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慶生辰
第三節

察覺自己落入對方圈套后,宋瑜卻無可奈何,只能憤憤然從他身旁繞過。她既挫敗又氣惱,自己用心結交的朋友,竟然幫著旁人算計自己,她被當成傻子一般被耍得團團轉。臨時改場地想必也少不了菁菁和霍川的功勞。她雖不知霍菁菁究竟有何用意,但仍止不住失望。
聽聞這句三妹,謝昌原本戒備的心略鬆一口氣。
宋瑜腦中嗡嗡作響,渾身冰冷。
車輦旁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男兒俊朗,女子俏麗,正是謝昌和譚綺蘭。
早在她出來時謝昌便已察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有千言萬語。當然,謝昌也沒有忽視霍川的存在。他走到宋瑜身旁為她披上外衣,野地有風,她衣裳潮濕容易著涼:「三娘別怕,我這就送你回去。」他看向霍川,抱拳行禮,生疏地道,「敢問閣下是?」
未婚夫婿?霍川若有所思地咀嚼這四個字,沉吟片刻,他淡淡地道:「不必,我正要去宋府一趟,不勞煩謝公子。」說罷他就命僕從扶宋瑜上車,宋瑜怎會讓他們近身,後退一步警惕地看向霍川。
大抵真動了氣,她途經身邊時有微弱氣流,霍川憑著直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三妹還沒告訴我,為何一人藏起來哭?」
霍川腳步未停,彷彿沒聽到她的話。兩人轉眼便走到樹林盡頭,外面的謝府的車輦已經走得僅剩兩輛。
車軲轆碾過一塊碎石,連帶著宋瑜的心也一起沉浮,她小心翼翼地試探:「什麼方法?」
他陰沉的面容配上嚴肅的口吻著實嚇人,宋瑜才消除了一點對他的懼怕,如今回歸原點,她戰戰兢m.hetubook.com.com兢不甘不願地道:「有,我五歲時定下的。」
霍川一動未動,面不改色:「可是要找菁菁?不必去了,我已經命人送她回家了。」
她偏頭看往霍菁菁離去的方向,她過去恁久也不見回來,該不是偷偷回去了吧?
「譚家營生的吊蘭,泰半都是從我花圃入手的,不知小姐是否滿意?」霍川的話里不無威脅,聽到那邊驀地噤聲,霍川的嘴角扯出譏誚弧度,「三妹,過來。」
然霍川接下來的話,足以讓她驚愕難堪。粉白臉蛋霎時染成紅霞,紅得幾欲滴血。她羞惱得不假思索地將人推開,這一下她用足了所有力道,霍川狠狠地撞在車輦內的朱漆小几上。他目不能視物,踉蹌兩步跌坐在地,模樣頗有幾分狼狽。
霍川循著聲音碰到她面頰,用手指小心地抹去她眼角的淚珠,聲音耐人尋味:「那這是什麼,三妹見到我所出的冷汗嗎?」
霍川將手杖放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道:「譚老爺生性|愛蘭,君子品行世人無不稱讚。未承想女兒竟是如此市井姿態,粗鄙如潑婦,實在令人咋舌惋惜。」
謝昌眼裡又燃起光輝,她不怪他,他何其歡喜!他爽朗一笑:「此事錯不在你,三娘若真愧疚,不若改日陪我再過一回生辰。」
霍川靜了片刻,聽不到宋瑜有任何舉動,就對著前方道:「還不上來?」
譚綺蘭早已被眾人用目光譴責了個遍,這會兒她憋悶非常。她好聲好氣地同謝昌解釋,偏偏謝昌不為所動,立在車旁定定地看向林中。譚綺蘭任性地踢和_圖_書了他小腿一腳,謝昌蹙眉終於同她說了句話。因為距離太遠,宋瑜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譚綺蘭更加氣憤。待宋瑜走近了看才看到譚綺蘭哭過的雙眼通紅。
霍川唇邊笑意意味深長,拿拐杖確定宋瑜所在方位,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耳畔。宋瑜原本欲躲,卻被他另一隻手扣住肩膀,她只要稍微一動兩人便會相貼更緊,無奈之下,她只能惱羞成怒地瞪向他。
外面有兩名僕從駕車,車輦中的宋瑜縮在角落努力減少存在感,這人一點都不懂得避嫌,兩人共乘一車就不怕惹人閑話?
霍川看不到她,低笑一聲:「這不是承認了嗎?」
若說這一刻她還心情慘淡,下一瞬她心中的不快便全被驚詫取代。
他步步緊逼,宋瑜漸次往車輦門口移動,她打定主意,如果逼不得已那就跳車以死明志。這樣一想,她一臉嚴肅地道:「難道不是你有解藥?」
宋瑜猝不及防地抬頭,心跳驟然加快。
上回的事分明談成了,他此次重提,分明是用宋家的生意來要挾,好不卑鄙。宋瑜臉色稍變,這事若是擱淺了,父親必定更加愁苦。這幾年下來,父親為了家族的生意頗為勞累,身子大不如前,近幾年甚至連走路都成問題,需得人隨身攙扶方可行走,宋瑜實在不願他再為此傷神。
她力氣不大,打在手心裏像被小貓撓了一下。嬌斥中帶著顫音,聽著非但沒有氣勢,反而可憐兮兮的更讓人想欺負她。霍川心念微動,轉身走出密林,遠處有三兩名僕從候著:「你大哥讓我好生照顧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今你受了委屈,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何況,你這副模樣回家難免讓人擔心,你先同我去花圃,收拾乾淨了再回去。」
謝昌車輦旁停著另一輛馬車,霍川對二人不聞不問,由僕從牽引走向車輦。
小綿羊發起怒來,倒有幾分威力。他並不急著坐起,手撫著胸口一臉沉思。
一番話清清楚楚地落在眾人耳中,譚綺蘭暴跳如雷:「哪來的山野村夫,竟敢詆毀我!」
他叫宋瑜三妹,那他便是宋瑜的兄長了?雖然自己先前從未見過他,但或許他是宋瑜的旁系親屬呢。如此一想謝昌神情越發誠懇,為自己方才的揣摩深感羞愧:「在下謝懋聲,是三娘未婚夫婿。請兄長放心將她交給我,稍後我定會將她安然無恙地送回府。」
宋瑜面色煞白,矢口否認:「你胡說什麼,那天我陪母親進香,從未見到過你!」
「那你怎知我所講的是何日?」霍川睜開眼,可惜眼前只有深不見底的漆黑,他看不到她驚慌失措的模樣。他似笑非笑地自問自答,「三妹可知我為何認出你?那是因為對你身上的味道,我記得清清楚楚。」
這話徹底取悅了霍川,但聞他朗聲一笑,又殘忍地道:「那物沒有解藥,唯有……方可化解。」
宋瑜悄無聲息地腳步一轉,做好隨時離去的準備:「我只是偶然來此地遊玩,此刻正要去尋找一人,請公子讓一讓。」
宋瑜緊隨在後:「我不去花圃,你直接送我回家就是,我自會同母親解釋!」
宋瑜眼眸圓睜,對上他漆黑深沉的瞳仁,裏面倒映出自己不可置信的表和*圖*書情。她向後退了兩步,狠狠揮開霍川的手,驚魂未定地道:「放肆!」
宋瑜呼吸漸沉,她緊緊地攥住胸口衣襟,慢慢彎下纖瘦脊背:「你說謊……你為何要碰我,為何要乘人之危……你在說謊……」
宋瑜才悄悄邁出一步,旋即愣怔原地,錯愕地看向他。很快,她將前後的事情聯繫一塊,不難得出她被出賣的結論。宋瑜編貝緊咬:「是你讓她接近我的?」
他雙手交疊在身前,頓了頓道:「你既已是我的人,如何嫁去謝家?」
不待霍川回答,身後譚綺蘭已然憤憤地插話:「孤男寡女,私會叢林能有什麼好事!」
言罷不只是謝昌,連霍川都皺了皺眉。
宋瑜無力辯駁,閉了閉眼,面如死灰。她緊緊抓住身下竹席,有如握著救命稻草一般:「我問過阿姐了……阿姐說我仍舊完璧。」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滑落,恐懼、傷心、委屈一股腦兒地全湧上宋瑜心頭,她拚命掙了兩下沒能掙脫,只好用另一隻手拭去臉上淚水,倔強地道:「我沒哭,霍園主此舉不妥,請你鬆手。」
車廂內粗布帘子掀起,午後的陽光暖暖的,星星點點光輝灑入車輦中,落在霍川頭頂上,形成一圈柔軟的光暈,將他整個人鍍了層瑩潤的光。他的眼睛合著,倚靠在車壁上看似與常人無異,雖然精緻五官在日光下透出病態孱弱,但宋瑜知道他本性陰暗難纏。
她不想跟他獨處,也不想再回謝家別院,那裡有譚綺蘭,兩人見面難免再生矛盾。正在她躊躇之際,霍川輕飄飄地說:「上回林翡找我談的生意,其中有幾分疑惑,不知三妹能否為我www•hetubook.com•com解惑?」
料定了她不會回答,霍川又道:「大隆寺那夜,你當真以為我全然不知?」
「你有婚約?」驀地,他出聲詢問,這聲音在寂靜車廂中稍顯突兀。
宋瑜腳步定在原地,左右為難。
片刻之間,宋瑜的思緒已千迴百轉,最終她憤懣地咬咬牙,踩著腳凳上了霍川的車輦,臨了她忍不住向謝昌這邊看去,只見他佇立在路旁,英姿勃發,二十歲的少年郎俊逸不凡。那道身影看得她滿心愧疚,很是不忍。
「我確實沒動你。」見她如此,他反而坦蕩蕩地給了答案,這讓宋瑜重燃希望。可下一秒,他又將她打入深淵,「三妹,你莫非不知,男人有很多種方法讓女人快樂嗎?」
上車不久她便發現,車輦所行的方向不是去花圃,而是回宋府的。他雖未表態,但多少還能聽進人話,這點讓宋瑜欣慰不少。
霍川低笑:「完璧?那你當身上的葯是如何解的?」
看不到她的動作,霍川聲音略帶嚴厲:「說話。」
「來人,送表姑娘回去,將她今日一言一行隻字不差地轉述給姨母,讓她在家好生反省!」謝昌再無耐心教導譚綺蘭,將她交給一旁丫鬟僕從。丫鬟不敢不從,忙上前勸說。
宋瑜緩緩頷首,不大願意搭理他,將頭別往窗外觀望外景,盼望車輦快些到家。
終於,宋瑜忍不住道:「公子請回,今天的事我並未放在心上,擾了你的壽宴,該慚愧的是我。」
宋瑜怔忡,正思索該不該答應,車輦已緩緩前行,她身形搖晃,堪堪穩住。
音落車內一片死寂,不多時,霍川語出驚人:「三妹上回為何不問我,哪裡得來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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