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 解連環
第十二章 罔局終破

火光映滿了我的瞳孔,我好像忽然間徹底了解了這個人,好像又完全不了解,我想起了我罵他的話,還有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和那把刀的下場一樣,但我不想鬆口。
他說看,這裡是魔界,是不是比你們妖怪的地盤氣派多了?這裏除了帝尊,就是我最厲害!
蓮燼冷眼看著僵持不下的我們,好像被咬的人不是他,終於,時玖劈手敲在了我的脊椎上,我一下子翻倒在冰冷的凍土上。
白夜把琴收了起來,面無表情道:「你想怎麼說都隨你。」
臉上的潮濕變成徹骨的寒意,我像一頭聲嘶力竭的獸,發出最後的哀鳴。
雖然這麼說著,但他收回了殺的意念,我這才發現,周圍是一片荒野,我坐在一堆廢墟上,兩頭獨角獸倒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乳白色的血液流了一地。白葵睜大眼睛驚恐地直視前方,眼球突出,面色尚且紅潤,從斷氣到現在,並沒有相隔太長時間,除她之外,地上還有幾具其他幻宗弟子的屍體。不需多問,他們都慘死在了蓮燼的一念之間。
少年在她身後,急切地叫著她的名字:「離!」
我只能屈辱地張開嘴,味同嚼蠟般把碗里的東西吞進肚子。
月色的長袍如霜如雪,奪目的銀髮瀑布一般垂至腳踝,而面具下的眼,是足以湮滅紅塵的黑。和三年前一樣,蓮燼空靈到近乎不真實,彷彿一眨眼,就會和無邊的黑暗消融為一體。
他說,千萬年來,人總是在不斷地重複著相同的錯誤,這不是巧合,是人性。他為救我殘害別人的性命,是人性,他不願加入魔族,保護人間不受滅頂之災,也是人性。
我心脈受創,躺在寒冰玉床上的時候,他喂我喝過這種葯,我昏倒在酒肆里,他扮作白櫻把我喚醒,灌下的藥粉雖然苦,過後卻也有這個味道,還有他送給我的半瓶空桑花露,根本不是真的空桑花露,而是——
他笑了笑道:「摔壞過一次,音便不怎麼准。」
「你說,本公主千金之軀,他配得起?」
原來在我年幼無知的時候,仇恨的種子就種下了啊。我毀了他一把琴,他要來毀我一生嗎?
白夜坐在我枕邊,欣賞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溫言軟語地說:「小梨,我們不是在逢場作戲,至少我不是。每次分開的時候,我都在想,下次不要再看見你一個人離開的背影了,我去哪裡,都帶著你。所以這一次,就算你恨我,我也帶著你。」
這天傍晚,白夜一身清爽地帶著一把琴回來了,他興沖沖地試了幾個音,開始調弦。
是他!
蓮燼極輕地動了動眼帘,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慢慢地傳到了我的耳里:「我來,是要你看清楚一件事,如果我想要一個人死,那麼,他無處可逃。」
昏迷之前,有人在我耳邊抽泣。
她頭也不回地跑出了他那空曠到冷清的宮殿。
他說他有和圖書一回跟隨師尊進宮赴宴,彈起了他的得意之作澗泉鳴玉,惹得宮人連連駐足,一位公主正巧路過,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而後指著他的琴說:「我要。」他在公主灼灼的目光中揚眉道:「不給!」然後,澗泉鳴玉就在搶奪中摔壞了。
有的時候,連我也吃驚,自己竟然能夠爆發出那麼多意外的潛能,讓人防不勝防。我很理解他唯恐我節外生枝的心情,如果不是時玖一直跟著我們,我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
所有的繁華綺麗都隨著伏羲琴的中斷而中斷。
火龍浩浩湯湯地把遠處的山頭全部包圍,伏羲琴奏出絕響,像是有千萬隻手在琴弦上飛揚,忽高忽低,忽重忽輕,猶如九霄龍吟,天地低昂。
受困於幽暗異界的邪魔傾巢出動,熱血將天空染紅,而凡人,沒有任何選擇,後退一步,家國失陷,天下將成為異族的天下。除去誓死捍衛的四千幻宗弟子,魔火吞噬著的,還有玄門的道袍,藥王谷的白衣,蓮華觀的青燈,落櫻宮的毒瘴……甚至,還有軍隊的帥旗!
我沒有自由。白夜離開的時候,千雪會來照顧我,喂我一些湯湯水水,除此之外,我誰也不能見,包括我的狐狸兒子。
「小梨,最快,明天就結束了。」
正當我疑惑不已,小女妖的面容又出現了,這一次,她臉上的神情格外堅定:「對不起,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我受不了了,再待下去,我一定會被活活悶死,我要去人間,我想做一個凡人。你別跟著我了,再見。」
曠世之戰,避無可避,白夜早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是他召集了這些人!
不就是死嗎?我不怕死!就算化成水汽,我也還是要咬這一口,因為絕望,也因為恨。
在一片肅殺中,我不住地下沉。
用離魂燈換回身體后,我整個人彷彿從鬼門關繞了一圈,雖然意識尚在,但虛弱到連動一動心臟都不堪負荷,隨時都叫囂著要裂開。
我獃獃地望著破魂刀化成水消失,時玖叫的卻是另一件事,蓮燼抓著我的手腕,似笑非笑道:「你聽——」
「不知我者,謂我士也罔極。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我輕輕地念著,心中一疼,鼻子也發酸,我摸了摸眼角,可是,沒有預想中的流淚。
不知沉寂了多久,衝天的怨氣把我包圍,耳畔開始有凄厲的哭聲,還有慘烈的哀號,我感覺到了痛,凌遲一樣,千刀萬剮的滋味,靈魂都要在血雨中撕成碎片。與此同時,我聽到有人在說——
簫子沉的結局,他親眼看見,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步了他的後塵,他竟然、竟然說,這是人性。
長生水。
我覺得我會變成吃人的妖怪。
但這一天,白夜反常地吻住了我,不理會我的抗爭,纏綿細緻地循序漸進。這個吻和他攏起我髮絲的動作一般溫柔,沒有慾望,我閉上了眼hetubook.com•com睛,由著他去。
我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飄蕩在黑暗之中,和那些匆忙的影子錯身而過,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冷笑著聽他說完:「那個公主一定是個大美人。」不然我真想不出,他有什麼悵然若失的理由。
我閉上眼,心裏說,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可是,白夜掰著我的下巴,用力撬開了我的嘴,清冽甘美的液體滴在了唇齒之間,喚醒了我的記憶。
大愛,大恨,大喜,大悲。
我被他專註的神情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把琴,實說話,平淡無奇得很,乾澀的琴身,粗鄙的刻紋,琴弦還有些鬆動,值得他這麼高興?
我咯咯地笑了一會兒,胃又開始翻騰了:「白夜,你就是個瘋子,我一點也不想跟著你發瘋,我根本不想見到你……」
想到這個可能,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喝這種東西!
我先是一愣,跟著哈哈大笑。沒錯,這正是本公主會說出的話!我母后的不幸,全都因為白令姝,我對白氏的討好,就該嗤之以鼻!
然而長生水只能暫時延長一個人的生命,卻不能完完全全地修補我那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魂魄。白夜和蓮燼達成了約定,蓮燼傳授他魔族的返魂之術,待他成功地用神農鼎替我完成補魂的儀式,他便追隨蓮燼,打開埋藏在地宮下的妖魔道,引萬千妖魔擁入人間,征戰天下……
帶她走。
「這麼辛苦地防備我,不如現在殺了我。」我怨毒地瞪著他。
儘管我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白夜仍然不夠放心。吸取上一次的教訓,他毫不憐憫地折斷了我的手腕和腳腕,任我綿軟得如同一具沒有任何行動力的屍體。痛到麻木,我已經沒有感覺了。
我的眼角沁出一行淚。
我冷笑了一下,衝著蓮燼吼:「妖魔有什麼了不起?魔帝又有什麼了不起?你們憑什麼說他幼稚愚蠢?他根本不在乎是正是邪,是對是錯,是生是死,他只是不想當你們的傀儡,你們強迫不了他!你要我死,他偏要把我救活,你要他為魔族賣命,他就想辦法把你殺死,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和你作對,你殺了他,也得不到他!」
白夜垂眸道:「你自誇也要有個限度。」
時玖冷笑道:「而要白夜死,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你看對面的山火,是畢方鳥燒著了地宮,你猜,那些無知的雜碎,還有拚死一戰的白夜,能和上古妖獸頑抗多久?」
「……」
他彷彿沒有聽見她的怒吼,非做她的主人不可。
難怪這麼破。我忍著沒有說出口。
只是,我痛恨這種被人軟禁的感覺,我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瀕死的魚,唯一的念頭就是早點解脫。
「帝尊!」時玖大叫。
不知過了多久,白夜自言自語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只是在和*圖*書經歷一個註定失敗的輪迴。後悔與否,值得與否,不願去想,因為,千萬年來,凡人總是在不斷地重複著相同的錯誤,這不是巧合,是人性。」
白夜在我床前彈起了澗泉鳴玉。園有棘,其實之食,心之憂矣,聊以行國,不知我者,謂我士也罔極。
第一天,我不堪其辱,絕食抗議,她盯著我瞧了半天,嘆息道:「小梨兒,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但是,主人那麼喜歡你,是不會讓你死掉的。我只問你一句,你是願意吃我喂的飯,還是願意靠長生水維持生命?」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果然是這樣,你喜歡我,只是因為你得不到。」
「……」
「那是前朝的小公主,名字叫姬璃。」
時玖說到這裏,不顧我慘烈的神色,嘲諷地動了動嘴角:「也許在我看來,他這是背叛了帝尊。但其實,在帝尊眼裡,這樣的背叛,根本什麼都算不上。蚍蜉撼樹,以卵擊石,幼稚、愚蠢、自不量力!」
我不明白到了這個地步,他為什麼要留我的命。
此時此刻,他用淡漠的目光注視著我,無形的壓力擠壓著我的胸口,我覺得我整個人都要爆炸了。想起第一次他殺我只動用了念力,我不由得哆嗦道:「又是你……你又要殺我……」
有一片溫暖的雲把我托起,我的魂魄不屬於自己一般,隨著風中若有似無的梵音離體,散開又聚集。
這本不是什麼令人感到愉快的往事,可白夜很溫柔地撫摸著琴對我說:「公主得不到琴,哭得很傷心,更可憐的是,她父皇因為這件事,狠狠地訓斥了皇后。後來我把琴修好了,託人送到宮裡給公主,她沒有要。」
往後的半個多月,白夜把我四肢的骨頭正了回去,白天去謀划他的千秋大業,晚上過來彈彈琴,說說話,忍受我的刻薄,而後擁著我睡去,一派心無雜念的天真。我很慶幸,他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再對我做什麼,我怕我會崩潰。
我呵呵地笑了。
白夜從外面回來,身上總是縈繞著說不清的涼意,那是血的氣味。我知道他去幹什麼了,我除了看著他的罪孽日復一日地深重,什麼也做不了。
白夜道:「這琴叫澗泉鳴玉,是我做的第一把琴。」
「是你逼死他的!」我咆哮一聲,一口咬住了蓮燼的手臂。
「白夜!」最危急的時刻,我嘶聲叫出了這個名字。透骨的殺意近在咫尺,我看到黑夜中那一抹凄艷的白,渾身的血液就此凝固。
我開始想不起來,我是誰,我要去到哪裡。光影在消失,哭喊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數重瀰漫的水霧,一棵梨樹幻化成渾身雪白的小女妖,揪著一個清雅絕倫的魔族少年,橫眉豎目:「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從妖界抓到這裏來?」
蓮燼的心口刺刺地冒著青煙,然而,消亡的並不是他,而是我的刀,刀身沒入蓮燼的身體里,像冰塊投進火和*圖*書堆,瞬間變成了水汽。
那晚之後,我再沒有勸過白夜回頭。對他來說,回頭已然不是岸。只是苦了我,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幽室之中,令人想起了一個可笑的詞:禁臠。我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這兩個字會用在我身上,但事實如此。
滄溟之水撲面而來,我一陣心悸,驚叫著想要躲開,然後,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反胃,可惜我沒有力氣把它吐出來。
霧氣再一次眯住了我的眼,我想不起來小女妖是誰,也不知道那個漂亮的少年是誰,可他們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像是刻在了我的心上,既熟悉,又親切。
「……」
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假如我是個傻瓜,我會為這種情話感動。
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朦朧中飄出一些模糊不清的殘影,陌生的、熟悉的、疏離的、親近的,來來去去,走走停停。
「我怎麼回答的?」我脫口而出。對於五歲之前的事情全無印象,我聽得入神,很為我當時的反應緊張。
無以名狀的恐懼湧上心頭,白夜仔細地把剩下的水一點一點地滴進我嘴裏,證實了我的猜測。
冰冷的淚水打濕了鬢髮,我在心裏說,不,這不會是人性。
時玖揪著我的頭髮,拚命地想要把我挪開,我抵死不肯。
曲終,白夜抬起恍若琉璃的雙眸,靜坐了一會兒,又斷斷續續地追憶了起來:「你哭著摔壞了我的琴,所有人都停下來看你,大概是不相信你年紀那麼小,就學會了找白氏的碴。白夫人把那些宮人遣走,回頭抱起你,指著我戲言說,璃殿下若是喜歡彈琴,以後便嫁去幻宗,讓他教你,如何?」
他剛才弄斷的是狗腿嗎?
少年抱著小女妖,在她耳畔輕輕地說著什麼,小女妖雪白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魔族少年哈哈地笑著,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嘴唇緩緩地貼到了她嘴巴上。他們在魔界的至高處忘情地親吻著,而後,在小女妖「我恐高啊」的咆哮聲中,墮入翻騰的雲海……
「帝尊,主人已經死了,請你,請你放過她吧……」
就在他放鬆警惕的那一刻,我驟然起身,將破魂刀送入了他的胸膛!
我艱難地把臉轉回來,和他對視,無聲地問,為什麼?
「很親切是嗎?這就是長生水,人類靈魂最乾淨、最純粹的味道。」
白夜想不到我會笑得如此痛快,糾纏的目光既委屈又凄楚,彷彿在看一塊永遠焐不熱的冰。
只有白夜才敢和蓮燼做這樣的交易,也只有他,敢於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白夜在陰陽交會之時,對我施用了返魂之術,我的魂魄修復后,他讓白葵護送我回密宗,自己則開啟了妖魔道,帶領地宮的四千死士,和蓮燼血戰。
「離,你等等我!」
因為愛?
天上地下,嘈雜的廝殺聲一陣蓋過一陣,卻襯托得世界格外安靜。
白夜拭去我額頭上的汗,低和_圖_書聲道:「對不起。」
「……」
意志逐漸消弭,腦海中的弦無聲地斷裂,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沌。
彷彿一呼百應,濃麗繁複的琴聲之下,兵刃的碰撞,靈氣的震顫,凶獸的怒嘯,尖銳的音殺、慘痛的哀鳴,世間一切悲壯的聲音,都在地宮的上方盤旋。
「我也不想待在這個無聊的地方了,我和你一起走!離!離!」
我罵了很多髒話。
這樣的琴,放眼天下,只有一人能彈,琴聲波動之處,神鬼莫近。
清越的琴聲滌盪開來,周遭的空氣遍布煽情。我靜靜地凝望著白夜皎潔如皓月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想,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時玖在一旁說著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了,腥甜的氣味在齒間飄蕩,我在想,原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魔帝也是有血的,他的血竟然是熱的。可他會痛嗎?會像我一樣覺得痛嗎?
何必自欺欺人呢?就算他愛我,我還會若無其事地愛他嗎?除非,他一輩子把我囚禁在這裏……
「什麼?憑什麼!放開我,你放開我!」
他從來沒有祈求過自己的長生,而是安排好了一切,讓白葵帶我離開這裏!
他說完,又忘情地吻了下來。我迷迷糊糊地回抱住他,心底里一片荒涼,在唇瓣間熾熱的溫度中緩緩地化成水,充盈了眼眶。
白夜俯身親了親我的臉頰,不顧我厭惡的表情,溫言道:「我的計劃里,沒有傷害你這一條。」
他很少為了彈琴而彈琴,我幾乎以為,他是厭惡彈琴的,風花雪月,伏羲疊夢,只是他依賴的兵器。現在我知道,他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樣,彈著自己喜歡彈的曲。這首《園有桃》,他一定在千雪面前彈過許多遍。
吃過一次虧,他再不敢小看我。
少年追著女妖跑,女妖衝著少年怒吼,最後他們打打鬧鬧地牽著手離開。這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宛如精心編排的折子戲,一出又一出地在相同的地方上演。只是,他們為什麼會反覆地出現在我的意識里?
白夜早已經習慣了我的冷言冷語,他不聲不響地聽著,然後躺在我身畔,緊緊地貼著我,我的心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合上眼假寐。
「因為白夜背叛了帝尊。」時玖從蓮燼的身後站了出來,眉宇間儘是冷酷,「白夜本就屬於魔界,他擅作決定轉世為人,帝尊已經十分不滿。原本以為只要斬斷他在人間的牽挂,他就會乖乖地歸位,可他,用長生水救活了你。」
蓮燼遺憾地說著:「沒有人可以殺死我,我自己也不能。」
魔族少年露出一個燦若春花的笑容,一把攬住小女妖纖細的腰,帶著她掠過煙波浩渺的湖面,在她的尖叫聲中,穩穩地落到了山頂。
蓮燼看我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驚訝,似乎在想,我哪裡來的勇氣敢這麼和他說話。
小女妖迷醉地看著他,卻在少年宣布「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養的梨樹,你要叫我主人」時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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