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她終究欠了他良多

太過靜謐的車內,竟能清晰地聽到車外傾盆而下的大雨聲,許多福傾身打開了車上的CD,卻是張國榮的聲音: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離去,你始終在我心裏,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算了吧。」
她再一次鴕鳥了。
許多福淚眼朦朧,卻突然被人狠狠地推開。
「許多福!」邵榮平幾乎咬牙切齒,「我不想再看到你。」
搭乘電梯一直到了邵榮平辦公室所在的那一層,樓道里黑漆漆的,一點燈光都沒有,她只能憑著記憶搜索著辦公室的方向。整層樓的人都走光了,但她卻很肯定地知道,邵榮平一定留在這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貼上去吻住他的嘴唇,她的腦海里只是一團亂麻,什麼都忘記了,只有大學四年裡,邵榮平陪著她鬧陪著她逍遙的畫面。
可是這樣的假設怎麼可能會成立呢?
循聲看去,江城越正靠在車尾低著頭吸煙,指尖的星火明明滅滅的。她低低地嗯了一聲,便緩步走上前將外套遞還給他,壓下心底無端生出的心疼,扭頭躲開他抬起頭時深邃的眼眸,低聲說道:「謝謝你,我回去了。」
她一直擔心自己會連累到江城越,所以特意躲得遠遠的,可千算萬算,哪裡算得到因為自己的緣故,受到連累的那一個竟然是另一個人!是從大一開始就照顧她無微不至的師兄,一直默默無言守在她身邊。
再醒過來時,已是霓虹閃爍。她揉著惺忪的眼坐直了身子,才兀地發現身上蓋著的是江城越的皮夾克,然而他的人卻不在車裡。她抱著他的外套便輕手輕腳地開了車門,剛下來就聽見他的聲音:「醒了?」
衝進洗手間后才發現自己的邋遢和狼狽,頭髮似是雞窩一般亂糟糟地堆在腦袋上,眼睛因為睡太久的關係還微微地腫著,嘴巴邊甚至臉頰上都抹到了牙膏沫。她低叫一聲,趕緊朝臉上拚命地潑水,倒騰了半天才故作鎮定地走了出去。
他原本用卑微的口氣問她能不能不去看江城越的,他原本用小心翼翼的語調問她能不能跟他回家的,但那一刻,她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殘忍。
「我送你。」江城越扔了煙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而卻看到許多福扭頭來一副無助的模樣,便不由鬆開了手,口氣也軟了下來,「我陪你找到他就走。」
他盯著許多福如若無事的臉半天,才勾了勾嘴角:「不用了,吃過了。」
走道的盡頭,許多福站住了腳,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猛地推開了面前的門,隨即一股嗆人的煙味撲面而來,她趕緊偏開頭捂住了被迷住的眼。等適應后,她才漸漸看清黑暗中那個慢慢清晰起來的輪廓,沒有掩好的厚重窗帘外投進來昏暗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更加得失魂落魄。
「媽,你想什麼呢……」
「我發誓我不會再為難你!也求你們放過我!不要干擾我的生活!我他媽的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邵榮平突然嘶聲喊了出來,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許多福茫然地跟了進去,還沒開口問就見曹愛芬的臉瞬間變色:「你老實跟我說,他到底是誰?你倆什麼關係?」
然而只是一瞬間的念頭罷了,他趕緊收回遊走hetubook.com.com的神思,啞著嗓子道:「跟我回去。」
許多福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眼神也黯淡了下來,她點了點頭便鑽進了車子里。
「媽又不是瞎子!小江為什麼突然趕來咱們家?他和我提到你眼神都不一樣了,就跟上次邵榮平來的時候看你的眼神一個樣!榮平那小夥子,媽真挺滿意的,可你非說他不過是師兄而已,那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你知道嗎?他昨天早上還打電話來問你怎麼樣,卻偏偏不讓我告訴你,你們兩個到底出什麼問題了?」曹愛芬一急,聲音也提高了許多,說完才覺察出自己過於激動了,平復了呼吸,繼續,「不是媽多管你們年輕人的閑事,就是怕你受委屈。」
江城越一愣,望著許多福的眼神不由又柔和起來,可曹愛芬卻在這個時候端著碗走了出來,他立即斂容道:「你趕緊吃早飯,然後跟我回去。」
她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卻不想跪坐地太久,腿早已發麻了,身子一歪,差點又要栽倒。她訕訕笑了笑,揉了揉腿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然而,還沒等到走出辦公室的門,就聽見邵榮平沙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許多福貼近曹愛芬身邊,手中隨意地按著遙控器,可是電視里的節目一點都看不進去。於是便膩歪起她來,非要她說說她和父親之間的故事。
許多福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然後咧嘴笑了:「腿還發麻在,我……」
窗外的月光似是長了毛一般,朦朦朧朧的,看得不甚清晰。
彷彿支撐的力量也沒有了,她終是放聲哭了出來,眼淚落在了邵榮平的臉頰,再慢慢地砸到了木地板上。許多福一邊哭一邊湊過臉尋著他的唇,冰冷冰冷的唇,沒有絲毫溫度的唇,再也沒有憐惜的唇。她從來沒有親過他,惟一的一次,還是邵榮平故意在江城越面前強吻她,但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她雖然笨拙,卻竭盡了全力,彷彿是在安撫他,其實是在安撫自己。
「媽?你想爸嗎?」許多福看著被子上一團一團的素雅淡花,喃喃地開了口,「我很想呢,我想若是爸爸還在的話,他一定狠狠地罵我一頓,把我罵清醒了該多好。」
她終於承認,是她欠了邵榮平。
「哦,一個朋……朋友。」許多福眼神閃爍不定地說道。
在家裡待了將近半個月,手機一直是關機的,壓根不願意讓人找到自己。每天陪著曹愛芬買菜做飯,然後看看報紙聊聊天,晚上的時候再出去散散步,日子倒也清閑,忘記那些都市裡的紛紛擾擾,倒也很平靜。
許多福本就愧疚,如此一來,眼淚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一瘸一拐地趕回到他的身邊,口中囁嚅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會對你下手,我去和越哥說,一定會好起來的!」
低沉的男聲縈繞在車內,竟讓許多福生起一絲微微的暖意。她靠在椅背上,便抵不住侵襲而來的睡意,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面前人的目光渙散,根本就沒有辦法集中到自己的臉上,許多福看著他沒有血色的臉差點就要崩潰了,她拚命地摩擦著他的臉,口中不停地說著話:「師兄,你看看我啊,我是許多福啊,你到底怎麼了啊!雷拓沒有了咱們還可以重頭再來的!師兄,你不會倒下的對不對?」
https://m.hetubook.com.com在擺碗筷的手不由停在了半空中,而眼前江城越的臉卻漸漸恍惚了起來。
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令人窒息了,江城越似是沒有聽見一般,仍舊專註地看著前方的路況,眼神深得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許多福吸了一口氣,盯著他的側臉陡然大聲問道:「因為你是不是?和你有關是不是?你答我啊?是不是!」
明明是故意放平淡的口氣,可許多福還是覺得心臟湧出一股浪潮般的委屈,她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面前的邵榮平一改以往的模樣,對她凶,對她惡語相向,甚至對她心生厭惡。明明之前還是好好的,自己不過是沒有和他一起回家幫他媽媽慶生而已,不過選擇了去看江城越而已,不過是連累了他的公司被收購而已……
「嗯。」許多福低著頭匆匆從她身側走了過去,曹愛芬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出去,孩子果然是長大了,可還是忍不住操一把心。
許多福看他這樣一副焦急的模樣,也覺得似乎有什麼很要緊的事情,不由開口問道:「什麼事?」
她剛剛從床上爬起來,曹愛芬在廚房裡做早餐,她忙活著刷牙洗臉就聽見門鈴響。看曹愛芬抽不開手,許多福含著牙刷踢著拖鞋去開門,門一拉開,她就像是渾身被釘在地上一般,良久,才吞了口牙膏沫開口道:「越、越哥?」
門外的江城越瘦了很多,臉色也依然有些不自然的蒼白,下巴上還隱隱現出了青青的胡茬,他盯著許多福一身隨意的樣子,竟覺得這一天一夜的疲累,突然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似是回到了家一般,只覺得溫暖欣慰。
回家之前看到他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身邊伴著美女,臉上也是滿是笑意,不過半個月,能出什麼事?
「媽,你們聊什麼呢!」她故作開心地走過去,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被曹愛芬拉了起來。
「師兄?」她一喜,抬起頭來驚叫了起來,「我去給你買飯,你肯定還沒吃是吧,你等我啊。」
江城越沉吟許久,抬頭看了看許多福又看了一眼一旁擺著碗筷的曹愛芬,微微上前一步,貼在許多福耳邊沉聲道:「邵榮平……」
某天早上,早飯過後許多福就鑽進了自己的小房間,翻起了從前的日記,厚厚幾大本,從原先被逼迫著寫,到後來自己開始迷上寫,十年的光景,如今悉數重現在眼前。
終於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內心,也做出了認為對的選擇,可還是不能站在他身邊,至少現在不能。許多福不知道有沒有人盯上了自己,更不知道梁紅月會不會真的放心讓她回家休息,或許自己的一個疏忽,又會讓江城越陷入困境,而她其實什麼忙都幫不上,能做的只有不給他添亂,所以才會立馬打包回雲遙鎮,離他遠遠的,給點安全距離。
「回去?為什麼?」許多福似乎還有些恍惚,根本就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許多福鼻子一酸,揪著被子就將臉埋入了曹愛芬的懷裡,聲音微微地哽咽著:「要是爸爸沒出車禍就好了。」
許多福只覺得心裏的感覺亂七八糟的,絲毫理不出個頭緒,見曹愛芬的口氣緩了下來,便也嘆了口氣:「媽,沒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會讓自己受欺負的。」
當你無法以同樣的深情來回報一份愛時,那麼怎m.hetubook.com.com樣都是虧欠。
趴在母親腿上的許多福,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的酸。自父親過世后,母親獨自辛苦地帶著她,看她長大成人,看她上大學離開,如今也只等著看她找到另一個一起生活的人。她的願望大概就只是這個了吧,而自己好好的,大概就是讓她安心的唯一方法了。
心裏越是著急,事情就越是多。就在快接近H城的時候,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車速不由減了下來。天色也跟著暗沉了下來,江城越緊繃著神經繼續專註地開著車,可臉側的輪廓卻生硬了許多。許多福不願再去多想,刻意地避開觸及到他視線的可能,兩眼無神地盯著雨刷來回地做著機械運動。
「誰啊?」許多福好奇地問過去。
晚飯後,許多福早早讓曹愛芬上了床,老家裡沒有空調,只能開個電熱毯。記得小時候還沒電熱毯呢,每晚看書的時候,曹愛芬就會默默地來到她房間,一個人坐在她的小床上織毛衣。她還一度很厭煩她的打擾,可是後來才知道,那是她在為自己暖被窩。
許多福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想著再躲在家裡半個月,就回去著手畢業論文的事情了。
曹愛芬的眼角,突然閃過一道清涼的痕迹。
這時,客廳突然有電話響,許多福放好日記本,起身要去接,不料撞到椅子磕到了膝蓋。她齜牙咧嘴地吸著氣,單腳跳著走出去,曹愛芬已經接了電話。聽到聲響看到她后,臉色微變,急忙掛了電話。
曹愛芬點了點頭,好奇地問許多福:「這是?」
許多福因為慣性被帶地撞在了椅背上,她不禁有些惱怒,揉著後腦勺狠狠地盯著前方。
胸口一堵,她捂住嘴就悶悶地咳了起來,這身子真的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了。但無論怎樣,都要幫老許看到女兒幸福才可以啊。
「一年半載?你幹什麼了啊?別不是畏罪潛逃吧?」曹愛芬皺著眉頭看著臉色稍異的許多福,口氣終是沉了下來,「受欺負了?」
曹愛芬也覺察到了許多福的不自然,但她卻仍舊笑著對江城越說:「小江,進來吧。」說著,就狠狠地拍了許多福的肩膀,「把臉上弄乾凈了再出來見客!」
誰料第二日竟然會見到江城越!
許多福也不再理會,放下行李包,衝進廚房看了看,旋即又衝出來:「媽!家裡沒什麼菜啊!哪夠我吃一年半載的啊!」說完她就拽著曹愛芬往外走,沒走幾步卻突然被她拖了回來。
「隨便聊聊罷了,多福,跟媽媽到廚房看看粥好了沒有。」說著,急匆匆地將許多福拖進了廚房。
美名其曰,要寫畢業論文。
客廳里的江城越早就聽到了廚房裡的動靜,他沉著臉不動聲色地坐著,直到許多福笑著走出來:「讓你等急了,要一起吃早飯嗎?」
許多福想想這兩天母親的確都是陪著自己的,便也跳著過去笑道:「那就去吧,也很久沒玩了吧。」
「哪能啊,」許多福擠眉弄眼地逗起她來,「你還不知道我嗎,從小到大都是我欺負別人的份!」
實則,還是想要逃開一切,蔣小滿帶給她的嘮叨,江城越帶給她的無力,邵榮平帶給她的負罪感。
可這些啊,都是因為她啊。
當時一聽說邵榮平出了事,她不禁就聯想起黑幫電影里的畫面,她生怕回去看到的邵榮平不是少了胳膊就和圖書是斷了腿,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光景,她知道,一無所有比斷胳膊斷腿對他來說更殘酷!這些年來,他從默默無聞埋頭苦幹的窮學生,一直走到現在被眾人皆知,怎麼能因為她的緣故,就頃刻間化為須有了呢!
曹愛芬誇張地點了點頭,笑道:「我覺得那孩子不錯啊!」
江城越正坐在沙發上和曹愛芬說著話,許多福一路走一路盯著江城越的臉看,那樣禮貌得體,笑得也是恰當好處,怎麼看也不像是浴血奮戰的黑社會啊!曹愛芬是背對著她的,所以許多福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怎麼樣,但卻不免提心弔膽怕母親發現了異常。
許多福不肯答他,關上窗戶便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是誰?雷拓怎麼會突然被收購?他怎麼會突然就一無所有了?」
蔣小滿安慰她,說邵榮平突然變了態度,一定是因愛生恨。許多福笑笑沒有理會。蔣小滿又說,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失去女人就算了,還失去了事業,所以一定很痛心疾首。許多福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閉嘴。蔣小滿還是繼續道,金絲邊眼鏡的男人雖然帥,但還是有一點人面禽獸的感覺,說變臉就變臉,還是黑社會直截了當。許多福直接拍案而起,收拾了衣物就回學校宿舍了。
許多福也一愣,隨後挽著曹愛芬的胳膊走進屋子,無奈笑了:「他幹嘛要陪我一起?還真當他是你女婿了啊!」
江城越偏過頭看著她隱隱若現的淚,沉聲安慰道:「別慌,不會有事的。」
曹愛芬揉了揉她依舊有些濕涼的頭髮,沉吟良久終是笑了出來:「好啊,那咱去買菜吧,以後有人陪我買菜做飯,我樂意著呢。」
曹愛芬推了推,抽身走到了沙發邊:「不去了,許久不玩就不想了,」她坐下拍了拍沙發,「過來,陪媽媽看電視。」
江城越正想開口說什麼,卻見一個圍著圍裙的女人從許多福身後走了過來,她的眼神一直緊緊地盯在自己的臉上,他不由嗓子一緊,乾澀地叫道:「伯母你好,我是江城越。」
邵榮平紋絲不動地由著她抱著,若不是還能聽到他那不均勻的呼吸,許多福甚至會覺得自己抱著的是冰冷的死物。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摸索到他的臉,低下頭小聲地喚道:「師兄,我回來了。」
掌心下他的臉,依然是冰冷冰冷的,這麼冷的天氣,屋裡還沒有開空調,邵榮平只穿著單薄的淺灰色毛衣坐在開著的窗口邊。許多福心疼地將他的頭攬進自己懷裡,腿上失去力氣,突然跌坐到了地上。
曹愛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倒是,你那狠勁兒一般小伙兒都斗你不過,」一邊說著,一邊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看著她被風吹得青白的臉,柔聲問道,「那出什麼事了?告訴媽媽?」
「是阮四爺。」江城越並未看她,然而腳下卻又猛地踩了油門,車子加速地朝前飛了出去。
突然就像被什麼刺了一下,許多福立即奔上前抱住了他,抵著他的頭死死地咬著嘴唇。她不想哭,她希望自己可以堅強地支撐他,在不知不覺地依賴了他這麼久以後,她也想做他的依靠。可是呼吸還是越來越急促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微顫起來,她克制不住,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了和-圖-書出來。
車子在高速上風馳電掣地飛馳著,窗外的景全部化成一條條的光線,倏地就從身邊閃過。許多福終於開了手機,沒有邵榮平的簡訊呢,而他有沒有打過電話也無從知曉。她低著頭不停地去撥他的號碼,可沒人接,再繼續撥,已經是關機。她焦灼地扭頭看向窗外,心裏一片煩亂,打開窗戶,強勁的風呼嘯著涌了進來,她的眼一疼,趕緊別開了臉。
許多福扶著門框,似是覺得自己聽錯了,慢慢地轉過身笑了起來:「你要吃什麼粥?皮蛋瘦肉嗎?或者蝦仁的?還是……」
良久,曹愛芬才嘆口氣道:「是是是,是媽媽太心急太擔心了,媽媽當然知道你會做出對的事,也給我帶個好的女婿回來的。這小江,不管和你什麼關係了,來總該是有要緊事的,別讓他等急了。」
「沒事的,就是實習有點不開心,回來待兩天,」許多福笑了笑,一頭歪進曹愛芬的懷裡,「你養我一個月都不願意嗎?真小氣!」
車子停在了雷拓的樓下,許多福扣好毛衣外套的牛角扣,就開門急匆匆地沖了出去,連一句告別都沒說,所以身後那道漸漸暗下去的目光,卻一直膠著在她身上,而她卻無從知曉。
剛剛敲開門,曹愛芬就驚愕地頓住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今天不是周二嗎?怎麼回來了?」說著還伸頭朝許多福身後看去,「榮平呢?沒陪你一起?」
「算了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不會再讓你為難了。」邵榮平這次終於抬起頭來,直直地盯在許多福的臉上。
昏睡過去的許多福動了動胳膊,曹愛芬才突然回過神來,將膩在自己身上的許多福塞進被子里,才輕手輕腳地下床打開柜子。那個相冊,她好久沒看了。裏面的許真國還是那麼年輕,小小的許多福也是那麼得可愛,本可以是那麼幸福美滿的一家。
「哦,朋友,要我去打麻將,三缺一呢。」曹愛芬攏了攏頭髮,隨口應道。
床發出吱呀一聲細微的響動,卻是許多福呢喃的夢語:「爸爸……」
曹愛芬一聽到這個車禍的字眼,臉色瞬間就白了,只是許多福卻無法看到。那場車禍,是曹愛芬永遠不願提及的回憶,是她永遠也不願去相信的事實。奪去一個人生命的,有的時候只是命運開的玩笑,有的時候卻是一場隱藏的陰謀。可既然過去了,又何必再提呢,許真國又回不來。
「哦。」許多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似想到什麼突然抬頭問道,「你的傷好了嗎?嚴重嗎?傷在哪兒了?他們都不讓我進去看你。」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不自然起來。
許多福說要當記者的時候,她就欣慰著讓她去了。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夠做出一番成績的,既然自己的家庭無法得到公平對待,那麼就讓其他的家庭得到這樣的機會吧。
然而晚飯時,許多福含著一嘴巴米飯吞吞吐吐地說她實習得不開心,記者當得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樣,甚至還說要考慮是否畢業以後真的幹這一行。曹愛芬一直沒有橫加阻攔,由著她去了,她已經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只要她過得好,那就可以了。
曹愛芬摸著她的頭髮笑了:「你爸爸不捨得罵你的,小時候是恨你不爭氣,現在你都大了,他怎麼可能會罵?」
更讓她擔心害怕的是,他現在不肯接她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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