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言亂
第三節

宋瑜嚇壞了,忙讓人將他送出府,立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這封信是在她手中,可霍川又從何得知?
書信轉交到管事手上,宋瑜忍不住詢問:「他這麼做,究竟有何目的?」
又有人道譚小姐跟她素來水火不容,譚綺蘭幾次三番口出惡言,都是宋瑜默默忍下的。兩人之間起了口角,譚小姐氣憤不過,是以才編造出這樣謊言欺瞞眾人,混淆視聽。
宋瑜想起被她壓在抽屜底下的信封,起身拿出看了看,忽有僕從來報:「有人求見姑娘。」
宋瑜不理會她,倒是宋琛忍不住嗤笑:「要不然你嫁?」
蓋因這次是有確鑿物證,譚家即便想辯解也無能為力,這下子,隴州城裡的人都知道了譚家小姐自甘墮落,與那骯髒地方里的人來往,還拿了一瓶催情藥物。
謝昌聽罷好似忽然氣餒了一般,看著宋瑜的眼神滿是誠懇:「三娘,我也可以幫助你。」
這話何嘗不是說給霍川聽的,宋瑜悄悄往一旁看去,只見他嘴上血痕已經擦拭乾凈,稍抬了抬頭,對著二人冷嘲熱諷:「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畫面。」說罷,他面無表情地按原路折返,表情更顯陰鷙。
就在隴州人為譚綺蘭是否接觸平康里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封她與老媽子暗通的書信橫空出現,信里內容一傳十、十傳百,很快譚綺蘭便被不堪的言語淹沒,再無名聲可言。
第二日陳管事又來求見宋瑜,他笑意融融地道:「小姐可否願意將書信交給我了?」
抬頭迎上謝昌複雜視線,她禁不住縮了縮,她正欲開口解釋,他卻搶先道:「我認識許多懸壺濟世的醫者,若是宋老爺願意,隨時可以送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謝家診治。」
原本以為譚綺蘭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想第二天她便出乎所有人意料。
謝主母擰眉深思,到底沒全信她的話:「宋瑜看著不像那樣心機深沉的人,可是你得罪了誰?」
宋瑜本以為霍川會將大隆寺的事說出來,是以才沒工夫搭理譚綺蘭,待人走後才驚覺手心一片冰涼,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薄羅古靈精怪,模樣又生得好,走在人堆兒里分外扎眼,無怪乎那婆子對她印象深刻。
霍川眉峰上籠了寒意,臉上彷彿凝結一層冰霜,旋即又舒展眉宇揶揄道:「若論卑鄙,誰能及得上譚家小姐?」
管家彷彿能看破她心中所想,徐徐解釋道:「姑娘若是蹚了這趟渾水,日後就不難被人追根溯源查到自個兒身上。不如交給我家園主來處理,他不會害了您的。」
聽說譚綺蘭聽罷氣得大怒,揚言要將說閑話的人揪出來拔了舌頭,毒辣的言語令人心悸。
按理說霍川巴不得她聲名狼藉,如此謝家便有正經由頭退親,正好順遂他心意。手中攥著的信紙被捏出皺褶,宋瑜掙扎猶豫,還是沒法相信他。
管事越看她越覺得喜歡,一門心思要撮合兩人,便答道:「園主命人打探過,平康里的婆子說被人要走了,再追問對方模樣,不難猜出是您身邊的丫鬟。」
宋瑜更驚詫,那封信此刻就在她手上,管事想必也看見了,此時竟然還這樣問她。陳管事只笑眯眯地不再拐彎抹角:「不瞞小姐,此次是園主吩咐我來的。他讓我拿這封書信回去,隴州的風言風語,他自會替www•hetubook•com•com您消除。」
宋瑜始終對他心懷戒備,沒法相信:「他為何要幫我,如今外面都傳開了,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其實霍川事後讓人查過,彼時寺廟一事事出蹊蹺。當時他明明記得同行的還有譚綺蘭,只不過翌日她先行離去了。再後來因緣巧合他們又見過一面,她態度跋扈囂張,霍川對那日前因後果多少就有了猜測。隨後他便讓人去查譚綺蘭最近行蹤,立刻就查出她果真跟平康里的人有過接觸,只可惜證據被人提前要走了。
譚綺蘭繼續哭鬧不休,一口咬定是宋瑜所作所為:「除了她還能有誰,她對我懷恨已久!」
這個「他」是指誰大家心知肚明,陳管事笑眯眯地把那封信收在袖筒里,道:「園主不過想伸手拉姑娘一把,他不是您想的那種人。若是真想讓您跟謝家退親,多的是正經手段。」感情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瑜癟癟嘴目送人遠去,臉上明擺著不信他的表情。
宋瑜不再如上一次那般抵觸,說到底他們幫了她。如今城內流言蜚語呈現一邊倒的趨勢,泰半的人都在幫她說話,說是譚綺蘭心狠手辣。她命薄羅回去取信,問出心中所想:「您能否告訴我,您是怎麼知道我手裡有這封信的?」
謝昌凝望著她背影,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最終什麼也沒說。
言罷譚綺蘭臉色煞白,一改方才囂張氣焰,彷彿瞬間被人扼住了喉嚨,磕磕巴巴地否認:「那、那樣骯髒的地方……我才不知道……」
她見謝主母心有動搖,忙推波助瀾:「依我看這樣的人,即便成親了那宋瑜也不會遵守婦德!到時候豈不hetubook•com.com讓謝家蒙羞,姨母不如趁早退了這門親事吧!」
宋瑜有一瞬間的不忍,他為自己出拳,無條件地站在自己這邊,種種舉措令人感激。左右為難之下,宋瑜終於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以後每次來看父親,都會跟宋琛一起,形影不離。」
說罷,她揮了揮手示意譚綺蘭先回去,容自己再做思量。
譚綺蘭皺眉不解:「你說什麼,不許亂說話!」
然而這卻引來宋瑜疑惑目光,她深感不解地看向霍川,聽他話中的意思,似乎知道譚綺蘭所作所為,可他是如何知道的?
宋瑜怔忡,長睫毛微微顫動,緩緩斂下遮住了水眸里的光彩。她後退半步微微一禮:「我去裏面照顧父親,公子和宋琛可先行離去。」說完,不待人反應過來,她便轉身離去。
不出兩日隴州的流言便換了一種,說是有人親眼目睹譚綺蘭出入煙塵之地,與裏面的婆子糾纏不清。
臨行時譚綺蘭途經宋瑜跟前,狠狠朝她瞪了一眼:「你不配嫁給我謝表哥。」
若是不給她個滿意答案,她勢必不會輕易相信。陳管事輕聲嘆口氣:「園主對您的心意,姑娘當真感覺不到嗎?」
宋瑜登時蒙了:「你胡說什麼!」
說罷便將寺廟進香一事添油加醋地說了,說宋瑜在寺廟與人私通,恰巧被她撞見,從此便對她心懷芥蒂。與她私通的人正好是城外花圃園主霍川,兩人在別院經常來往,被謝昌撞見多回,饒是如此她仍舊不曾收斂。譚綺蘭擦了擦眼淚,又道,「姨母若是不信,大可親自詢問表哥。」
兩人目光相撞,刀光劍影,誰都不肯退讓,末了譚綺蘭冷哼一聲憤恨離開。
而且近來譚家和*圖*書便事事都不如意,簡直是家門不幸,流年不利。一場生意賠光了所有積蓄不說,外頭更是負債纍纍,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再加上譚綺蘭這出事,為此譚老爺一蹶不振,在床上躺了十來日沒能起來。
來人是花圃的陳管事,宋瑜頗有些訝異,管事仍是一副和藹可親的笑模樣,開門見山道:「小姐手中是否有一封至關重要的書信?」
這倒是問住了宋瑜,她確實沒深入思考過,只想著找個人散播出去便是了。至於找誰……她覷一眼薄羅,這姑娘手段多,人又靈活,堪當此任。
宋瑜哪能不生氣,不必想便知道是誰傳出的流言。
宋瑜張口訥訥地道:「可是父親已然受不得顛簸……不能再轉換地方了。」
昨日譚綺蘭離去心有不甘,以她的為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宋家讓她家不好過,她是打定主意要拉宋家下水,不能在生意上動手腳,那就敗壞宋瑜的名聲。她道旁人下作,可若論下作,又有誰能比得上她?
隴州大清早便流傳開了消息,說宋家嫡女既與謝家定親,又與多個男人糾纏不清。先是大隆寺夜半不在房中,再是終日與花圃園主來往,更被人親眼撞破,實在不堪。
謝家主母從小便將她視若己出,喜歡得緊,出了這事自然痛心,不住地數落譚綺蘭糊塗。譚綺蘭順勢匐跪在腳踏上,擠出幾顆淚珠做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伏在謝主母身上哭訴:「綺蘭是被人冤枉的,我從未涉足那種地方……又、又怎麼能拿那東西……都是宋瑜要害我,她巴不得我身敗名裂……您要替我做主……」
譚綺蘭咬牙切齒,她直覺是宋瑜將自己逼到絕境,可是卻又查不出任何與她有關的和圖書蛛絲馬跡。她不甘心就此作罷,按捺不住到謝家拜訪謝家主母,也就是她的姨母。
謝主母抿唇一笑,只當她小丫頭不懂事:「這門親事哪是那麼好退的,當年宋家對謝家有恩,兩家祖父才訂的娃娃親。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再說退親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謝昌並未將兩人對話放在心上,只是後悔將譚綺蘭帶來此地。
心意包含千萬種,若說霍川對她是捉弄欺辱的心意,宋瑜或許還能相信,可是偏偏這管家說他從未對旁的姑娘這般上心過。
原來行為不檢的並非宋小姐,那些空穴來風的話無非是人有心為之,刻意要誣陷她。
流言蜚語泰半是女人口口相傳的,往日嫉妒宋瑜容貌的人,此刻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自然要可勁兒地潑髒水。是以不出半日,整個隴州便知道宋家小姐「閨中不檢」。
宋瑜仍是那句話:「他為何要幫我?」
帶譚綺蘭來實非謝昌本意,而是她今日去宋府尋人未果,聽家僕解釋便巴巴地趕到別院來。她跟宋瑜向來不對付,此刻譚家受難,宋家袖手旁觀,她越發口無遮攔,私認為一切全是宋家過錯。
那些豪門商賈之家的是非,百姓素來津津樂道,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成了茶餘飯後的消遣。
謝昌讓人先帶她回去,留下只能作亂。
這無非是不打自招,霍川豈會同她一般見識,權當她是跳樑小丑罷了。
他不答反問:「小姐知道平康里嗎?」
那些話傳得實在難聽,薄羅聽罷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時去街上跟人打一架:「呸,無憑無據的竟能這麼誣陷人!仔細一個個嚼爛了舌根子!」
陳管事只笑笑,不答反問:「姑娘打算如何讓信里內容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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