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患得患失

曹愛芬坐在床沿上,回頭看到從許多福身後走出來的江城越,臉上微微一怔,很快浮出一個笑來,從果籃中取過一個蘋果遞給許多福,吩咐道:「削個蘋果給你朋友。」
更沒想到的,是曹愛芬的突然造訪。
雖然他語氣還算平和,可從他這麼急的步子里就看出他的確在生氣,因為她將他當作秘密隱瞞了起來。心裏也的確有些愧疚,說話都沒了底氣,只小聲地對著他的後背答話:「還有好多東西要查,大概下禮拜一吧。」
其實她是有些在意的,每當那一扇門被掩上的時候,她就覺得失落,總覺得自己仍然走不進他的世界。雖然也明白他不讓她知道是為了她好,但心裏的那一關卻是過不去。從前那個不拘小節的許多福,也在愛情面前變成了牽腸掛肚小肚雞腸。可她又自知沒有那樣的分量,去要求他為了自己放棄那麼大的事業,只是常常在午夜驚醒,夢裡的江城越不是渾身血跡,便是鋃鐺入獄。
許多福搖了搖頭:「沒事。我現在得去買點東西。」說著打算離開,卻被江城越從身後拽住手臂。
「買創口貼。」
他說話的氣息落在她的脖頸上,痒痒的。許多福笑著去推,手裡的拖把「啪嗒」跌落在地,她嗔罵道:「那以前楊義浩不是還來跟你彙報嗎?每次都把我鎖在外面,根本不讓我聽!你說說,你們有什麼勾當!」
許多福立即啞言,她的確是故意的,若是江城越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那她的母親大人還不當場氣得昏厥!
自此便留了心,趁著江城越淋浴的時候,偷翻他的外套,在家裡翻箱倒櫃,可什麼痕迹都沒有,然而心裏的恐懼卻如影子一般覆蓋而來。
若不是後來的一次偶然,她從來不知道江城越所處的環境遠遠比她想象的更加複雜。
江城越也不拒絕,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由著她一陣手忙腳亂。半晌,他才沉聲問:「你相信我嗎?」
「都快到了和-圖-書你才想起啊。算了吧,自己人,客套什麼。」
「可是你在哭,昨天晚上的時候。」他繞到她身前,眉頭緊緊蹙起,「後來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
這一次兩人都規規矩矩地坐在曹愛芬的面前,許多福基本上是保持著嘴角的弧度,因為沒和江城越套好話,所以都不主動回話。可江城越到底要怎麼應付,她還是心裏沒底,只能忐忑不安地祈禱著。
「沒多大口子的。」許多福又試圖動了動胳膊,江城越這才鬆開了手。
東西買好之後,許多福又踟躕了,不知道怎麼開口送他走,也沒有勇氣帶他見曹愛芬。江城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去看看伯母,總還是你的朋友。」
電梯里只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一路沉默著。許多福只能去看不停跳動的數字,心裏又盼它慢點又盼它快點。他方才的一句「朋友」,許多福當然聽出了他的不滿,可能怎麼辦呢?她該如何將他介紹給曹愛芬?混黑社會的?操刀子的?
「你在找什麼?」突然身後如炸雷一樣響起江城越的聲音。
「江先生是嗎?」曹愛芬溫和地笑著問道。
「我知道,上次來過咱們家。」曹愛芬攔住她的話,上下打量起江城越來。這不是第一次這麼看他,上次他突然跑來找許多福的時候,她就猜想過的。
許多福在一旁點頭,對,沒說錯,不過那個公司有些不大幹凈罷了。
從醫院接了曹愛芬,許多福便找她要病歷來看的,她卻又推三阻四,只說不礙事。後來到華瑜住處的時候,她特意抽身躲到衛生間,開了蓮蓬頭,蹲在馬桶上撥了那個固定幫母親檢查的醫生的電話。
許多福不禁樂了,捧著蘋果不停地偷瞄江城越故作鎮定的臉,之後才指著他對曹愛芬說:「媽,他是……」
「你沒事吧?」江城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拖到了一邊。
江城越抓過她的手,拉她坐到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身邊,直直看向她的眼底:「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有壓力?」
江城越不再糾纏于這個話題,捏住她的胳膊朝門口走:「不是買東西嗎?我陪你一起。伯母手術什麼時候做?」
許多福立即縮回手,關好抽屜轉了過來。面前的江城越正拿著毛巾擦拭頭髮,視線卻在她身上來來回回地逡巡著。許多福的頭皮一緊,趕緊走上前接過他的毛巾,強笑道:「坐下,我給你擦。」
本在看報紙的江城越移開雙腳,眼睛依然專註地停留在報紙上,卻在聽到許多福的話后笑著一把勾起她的細腰:「老大都是不用做事的,留給手下那些小子就可以了。」
「等你出院了,我帶他來看你。」許多福回身,握住了她的手。
哪裡想到那麼快江城越就出現了。
眼睛里有些酸澀,她扭過頭,曹愛芬恰恰開口:「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媽媽這回可真急了。」
曹愛芬問:「那你在什麼公司工作?」
「是不是該給伯母買些水果?」電梯里突然傳來一聲沉沉的嗓音,許多福還恍著神,只覺得不真切,待回過神來忍不住笑了出來。
頂樓的風很大,她站在門口處看著不遠處江城越的背影。他在打電話,可是聲音早就被風吹得支離破碎,絲毫都抓不到。一個電話結束,她急忙要躲,眼角的餘光又瞥到江城越竟抽出手機卡,一折兩段后扔下了高樓。
「你都不用做事的嗎?」許多福正在拖地,剛好到書桌附近,便輕輕地踢了踢他的腿問道。
「我……」許多福不敢看曹愛芬,其實欺騙她的感覺很不好受,但眼下真的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到江城越真的金盆洗手,一定會好好跟她交待的。這樣想想,也覺得心安不少,她上前抱住了曹愛芬的胳膊,「媽媽,那以後能讓他來看你嗎?」
曹愛芬掃了一眼一旁正在削蘋果卻伸長了脖子偷聽的許多福,微微和*圖*書笑道,「你和我們家多福怎麼認識的?」
「伯母,我們認識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她採訪過我們公司。」江城越繼續了方才被許多福打斷的話題。
曹愛芬摸了摸她的頭,抵著額頭笑了:「當然。」
半天都聽不到他的回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卻看到他更加冷硬的面龐,心裏知道不妥,又解釋說:「我,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
江城越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頭髮,無奈笑了:「傻瓜,進去吧。」
曹愛芬頓了頓,也沒再繼續問下去,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還不錯,更何況方才那一幕,她已經很確定他對自己女兒的真心。稍稍思忖了一下,她才拉過許多福埋怨道:「交了男朋友,幹嗎瞞著媽媽?」
身邊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地走了出來,迎著他的目光問:「你怎麼在這裏?」
未料他還會有孩子態,竟低低地嘟囔起來:「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做房地產生意?」曹愛芬笑了笑,「那你父母呢?也在這裏嗎?」
未來得及等江城越說什麼,就聽到敲門,是曹愛芬的聲音:「多福?你好了沒有?」
江城越微微一滯,然後搖了搖頭:「父母都去世了。」
江城越點點頭道:「伯母好記性,我叫江城越。」
許多福想抽回手,無奈他握得太緊,竟然半分都動不了。她已經感覺到曹愛芬的眼光不停地來回於他們兩人身上了,現在想隱瞞也隱瞞不了,只能任他去了。扭頭朝著曹愛芬擠出一抹尷尬的笑來,她放下削了一半的蘋果,將江城越拖了出去。
到了病房門口,許多福的心又慌慌張張地跳了起來,真的就讓他見家長了?
翌日上午,許多福就陪著母親去辦住院手續了。
江城越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過去捏過她的手指吹起氣:「怎麼這麼不小心!創口貼有嗎?」
終究還是留了芥蒂。
那日正好是要回學校圖書館藉資料,下了電梯,才發現落了和圖書手機。重新趕上樓,才出電梯,便看到江城越的背影消失在相鄰的電梯里。她還以為他是給自己送手機的,可電梯上的數字卻是一直向上,直到頂樓的天台。
才陪著曹愛芬回到病房,安置妥當之後,自己下樓去買些必需品,電梯一路往下降落,只聽「叮」的一聲,門才開,她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江城越。他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低著頭,腳不耐煩地踢來踢去,聽到聲響才抬起頭來,剛好撞上了許多福定定的目光。
許多福想笑,可嘴角剛剛揚起卻又掉下眼淚來,她捂著嘴巴口齒不清地哭道:「我媽媽的病嚴重了!醫生說現在就要立即準備手術了!我要照顧我媽!」
她是獨自一人來省城醫院檢查的,結束之後才撥了許多福的電話,說是要叨擾她一陣子了。她可不敢帶母親到江城越的地方,只好打電話給蔣小滿,沒想到才一個月功夫,她都和楚少君同居上了。只好又找到了華瑜,她應得倒是乾脆,可許多福也能想象得到楊義浩義憤填膺的模樣了。
她遲疑了很久,終於決定跟了上去。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半晌才聽到江城越低低的嗓音:「你在哪兒?」
許多福的心一跳,手裡的動作一滯:「相信什麼?」
「你故意的?」他站定身,皺著眉頭問。
那天,她是在曹愛芬的催促下,才不情不願地跟著江城越回了家。本以為一切就這樣好好地發展下去的,誰知道只那麼一晚,只那麼一晚的幸福。在她以為未來一片晴好的時候,上帝竟然跟她開玩笑,只一場夢,一覺醒來竟是天翻地覆。
他逼視的眼光落在臉上有些發燙,她低下頭輕聲地解釋:「媽媽在,不方便。」
水聲還在嘩啦啦地響著,許多福抬頭環顧一眼洗漱間,壓抑住嗓子里的異常:「華瑜家裡的洗漱間,我媽要在這裏住一陣子,我不能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啊。」
電話幾乎跌落在地,她趕緊彎腰去揀,蓮蓬頭裡衝hetubook.com.com出的水頓時濺了一身。她攏了攏濕了的發,又拚命地去抹臉上的水,卻不知為何越抹越多,怎麼擦也擦不幹凈。
這是許多福第一次聽他說到父母,心裏竟微微一澀,偷偷握住了他的手。江城越也反握過來,十指緊緊地交叉起來。
「榮達地產。」江城越的微笑很得體,許多福的嘴角卻一滯,很好,反正是他手下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鈴聲這時候響了起來,她看都沒看就移到耳邊,哽咽著嗓子問道:「喂?哪位?」
下樓散步的時候,許多福才後知後覺,天氣竟然變得那麼好了,晴空萬里,不知什麼時候冬天就悄無聲息地過去了。她扭頭看著身邊的曹愛芬,頭髮已經白了那麼多,額角的皺紋也如若刀刻。原來自己忽略了那麼久,還以為她是曾經喚自己起床吃飯的那個年輕貌美的婦人,睜開眼就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可怎麼又診斷出她得了胃癌呢?
出了病房,卻變成了他拖著她走了。許多福一愣,硬是把他扯了回來:「去哪?」
還沒聽到江城越答話,倒聽到許多福一聲驚呼,兩人趕緊將眼神移過去,只見她捂著手指頭一臉的苦笑:「割到手指了,沒事,你們繼續,繼續。」
許多福基本上已經把寢室搬到了江城越的家裡,除了折騰畢業論文的事情之外,還要熬粥,煲湯,督促江城越運動,幾乎整天的時間都在他的身邊。她本以為他會很忙,然而他不是在讀報就是看新聞,絲毫不是她原先預想的那樣。
她無心一句「自己人」,江城越一直抿緊的嘴角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起來。
「還好。」她躲開他的眼神,心裏沒來由地忐忑起來,「你答應過我,這件事完了之後就金盆洗手的。我信你,我也會一直等你的。」
患得患失似乎是全天下戀愛中女人的通病。
她急急忙忙地掛了電話,洗了個臉才關了淋浴,若無其事地開門走了出去。曹愛芬在她身後欲言又止,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掩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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