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過了很久，她才發現自己在流淚。
「這個孩子。」
沈世堯似乎是被她的話鎮住，過了很久，語調有些凄涼，卻又比什麼都堅定：「你知道為什麼我不問嗎，因為就算你不願意，因此討厭我，我也不希望你過得辛苦……我們的孩子，你敢打掉試試，別說陸亦航，整個遠航都得給他陪葬。你要是不信，我們就試試。」
沈世堯很少沖她發怒，一時間，陸路傻住了。
沈世堯是何時走過來抱住她的，她全然不知，待她反應過來時，那雙手已輕輕環繞著她顫抖的肩，姿態卑微得令她心碎。
她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眯著眼打量他：「沈世堯，我前幾天或許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堅決不要這個孩子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沈世堯將她按回床上，黯然一笑，「都是我的錯，但是，還是不可以……你想打掉我的孩子，除非我死掉。」
第二天，陸路便如願上了回國的班機。她不知道沈世堯是如何說服家裡和_圖_書
人的，她也沒興趣知道。她耳邊循環往複著的，只有沈世堯前一晚說的那句話，如果她打掉這個孩子，他便要整個遠航都為他陪葬。
陸路以為自己幻聽，明明昨天他還說讓她考慮，遲些再給他答覆。感覺被欺騙，陸路憤慨地瞪著他，聲音有些發抖：「沈世堯，你騙我！你明明說讓我考慮的！」
說是一起睡，kingsize的床上，卻也是她在這頭，他在那頭。
而當天晚上，陸路和沈世堯結婚以來第一次睡在了一張床上。
但他沒有，他只是一直站在那裡。
陸路穿上拖鞋，起身就往大門走。她原本好心陪他演戲，但既然他不領情還得寸進尺，那便沒什麼好說的。最好她現在就下樓去，將這個孩子的來歷說得一清二楚，看整個沈家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會立刻衝過來掐住自己的脖子。對，就像那天一樣，將她狠狠扼住，直至她痛出眼淚，跪地求饒。
沒想到沈世堯不驚不怒，彷彿早知道她的答案會hetubook.com.com是如此，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亂髮，「其實我也考慮好了……你想打掉孩子，沒門。」
沒有流血，但沉重的悶響落至她的耳朵，也令她不禁一個寒噤。
然而還沒等陸路開門，從身後追上的沈世堯已一把將她撈進懷裡，打橫抱了起來。
話一出口，陸路也嚇了一跳。她竟然以如此惡毒的字眼，去形容自己腹中的骨血。
但是，是他逼她的。
「就當我騙你吧，我只說讓你考慮，沒說會同意。」
「你才是發什麼瘋！」沈世堯沖她低吼。
沈太太派的車等在門外，沈世堯上去替她收拾行李，陸路悶聲坐在病床上折著換下的病服，沉默了很久，抬頭看他，是祈求的語氣：「我想回國。」
「睡覺」兩個字終於戳到了陸路的死穴，她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冷靜，蹭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怒極反笑：「睡覺？沈世堯你好意思勸我睡覺？難道你不是最清楚，有你在的床，我一分鐘，不，一秒鐘都不可能睡得著嗎？你怎麼有臉叫我和_圖_書睡覺！」
一周后，陸路的身體狀況總算穩定下來，辦理了出院手續。
她故作漫不經心地說下去：「因為他啊，是個不折不扣的的孽種。」
淚水如同猙獰的小蟹，橫著爬過她的臉頰，又冰又癢。她憤憤地伸手去抹，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她終於喪氣地捧住臉，哽咽起來。
她茫然地望著他，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等。眼下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徒勞的，她知道。卻忽然聽見他脆弱到近乎崩潰的聲音。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陸路呆住了。
頎長的身影籠罩在慘淡的燈光里，四周的一切變得那麼靜，靜到陸路甚至可以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
「你發什麼瘋！」
他的手臂將她箍得那樣緊，她掙扎了數次，都無法掙脫。她有些泄氣，卻又不甘屈服，咬唇怒視著他，聲音里卻是委屈的哭腔：「沈世堯，你總是抱起我就走，但你從來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靜謐到令人窒息的密閉空間內，陸路不得不悲哀地承認，他們之間好不容易緩和的
和*圖*書關係，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再次回到了原點。
沈世堯一直站在房門口沒動，偌大的卧室只打開了廊燈，橙色的燈光映得他慘白的臉發黃。然後她便看見他一揮手，拳頭重重地落在雪白的牆壁上。
她無路可選。
沈世堯站在那裡沒動，過了很久，陸路看著他，神色有所緩和：「睡不著的話，我們就再談一談吧。」
「沈世堯……」被他眼中的冷厲震懾，陸路的語氣不禁軟下來，漸漸有了哭腔，「你不能這麼對我……你明知道……」
「沈世堯你！」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陸路試圖勸服他，「沈世堯，你想想，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所以就算我把他生下來，他也未必會覺得幸福。」
回到家裡，蔣阿姨已經做好飯。她沒什麼胃口，直接上樓，沈世堯放好行李來叫她，她看著他的臉，心底一點一滴浸出的淬毒與寒冷，終於將她的理智淹沒。
他不語。
沈世堯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異樣，起身要去沙發，陸路卻叫住了他：「說了不用，等會兒突然再有人上來，得m.hetubook.com.com穿幫了。」
「關於這點我表達得很清楚了，沒什麼好談的。」
總算是達成一致，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電梯。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我只是想要和你一起生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陸路還是高估了自己，眼下的狀況，她根本不可能睡得著，彷彿一閉眼，渾身的毛孔都蘇醒了，覺得不寒而慄。
因為沈太太總三不五時上樓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還有傭人不時端些湯水進來，這樣反覆數次，陸路終於放棄了：「今晚……我們一起睡吧。」
「……談什麼？」
沈世堯將行李箱拉好，不答話。陸路以為他拒絕了自己，不死心地想再說什麼，沈世堯卻突然開了口：「明天吧，今天不可能了。」
「沈世堯！」陸路氣得從床上站了起來，抓起床頭櫃的花瓶便要向他砸過去。不想沈世堯動作更快，將她的手腕緊緊捏住：「別亂動，小心傷到孩子。」
哪知道沈世堯卻仍舊不為所動，甚至比剛才還淡定地躺回了床上：「你不用說了，只是白費力氣而已。有這樣的精力，不如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