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路搖頭。
「嗯，好。」她點頭。
「太晚了，我應該送你回去，但我明天有早班，所以為了你的安全，你還是在這裏將就一晚吧。希望你理解。」
隔天下班后，Richard第一時間載接受完產檢的陸路回她住的地方。
「房子到期了。」她垂頭，海風將她的短髮拂亂，她忘了去捋，只怔怔盯著自己的肚子。
她忽然脆弱得想哭。
陸路不說話。
原來昏倒是因為身體勞累和精神壓力太大。
Richard訕笑：「那現在講，應該也不算太遲。」
她的簽證到期，他想辦法幫她搞定。她請求他不要告訴任何人自己在這裏，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說。
陸路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Richard一愣，摸了摸頭：「呃，難道我沒有跟你說過，我是婦產科醫生？」
就這樣在彭俊的房子住下，一住大半個月。
Richard是個不折不扣的紳士，陸路知道他是好意。並且從這裏回去路ｈｔtps://ｗｗw•heｔｕbook.ｃom•ｃoｍ
途遙遠，矯情拒絕只會給彼此帶來更多不便，想了想，也就應承下來。
末了，彭俊又將目光轉向她，語氣遲疑：「還有，我能問，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嗎？」
然後Richard就看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抽泣起來。
「謝謝你幫我，」陸路看著Richard的眼睛，誠懇地說，「我也不知道，今後能不能報答你。但等這個孩子出生后，我會儘力。」
Richard揉著惺忪的眼睛，又驚又喜：「你終於醒了！」
那時她想了些什麼，就跟這頭頂寥落的星光一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她如今再回味，餘下的也只有什麼都嘗盡后，若有似無的苦澀。
陸路傻眼，這句話用在這裏怎麼聽怎麼奇怪，但她一時又找不到更好的表達方式，只好不斷道謝。
陸路偶爾恍惚地想，原來自己也有這樣的好運氣。
他很久沒見過女人哭，尤其是哭ｗｗｗ.hｅｔｕboｏｋ•ｃｏm•com成這樣的。她彷彿是知道哭泣對胎兒不好，所以格外隱忍，但一抖一抖的肩膀卻將她的情緒出賣。
拿著退回的錢，拖著笨重的行李，陸路漫無目的地沿街走著。走了幾步，她驚訝地發現，Richard的車居然還沒走。
陸路卻隱隱感到不安：「我……已經辭職了，不再是Cindy姐的下屬。」
Richard擺手，連說不客氣。陸路這才算安心，狠狠吁了口氣，卻漸漸感到胸口發悶，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笑了一下，眼底的淚水還沒有干。
兩人沉默地回到車上，Richard想要發動車子，陸路卻突然開口：「等一下好不好，我想坐一會兒。」
「上車！」迷茫中，Richard已搶過她手中的行李，放進後備箱，「先去我那裡休息，我說過，現在你需要靜養。如果你接下來需要找房子，我也可以幫忙。」
Richard忽然覺得胸口一滯，良久，答ｗｗw•ｈetubｏoｋ•ｃoｍ.ｃom非所問：「以後叫我彭俊吧。」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剛和Richard告別，還沒有進門，房主卻已將她的行李整理好，拿到門口。
見她已然無恙，Richard很快進入到醫生的角色，語氣嚴厲地向她解釋了今天情況的嚴重性，末了對她強調：「接下來的兩個月很關鍵，你必須靜養。」
睜眼時陸路發現自己身在陌生的地方，她緊張得四下張望，就看見坐在旁邊打盹的Richard。
Richard很快發現她，連忙打開車門下車，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裏？」
聽罷，她終於號啕大哭。
房東人很實在，也看得出是心意已決。陸路沉默。
說完，她低頭咬住嘴唇，直到下唇被牙齒勒出深深的印記。
Richard愣怔了好一陣，說：「偶爾哭一次，不會影響孩子的。」
彭俊頓了頓，發動引擎：「OK，到你覺得想說的時候，又或者永遠不想說，都沒有關係。你只需要記得，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願意幫助你，而你只需要安心休養，就夠了。」
Richard不得不走過來拉她。被拉著走了好幾步，陸路才總算回神。她的聲音很小，卻飽含著濃濃的鼻音：「Richard，你知道吧，我現在應該其實拒絕你的好意……但是，我好像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說起來，他們沒看成星星，也沒看成月亮，但當時她心中，卻有一種悵惘的快樂，像酸溜溜的硬糖，外面裹著一層甜甜的糖霜。
Richard一愣，旋即大笑，竟講了一句中文：「四海之內皆兄弟。」
她想要回答，卻難以發聲，眼前變得漆黑一片。慢慢地，她竟整個人滑向Richard，失去了意識。
天上有星，零零落落，像撒在青瓷盤裡的葡萄籽。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和沈世堯在農家樂樓頂發獃的一夜。
這裏不臨海，沒有嗚嗚的海風作祟，夜晚也就顯得格外寧靜。
洗過澡，她推開陽台的門想透透氣。
過了一陣，她才伸手接過行李https://www.hetubook.com.com箱，將拉杆拉出來，向房東點點頭：「我知道了，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
「Lulu，」房主不好意思地低頭，「我們考慮過了，你的房間還有三天到期，我會將錢退還給你，再另補償你一周的租金，這間房子，我們不能租給你了。」
「Lulu……？」Richard發現了她的異樣，叫她的名字。
依稀過了很久，傍晚的夕陽都緩緩滑落，海水和雲朵也被染成了金紅色。陸路這才慢慢恢復了平靜。
當晚在Richard的堅持下，陸路借宿在他的客房。
如果是她一個人的話，她天不怕地不怕，但現在她有了他，這個小傢伙，她該怎麼辦。
「原因有很多啦，你的簽證快到期是一方面，而且單身孕婦的話，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會很難辦的……」
她掙扎著想要起床，可七個月大的肚皮，令她稍微動一動，就可以驚動到旁邊的人。
「為什麼？」
他的專業令陸路驚訝，過了很久，才喃喃道：「你怎麼對懷孕的事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