調拖長,分明是在威脅兩個哥哥,要是不讓她跟著去大秦玩兒的話,就會註定有「閃失」,哼哼道:「到時候,父皇和母后饒不了你們。」
宇文無儔好笑道:「你都多大了?還是總玩小孩子告狀的把戲?」
「好了,好了。」宇文無忌在中間調和,打哈哈道:「你們兩個別吵,等下人家看見皇子和宮女吵架,惹得詢問起來就麻煩啦。」
當然了,對外沒敢說公主跟著一起同行,而是讓她扮作貼身宮女,稍微化了點妝,算是簡單易容,然後一直跟在宇文無儔的身邊,一步也不許離開。
端木雍容想讓宇文極的兒女平安,結果偏偏出事了。不知怎地,宇文霓裳和大秦的四皇子端木衍,居然在狩獵的過程中雙雙不見了,頓時掀起悍然大|波!東羌和大秦的護衛一個個緊張無比,奉命展開地毯式搜索,務必要把兩位矜貴主子給找出來,結果找m.hetubook•com•com到天黑都不見人。
宮人們慌忙將她拉了下去。
絕不可以!自己的兒子,絕對不能娶那個女人的女兒!特別是,聽說那宇文霓裳還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要是她成了大秦皇室的兒媳婦,以後丈夫天天看見兒媳的臉,豈不是要天天想起那個女人?
如果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就不會阻止女兒來大秦了吧?至少她是介意的,至少她還記得有自己這麼一個人,這樣也算不錯吧。
「看著她。」宇文無忌也是大喊一聲,趕忙去追弟弟妹妹,這兩個小祖宗誰出點岔子都不行啊,自己這個哥哥得負責,「別亂跑。」
「什麼大秦?什麼出使?」宇文霓裳是個最喜歡玩兒的,趕忙進去問道。
可是你能這麼說,這麼不見外,我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可是,氣歸氣,妹妹到底去了哪兒?
他打量著下面的兩位東羌皇子,唔……都長得很像宇文極,不像她。
現如今,東羌皇帝宇文極只有皇后,沒有后妃。以前有過一個貴妃,被賜死,另外還有兩個低等妃嬪,因未被臨幸,居然被聖旨重新改嫁了。
嘖嘖,三千寵愛在一身吶。
說到這個,慕容沅不由自主看向小兒子,笑道:「你的親事都已經訂好了,黃道吉日選在明年三月,等成了家,有了媳婦兒,有人管著,你那不羈的性子也能收收,我也放心一些。」
慕容沅淡淡道:「是,我不同意。」
兒子們可以去大秦,一則是出於皇子出使他國的禮儀,二則幾個兒子都長得像宇文極,全不像自己,所以去了也無礙。女兒卻不行,她的年歲不僅和當年的自己相仿,又是女兒身,偏偏長得還一模一樣。
誠如小兄弟說的那樣,正襟端坐、神色嚴肅,加上長得最像父親,板起來臉來的時候,簡直活脫脫另外一個宇文極。
端木衍頷首道:「行,你先睡,等會兒你睡醒了,再替換我。」他笑了笑,抬頭望向圓井蓋一樣的天空,「我得聽著一點兒,萬一有什麼野獸呢。」側首一看,那少女已經嬌憨的睡著了。
「是嗎?沒有的東西。」端木雍容忽然覺得微微心痛,在這個世上,會武功和醫術第一無二的沁水公主,是自己無法磨滅的記憶。她竟然……說那些是無用的東西,是不是後悔自己會醫術和武功,若不然的話,就不會有亡國后的記憶了。
「可惡!」星光下,宇文霓裳在幽深的捕獸陷阱里抱怨,「誰這麼討厭,在皇家獵場附近挖一大坑,這不是坑我們嗎?裏面還放這麼多的尖竹子,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沒準兒都給竹子戳穿了。」
端木雍容收回自己的視線,「她啊。」回憶了下,「長得和你差不多,小的時候有點淘氣、活潑,長大了,特別是國破家亡之後,就安靜了許多。」不免又想起彼此一起相處的時光,她的那些小小任性和堅持,嬌俏可愛,靈動如初,原來這麼多年過去,自己還是一直沒有忘記。
「是啊,我也覺得涼。」宇文霓裳試著挪了挪竹子,挪不動,喊道:「你來幫幫忙,把這一小片的尖竹子拔了,好歹給咱們挪個可以坐下的地兒。」
深藍色夜幕,好似一塊上好的天鵝絨緞子,晶瑩璀璨的星子,皎潔明月,稀疏有致的嵌在上面,構成一幅完美畫卷。在那蒼穹之下,人間大地最最繁華的一處地方,皇宮中,燈火輝煌、流光明彩,絲竹聲悠揚起伏的飄逸開來。
「我怎麼就是無理取鬧了?你們都可以去,憑什麼我就不能去。」宇文霓裳很不高興,怕哥哥們不讓自己去,又拉著兩位哥哥撒嬌道:「我保證乖乖的,跟在你們身邊不惹事,再說不是還有好多護衛嗎?多我一個也算多啊。」
「行了,行了。」慕容沅在丈夫和兒子中間打圓場,柔聲說道:「今兒是中秋團圓佳節,不興訓人的。」給丈夫親手倒了一杯美酒,「你喝酒,消消火氣,讓孩子們也吃一頓好飯。」
宇文霓裳擔心問道:「是不是,我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
「霓裳。」慕容沅伸手扯了小女兒一把,嗔道:「坐下,姑娘家家的,一直站著伸長脖子像什麼話?」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好,替她扶了扶鬢角金釵,「你呀,今年也都十四歲了,明年就要及笄,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淘氣。」
繼而搖搖頭,罷了,往事終究還是不可追。
本來準備見到哥哥,羞他一羞的,剛到內殿,卻聽到一個意外的消息。裏面傳來小哥哥的聲音,帶著興奮,「這麼說,母后答應讓我出使大秦了?!太好了!」
為了得到她,自己做了很多的努力,給她很多的時間等待,但是最後一步步走茬走錯,最終讓她被宇文極奪走了。
「怎麼辦?」宇文無忌急了,「霓裳要是出了事,怎麼回去跟父皇母后交待啊?」
「夠了。」端木衍最終忍不住放了她下來,說道:「就這些,夠咱們用了。」他為自己的慌張找了借口,「一直沒吃飯,我沒啥力氣,有些抱不動你。」
「哦。」端木衍給自己找到了借口,是她讓摟的,他忍住心中亂跳的甜蜜,手臂緩緩落了下去,一點點圈緊了,「這樣……暖和點沒有?」
宇文無儔哈哈大笑,「小丫頭不害臊,居然想到成親上頭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純粹是祝福宇文霓裳這個明媚的少女,並沒有多想,而幾天以後的一場意外風波,生出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冷冷冷。」宇文霓裳也醒了,半夢半醒,她可不想端木衍想那麼多,反而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嘟噥道:「喂!冷死了,你不會摟著我啊。」
「呸!」慕容沅有些羞赧,啐道:「這是皇帝該說的話嗎?」
「哇……」宇文霓裳眼中露出艷羡,「那照這麼說,父皇和母后從小就是青梅竹馬的緣分啊。」她點了點頭,「難怪父皇和母后感情很好,這麼多年,都一直是如膠似漆的分不開,母后說什麼,父皇都肯千依百順應承她呢。」
端木衍一怔,除了才得幾歲的小皇妹們,從來沒有女子和自己這樣親密,她那拳頭軟綿綿的,砸在自己胸口,剛才竟然掠過一瞬奇異的感覺。
「怎麼不怕?」宇文霓裳哼哼道:「這不是還沒死嗎?虧得咱們兩個運氣好,福大命大,不然堂堂的皇子和公主死在這裏,說出去多丟人啊。」
端木衍則是本來就比較沉默,她不說話,自己更沒有什麼可說的。
宇文霓裳沒有意見,反倒覺得十分新鮮有趣。走在大秦的皇宮裡面,不停左顧右盼,「你們瞧,你們瞧,這裏的裝飾風格完全和東羌不一樣。不知道燕國那邊是怎樣,什麼時候有機會也去一次就好了。」
現如今,自己和宇文極除了第一個孩子無憂,後面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兒。前頭三個兒子都是少年有為、體貼穩重,獨小女兒仗著年紀小,又是女兒,反倒頗為任性淘氣,叫人頭疼。
心裏掠過淡淡的惋惜。
再也沒有了。
「哼。」宇文霓裳一聲冷笑,「母后你自己理智壓過情感,憑什麼覺得我也是?你能忘記的感情,我可不會忘!」她質問道:「母后,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大秦皇帝的手指是怎麼斷的?」
宇文霓裳瞪了哥哥一和_圖_書眼,「我的頭都快要低到胸口上去了。」
「還好。」宇文霓裳挪了挪身子,噝噝吸氣,「好像就是把手臂擦破了,別的地方都還能動,應該沒有問題。」她又問,「你呢?」
「知道啦。」才被父親教訓,又被長兄喝斥,宇文無儔微微不耐煩,快速的與二哥嘀咕了一句,「你瞧大皇兄,板起臉來,活脫脫就是另外一個父皇。」
宇文無儔眉頭一挑,「誰敢管我?」
這次護送宇文霓裳遠嫁的人,是東羌大皇子宇文無憂,他性子穩重,不同於兩個活潑跳脫的兄弟,一路上布置的平安無事。
三年後,東羌公主宇文霓裳離開故土,遠嫁大秦四皇子端木衍。
「誰敢?」宇文霓裳大聲道。
慕容沅微笑道:「她是想去,但是我沒有答應。」不想多說這個話題,轉移道:「只不過小姑娘家家的,性子活潑,貪玩,整天呆在皇宮裡難免悶得慌,你也別怪她。再說了,女人就是做姑娘有幾年快活日子,等嫁了人,很快就該為丈夫兒女操心一輩子了。」
因為宇文兩兄弟誰也不願意護送妹妹回去,最終只好帶上一起前行。
「哈哈。」端木雍容看完笑了,他輕嘆,「阿沅啊,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變。你不是用女兒來償還恩情的,而是……打算繼續欠著,今生今世都不會還了。」
宇文霓裳去外宮找哥哥,卻被告知,「三皇子殿下去了中儀殿。」哥哥又跑去找母后了?哼,可惡的,居然比自己跑得還快,一大早就過去了。
慕容沅輕輕點頭,「好。」雲鬢間的九轉連珠赤金雙鸞步搖輕輕晃動,折出一痕一痕的燦爛光芒,再配上硃色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寬大袖口,襯得她一派母儀天下的端莊風采,神光離合,無人能及。
從今以後,自己一定要給母后一個安穩幸福。
端木衍怔了半晌,還是不知道要怎麼應對眼前的狀況,想推開吧,怕驚醒她,而且又有一點點捨不得。他緩緩抬起手來,想要圈住她,可是卻一直沒敢落下去,心裏在天人交戰,——自己是在給她取暖啊,呸呸呸,分明是想占人家便宜!
八月中秋,花好人團圓。
但是,事情並沒有結束。
甚至在宇文極強迫了她以後,也是因為那份相熟的感情,她原諒了他。
繼而暗自失笑,即便長得像她又如何?終歸是宇文極和她的孩子,與自己無關,再說已經隔了十幾年,那些舊事不提也罷,都隨著時間一起湮滅好了。
整日皇宮裡也沒啥樂趣,今日難得,見到一個小小的「故人」,倒是勾起往昔許多美好的回憶。一邊走,一邊看著那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甚至忍不住想,要是當初自己手段強硬一些,讓她跟了自己,也差不多有這麼大的一個女兒。
「沒有。」慕容沅微笑,往他的懷裡靠了靠,「有你陪著我就夠了。」
不,不對。
「早就聽說東羌皇室的血脈長得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因為被東羌的來人勾起昔年心事,略微煩躁,便揮退了宮人,自己一個人不用御輦往內宮走去。剛到內外宮的門口,就見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的,四下張望不已,不由喝了一句,「你是那個宮的?!」
事實果然一如她預料的那樣,此後日子和諧美滿。
這場讓雙方父母都尷尬為難的婚事,最終輸給時間,輸給了固執的兩個年輕人。
「聽說……」宇文霓裳在一個涼亭里坐下,四處觀望,小心翼翼問道:「聽說你以前是東羌的臣子,我這麼問你,你不會生氣吧?」
宇文霓裳高興道:「啊呀,你真是個好人。」
所以,自己必須做好東羌儲君。
寢閣內,只剩下宇文極和慕容沅靜靜相對。
「嗯,我求了她好久都不行。」宇文霓裳是個膽子大的,見對方穿著龍袍,又確認了身份是大秦皇帝,也不怕了,「反正這次我是偷偷溜出來的,二哥和三哥誰也不想護送我回去,沒辦法了,才肯帶我一起過來。」
真像,太像了,簡直和年輕時的她一模一樣。
經過十來天的行程,隊伍越走越遠,已經到了東羌領土的邊境。宇文無儔躺在舒適的寬大馬車裡,姿態悠閑風流,一面揀了紫玉葡萄往嘴裏送,靈巧的吐了籽,「這次母后沒有答應霓裳那小丫頭,真是輕省不少。」
宇文無儔回道:「不與你相干,小丫頭。」
昨晚自動貼上來的被子,是她?
宇文極臉色鐵青,喝斥道:「霓裳,你在胡說什麼?!」
「你母后給朕的?」端木雍容意外道。
慕容沅微笑道:「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宇文極是一個妻管嚴,妻子的話,在沒有不聽的。
這一次,宇文霓裳跟小哥哥站在同一條戰線,點頭誇道:「沒錯,是很漂亮。」又纏著母親撒嬌,「等我成親的時候,也給我做一套差不多的,不逾制就行。」
宇文無忌也下了車,看見妹妹,「你真是胡鬧。」不想讓妹妹一直站在外人面前,先將她拖到了馬車裡面,「你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怎麼能扮作小子亂走?要是……要是給別人佔了便宜怎麼好?」
宇文無儔故作悠閑,端了酒,「好酒。」慢悠悠的喝了幾口,又拍馬屁,親手給母親倒了一杯,「母后,你嘗嘗這金桂玉釀春,比去年的味兒要醇。」
宇文極在旁邊看了,微笑道:「阿沅,你今夜這一身很美。」
「嗐。」慕容沅有點不好意思,低聲細語,「當著孩子們的面,說這些做什麼?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因為東羌皇子出使大秦,是皇子級別的來訪,除了一些國事上面的交接以外,大秦還安排了一場皇家狩獵,以及歌舞宴席表演。
「阿蘭若。」
「你聽朕說。」端木雍容沉聲道:「你想過沒有,這門親事就算你願意,宇文霓裳也同意了,甚至就算朕答應了,也還不夠。」他道:「你有問過東羌皇帝和皇后的意思嗎?要嫁女兒,須得他們同意才行。」
「母后啊。」宇文霓裳笑了笑,「她當然過得好,過得開心啦。父皇對她千依百順就不說了,我的三位哥哥是很孝順的,對了,還有我,我也很孝順又體貼,母后應該沒有什麼煩惱了吧?總之啊,我們全家都寵著她呢。」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的侍衛喝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有時候,越是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
「嗐,沒啥。」宇文無儔離開了父親跟前,說話立馬隨意起來,湊近了,在兄長耳邊笑嘻嘻道:「父皇就是那樣,喜歡在母後跟前護著她,連我們做兒子的也不放過,生怕錯過在母後面前表現的機會。」他「嘿嘿」一笑,「罵就罵吧,全當咱們做兒女的綵衣娛親好了。」
然而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女兒和自己的理智性子完全不同,三年時光,還是沒有改變她嫁給端木衍的心意。並且大秦那邊,端木衍也一直不肯娶別人,寧願和母親頂撞生氣,還是堅持要娶宇文霓裳。
阿沅,這麼多年過去,你可還記得我當年對你的恩?對你情?你心裏對我的那份愧疚,是不是已經隨著時光而慢慢變淡,再也不見了。
「是。」端木雍容頷首道:「那時候,他們才六、七歲吧。」
「呼……」宇文霓裳舒了一口氣,笑道:「早就該這樣了,咱www•hetubook.com.com們兩個還傻乎乎的站了一下午,真是笨死了。」
宇文無忌笑道:「那是,咱們玩咱們的……」
她眉眼彎彎的笑著,問道:「那我母後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呢?」
「母后。」端木衍是小兒子,平時也是撒嬌慣了的,上前拉住母親的袖子,「那天我們一起跑遠了,掉在了陷阱里,我們……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對方的。我、我問過霓裳她了,她說願意留在大秦,和我一輩子在一起。」
端木雍容冷冷道:「你先別說話。」
不僅認識而且還淵源頗深,但不提也罷。
可是心緒雖然起伏不定,面色卻很平靜,淡淡道:「立血蠱之誓,須斷指,自己切右手不方便,所以都斷在了左手。」
宇文無儔趕忙跳下馬車,上前一看,一個容貌絕色的年輕侍衛正在跺腳,大發脾氣道:「放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他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喝斥道:「霓裳!你什麼時候偷偷混進來的?!」
展開了,上面只有簡簡單單幾行字,「見字如唔,昔年欠君恩情良多,今生無以償還,今有小女為君兒媳,侍奉盡孝,吾以吾女還君恩,還望憐惜。」
一個月後,宇文霓裳跟著哥哥們回了東羌,坦白了自己的戀情。
青梅竹馬?端木雍容的心口又是一痛,自己不就是輸在這點上嗎?若非她和宇文極從小認識,感情要好,當初在燕國高台之上,她就不會選擇宇文極跟著走,也就不會成為東羌皇妃了。
「是。」宇文無憂和宇文極都看過那封信,知道裏面的內容,平靜回道:「母后說,霓裳性子跳脫、淘氣,還有點任性,以後做了大秦皇室的兒媳婦,還請大秦皇帝多加照顧,不勝感激。」
那小宮女見自己跑不掉了,一臉苦笑,「好了,好了,我不跑了。」
那小宮女不但不回話,反而扭了頭。
宇文極臉色沉了下來,「他什麼意思?要你每次看到我手上的傷,都想起他?」
「不不。」宇文霓裳連連搖頭,「聽說他們有綠眼睛、藍眼睛、黃眼睛的,好看的就跟琉璃珠子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慕容沅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然後抬眸,看著他微微含笑,「說實話,這些年我看到你手上的傷殘,的確會想起他。」
宇文極曖昧笑道:「夫妻閨房之樂,有何不可?」說著,一隻大手已經伸進了她的衣襟里,握著那熟悉的豐盈柔軟,揉了揉,身體漸漸跟著有了反應。
她和哥哥一起告辭出去。
宇文霓裳的身份已經被公開,受到了公主待遇。
宇文霓裳仰望湛藍的天空,帶著少女的期望,「我常常想,要是將來我也能像母后那樣,遇到一個我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然後我們就永遠永遠的在一起,生幾個聽話的孩子,孩子們也疼我,這樣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母后。」宇文霓裳撒嬌道:「女兒沒有見過西洋人嘛。」
端木衍聽出了父親的讚許之意,歡喜道:「父皇你是答應了?意思是,只要東羌皇帝和皇后同意這門親事,兒臣就可以娶霓裳對嗎?」
阿沅,我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哎呀。」宇文霓裳忽地驚訝出聲,指了指,「你的左手小指怎麼也斷了?和我父皇一樣。」
端木雍容勾起嘴角,「這本來就是事實,為何要生氣?」
「怎麼跟你母后說話呢?」宇文極臉色一沉,他的好言好色都是只對皇后一人,別人則沒有那麼好的待遇,就算是親生兒女也是一樣。見兒子說話聲音大了點,便斥道:「朕看你,的確是需要找個人好好管管了。」
那小宮女不答應,拔腳就跑。
「你放肆!」馮皇后攏在袖子里的手,拽緊了,「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有自己兩情相悅的?本宮說了,絕不可以!」
一番儀式之後,赫赫攘攘的隊伍離開帝都。
「還要等這個歌舞結束,下個才是呢。」慕容沅笑道:「再說了,也沒啥稀奇的。就是頭髮和眼珠子的顏色跟我們不同,別的都一樣,也是兩隻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有胳膊有腿兒的。」
晚間的時候,宇文極從前面上書房議完政事回來。在宮人嘴裏聽了幾句,進殿向妻子問道:「霓裳是不是又胡鬧了?說是要跟著去大秦玩兒。」
「別理她。」宇文無儔打斷哥哥和妹妹的爭吵,說道:「趕緊把這小丫頭讓人送回帝都,不然帶著她,一路去大秦都是麻煩。」
皇妃改嫁,這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事,當時鬧得轟轟烈烈的。可是皇帝大人說了,這兩位嬪妃是太后欽點,不是他所選,且從來沒有臨幸過,還是處|子,孤獨終老未免不近人情,特旨重新擇人改嫁。
慕容沅更不會讓她再繼續說下去,吩咐人,「將公主帶下去,嚴密看護,沒有我的命令,哪裡都不許去。」不顧女兒憤怒的眼神,神色冷淡,「霓裳,我們做個約定,如果三年後你還忘不了端木衍,他也忘不了你,我就答應這門親事。」
「沒有,不關你的事。」端木雍容微微搖頭,繼而收起那些往事心思,不想再在這個年輕的少女面前,流露任何哀傷。他的嘴角浮起淡淡笑容,問道:「你的母后,這些年過得好嗎?開心嗎?」
端木雍容震驚的看著兒子,馮皇后更是瞪大了眼睛,下一瞬,忽地站了起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不行!這們親事我不答應!」
「為什麼不可以?」端木衍分辨道:「我是皇子,她是公主,我們彼此的身份門當戶對,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再說了,我們兩情相悅……」
宇文無儔也是眉頭緊皺,懊悔道:「就知道,不該帶這麻煩丫頭出來的!她什麼時候不闖禍,什麼時候消停過?」
「你說,我會像母后那樣幸運嗎?」宇文霓裳問道。
慕容沅一向寵愛這個小女兒,可是這件事,卻不打算依著她。
要知道,母后可不是東羌人。
端木雍容還是不放心,催促自己的幾個兒子,「跟上!別讓他們在大秦出事。」不好對東羌交待還是次要的,關鍵是這幾個小傢伙有事,她還不得傷心啊?更不用說,自己和她關係特殊,更容易產生誤會,無論如何都讓宇文極的兒女平平安安的。
下一瞬,他猛地怔住了。
端木雍容慢慢冷靜下來,問道:「哦,你不會武功和醫術。」
他只比妹妹大一歲,算起來在父母面前也是小兒子,也是一個愛撒嬌的主兒,只不過畢竟是男子,不像妹妹那樣整天粘著母親,跺腳發痴的。眼下見妹妹威脅自己,不但不怕,反倒坐到母親的另外一邊,一臉挑釁的模樣。
宇文霓裳雖然話多,可是說了一陣,漸漸的口乾舌燥沒了力氣,蔫蔫的坐在地上,像是曬蔫了的茄子一樣,不吭聲了。
不一會兒,慕容沅也開始微微嬌喘起來。
雖然我過得不快樂,但是阿沅你,終究還是擁有了甜蜜的幸福。只不過,那份幸福不是由我來為你書寫,有點淡淡可惜罷了。
當即斷然道:「不行。」
其實算他們兩個運氣好,掉下來的時候,端木衍抓住了陷阱外面的枯草和樹枝,兩個人緩緩下落,這才避開了被尖竹子扎中。
這下子,輪到宇文無儔不自然了,咳了咳,「小丫頭,好好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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