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二章

我嘴巴上貼著的膠布被撕了下去,但是我仍然看不見。
他們漸漸走近了,我激動起來,我開始有身體去觸碰身旁的東西,我想知道有什麼可以叫我推倒的,有沒有玻璃器皿之類。
我以為是那個從一開始就對我圖謀不軌的男人。這個時候,大概會是他。我知道,他不死心,就算老大的話對他有約束,他大概還是不死心。
三少已是個叫女人著迷的男人了,我從他的動作里猜測他有過多少女人,他與那些女人在一起時候的情景,是不是與現在一樣?
當我睜開雙眼看見他的時候,我覺得這不是真的,也許我靠著牆就睡著了,然後做了一個這麼美麗又不現實的夢。
我一下子愣在那裡,只顧著仔細去聽那聲音,想從聲音里更多的捕捉到三少的訊息。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忽然有些無地自容,他的最深的傷害應該就是我給的吧!
他們會聽見嗎?他們會回來嗎?
我在三少的懷抱里睡著了。
「犯法?你知道什麼是法嗎?TMD馮老狗拖欠我五百萬的工程款兩年怎麼就沒有法管管他們?看見他們現在工作的政府大樓嗎?樓建好了,錢就是不給清!去找他們要,他們是老大,根本要不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一個人的聲音,他說:「很符合我們這部電影里所需要的場景,沒想到這裏還真有這麼樣的一個工廠,這麼久都不用了都沒拆,我真是好運氣!」
「你不用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有人知道就行了。」
我認識的姓馮的有背景的,值得他們用綁架來要挾的,只有馮睿一人。看來接電話的是馮睿的爸爸,這個老大和馮睿的爸爸還很熟悉。估計是有什麼恩怨。可是我太無辜了,我和馮睿才認識沒多久,為何就對我下手了呢?他們可以綁架他們的親人,或者有其他血緣關係的人,都比綁架我要到錢的幾率更大。
「方便嗎?」三少竟然反問我。
可是,這是誰呢?
我想要有聲響,這聲響終於出現了,可是人已經走遠了。
「是為了保命。我曾經在迷迷糊糊的狀態里從陽台上跳下去過。不是自殺,是因為找人。」我遞給三少一杯水,說,「除了給我搬家的人,你還是這裏的第一個客人。」
衣服莊重,你的心情就跟著莊重,衣服是休閑大方的,你的行為舉止也會隨意大方,衣服是妖嬈的,你的神情自然的就跟著嫵媚……衣服都是帶有性格和脾氣的,衣服的性格影響著一個人,一個人的性格當然也影響到他會買什麼樣的衣服。所以,有時候以貌取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然而我似乎有種感覺,覺得有人在背後跟著我。
「我以為,還能看見你的乖張和無拘無束,你怎麼就變得這麼……沒有自己?」三少很無奈般的痛心疾首的說著這樣一句話。
果然是因為和馮睿爸爸的恩怨。
「果然很少,少的都記不清了。」馮睿開玩笑地埋怨著說。
「你的裙子很漂亮!」三少忽然又說。
車子終於停下來了,他們把我拉下車的時候我才第一次聽見他們說話。
「這娘們還挺漂亮的,你說反正都弄來了,要不要嘗嘗?」
我又問了聲你是誰。對方仍舊沒有回答我。
我接過煙,說:「我以前也是不談戀愛的。」
「能把我眼睛上的膠布拿下去嗎?既然他們都知道你是誰了,你矇著我的眼睛也沒有什麼用啊?」我的意思是,你們都不怕暴露身份了就不用擔心我見過你們的容貌了。
我扶著牆,想站起來,可是沒能站起來。因為手腳被捆住已經好些個小時,加上一直蜷縮在地上,腿已經麻木。
「是馮睿嗎?」我驚喜地說了聲。這個時候除了馮睿還會有誰呢?
「算了吧!」我不太想試。
過了沒多久,腳步聲又來了,但是這次腳步聲不是在房頂,而是在門外。
我說:「我很少為男人特意穿他喜歡的衣服。」
「很順利,我們請了兩個專業的,他們一把這娘們弄到車上我們開車就走。」
我身上還穿著那條紅裙子,手裡拎的紙袋子里是我換下來的職業裝。我穿著高跟鞋,像平常一樣地走著,腦子裡會猛然閃過下午遇見三少的畫面,但是馬上又逼迫自己不要去想。
忽然之間,我們又這麼親近了,但是這感覺並不是翻越千山萬水之後的安定和幸福,這感覺是緊張的,是患得患失的,是彌足珍貴的,因為隨時一切都會消散。
男人是可以和不愛的女人上床的,但是與和愛的女人在一起的分別很大,他們的手碰到你就會讓你感受到到底是單單的慾望還是有情感的愛戀。有沒有愛是不可以偽裝的,女人是天生敏感的動物,感受愛是女人的天性。
走到車跟前,已經有人上前一步開了車門,然後三少將我放進車裡,轉身對其他人說:「我送我朋友回家,我們明天再聯繫吧!」
然後他拉著我就往樓上走。
「有煙嗎?」少頃,我問三少。
我忽然不想他們進來,我不想讓三少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我身上穿的是別的男人為我買的衣服,我身上可能還有馮睿常使用的香水味,並且我正因為被綁匪認為是馮睿的女朋友而被綁架……這些如何跟三少解釋呢?下午遇見的時候已經有誤會,這誤會若是再深,就真的解釋不了了。
撕膠布的手忽然就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接著慢慢地撕。
難道是小陌?小陌總是希望悄悄照顧我的生活,他發現了我被困在這裏也是有可能的。
「我喜歡現在這樣。」我說。
但是我又希望是三少,如果是他,那麼我的一些等待終於又有了希望。
三少的車子停下我的樓下,他在車裡坐著,沒有要下來送我上樓的意思。
「你被綁架,是不是跟馮睿有關?」三少忽然問。
我徹底的絕望了。
三少的頭趴在我的m•hetubook•com•com肩上,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進了門,他四下里看了看,說:「住二樓覺得壓抑嗎?」
我其實一直在給你希望,給自己好的希望,然後讓這些希望帶給我勇氣。我不願去想我總是不斷地經歷一場又一場的災難,有時候以為一切都好了,以為自己安安分分的誰都不招惹了,可是災難還是要來。
或者他會更狠也說不定。
我終於看見他了!
我被三少看的很不自在起來,我不懂他的意思,不懂為何一開始他那麼冷漠,現在的眼神里卻又充滿熱情。
「兩個月前。」
「那不行,你看的見了萬一跑了怎麼辦?再說,他們是知道我們是誰,可是你不知道,矇著眼睛是對你好,防止你以後萬一再看見我們了有心理陰影。」這位老大做事馬虎,對人倒是細心。
衣服是很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情的,這是我這麼多年從事服裝行業得出的結論。
感覺到了自己的地盤,我的膽子大了一些,跟三少說的話也多了。
三少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我們誰都不說一句話,生怕打破了此時的平靜之後彼此又回到現實中來,然後發現一切都不能繼續了。
這個晚上非常安靜,只有我和三少,沒有任何人的打擾,沒有人敲門也沒有電話聲。第二天我才想起來我的手機丟了。
車子快速地行駛著,帶動著呼呼的風聲。我靠著車窗坐著,能感覺到風從臉上劃過的力量,叫人睜不開眼睛。我迷離著眼,不一會兒,眼淚就溢了出來。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變得沒有自己了,我沒有自己了嗎?
搶劫?綁架?
我在揣測天意。揣測天意里是不是一方面叫我安心,因為他回來了,這終究是種安慰,不管他是不是為我回來的,我都高興他回來了。但是另一方面也叫我死心,我們都應有屬於各自的不同的生活,沒有必要再彼此糾纏,就像阿軒說的,讓過去過去吧。
三少始終不說一句話,也不抬頭看我,但是我能從他的熱情里感受到他對我的想念,也許還有愛。我堅定地認為他還是愛我的,而且這愛不會少於三年前。
三少走路的步伐比以前更加穩健,手臂也更加有力,看他抱著我緩緩走出那個破舊的工廠,往他的車子跟前走的時候,他竟然連微微吃累的跡象都沒有。三年,讓這個男人成為了一個喜怒哀樂都叫人琢磨不透的成熟的男人。我看他的臉和眼睛,再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他以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如今,他深藏不漏。
在我聽見三少的聲音的時候,我非常後悔下午有了那樣的一場誤會。
馮睿看了看我,轉身從車裡拿出一個紙袋子,遞給我,說:「試穿看看。」
真不想結束,就像和三少之間一樣,真不想結束。
我只是笑了一下,沒有多說話。
只有李浩然有理由。他或許從董曉妹那裡得到消息,知道我的行動,但是又不想明著和我分道揚鑣,怕我帶走公司的骨幹,就先把我困起來,等他坐穩了位子再放我出來。
我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嚇住了。這實在是三少的作風,無論如何都是孤注一擲的模樣。可是,這又不像我今天所見的三少的作風,他那麼沉著穩重,凡事都是有分寸的小心翼翼,沒有道理在此刻在這裏就亂了他自己的陣腳。
我想了想,試試就試試吧。
我從沒想過和馮睿永遠在一起,這種帶著永遠字眼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不現實的。但是此時跟他在一起,我忽然就想要依賴他,或者在我能做到的範圍內討好他。這時候我有種準備好幸福給別人看的心理。既然我們說不準什麼時候會遇見什麼人,那就讓自己儘可能地多幸福一些時候,這樣在猛然遇見一個人的時候,可以讓他看見你的幸福。這種現實比語言來的更真切。
馮?
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想,我沒有資格這樣想,可是我還是不住地去想。
我聽不出來,也看不見。
我一直沒有回頭,我怕我一回頭看見的是三少,我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如果我能從容面對的話,那麼下午我就會叫他一聲,對他笑一下,或者打個很平常的招呼。
他們的老大說完就開始打電話。
他見到我了,但是他沒有認我,這是不是就是他給我的答案?最好的結果就是他仍在考慮。
在我面前,正看著我的竟然是三少!
「那她回去后不會說嗎?我們是人家的對手嗎?到時候給你弄幾年牢坐坐,你怎麼辦?」這個說話的男人似乎很是小心。
這風勁道太強了。
然而我又有一點遺憾,我是在等三少,但是我並沒有想過等到他來的是與他的床第之歡。我們已經過了用身體的擁有來展示愛情的時候了,我情願他擁抱我,天荒地老般地擁抱我,然後讓我明白這個世界都是我的,我從沒有受過苦難,我的罪孽可以被原諒,我可以重新開始……
我心裏其實害怕的很,身邊全都是男人,我難以想象他們會對我做什麼,萬一他們獸|性大發,我怎麼辦?再或者,他們口中說的要的錢沒有要到,我怎麼辦?
三少看著我,他的眼神在黑暗裡反而有了不一樣的感情,與之前我所感受到的不一樣了。
「不是,跟他父親有關。你怎麼知道馮睿?」我奇怪地問三少。
只是,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安排我們見面?不,是安排我遇見他,可他並不知道我。
然後我們就一直沉默著,我只顧抽著自己手裡的煙,沒再和三少說話。
「算了,我不記得他的電話號碼。」我又說。
「可是,你也變了,你也變成了一個讓我驚訝的男人。」過了一會我對三少說。
我伸手將眼淚抹掉,接著又流了下來。
「只是試,看看大小合適不合適,不合適馬上拿去換。我就目測了一下你的尺m.hetubook.com.com碼,雖然理論上說不會錯,但是也不保險。」馮睿堅持讓我試試看。
我們再見面怎麼會是這樣的對話呢?這樣的兩個人一點不像當初是那樣深愛過的。我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還是「最陌生的熟人」?
我沒有動,任由他做他想做的。
這也許是因為我在經歷了漫長的等待之後給了自己太大的希望,也許更因為我太自私了,不該索取的東西,沒有資格得到的東西就不應該再痴心妄想。
半晌,馮睿鬆開我,說:「你今天有心事。你可以跟我說,我希望成為那個你可以說任何事的人。」
車子似乎走了很久,路一回平淡一回坑窪,我先是思考著會是誰對我做這樣的事,然後又拚命地想著怎麼逃跑。
馮睿拗不過我,只好把我放在路邊,然後他坐在車裡看我走遠,直到拐彎。
「我準備單幹了,李浩然不是個能長期合作的夥伴,現在已經著手運行,準備資金之類的事,為了單幹,我要趕緊設計幾款新式樣的衣服,好贏得市場。所以,最近心思都在這件事上。」雖然我沒有對馮睿說實話,不過我說的也不是假話。
這聲音是三少的。
我撫摸三少睡過的地方,猜測著房門外是不是有三少準備好的早餐,想著這會不會是一個甜蜜而又美好的早晨,心懷希望地期盼著這也許預示著我和三少可以漸漸地開始,慢慢地重新來過。
頭是痛的!
稍稍低胸的無袖的大紅色綢緞一樣舒服的裙子恰到好處地包裹著我的身體,我忽然意識到,原來,我還是有著這麼朝氣蓬勃的身體,有著像過去一樣的,另人著迷的曲線。
馮睿指了指車內。
「那好,走吧!」三少看著我說。
「有人來營救了你還要自尋短見嗎?你覺得被我搭救比被綁架還悲慘?」三少說著這話,臉上分不清是嚴肅還是帶著笑意的。
我接過紙袋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件紅色長裙。
他的眼睛里沒有疑問,沒有擔憂,有的竟然是看起來很平淡的驚喜。這種神情是怎麼會有的呢?他心裏在想什麼?他這些年又都經歷了什麼?
有小陌在暗中幫我處理,公司各階層主要的大小幹部我也私下裡談過,基本上不成問題,客戶那邊,當然是有錢大家賺,也不是問題。現在問題就是等著小陌擺平董曉妹,然後財務轉賬完成之後我就和李浩然一拍兩散。
剛才問話的兄弟有些沮喪,說:「我們就算怎麼著了,對方也不知道啊?還不是照樣要錢?」
我想我真的從未這麼天真過,天真地以為可以重新來過。想我比現在更年輕的時候都能一下子就看到現實,可是現在,卻天真起來了。
他說完,我的心開始一直往下跌落,沒有底地一路跌了下去。
我看了看馮睿,意識是說哪裡去試。
三少搖搖頭,但是眼睛還是一直看著我。
就算這世上有跟三少相似的聲音存在,但是三少的聲音我還是能辨別的清。不管事隔多少年,只要他看我,不管多遠,我都知道哪雙眼睛是他的,只要他張口說話,不管多模糊,我也知道那是他的聲音。
這時候,他身後的那些人忽然就圍了上來。
以前,不論我怎麼堅持,三少都是對別人說我是他女朋友,對任何人在任何時候,三少都堅定這一點,從來沒有妥協過。
直到和三少雙雙躺在床上,我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我感覺有手機放到了我的耳邊,然後是馮睿的聲音:「江暖,是你嗎?」
後來那個晚上三少沒有走,我記得我們一直擁抱在一起,三少只說過一句話,他在抱著我的時候,說:「其實,我很想忘記你。」
難道我之前那麼不一樣是因為穿的衣服?我所不一樣的知識外在的那層皮?
「什麼時候回來的?」三少在開車,我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我不再說話了。
「為什麼?」三少的語氣忽然一轉,這一句為什麼有了從前的味道,「為什麼你現在變成這樣一個女人?」
三少接過水,喝了一口,然後又放下了,一直看著我,沒有說話。
他回來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直等待下去!
「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們這裡有一個你的朋友,她今天穿的很漂亮,紅色的裙子,看的我們兄弟都心潮澎湃了。我讓她跟你說句話。」
「好了,不說李浩然了。」馮睿上下打量著我,說,「我有個建議,你能不能在下班之後不要再穿的這麼職業?你瞧你這身打扮,連髮型都弄的這麼莊重,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你是在和我約會,你這更像是來談生意的。你自己就是設計服裝的,怎麼就不能給自己也設計設計?一直職業化的話,你會變得很古板。」
「馮睿,馮睿!」我激動地叫著馮睿的名字,「是我是我,我是江暖。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這是真的嗎?
我真的寧願我從來都沒有再遇見三少,如果沒有遇見他,我會一直心懷希望,似乎他會回來,他回來就等於我們有了希望和未來。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一種任由你怎麼樣的態度。
馮睿的車玻璃是黑色的,裏面搖上之後外面什麼都看不見。
三少看了看我有些痛苦的樣子,什麼也沒說,一下子把我抱了起來。
然後一切又來的悄無聲息,發生的過於迅速,以至於我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我沒有再張口問你是不是小陌,馬上就能看見到底是誰了。
我一驚,現在這樣不好嗎?這樣正經這樣循規蹈矩,難道不好嗎?
我心裏快速地閃現著這些念頭,恐慌襲了過來,我使勁掙扎著,但是在我看沒看清楚那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的樣子的時候,我的眼睛就被蒙了起來,然後嘴巴也被堵起來了,再接著我被放到了一輛車上,直到車子開動起來,我才意識到,這一切m•hetubook.com•com都是真的。
我窩在那麼小的空間里脫衣服穿衣服,雖說不舒服,但是那款紅色裙子穿上身的時候,我自己還是很滿意的。
三少笑了,說:「不過我以前也是不抽煙的。」
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來,而且聲音是從我頭頂路過的,那麼這裏就不是單獨的平房,不是我所想象的荒郊野外獨獨樹立的一棟破舊茅草屋一樣的房子。
這算不算解釋呢?如果是解釋的話說明了什麼呢?
我還想問,想到會再遇見我嗎?沒有問出口,轉口說:「那天你車上那個女孩挺漂亮的。」
他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說:「幾樓?」
我不安地想著,既想他們回來,又希望他們不要回來。
我還是覺得這是夢。現實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畫面呢?三少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並且是一種來救我的姿態,這種王子救公主的畫面本身就是童話,如果不是童話,那就是夢。更何況,他是王子,而我卻不是公主。
馮睿的話我還沒聽到手機就被拿了過去。
他的手也開始游弋,我能感覺到他是想幫我脫掉裙子,我忽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原來他不僅僅是要吻我。
我們再一次錯過,只是這一次,三少並不知道。
我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不容許自己在三少的隻言片語中不斷地猜測推敲,並且試圖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電話給我。把她嘴巴撕開。」
他的吻漸漸地轉移,一直移到我的嘴唇上。這時候我感覺到他的嘴唇,是微涼的。他的鬍鬚有些硬,隱隱地刺痛了我,然而刺痛的同時又有挑逗的意味。
難道說我對他來說還是有一定的殺傷力?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忽然啪的一聲響,我覺得眼前一亮,應該是屋子裡的燈被打開了。
他的這句話算是他回來之後的表白,至少是最直接地叫我知道他心思的話。至少,他讓我知道了,他沒有忘記我,雖然他曾經試圖忘記我。
我屏住呼吸,聆聽外面的腳步聲,看看他們是不是會轉回來。終於,腳步聲沒有再出現,他們到底還是走了。
是不是這個社會叫他覺得沒有必要這麼真誠和直接了?或者他受到了很深的傷害……
我想醒來,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夢,我用頭用力地敲著我身後的牆壁。
「我想,給他打個電話。」我終於開口說話。真沒想到,我想了半天,說的竟然是這句。與三少三年未見,再見之後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要給另外一個男人打電話。
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掛斷了。
「順利?」屋子裡有個男人,問他們說。
「說什麼?」我恍惚地問。
這裏這麼晚還有人經過,那麼白天應該也有不小的人氣,如果我在屋子裡動靜大點,外面就會聽見,說不定就能救我出去。
那個晚上過的很愉快,但是我仍然沒有叫馮睿把我送到家門口。因為搬了新家,暫時還不想讓別人知道,包括馮睿。因為我對馮睿還不了解,我目前所知道的只是他風月場上的手段,至於他會不會在某一天忽然到我的房子里來,像李浩然一樣對我做著不堪的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一邊聽他們的對話,一邊想,應該不是李浩然了,看來是衝著錢來的。可是綁了我能跟誰要錢呢?跟李浩然?他不可能給的。難道是跟馮睿要錢?
馮睿之後一直在跟我說什麼,我都沒有聽到耳朵里去,我只是在想關於剛才的那個場景,那種場景安靜的陌生,卻又叫人心潮澎湃。
這真的是天意了。
「你忘了?剛才你在我面前叫了他的名字。」
我在腳步聲之後短時間內就想到了這麼多。
三少忽然又開口補充了一句:「她是我這次電影的女主角,當然要漂亮。」
如果那些聲響發生的再早一些,也許他們會聽見,然後他們會進來看看,然後把我帶走。這是多麼好的一次逃走的機會。
這是客套話,但是言語里確實也有欣喜。
那個孩子總是擔心我有不必要的麻煩或者危險,總是傻傻地走在我身後。這樣想想,似乎是小陌的可能性更大。
我遲疑了一下,說:「二樓。」
「現在還好,我不知道會不會一直還好。」我忐忑地說。
「喂,馮老狗,是我。不,這次我不找你,我找你家公子。如果你不叫他接電話,他會恨你一輩子的。」
馮睿走到我跟前,鬆開抱著的臂膀,雙手扶著我,說:「我說我要吻你!」
馮睿說,換了衣服的江暖,忽然就變了一個人了。
「好!」三少簡單地說了個好字。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後告訴三少拐個彎就到了。
三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他微微偏轉了頭,然後用他的嘴唇親吻我的脖頸。
「你怎麼會這麼巧回來的是這座城市?」我笑著問。
我從沒想過就算我把三少等回來瞭然后可以等他給我一個最好的童話一般的結局,我說過,我要用我的一生還他許諾給我的三年,他能這樣對我許諾就已經是他所能給我的最大限度的愛,我還他我的一生也微不足道。
我忽然想起來剛才三少為我揭下眼睛上的膠布的時候我問他是不是馮睿。
過於安靜其實是因為可能會有暴風雨要來。
「算了吧,這件事跟我關係不大。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是想到他們其實也很無辜。被人拖欠工錢到無計可施,又不敢綁架馮睿,只好拿我這個弱女子下手。
三少輕輕笑了笑,說:「是挺漂亮的。」
我知道我說錯話了。這個人不是馮睿。
我一直保持清醒,這樣的時候要是還能有睡意,我真是天才了,我還沒有淡定到如此程度。
然後我和他在這樣的地方莫名的相遇,在相遇的時刻,我們身邊都坐著另外一個人,這種相遇的意義是什麼?
我不敢去看三少的眼睛,但是又忍不住去看。每次我看他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他總是專註地在走路,似乎走路這件事是個重大的事。
尺碼正合適,馮睿的目測果真不是一般的目測,他的眼睛不知道看過多少女人的身段,以至於眼光比尺子還准了。
這是不是上天再用事實對我說,我的罪孽都還沒有洗清,我所能得到的結果只是這樣無奈地看見三少,聽見三少,卻不能與他在一起。這是一種懲罰,這種懲罰也是我還罪的方式。
我放棄了,放棄了剛才的尋找,就這樣聽見他們從門口走過,他們的腳步聲正在漸漸遠去,三少的聲音也漸漸模糊不清。
三少見我愣愣地看著他,打開了車門,從車裡出來了,說:「畢竟你現在不安全,我送你上去吧!」
我想了想,笑著說:「記不清了!」
「你們是什麼人?」一能開口說話我就問。
這個時候他開始撕開我眼睛上的膠布。他的動作很緩慢,似乎生怕弄疼了我。
「很簡單,叫你爸爸24小時內把錢還清,一分不許少。」
我從他身邊閃過去,準備去洗澡。
但是我聽見有輕輕的腳步聲再向我靠近,聲音很輕很慢,一步步地逼近我。我不知道這是吉是凶,來的是救我的人還是害我的人。我有些害怕起來,往牆跟前縮了縮,有些恐慌地說:「你不要亂來!否則你拿不到錢的!」
李浩然原來不只是在玩,他也早就開始算計我了。
後來馮睿不准我把衣服再換回去,並且勒令我以後和他約會的時候都要穿工作以外的衣服來,要是沒有,他可以給我買。
我已經看見不遠處停著的許多的車輛,這段路程就要結束了。
「不是沒有自己,這隻是我的另一個自己。」我對三少解釋。
我猛地一轉身,剛想問是不是小陌,忽然一隻手就捂住了我的嘴巴,接著我的雙手被人迅速地扳到了身後,三下兩下地就捆住了。
其實他問的那句方便嗎也是無可厚非,換了其他男人送我到樓下,也會問方便上去嗎,可是這是三少說的,就不一樣了,就有能叫我介意的資本了。
不但有腳步聲,還有很多人的說笑聲。
那個人到我跟前,他蹲了下來,我甚至聽的見他的呼吸聲。我忽然又安心了,因為這個人身上好聞的乾淨的味道讓我明白了他不是那個試圖對我圖謀不軌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也不想知道三少要做什麼,總之,不管他做什麼,我全部接受。
我回過神來,轉頭看他。
面對三少,我永遠是個自私的人。
「江暖!」馮睿忽然在我耳邊大叫一聲。
就在腳步聲漸漸消失的時候,房間里忽然嘩啦啦地有東西從高處跌落,再接著就是清脆的砸碎的聲音。不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也不是瓷器,是什麼呢?
「那我是第幾個?」馮睿問。
那是什麼感覺呢?
我猜我應該有些憔悴,無論如何,也算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綁架事件。我看了看身上髒兮兮的樣子,對三少說:「我想先洗一下,不介意吧?」
英雄救美雖然也不過如此,可是真的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時候,哪怕就是他幫你趕走面前的老鼠都能叫你有滿足感,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
「不是,我才來這裏一周而已,來取景。拍完片子還是會離開。」三少說。
「我也不知道。你還好嗎?」
我忐忑地猜測著,心跳的厲害。同時我也感覺到了三少的心跳。
這是什麼情況?
我有些慌亂,但是仍然想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讓他上去。
問話的人嘿嘿奸笑兩聲,接著他們重新封上了我的嘴,然後所有人都出去了,我聽見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然後我就被關在這個只有我一個人的屋子裡。
我所能想到的只有李浩然,除了他,誰會要這樣對我?在生意場上,雖然我一直是狠角色,但是我自認為沒有得罪過人,就連被我打破腦袋的現在也對我恭恭敬敬,我事後給他的補償足以叫他心裏舒舒服服。再說,出來掙錢做生意的,個個心裡有數,錢就是老大,沒必要做這種犯法的事。
這個男人,終於沒有了年少輕狂,終於沒有了當年的痴傻,終於學會了場面應酬和自我保護。我既心安又難過。
天旋地轉也不及我此時的慌亂和幸福感。
「可是,我是無辜的,我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你既然說要叫他還錢,他自然知道你是誰,知道你是誰了就會找警察抓你,就算他把錢給你了,他也會報警,你綁架我,還是會被抓去坐牢。」
馮睿抱著雙臂,眉毛緊皺,問我說:「你知道我剛才跟你說什麼嗎?」
「馮睿?」不一會,老大對著電話叫了馮睿的名字,看來是馮睿來接了電話了。
我痛恨我此時的想法,痛恨我此時的三心二意,但是我仍然要從三少的所有改變里推測他的經歷。三年,這中間可發生的故事實在是太多了。
現在,一轉身,我們換了位置。
他們走後大概有兩個小時左右,這時候應該夜很深了,我頭頂上忽然有腳步聲,而且是一群人走過的腳步聲,雜亂無章,聲音異常的大。
「很好,我們都變了,都叫彼此驚訝,都不是從前的我們了。」三少說這樣的話的時候我真喜歡,我覺得他還是我的三少,我覺得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其實我仍是那個與男人在一起時千嬌百媚的江暖,有些東西就像是刻在骨子裡一樣,只要一點引子就會讓你找到它,並且被它控制。
「其實我就是個古板的人。」我回馮睿。
沒有人說話。
馮睿說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嘴唇已經壓了過來。
我想起下午見到的三少的面容,沒想到此時又聽見三少的聲音。
「李浩然。」馮睿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說,「對他有點印象,前幾天請幾位顧客去娛樂的時候還看見他的,跟很多人在一起,應該有一些是你們的和-圖-書客戶。」
三年多了,我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玩過這樣上床的遊戲,如今與三少在一起,身體里潛藏著的所有的一切慾望都爆發了。我用儘力氣地迎合他,希望過去這麼久之後我的身體仍不叫他陌生,希望他能在我這裏得到快樂。
我的手腳都被捆綁著,我本想起來摸索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大概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這屋子裡有股潮濕的霉味,我坐在地上,有冰冷的感覺。我身上還穿著馮睿買給我的新裙子,然後被困在這樣一個帶著恐怖意味的房間。這真夠戲劇的。
腳步聲由遠到近,然後又由近到遠,漸漸消失了。
我在心裏只是猜測著李浩然,至於到底是不是他,倒是未必。
我嗯嗯著想說話,我想說,你們想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們,不用這樣綁了我。可是他們不理會我,一直把我推進了一個屋子裡。
我可以明白他們確實是無路可走,是在要不到錢才會出此下策,然而他們又真的笨到極點,由此可見他們確實是初犯,沒有經驗。哪有人綁架還讓對方知道作案的是誰的?如果對方報警,不管他叫誰去查銀行賬戶,都會被抓的。再說,警察隨便通過手機定位系統就能找到他的位置……到處都是破綻,我估計24小時內他等來的不是錢,而是警察。
以前的三少的影子只有從現在這個三少說著那些感性的話里才能感覺的到了。
他這三個字,字字刺痛我心。因為我懂這三個字外的意思,所以才更加傷心。在三少心裏,我不但一直是那個荒淫無度的女人,而且如今也成了一個跟他隔著千山萬水的女人。我們兩個人的界限,只會比三年前更大,這中間的裂痕,永遠也彌補不了了。
老大半天沒出聲,應該是想了想,然後說了一句話:「等錢一到賬,隨你!」
我已經看不懂他了。
天哪,在三少面前,我成了一個重要患得患失的人。想當初,一直患得患失的是三少,我像是一直站在讓他仰望的高度,他夠不到的高度,然後任由他追著我跑。
「不上去看看嗎?」最後我還是問了這句話。
可是,就在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然一把抱住了我。
他記住了馮睿這個名字,這算不算他在意?如果他在意,這又說明了什麼?
三少說我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是極為流利的,讓我聽了心裏有些涼意。雖然我知道這是他在對他的朋友說的場面上合適的話,可是心裏還是很難過。
三少摸索著一翻,然後把煙和打火機都遞給我,遞給我的時候,他沒有回頭,說:「你以前是不抽煙的。」
可是,他回來了,結果竟然是這樣!
然後我聽見開車帶我到這裏的其中一個男人對這位老大小聲說:「這娘們真是挺漂亮的。」他的聲音猥瑣,話音外的意思我聽的明白。
我這才注意到來的不是三少一個人,應該是剛才我聽見聲音的那一群人。在看看離我不遠的地上,碎的全是瓶膽。其中一個人看著那一地碎了的瓶膽說:「這些瓶膽都是以前給工人們備用的,沒想到今天還起了這麼大的作用!我們趕緊離開,然後報警吧!」
可是,會不會是小陌?
「算了,其實不方便。」我忽然執拗起來了,分明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更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人,但是我非常介意三少剛才問的那句話,所以這樣對他說。
我開了車窗,一口又一口地向車窗外吐著煙霧,總是煙霧還不成形就被風刮的不知去向了。
我隱約聽見一個人一直在向大家介紹這裏的情況,說這個地下室很有特色,老就是特色,說這裏連手機信號都是滿格的。然後其他很多人都跟著附和說真是不錯。
早晨醒來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躺在床上。
「你們這樣做是犯法的。」我強行鎮定下來,對他們說。我並不是希望他們能忽然醒悟然後放我回去,但是如果我什麼都不說,就這樣在這裏等候他們的發落又不甘心。
「先拿到錢再說。錢不用他當面給我,匯到我的銀行賬戶就行,有人會幫我去查的。」
三少又低頭去給我解手腳上的繩子,他動作還是緩慢的,但是直接而乾脆。
我沮喪地靠在牆邊,不再多想,就安心地等待警察或者馮睿來救我吧!
三少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沒有任何內容。
這幾年很喜歡職業裝,至少能讓我裝的很像那麼回事。以前那些暴露的休閑的時尚的之類的衣服都很少穿了,也幾乎不買,衣櫥里一打開,基本上清一色的黑色或者白色。已經習慣這種單一的顏色和規矩的生活,沒有一點點波瀾,每天都在為成為一個全新的自己而努力。
我想開口說點什麼,可是我想不到應該說什麼。說什麼才是最合適的呢?問他好不好?問他回來做什麼?都不能說。如果我說是不是就有提醒他想起我們三年之約的承諾?如果那個約定他已經忘記的話,那就不要再想起吧!
我走下車來,馮睿滿意地笑了,他眼睛里沒有過分的驚訝,他說:「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這才是江暖。」
於是那個晚上我對馮睿百依百順,小鳥依人般走在他身邊,與他擁抱牽手接吻,都心甘情願般。
我從來都沒有好好地跟馮睿說過我自己,關於我的過去和現在都沒說過,馮睿所了解的應該只是我的表象。
我不知道我包被他們放在那裡了,難道丟在他們把我拖上車的地方?我的電話還在包里。
我沉默著,不打算再說什麼,我心裏又充滿了希望,我知道不用多久就會有人來救我。
可是,他還是沒有告訴我,他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我也不敢問,這樣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去想過去的那些回憶。
「問了大哥再說。先要錢,要錢是大事。」
下車的地方離我住的小區不遠,走回去大概也就十分鐘的路程,或者我也可以叫輛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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