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葉思遠的前程，也是我要考慮的問題。而且，應鶴鳴還說到一個關鍵點，葉思遠讀的專業，出路就是出國。如果這是這個行業內公認的結論，那我相信，葉思遠不會不知道。
「我做的。」他臉有點紅了，垂著眼睛低聲說，「沒做菜，就煮了點粥，廚房裡不是還有醬菜嗎，我就著吃了。」
他居然哧哧地笑了起來，搖頭說：「你想得太簡單了，在中國，哪需要什麼服裝設計師。」
「你就是要和我說這些？」我不耐煩了。
「尤其，你男朋友還是這樣的身體條件，除非他家裡關係好，家底厚，他還能找個相關工作，要是靠他自己，幾乎沒有出頭之日。學這個專業的人，出路就是出國，去歐美日韓，再不濟也要去香港，留在國內，沒戲。」
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的頭髮還是下午拍照時的樣子，打著蓬鬆的捲兒，二八分，額頭正中別著一個卡通髮夾。我的臉真是慘不忍睹，因為哭過，上下眼影全糊了，黑色粉紅色混成一片，暈染在眼眶四周，下眼帘上的假睫毛還掛了一小片下來。我的臉色白得嚇人，厚重粉底上還塗著誇張的桃色腮紅，只是我的唇彩已經沒了，嘴唇顯得沒有血色，泛著白，微張在那裡。
晚上睡覺前，我們擁在床上看電視，我一直不說話，葉思遠忍不住問我了：「小桔，你今https://m.hetubook.com.com天怎麼了？從回來到現在都心不在焉的。」
「還是因為……他家條件好？李維和我說，他有一個挺大的房子。」
「不一定要出國的。」他緩緩回答。
「Sorry。」他一笑，又點起一支煙，說，「你說他專業課很優秀，他是學什麼的？」
「發生什麼事了？」他扭頭看我。
但是他從沒和我說過他有出國的打算，想著他也許會離開我，隻身奔赴遙遠的國度，我心裏就酸起來，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轉過身抱上他的腰，說：「思遠，我也想你，這個活兒沒啥意思，我都不想幹了。」
「服裝設計與工程。」
他攤開手，說：「差不多吧，我們今天的談話不可能會愉快的，只是，我希望你還是能做這份兼職。我下午看了下你的原照，很不錯，我想你最好還是考慮一下，收回你剛才那句『不幹了』的話。」
「行！明天開始咱們每晚都吃稀飯，到時你別叫餓！」
「去你的！」我捋了下他的頭髮，坐下就喝起粥來。
「葉思遠，你還能做粥啊？」我頭一回知道。
「不幹的話，咱們吃什麼啊？」我逗他，「每天給你吃鹹菜稀飯，你吃嗎？」
「當然是服裝設計師啊！」我仰著腦袋，驕傲地回答。
「我沒騙你，學這個專業的，畢和*圖*書業了進幾個品牌公司，也就是借鑒國外一些時尚信息，再加以改動，就能推出當季商品，有幾個公司會讓你自己去設計？很少，很少。」
人都是很實際的，我承認自己也是，我渴望愛情，我也想有麵包。如今的我，靠自己的雙手在賺取麵包，可是將來的我，也會希望身邊的人和我一起分擔家庭的重任。就好像爸爸有一段時間下了崗，美阿姨一開始沒說什麼，時間久了就開始發牢騷，抱怨個不停，當時家裡烏煙瘴氣，整天吵鬧聲不斷，一直到爸爸重新找到一個倉管的工作，美阿姨才消停。
回家的公交車上，我腦袋靠著玻璃窗，心裏思緒萬千。我咀嚼著應鶴鳴關於葉思遠工作前景的話，心裏也起了一點疑問。雖然對著應鶴鳴，我把話說得很實，可我心裏知道，自己還是有點虛的。
「不想干就別干，做網店模特其實很累的，我不想你太辛苦。」
這時候，我甚至開始慶幸，葉思遠有一個不錯的家境，如果他像我一樣，只是生活在一個社會底層小家庭，像他這樣的身體，前途就真是渺茫了。
我換上拖鞋，抬臉看他，他嚇了一跳，說：「小桔，你怎麼了？你這頭髮是怎麼回事？眼睛還和熊貓一樣？」
「吃。」葉思遠看著我，微微地笑起來，「和你在一塊兒，別說吃稀飯，吃樹皮都願意m.hetubook.com.com。」
我迴轉視線看他：「應鶴鳴，你怎麼就只想著這些事，你怎麼就不想想，我男朋友有多優秀？沒錯，他是殘疾人，他是沒胳膊，但是他什麼事情都能自己做。他的專業課非常非常優秀，英語也很好，可以無障礙地和老外交流。他很陽光，不自卑，有許多興趣愛好，也有許多好朋友，他熱愛生活熱愛運動，他願意為了我拚命，你根本就不認識他啊！你管得著我們的事嗎？」
「啊？有嗎？沒有吧……也許是下午太累了。」我打著哈哈回答他。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了西餐廳。
「小桔，這件事，其實我是打算過幾個月再和你說的。我……其實是有想過，帶你一起出去。」
「幹嗎？你嫌棄我了？」我攏攏頭髮，臉上露出一個笑，覺得鏡子里的自己特像黑山老妖，我說，「不好看嗎？挺好看的啊。」
「……」
他的手藝還不錯，起碼，米都熟了。
正說著，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我看著他的眼睛，湊過去抱住了他，把臉頰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葉思遠又是個很敏感的人，我知道他一定看出我的不對勁了，想了想，我決定和他說實話：「思遠，今天應鶴鳴和我說，你這個專業，將來是要出國的。」
「我知道不一定，但是出國會更好，是不是？」
「啊？」我驚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坐起來看著他，「怎麼可能啊！」
「吃了……一點，沒吃飽。」我不得不撒謊了。
葉思遠皺起眉，問：「你沒吃晚飯？」
「嗯！」我用力點頭，轉過身就開始複雜的卸妝工作了。
「真的，你這個專業，也是出去深造一下比較好，當然，這還只是我的想法，一點也不成熟，我就沒和你說過。」
我摸摸自己的臉，才想起自己沒卸妝，趕緊跑去洗手間照鏡子，對著鏡子，我都想笑了。
「喲！畢業了是同行啊。可是……陳桔，你覺得他畢業以後能做什麼工作呢？」
「如果，你是我的妻子，就可以了。」他注視著我，「畢業了，我們就結婚，然後一起出去。」
「你這個老闆是怎麼回事，請你吃飯還不讓你吃飽的。電飯煲里有粥，你要喝嗎？」
回到家，我開了門，垂著腦袋換鞋子，葉思遠聽到動靜，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葉思遠你在和我開玩笑吧，我哪兒有錢出國啊。」
「你趕緊洗了吧，這些化妝品也挺差的，留著對皮膚都有傷害。」他俯下身，吻了下我的耳垂，說，「大半天沒見著你，真挺想你的。」
「當然，這隻是我的片面之詞，不過我也是這個行業的，哪怕是行業內的翹楚，我也是有點數的。在中國，只要你會抄，抄歐美、日韓，就可以了。」
葉思遠也走進洗手間，站在我身後陪我一起和-圖-書照鏡子，他看著鏡子里的我，搖頭說：「你就是這樣子拍的照片？到時別和人說你是我女朋友啊。」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我站起來，再一次拎起包。臨走前，我又回頭看著應鶴鳴，說，「你知道嗎，你並不是第一個質疑我男朋友的人，你也許都排不進前五百個，但是我相信葉思遠，我相信他能做到，也許過程會很辛苦，但他一定能做到！他雖然沒了兩隻胳膊，但他一點也不比你們差，你不要總以自己的經驗和標準來衡量他，在我看來，他其實可以做得比你更好。」
「你胡說！」
等我洗完臉，葉思遠已經把熱粥和醬菜都端到了餐桌上，我知道他是用那個四輪小車拿的東西，他坐在餐桌邊，笑著看我：「終於回複本來面目了，你剛才一抬頭，我還以為是碰見了外星人。」
「這個不難，不過做菜我真是一點也不會了。」他抿了抿嘴唇，頰邊的酒窩顯了一下就消失了，說，「你趕緊先洗個臉，我幫你盛粥，還是熱的。」
「粥？哪兒來的？」
應鶴鳴二十五六歲了吧，在社會上也摸爬滾打了幾年了，他的話也許是有一定道理的。而我和葉思遠，我們都還未畢業，困在這象牙塔中，我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艱難險惡。
我的手握著他的肩部，突然感覺他的身體輕顫了一下。我抬頭看他，他的臉色有點沉，我奇怪地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