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爺

被子包靜靜卧了一會兒。突然掀開一角,落葵露出臉來,震驚地看著朱氏。目光掃過那彎曲長尾,鼻間嗅到熟悉的香氣。
舍三爺卻只冷笑兩聲,看了他一眼,抬腿向內院走去。
下一秒,卻覺得傷處傳來輕軟的呼氣。她睜開因為絕望而閉上的眼睛低頭看去。只見羽涅抱她的胳膊,小嘴巴湊近傷口,小心翼翼地吹氣,就像他摔疼時她替他「呼呼」一樣。
林梓楓眼睛一亮,趕緊作揖道:「舍三爺果然是真神仙!不瞞您說,前些日子身上就莫名麻癢,且不是皮膚癢,而是五臟六腑,這幾日竟麻癢到骨頭縫裡了,實在是難熬!在下也是略通醫術,竟找不出病根,也尋不到對症的藥物,著實慚愧!舍三爺既然一眼就看的出,想來是能治,還望舍三爺賜付靈藥!」
「硃砂?」香貂掩口而笑,「應該還躺在她娘家的床下,腦殼兒也是空空的了。」
「哎?」青印茫然了。但是顯然,香貂現在是受傷了,氣勢也嚴重受挫,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抱著羽涅爬起來,向院門口衝去。
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搖鈴聲。鈴聲空靈,卻擾人心魂。青印懷中的羽涅突然躁動起來。他拚命地扭動,小臉瞥得通https://www.hetubook.com.com紅,小手用力撓著她的脖子,劃出一道道血痕。青印被他扭得幾乎抱不住,腳步不穩,急忙哄道:「羽涅老實些,不要鬧……」他非但不聽,反而鬧騰的更厲害了。她用力箍住,免得他從手臂中滑落,卻不防胳膊一痛,已被他尖利的小牙咬住!
青印趁著香貂的注意力在落葵身上,抱著羽涅悄悄溜近門口,已將門閂拉開。門閂發出「喀」的一聲輕響,使得香貂猛然回頭,目光如刀鋒般掃來。見青印要逃,丟下落葵,迅疾襲去。落葵已嚇得暈厥過去,軟綿綿倒在床上。
林梓楓被他這麼一看,心中忽然掠過懼意。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舍三爺看他的眼神有異。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青印閉了半天眼,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降臨。壯著膽子睜開眼睛,卻見香貂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右手的手心裏正冒著黑煙。
落葵在床上變成跪著的姿態,淚水順頰而下:「貂兒,不是我對小姐無情,只是懼怕老爺的威嚴,不敢杵逆。小姐是主子,老爺也是主子呀。我一個小丫鬟,實在是沒有主意。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殺我……」
舍三爺點m.hetubook.com.com點頭,嘴角掛上一絲冷笑:「果然。」
只聽「蓬」地一聲響,然後是一聲尖叫。
鼓著嘴巴吹了一會兒,抬眼偷看了她一眼,滿臉愧疚,生怕她生氣的樣子。
羽涅的手搭到她的手上,用力,扳開她捂著傷處的手指,笨手笨腳地把她的衣袖卷上出,露出四個小洞狀傷痕,還在絲縷滲血。
林梓楓急不可待地指了一下香貂,對著舍三爺催促道:「舍三爺,妖孽在這裏,快把她收了!」
見舍三爺向著紫珠園徑直走去,竟不用領路,心中又是慨嘆高人就是高人,自會辨別妖氣所在。
青印心中一驚。這老人是林梓楓請來捉妖的,現在羽涅的狀態很怪異,該不會把他也捉去吧?急忙護著他,對老人說:「他沒事的,沒事的。」
青印不明所以,香貂顯然也搞不清楚,一臉驚駭地盯著青印,低聲道:「你,到底是什麼?」
香貂盯著她,一字一句道:「落葵姑娘,自從可以口吐人言,我便一直想問你一句話:你和硃砂與小姐一起長大,如同姐妹,卻能那樣冷漠地對她,你的人心,應是不在了吧?」
青印的腦袋「嗡」的一聲,心如墜冰窟。完了。他要吸血。她的羽涅,終於www.hetubook.com.com變成喝人血的怪物了。
「是,在下林梓楓。家中出了怪事,接二連三的死人,均是腦殼空空的怪狀。在下懷疑是自家內人,像是被鬼怪附身了,還請舍三爺快快滅了那邪物。」
她痛得喊了一聲,腿一絆摔倒在地,羽涅咕嚕嚕滾了出去。他打了幾個滾兒,爬在地上懵懂四顧,看到趴在地上的青印,急急忙忙爬了回來。青印捂著胳膊上的傷口,滿臉驚異地看著他。
林亦染有一隻養了十年的貂兒。那貂兒通體雪白,眼珠墨黑,皮毛柔滑。稀奇的是這貂兒腿下生著香腺,自帶一股沁人香氣,林亦染十分喜歡它,終日抱著不離身的。這貂兒喜歡在主人的衣服里鑽來鑽去,說不定從衣領還是袖口就探出個小腦袋來,十分可愛,往日里落葵也很喜歡它。卻不料,有一日這可愛的貂兒竟能化成妖物。
林梓楓忙答道:「捨得,捨得,只要能滅邪物,一切都捨得。」
那詭異的鈴聲不知何時停止了,四周一片安靜。青印突然記起自己尚處險境,急忙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香貂跌坐在身後不遠處,手捂著耳朵,身後大尾顫顫地蜷起,雙眼緊閉,一臉痛苦的模樣。
而此時,舍三爺進到紫珠園中,www.hetubook.com.com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香貂身上,而是俯身看著羽涅,雙目精光閃亮。羽涅看到怪爺爺,嚇得往青印懷裡鑽去。青印一手抱住他,一邊脫下自己的淺綠外衫,將他光溜溜的小身子包住。
青印心頭一松,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舍三爺抬了抬花白的眉毛:「既是你的內人被附身,若是施法時誤傷了她性命,你可捨得?」
舍三爺看著他熱情地伸過來的手,冷淡地沒有去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是這宅子的主人?」
「我……」
舍三爺卻只盯著羽涅,臉色發青,似乎是氣怔了。
青印一把把門拉開,連滾帶爬地往外逃去。只覺腦後生風,香貂利爪已襲至。青印自知逃不過,抱著羽涅往院子里一滾,閉目等死。
「那麼……硃砂呢?」
門口有人走了進來。是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模樣的乾瘦老人,布衣麻鞋,頭戴一頂大沿斗笠,身背褡褳,手中握著一個大大的銅鈴。老人身後,跟著林梓楓。林梓楓看到香貂跌倒在地,得意地笑起來:「妖孽,怕了吧?我請了高人來了,這次你死定了!」
舍三爺不答,卻問道:「你的身上最近是否有麻癢之症?」
朱氏笑道:「你終於記起來了。」
他嘟起小嘴www.hetubook•com•com巴,朝著傷口湊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可能呢?」落葵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那是一隻普通的貂兒,怎麼可能變成這個樣子,變成硃砂的樣子……」
未等落葵說完,香貂眼神一厲:「在或不在,看看便知!」突然將手疾速探向她的心口。
林梓楓早就想請高人來清理府中的邪祟之物,但官府封門,他人出不去,只能遞話出去。外面的人已知道這林府是死亡邪地,一般的江湖術士誰敢上前?多日來沒有一個接活兒的。今天這位老者卻主動找上門來。
林梓楓迷惑道:「果然什麼?」
她微微發白的嘴唇喃喃吐出一句話:「香貂。你是小姐養的那隻香貂。」
舍三爺打量著羽涅,面色陰霾,道:「這是怎麼回事?」
朱氏——或說香貂,眼中閃著恨毒的光,緩緩道:「只要有足夠的恨,便可成魔。」
朱氏柔聲說:「落葵姑娘,你不認得我了嗎?」被窩裡傳來悶悶的哭腔:「不認得,不認得。」朱氏道:「我的模樣雖變了,可是身上的香味還是依舊。落葵姑娘常誇我的味道好聞呢,姑娘不記得了嗎?」
敢淌這趟渾水的,必然是身懷絕技。林梓楓不敢怠慢,激動地前去迎接。老人自稱舍三,林梓楓就尊稱他舍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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