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你殺人,我幫你磨刀

「楊義浩來找你什麼事啊?」
低頭一看,男式睡衣的領口本就大,她還疏忽地忘記扣第一個紐扣。臉一熱,耳根都漸漸燙了起來,她撇開頭急忙將衣服扣好,又不放心地把袖子和褲腿都放了下來。一時,竟然尷尬得無話可說。
她還記得,江城越當初帶她去過一家尋常的小餐館,點了幾道家常菜,卻篤定地認為是她會喜歡的,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但按照江城越的性子,大概是他自己愛吃的,所以才推己及人吧。
「你……不能離開帝景嗎?」許多福低著頭,終是說出自己壓在心裏的話,舉著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江城越還想嘲笑她來著,可她方才一個細微的動作,竟讓他突然心跳了一下。被窩裡很暖和,甚至還稍稍有些熱,眼光所觸及的地方都是許多福雪白光滑的脖頸,他只覺得口乾舌燥,只得啞著嗓子暴躁道:「背過去!」
許多福一個激靈,顫抖著身子幾乎要哭了:「大哥,跟著你,我有肉吃啊!」
自此,江湖多了一個傳說,那就是許多福,江湖人稱許十四!
許多福想躲,可身後是牆壁,她緊閉著眼扭開頭,可半天都沒感覺到疼。再睜開眼一看,江城越已隔開了木棍,抱著她的頭一翻,將她裹進了懷中。接著,就聽見一聲悶響,江城越的身子猛地一震。
鼻子里湧出一陣酸澀,她撇開臉低下頭將碗抬了抬:「你還吃不吃啊,」話音還沒落,就聽到她微帶著鼻音的低喃,「好,我等你,我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你要殺人,我就給你磨刀。」
不想門裡的情況更是讓人目瞪口呆,光是客廳就站了好些人,其中一個看上去還有些面熟。直到那人上前畢恭畢敬地喚了聲「許姐」,她才突然想起來,這人正是當初在帝景暗訪時碰到的潭哥。
走出酒吧,許多福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她咬著牙扶著他走到計程車上,剛想對司機說去醫院,就聽到江城越虛弱但卻異常堅定的嗓音:「回家!」
午飯後,江城越看著許多福忙碌的背影,突然開口:「你住下來吧。」
裡頭的兩個人猶如斗獸一般,滿頭滿臉的血,卻還是咬著牙死死地糾纏在一起。楊義浩一揮手,手下的人就全部沖了上去,很快就將早已精疲力竭的兩人拉了開來。
許多福不說話了,她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又縮了縮腿,想把自己隔開在他身體之外。
剛拐了個彎,就見楊義浩帶著手下匆匆地趕了過來,她頓時就覺得心裏一松,抓過楊義浩破口大罵:「你他媽怎麼才來!越哥都要被打死了!」
轉身,竟對上江城越黑漆如墨的眼。她還以為是自己做夢,腦子裡有些恍惚,就已聽見江城越輕輕地念了一聲:「小沁……」
楊義浩笑嘻嘻地還要再說什麼,卧室里的江城越卻沉聲喚了他進去,似是不想讓許多福聽到的話題,連房門都緊緊地關上了。
一想到黑社會,就不由想到了江城越,許多福連連拍著腦袋,走進了包廂。
超市裡太吵,許多福還聽不出他的語氣,只能提著嗓子喊:「我在超市!買菜呢!」
「哦,沒,沒什麼東西,就是越哥昨天買的,當寶貝似的不讓人碰。後來不是在酒吧出事了嗎,他沒能帶回來,丟我車上了。」楊義浩摸了摸鼻子,到底沒忍住笑意,小心翼翼地指著許多福的睡衣,「這個許姐穿得挺好看啊,越哥,都傷成這樣了,還……」
江城越這才張嘴將飯含入口中,可兩眼卻一直看著許多福。她微微低著頭,柔軟的髮絲順著脖頸滑落到兩側,露出白皙細嫩的皮膚來。
對著煥然一新的廚房,許多福手插在圍裙的口袋裡,甚是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接下來,似乎就應該是做一頓完美的午餐了,她的廚藝向來都不錯。
「我已經安排醫生過去,你負責把越哥安全送回家就可以了,」報出地址后又沉吟道,「麻煩你了許姐,越哥交給你了。」
許多福還沒來得及仔細問,那人已經跑了出去。許多福透過沒關好的門縫裡往裡看,依稀看到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其中有人手中還握著木棍之類的東西。許多福頓足,本想回頭去喊保安www.hetubook.com.com,可剛剛轉身,就聽到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她一愣,趕緊回頭,竟看到江城越的臉!
身後的江城越一聲輕嘆:「你還穿著我的睡衣。」
她終於站在了他的身邊。
「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許多福連連後退,看著面前表現極端異常的蔣小滿,乾咳一聲說:「你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許多福直接起身出門,直奔洗手間而去。
在寢室里宅得天昏地暗,蔣小滿的電話劈天蓋地就打了過來。
似乎找到了理由留下,許多福立即放好包和外套,朝廚房跑了去。四處一環顧,就知道廚房不過是個擺設罷了。她搜索了半天,連一粒米都沒找到,只得悻悻作罷。撥了電話,要了外賣,才不樂意地回到卧房。
楚少君手忙腳亂地扶起蔣小滿,許多福翻身坐起,瞪著蔣小滿:「你屬猴子的啊!」
顯然沒有成功地轉移掉話題,氣氛還是很尷尬,許多福仍需繼續努力。
潭哥卻走上前來,朝著方才攔住她的人甩了個巴掌:「也不睜開你狗眼瞧瞧,她是旁人嘛!這是咱許姐,讓許姐進去。」
「越哥在哪?老子今天非搞死這幫王八羔子!」楊義浩的眼睛滿是血絲,領著兄弟就沖了進去。
於是便照著那幾道菜,仔細地做了起來。
她理了理頭髮,又用冷水拍了臉,才走了出去。
門打開,卻是滿眼血絲的楊義浩。他一進門,就嚷嚷起來:「辛苦許姐了,我來送東西給越哥。」
許多福的心裏一陣失落,雖說他的事情無非是生意,要不就是涉及不法的任務,不讓她知道應該是為她著想,可是被隱瞞心裏總不是滋味。
許多福正收拾著桌子,聞言身子一僵,半晌才回過頭來尷尬地笑笑:「我還是住宿舍吧,方便寫論文。」
「不是你愛吃的嗎?那次你請我吃飯的時候,點的就是這些,我以為你愛吃。」許多福發覺他的臉色並非自己預想中的驚喜,心裏一沉,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回答。
許多福提高了警惕:「嗯?別想讓我搬回去住!」
握著電話的江城越轉過身慢慢走了過來,一隻手壓住了手機,一隻手搭在門上就要關:「好,我馬上出去,等一會兒就好,很快。」說著,就將門給掩上了,裡頭的聲音再也聽不見。
「你又不是我小弟!」竟然張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許多福急忙推開她,徑自走到一旁的楚少君面前,笑說:「生日快樂……」
她的心裏湧出一股歡喜來,一抬頭剛好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嘴角高高地揚起著,眼睛里閃爍著亮晶晶的東西。她捂住嘴笑了出來,卻有淚珠沁出眼眶。
是為了護她,他才會受了那麼一棍子。她迷濛著雙眼看向窗外,嘴巴里一直低低地念著,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眼前的景色漸漸模糊起來。
走到卧室門口輕輕地敲了門,楊義浩探出個腦袋:「許姐什麼事?」
卧室的窗帘緊閉著,她踮著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將帘子拉開了個縫隙,有清晨微薄的光傾泄進來。
許多福瞧了潭哥一眼,覺得他們這規矩真是……但因為心急江城越的傷勢,便不再管他們,朝屋內疾步走了去。
她不想做出理智冷靜的決定,想放任一回,想站在他身邊,哪怕一秒都好。
「我想拿我的包和外套。」許多福伸出手朝裏面指了指。
她衝進衛生間,也不管臟不臟難聞不難聞,提起一個垃圾桶就沖了出來,直接朝著那人的腦袋扣了下去。
許多福吸了吸鼻子,轉身將袋子里的東西一一掏了出來,竟是昨日在精品店裡買下的東西。碗筷杯盤之類,還是她親手挑的。她回身走進廚房,把東西一一擺好,可還是覺得廚房裡冷冷清清,缺了什麼一般。
「粥。」江城越盯著她,似乎是傷口疼了,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楊義浩抬頭看了許多福半晌,後來才點著頭道:「成,許姐你好好照顧越哥。」
偌大的床上,江城越昏迷著,眉頭緊皺,恐怕真的是很疼吧,那麼一棍子,就直直地朝著腦袋砸了下來。許多福站在一旁看著醫生忙碌,他臉上每一絲變化,她的心都要跟著跳一下。
https://m.hetubook.com.com「那再換,你喜歡什麼顏色就買什麼顏色,」江城越的嘴角慢慢浮出笑來,他一把抓住許多福亂晃的手,上前靠近一步,「答應了?」
江城越扶著門艱難地站起來,平常桀驁冷傲的模樣消失殆盡,他的眉眼裡滿是疲憊和擔憂。許多福放下袋子,衝上前扶住了他,小聲地解釋著:「我剛才是去超市買菜了,家裡面什麼都沒有,冰箱里也只有啤酒,可你現在不能喝啤酒的。」
雖然不是自己最希望得到的答案,但還是心滿意足了。江城越鬆了一口氣,上前攬過她的頭壓在了自己的胸口。
許多福點頭,想跟進卧室照顧江城越,卻在門口被人攔下。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很委屈的聲音。
看著再次把自己關在外面的門,許多福悻悻地走回洗手間,換回白日里的裝扮,輕悄悄地出了門。病人總不能總是叫外賣的,冰箱難道只是用來裝啤酒的?還有那些鍋碗瓢盆,難道都是龍套走過場?
許多福心裏忽然湧起一陣難過,卷腿坐在窗口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被紗布仔細包著的人。
江城越已經又和他扭打起來,額頭上的血汩汩而下,蒙住了右邊的眼睛。他一邊去奪對方的木棍,一邊咬牙沖許多福喊:「你出去!」
許多福彎下腰,湊到他的唇邊,才依稀聽到他說:「不能去醫院,回,回家……」
擦了擦手,便朝卧室走去。裡頭有低低的聲音,應該是打電話。她站在那裡,不便直接走進去,可房門卻是開著的,只能輕輕地叩了叩門:「該吃飯了。」
洗了個臉剛走出來,卻聽到對面男洗手間里發出一陣陣異常的聲響,她一邊洗手,一邊凝神聽著,總覺得有些蹊蹺。剛好有人經過,她便笑著拉過他:「裡頭動靜挺大,不知什麼事,你幫忙進去看看?」
電話那頭不再迂迴婉轉了,蔣小滿惱羞成怒,大吼出聲:「今晚八點,極光酒吧,楚少君生日聚會,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你可以試一試不來!我一定讓你嘗嘗肝腸寸斷的滋味!」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名言哪個偉人說的,是不是魯迅爺爺啊,說的真太他媽的對了!」許多福翻了個白眼。
衛生紙撒了一地,那人暴跳如雷:「他媽的!跟老子玩陰的!小賤人!」說著,木棍就朝許多福身上砸。
恍惚間,彷彿江城越突然睜開了眼,定定地望住了她。可當她起身時,卻發現他依然躺在那裡靜靜地昏睡著。
江城越的眸子一黯,靠在椅子上盯著她繼續忙活起來的身影,再一次試圖挽留:「我連碗筷杯子,甚至牙刷毛巾都準備好了,你還不願意?」
燈光很暗,一群不認識的人抱在一起搶著麥克風鬼哭狼嚎,蔣小滿一看到她進門,立馬撲了過來,蹭著她的脖頸嚷嚷:「阿福啊,我可想死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一月不見,時間是怎麼樣流過了我的皮膚,我的柔情你永遠不懂……」
江城越盯著送到嘴前的飯菜,眼波動了動,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又看了許多福一眼。
許多福壓住自己心裏的失望,扯起笑臉朝他打趣道:「我要你養做什麼,我不當記者我還能做別的。」
「沒幹什麼啊。」蔣小滿還認真地思考起來,「就是陪在他身邊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拾金不昧樂於助人……」
蔣小滿靠了過去:「是這樣的,楚少君以前不是在那家香辣蝦當保安嗎?我偶爾會去那裡等他下班,結果被大堂經理說影響生意,把楚少君給開了!你說,這不是太天理不容了嗎?」
「我不走……」許多福將臉埋進他的懷裡,盡情地呼吸著他的氣味,淡淡的,帶著煙草和消毒水的味道。長久以來的疲憊和煩躁一點點地沉澱了下去,她貪戀這份安心和寧靜,即使她知道隨後而來的定是更激烈的風雨。她不想去做出理智冷靜的決定,她也想放任一回,哪怕一秒都好。
許多福嚇得心驚肉跳,大腦高速運轉起來:「那,那我呢?我排第幾?」
而兩處的傷,都因為她許多福。
江城越又不理會她了,繼續滿意地吃著她餵過來的飯。
「你,你……」許多福急得眼淚和*圖*書都要出來了,她看著江城越緊緊皺起的眉頭,可話卻根本說不出口。
手都舉酸了,還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她咬了咬牙,收回手又重新夾了一塊茄子遞了過去,這才聽到他沉沉的嗓音:「我若離開了,拿什麼養你?」
最後一個「啊」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身後的蔣小滿已經又撲了過來,兩人一頭栽到沙發上,疼得直哼哼。
醫生還忙著處理江城越的傷口,其實很多皮肉的擦傷都不嚴重,稍微嚴重的只有兩處,一個在腦後,一個是胳膊。一個是新傷,一個是舊疾。
力道太大,許多福跌坐在地上,愣了會才爬起來往蔣小滿在的那個包廂跑,對對,保鏢……找楚少君……
「喜歡嗎?」門口傳來江城越的聲音,他靠在洗手間的門邊,緊緊地盯著許多福帶著淚的笑靨。
「哪能啊!」蔣小滿正襟危坐起來,「其實吧,今天不是楚少生日,是我有事求你幫個忙。」
「你在人家那店裡到底幹了些什麼啊?」許多福抽搐了嘴角。
「什麼東西?」許多福好奇去看他手裡拎著的袋子,卻忽略掉楊義浩盯著自己時一副驚訝的表情。
「你傷成這樣怎麼回家?去醫院!」許多福捂著他頭上的傷口,著急地扭頭又朝司機吩咐著,可江城越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但聲音小得根本就聽不到。
「嗯。」江城越的嘴唇忽然貼了過來。
她轉身就要走,動作乾脆利落,可心裏卻沒來由地一抽,澀澀的。她手忙腳亂地抱住了自己的包,又抓起了外套,便要朝外走。
許多福也不知道江城越上演的是哪一齣戲,反正她是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回到寢室便又趴到床上繼續讓她死去活來的畢業論文。百度太不可靠,粘貼複製會被逮到,要完成三萬字的論文實在是煎熬。
那頭突然就沉默了,再之後竟然直接掛了電話。許多福不明不白地看了手機一眼,剛好輪到她到收銀台,便沒多想收起了手機。
她衝進一家超市,渾身的力氣彷彿都回來了一般。買了菜和水果,又買了一條藍格子的圍裙,逛到後來,幾乎能用到的東西都給她抱上了推車。正在排隊結賬的時候,才隱約感覺到包裏手機的震動。掏出來一看,竟已有數十個未接來電了,全部都是江城越。
許多福轉了轉眼珠子:「好像差不多吧,你也只有沒飯吃了才會想到我。」
江城越不由想笑,卻牽扯到傷口,剛剛勾起來的嘴角立即就拉了下來。許多福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個病人,急忙離他遠些,細問道:「傷口疼?哪裡?頭?還是胳膊?」
蔣小滿推開楚少君,傻笑著坐到了許多福的身邊,湊過去咬著她的耳朵說道:「我屬什麼的你還不清楚嗎?咱倆還算過生肖配對呢,阿福是吧。」
似是個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了胸口,許多福低頭看著指縫間流出的血越來越多,捂都捂不住,眼淚啪嗒就落在了江城越的臉頰上。她深吸口氣,緊緊地抱住了他。
直到她提著兩大袋子的東西走出電梯時,才突然醒悟過來自己的疏忽。
「是是是,許姐……」那人也不敢捂臉,只是弓著腰低頭不停地念著。
「收到。」楊義浩快步走了進去,一會兒就將東西給她遞了出來,還沒等許多福說話就急匆匆地掩上了門。
幸好門鈴聲響起來,許多福立即跳起來:「大概是粥送來了。」
打車趕到極光時,許多福有點震驚,這酒吧看上去就消費不低啊,楚少君不過一個小保安,出手這麼豪邁?難道他兼職殺人越貨了?電影里不都這麼演嗎?往往越是厲害的警察,通常都是更厲害的黑社會!
許多福不解,卻也覺得不用面對他總是好的,於是迅速地翻了個身子,撅起屁股用背對著他。
「你出去,」雖然還是那三個字,可這次,江城越的聲音輕了許多,不知是不是沒有力氣的緣故,許多福抿著嘴巴搖頭,耳邊忽然被輕輕地烙下一吻,「出去,乖。」說完,他便吸了一口氣,將許多福狠狠地朝門外推了出去,隨即門被啪嗒一聲關上了。
還沒來得及去細問他家的地址,人就已經昏迷了過去。許多福看著窗外閃爍的霓虹,又聽和圖書司機在那裡催促,掏出電話又撥了楊義浩的號碼:「越哥家在哪裡?還有,他不去醫院,傷口又怎麼辦?」
許多福驚訝地轉身看著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又扔了抹布衝進了洗手間。明明早上還是一個漱口杯,一把牙刷,一條毛巾的,怎麼現在全部變成了一雙?本來藍色的漱口杯旁多了一個淡粉色的,裡頭也放了一把淡粉色的牙刷。兩把牙刷剛好靠在一起,像是依偎的一雙人。
這樣的場景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遇到了,再沒想過自己也可以重溫這種溫暖,頭一次,他急於回到正常平和的日子,再不問江湖。半晌,他指了指桌子上另一隻碗:「那碗是你親手挑的,現在派上用場了吧。」
緊掩的門外,還綁著紗布的江城越正頹然地靠著門坐在地上,手機摔散在一邊。聽到聲響后,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到許多福,才啞著嗓音問:「你去哪了?」
「我?」許多福一時啞言,半天才故作無謂的模樣,「有些放心不下你而已,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許多福愕然扭頭:「粥?你要喝粥?」
楊義浩上前將江城越攙了出來,許多福上前扶住他:「我來,你趕快去搞死那個王八羔子!」
實在是太累太倦,泡澡的時候竟睡了過去,醒過來時,天已快亮。原來的衣服全是在酒吧里染到的煙酒味,她不願再穿,隨手在浴室旁的柜子里掏出了一件睡衣,光著腳就走了出來。
江城越的手從她的胳膊下繞了過來,稍稍一用力,已經緊緊地從背後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噴出來的呼吸剛好在耳朵旁,直癢得她心慌意亂,腦子裡一片空白,卻還是要努力地找著話題。
蔣小滿又朝她擠了過來:「你不是認識黑社會嗎?你去問問那個江城越,他要不要保鏢,楚少君身手可好了,還在少林寺學過呢!」
江城越看了她一眼,不知是真是假地淡淡一句:「家裡沒女人,沒必要做飯。」
「你家裡什麼都沒有,你都是怎麼過的啊!」她見江城越想要坐起來,一邊說一邊取過外衣給他披了過去。
「我又不是小女孩,我不喜歡粉色的。」許多福抽出粉色的牙刷在他面前搖了搖。
「阿福啊……」是很諂媚的聲音。
江城越還是個病人,洗過碗之後許多福勸他去睡午覺,他偏偏不聽,坐在床上只顧盯著她看,彷彿眨眨眼都能錯過些什麼。許多福實在無奈,只好掀開被窩鑽了進去:「那我陪你一起睡,總行了吧!」
「我是……」許多福指了指卧室裡頭,又指了指自己,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其實什麼都不算,手直直地墜了下去,攥住了衣角便要轉身離開。
卻是一陣沉寂,許多福也不急著抽回手,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有些期盼又有些緊張的雙眼,良久才揚眉笑道,「好,一直到你傷好了。」
鐵板肉末茄子,水煮肉片,西芹百合還有西湖牛肉羹。一盤一盤地端進餐廳,心情竟然忐忑不安,只怕不能合了他的口,只怕他不滿意。
她想也沒想,人就已經沖了進去,舉著手機在一邊大喊:「你們快住手!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的!」
「你叫他老七,是因為他排老七?」
她微微蹙眉,更是茫然。可是只瞬間,江城越就又閉上了眼,旋即又睜開,瞧著許多福,聲音低低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彷彿那些傷口都在她身上一般。
「敢上我的床,不敢看我?」江城越不由覺得好笑。
許多福揉了揉太陽穴,摸索著走進了黑漆漆的客廳,再繼續摸索著進了洗手間。「啪」地打開燈,還有些難以適應。她捂住眼,半天才慢慢鬆開了手。檯子上只有一個杯子一把牙刷一條毛巾,以及擺放整齊的須后水和洗髮露。她一一取到手中輕輕地摩挲著,卻沒有留意到鏡中的自己,已經嘴角上揚。
許多福低來,這才發覺自己的手心裏滿是凝住的血跡,她點頭,隨著護士走進洗手間。水龍頭一直開著,她低著頭一遍遍地搓著手,可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已染入心裏,怎麼洗也洗不掉。
一旁有護士上來安慰:「他不會有大事的,小姐你要不要先洗下手?」
許多福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https://m.hetubook.com.com揚起臉四處嗅了嗅,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沒有女人的味道。」
夜漸漸深了,連醫生和那些黑衣人什麼時候走的,她都沒覺察。
許多福只得又坐得近了些,盯著他想確定他到底有沒有事,卻又聽到他淡淡一句:「領口扣好。」
許多福頓時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臉又熱騰騰地燒了起來,接過他手裡的袋子,就罵道:「回去讓華瑜收拾你!」
許多福也跟著笑了起來,起身將盛好的飯碗遞了過去,又順便給他夾好菜。見江城越伸手端了飯碗,可拿著筷子的手卻在半空停了很久。她急忙繞過去,接過他的碗筷就笑了起來:「忘記你胳膊受傷了,我來。」
明明白天還是好好的,還蹭了她一頓麻辣燙,還硬讓她送了一個杯子。怎麼才幾個小時,他就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了呢?雖然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可見他那樣脆弱的躺在床上,她的心,就好疼好疼。
雖然說出的的確是她的真心誠意,卻仍然壓住了心裏緊跟著一句嘆息,她只怕沒有時間。
「我說我在超市……」許多福的嗓子也有些發酸,看到這一幕,她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她沒有交代一聲就走,恐怕讓他擔心了。
江城越沒再說話,只是緊緊地看著她,然後慢慢地移開了眼。
「我對你就這麼無情無義嗎?」很受傷的聲音。
那男人應了,可剛進去,轉眼就奔了出來,看到許多福就驚慌失措地喊:「裡頭有人打架,都見血了!」
江城越看她又急又怕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壓制住自己的慾望,在她耳邊輕輕呵氣:「排十四吧。」
「再等等,很快就會好的,」江城越突然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進了她閃爍的眼中,「等我把這次任務完成,等我,好嗎?」
盛好了飯,坐在桌子上等了片刻,江城越就走了出來。見到桌子上的菜,竟然怔了怔,隨即才緩緩地抬眼,盯著許多福期盼的臉,沉聲問:「這些菜?」
許多福不由定住。低下頭來看,果然還是他的睡衣,淡淡的格子,帶著些洗衣粉的清香。衣服太大,褲腿和袖子都太長,都被她高高地卷了起來,露出細長細長的胳膊和小腿。她拽著衣角,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哪?」剛按下通話鍵,就丟出陰沉沉的三個字來。
江城越朝她看過來,就在這個瞬間,木棍敲上了他的頭。
許多福哪裡肯聽,轉著腦袋尋找能用上的東西,一邊繼續喊:「打什麼打!要打出去打!砸人場子算什麼啊!咱出去打!」顯然這些人不怕警察,方才那一招一點用都沒有。好啊,那就以暴制暴吧!
江城越搖了搖頭,終於揚起了嘴角:「愛吃,當然愛吃。」
「不礙事,」江城越微微皺了皺眉,又看向她,「你坐過來。」
許多福驚呼:「小心!」
「怎麼了?」許多福疑惑地看回去,剛好就望進了他幽深的眼眸中,臉上一熱,又將筷子往前遞了遞,「喏!別涼了。」
多虧有司機幫忙,許多福才順利地將江城越扶到了家門口。剛出電梯,就見有四個一身黑衣打扮的人在門口守著,見到他們,立即上前攙江城越進屋。
江城越順勢將她摟進了懷裡,胳膊環得很緊很緊,根本不管傷口有多疼,只是在她耳邊輕嘆著:「我以為你又要走……」
許多福想起當初他說給家裡女人用的話來,不由臉微微地發燙。從昨日走進這間屋子,她就明白這裏不可能有別的女人。若是有,那隻能算是她了。她緊緊抿著嘴巴又瞪了他一眼,可心裏卻直發虛:「那是因為,因為你家裡沒別的碗了!總不能讓我直接用電飯煲吧!」
許多福的眉毛高高挑起:「是不是天天吃泡麵,所以才想到我了!」
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蔣小滿已經決然地掛了電話,許多福看著手機愣了好久,才點了點頭感嘆,這回成語用的還馬馬虎虎。
「你還是說說你讓我幫什麼忙吧。」
她也只是急著想哄他睡覺,這個想法壓根就沒從腦子裡過,直到自己碰到了江城越的身體,整個人被他的氣味包圍時,她才覺得有什麼地方太不對勁了。她僵硬著手腳縮在一邊一動不敢動,臉被熱氣蒸得通紅,眼睫毛低低地覆蓋著,顫抖如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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