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掙脫蒼的手,擰身向回奔去。離開蒼的庇護,大雨頓時將她澆得渾身透濕。電閃雷鳴,海浪咆哮,小小島嶼彷彿一頁薄舟,下一刻便要被巨浪吞噬一般。
她大聲問道:「陌途在哪裡?」
說罷,絲毫不給二人反應的機會,手托玉墜,念動咒訣。青印頓覺那玉墜產生了巨大的吸力,整個身體便被強風扯得變形,無法抵抗地被吸進了碧玉墜中。
「都道陌途對星君徹底叛離,誰曾想,寂滅海王要奪星君軀殼時他會捨命相救呢?不,他其實明白自己不是海王的對手,他不過是求死以謝罪罷了。」
海王的聲音從悶悶傳來,在縮在玉墜中的青印和蒼聽來,如雷鳴一般。
海王對面的天空上,遠遠排列著寂靜的天羅兵,密密麻麻,卻紋絲不動。在靠近岸邊的水上,浮了一葉小舟,雲上閑閑坐了一名華衣仙者。他顯然是率領此次圍剿戰役的將領,卻未著戰袍,身上也不見絲毫硝煙殺意,只有清遠淡然。青印和蒼透過模糊的玉壁看出去,只看到一個飄逸的輪廓,看不清面目。
海王突然一甩手,手中拖著的龐然巨物向前甩去,重重落在礁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這一次從正面看出去,青印再也不www•hetubook.com.com能欺騙自己。
聽到這話,青印僅存的一絲希望破滅了,她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目空洞,面如死灰。
傾斜的視野里,一對銀靴從旁邊樹叢中走近。她費力地抬頭,看到天樞星君俯視的臉,銀綉掐邊的華袍,冷峻的五官。然而青印還是感覺到了異樣。星君的身周,散發著格格不入的陰邪之氣,他的一對眸子不再如原先那般冰透,而是透著血腥的紅。
話音剛落,蒼便被海妖侍衛推搡出來。蒼本身十分孱弱,海王都不屑於捆綁他。看到蒼,青印心中一涼:「你為什麼跟回來?」
是九羽!九羽還被鎖著,他看著她,目光複雜:「你又回來做什麼?」她撲到石柵上,急急問道:「陌途在哪裡?」
隔壁傳來一聲喚:「印兒……」
「他死了。」
那是現出三尾獬貓原形的陌途。
青印雙目通紅,瞪著海王,惡狠狠道:「若無情,與死何異?就像你,為了權謀,竟甘於舍上女兒性命,赤砂若有靈魂,一定恨絕了你!」
「你休要對三尾獬貓抱希望了,他已墮入魔道,不同往昔了。」
錯亂的腳步偶然踏落時,突然踩中了什麼東西,四周的地hetubook.com.com面赫然發亮,以她的腳心為中心,散射出網狀的光芒。她暗叫一聲不好,想要跳開已來不及。光網離地騰起,迅速收攏,化作銀白絲網,將她緊緊縛住,裹得像只粽子一般。她掙扎著扭動了一下,卻根本掙脫不開,頹然跌倒在地。
他的嘴角浮現一絲陰鷙冷笑,開口道:「果然,回來了。」
海王臉色一變。赤砂之死,是他最不願提及的事。舍上赤砂,他不悔,要成大事,報血仇,舍上女兒又如何?只是這個傷痛,他提都不想提,就讓它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封存吧。
他的本意是讓她獨自逃生,可她不是告訴過他嗎,她絕不會丟下他獨活。
「我寂滅海族的血海深仇,又哪是你一介凡人能懂的?」
「不對!」青印目光瘋狂,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沒有準他死,他不敢死!」說罷轉身便向外奔去,身後隱隱傳來九羽的喊聲:「小心海王……」
衝出地牢時,外面大雨忽然停止,陰霾依然沒有散去,薄弱的微明天光透過雲層漏下些許。她茫然地打了幾個轉,混亂了思維,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不理會他的話,執拗問道:「陌途在哪裡?」
蒼卻不以為突然,和圖書忽然冷聲道:「仙界大軍已將斜渡島包圍,傾刻間便能將整個島嶼踏平,煉成滌魂丹需九九八十一日,你哪有時間來煉丹?」
青印知道,他所說的「她」是指滲入自己血脈中的茯兒。儘管已沒有了茯兒的外形,甚至沒有了茯兒的絲毫意識,他還是不能放下牽挂。
星君,不,海王的下巴。以這個視角分析,海王應是將玉墜掛在了頸項上。
壓抑著心口的驚悸,跑入地牢中,直奔關押星君的那間牢房。牢房中已沒有人,捆仙索散落在地,地上有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本王自然有折衷的辦法。」海王胸有成竹,手中現出一個小巧的圓形碧玉掛件,掛件表面乍一看花紋精美,細看去,卻像是雕了些符文。「將雙蕈鎖在這碧玉墜中,貼身佩帶,能暫時隱去魔氣,待事成之後,再煉化你們也不遲。」
青印有片刻耳朵失聰,眼前一片黑暗。手緊緊掐著冰冷的鐵柵,強迫自己清醒過來。茫然的雙眼漸漸凝起神氣,若充斥火焰。
她先是跑到了地牢,地牢門口竟空無一人,守衛都不知哪裡去了。四周靜得壓抑,這樣的空寂,讓她心中尤其不安起來。她離開返回,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難道發生了什麼劇hetubook.com.com變嗎?
陌途,真的丟下她了。
再低頭看去,透過小屋的地板見海王手中拎了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雖然有些看不清楚,但她的心還是被重重鎚擊了一下。
海王面露恍然之色。他果然是忘了,死在他手中的人,何止千萬?青印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我不信。」她用發抖的聲音,惡狠狠地說道。她不過是對他有那麼片刻的懷疑,離開他片刻的功夫,上天便這般懲罰她,她不接受。
青印抬起眼眸,目光清亮堅定:「不論他是仙,是妖,還是魔,總不會負我,我信他。」
青印不禁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血腥氣:「我不懂?寂滅海王,你殺人如麻,已然忘記我周家一百三十四口人之血債了吧。」
佔據了星君軀殼的寂滅海王微微揚了揚眉,不置可否:「很快,我便可以徹底脫離這個名字了。」
青印忍著暈眩睜開眼睛,入目一片碧綠,她彷彿置身於一座碧綠色的小房間里。旁邊,坐著同樣暈頭轉向的蒼。她跌跌撞撞撲到碧色半透明牆壁上,努力向外望去,似乎看到迅速后移的景物,再仰頭望去,看到一個巨大的下巴。
九羽看著她,目光悲憫道:「陌途,他……www.hetubook•com.com死了。」
「這是我座下的孽畜三尾獬貓,墮入魔道,夥同寂滅海王,企圖報復五百年前的滅族之仇。寂滅海王等一干妖族,已被我以焰咒殺絕,孽畜也已被我處死,請上仙過目。」
「三尾獬貓既甘墮入魔道,我本有意與他共謀大事,他卻始終放不下情義二字。魔若有情,如何成魔?終難免死路一條,還有你,雌蕈,你若與雄蕈就此逃走,或許我也沒有辦法捕捉到你,終還是一個情字害了你。情這種東西,真是禍害。」
海王愉悅地大笑起來:「現在我有了天樞星君的軀殼,又集齊了雌雄仙蕈,大事可成了!」
「不會的……」她蒼白著臉,喃喃念道。
是誰的血?
九羽沉默一下:「休要問了,過來,幫九哥脫身,九哥帶你走。」
「我不信!」她嘶聲大叫起來,眼淚湧出,拚命扭動著身體,想要脫網而出。
蒼眉眼順和,柔聲道:「我不能丟下她。」
是熟悉的嗓音,卻是異樣的腔調,青印略一思索,脫口道:「寂滅海王!」
它靜靜躺在那裡,沒有半分動作。青印發瘋一樣拍打著碧玉牆壁,尖叫哭泣,蒼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眼中是無奈的悲哀。
「你憑什麼?」他語調輕蔑,轉而又高聲命令道,「將雄蕈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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