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尾

朱氏點頭道:「我就知道,林家生此劇變,不是偶然。你蓄謀已久啊。」
林梓楓接著道:「不光是我父親,我家幾代祖先都是因為給林家試藥而死。在父親死去的那一晚我就發誓,我們世代的卑賤屈辱,我全都要跟林家討還。」
這一日午後,落葵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青印把門閂的嚴嚴的,正在給羽涅洗二遍澡,小傢伙玩水玩的開心,咧開嘴巴對著她笑了起來。青印發現他的下牙床上又生出了兩顆小牙,上下四顆尖牙對著,像個怪怪的小野獸。再細看,他的眼瞳也有些微微泛著暗紅色澤。看得心慌,一捧一捧的水急急地撩到他身上去。
「水中分明有葯!我早該察覺羽涅的變化過於緩慢……你,到底是什麼人!」朱氏的音調尖利刺耳,宛若換了一個人。
被一個小女孩當面質問,這讓朱氏頗為惱火,想要不理她,一招取了她的性命,又覺得不甘。怒道:「無關的人?我告訴你,連日來林府中死掉的人,沒有一個枉死者!他們背叛舊主,落井下石。小姐不是死在林梓楓一個人的手中,她是被那些人集體謀殺的。我可有說錯?」
「若是頭疼,此刻早不該還活在世上!」
這「脫胎換骨」讓和-圖-書她咬牙切齒地說出來,青印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顯然不是好事。不甘地再求道:「我知道你雖然是妖,可是心地不是很壞的,在酒家時你從大廚手中將我救下,我一直感激在心。雖是有仇必報,那也得論個罪有應得吧?羽涅無罪,放過他吧!」
朱氏的目光頓時橫了過去,身形微動,轉瞬之間逼近到了床前。落葵整個人縮到了被子里去哆嗦成一團。
屋子裡的溫度突然驟降,有沁人香氣瀰漫開來。青印打了個哆嗦。不必回頭,就感覺到背後多了一人。身體僵住,不敢動彈。良久,只聽身後傳來冷徹骨髓的話音:「我早該猜到是你。」
「把羽涅交出來。」
「你——還活著?」朱氏的語調微微詫異。又看向青印,道:「這也是你搞的鬼嗎?」
林梓楓冷笑道:「這便是你說的恩義?我告訴你,我跟林家,沒有恩義,只有殺父之仇!」
青印知道辯解無用,這時只能把羽涅緊緊藏在懷裡,拚著一死的勇氣,大聲說:「我不知道你是鬼是妖,反正你只是與老爺有仇,衝著他一人去好了,求你放過小孩子!」
青印看著她道:「我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所遇到的事,比這些日和-圖-書子林府中的事還要凄慘,所見到的人,比您還要可怕。我也有仇人,終有一天也會將他碎屍萬段。可是何苦要傷害那麼多無關的人?」
「沒有錯。」林梓楓眼中閃過得意又瘋狂的光。「你只道我把林亦染虐待至死,卻不知,還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林梓楓記起了食腦怪蟲的說法。瞬間被恐懼抓住,號叫一聲,轉身就跑,轉眼間無影無蹤了。朱氏呵呵笑起來,語調中滿是嘲諷:「一個靠折磨女人來複仇的男人,必定是個怕死的孬種,我沒有看錯你。」
林梓楓橫她一眼,不多廢話,低頭就想硬往裡沖。耳邊突然傳來嚓嚓的翅聲。猛然止住腳步,抬頭觀望。只見不知從哪裡飛來幾隻五彩飛蟲,盤旋在朱氏的身周。朱氏靜靜站著,笑容陰沉。
「小姐的父親林司起,授你醫術,把你從試藥師提拔成管家,一向待你不薄,這不是恩嗎?林家落難,把小姐託付給你。你是滿口答應的啊,這不是該守的義嗎?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麼?」
朱氏目光森森地盯著她,等他說下去。
林梓楓盯著她,一字一句說:「反正,你不是林亦染。」
一陣疾風自腦後襲來。青印下意識地抱起光溜溜的www.hetubook.com.com羽涅,就地一滾,就聽「砰」的一聲,洗澡的木盆被一道無形厲風擊中,碎成木片,水漬四濺。
朱氏微微訝異,滿身殺氣暫時斂起,道:「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我是鬼是妖,你不怕嗎?」
朱氏的目光凌厲地瞥了過去。落葵肩膀一抖,往被子里縮了縮。
這時的朱氏已不再掩飾原形,落葵驀然看到了她的尖甲和大尾,嚇得尖聲大叫了起來:「妖怪,妖怪!」
「你還狡辯!」朱氏的眼中騰地浮起一層綠氣,森森然格外恐怖。「那麼你在用什麼給羽涅洗澡呢?」
青印拚命搖頭:「夫人說什麼呀?我哪有搞什麼鬼?……」
朱氏眼神一厲:「休要廢話。他生為林梓楓之子,就是罪孽。來,把他還我——」向著青印伸出兩手。青印驚恐地把羽涅往懷中一藏,只見朱氏伸到眼前的蔥白玉指,突然生出漆黑的尖甲,面容也瞬間凶厲。
朱氏柔聲說:「落葵姑娘,你不認得我了嗎?」
「喲,我可是孩子的親娘,孩子在我身邊,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朱氏忽然斂起眼中暴躁,嫣然一笑:「你猜啊。」
青印顫聲道:「夫人說笑了,她著了風而已,怎麼會死呢……」
朱氏眼中交www.hetubook.com•com雜著驚駭與仇恨:「是什麼?」
林梓楓呵呵笑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朱氏的面容肅整起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還記得她的音容笑貌嗎?」林梓楓的眼中泛起紅色,咬牙道:「何談恩義?」
「林梓楓,你的父輩甘為試藥師,沒有人強迫他們。自己選擇的命運,憑什麼去怨別人?」
林梓楓再也壓抑不住,額角青筋爆爆。突然向青印的屋子走去。朱氏身形一閃,將他擋住,道:「相公想做什麼?」
朱氏訝異地揚了揚眉。這個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我不甘!憑什麼他們所謂的貴族生下來就養尊處優,我們所謂奴才的性命,就是為了供養這些貴族,直到灰飛煙滅,還無怨無悔么?這樣下賤的日子,我過夠了,我要討還,要跟他換個位置,要將他們的命踐踏在腳下,就像他們踐踏我們一樣。」
落葵看了看門,發現是從裏面閂著的,夫人是怎麼進來的?驚顫顫喚了一聲:「夫人?」
「是,是啊……」
朱氏呵呵冷笑:「他不曾做過什麼。可是他是林梓楓跟硃砂的孽種。是他投錯了胎。生為畜生的子女,怎麼能做為人活著?不過,我可沒有打算殺他。我只是想讓他——脫胎換骨https://m.hetubook.com.com。」
府中的人還在相繼死去。人們互相轉告這些消息時,說的人聲音低啞,聽的人一臉獃滯,靈魂彷彿都空洞了。分分明明地覺得勾魂使者的手已搭在了自己的肩頭,只需輕輕一推,就會掉進那無底的地獄里了。茫然不知所措,只能連呼吸都壓抑著,企圖能從死神魔掌的指縫中遺漏。
「你前幾日不是說落葵頭疼嗎?」
林梓楓道:「你用回她的遺物,掛起她的畫像,口口聲聲地為她聲討冤屈——你千方百計地讓人以為你是被林亦染的鬼魂附身,前來索仇人性命。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沒有半分她的影子。」
青印辭窮。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別人,只想保全懷中的小孩。爭辯道:「那羽涅呢?他一個嬰孩,可是不曾做過什麼吧?」
床上睡著的落葵被驚醒,尖叫道跳起來,驚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青印緊緊抱著光光的羽涅跌坐在牆角,夫人朱氏站在屋子中央,面色森然。
「水,熱水啊。」她一邊含糊應付著,目光掃向兩邊,希望能找機會逃掉。卻沒有看到半點生路——之前為了防備朱氏,門窗都關的嚴嚴的。這時心中懊悔不迭——朱氏身為異類,哪是門窗能防的住的?關上有什麼用?只能斷了自己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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