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傷身世
第三節

不是他的母親……這麼說,他跟菁菁不是一母所出?
侯府裡頭的事情可真複雜麻煩,宋瑜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下意識地覺得,霍川的身世不會太簡單,可霍川的態度卻讓她望而生畏,他不願意說,那她不打聽就是了,她巴不得與他不牽扯半點關係。
這是他的身世,一旦知道兩人便再也沒法劃清關係……宋瑜方才早已把眼淚流干,只是還時不時地抽泣一下,她既恨他自作主張同自己說這些,又禁不住可憐起他的遭遇。
誰知霍川卻理所當然地拒絕:「不必,我就住這裏。」他看不到宋瑜陡然睜大的雙目,旋即又改口,「開兩間上房,你將自己安頓好,另一間空下。」
霍川上前將她逼在身前,眉頭蹙得很緊,顯然一門心思都在她的眼淚上:「哭什麼?方才不是好好的,同我待在一起就這樣難受嗎?」
她的腦子這麼簡單,霍川焉能猜不到她心中所想,他醞釀了許久,終於知道自己該從何說起了。
一句話堵得宋瑜無法反駁,她抬眸對上霍川漆黑雙目,抿唇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那你倒是說一說,如何為了我?」
怎麼會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連做壞事都做得如此理直氣壯,宋瑜對他才生起的憐憫瞬間煙消雲散,她怒氣沖沖地拍了兩下門,大喊:「澹衫,薄羅!」
霍川卻敏銳地察覺到另一點不同,他伸手觸到她濕潤的臉頰,問道:「哭了?」
他當真是豁出去了,為了哄她連最後和圖書一點底線也沒有了。此話果然吸引了宋瑜些許注意,她哭聲漸低,不解地望著他。
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事,包括段懷清認識他許多年,他都從未在他面前剖開心腹地對他說這些。可是面對宋瑜,他卻很有傾訴的慾望,或許心裏早已認定了她,是以才可以什麼事都同她說。
宋瑜不聽,或者說她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她只想出去。
美人不愧是美人,連哭都如此賞心悅目。只不過霍川看不到她的模樣,只覺得她哭聲令人心焦,連帶著心情都煩悶幾分。威脅無用,他束手無策,只能放緩聲音:「三妹,不許哭了。」
一定是明朗做的好事,這個狗腿子……她揚聲呼喚澹衫薄羅,可是沒有一人回應。殊不知在她被霍川桎梏的時候,兩人已經雙雙倒在隔壁床上,此刻仍在昏迷。
宋瑜再傻,也不會信他這句話,只當他是為了哄自己高興。她一手推開霍川一手扶門,此刻,他們依舊牢牢地被人從外頭鎖著。她的心情頗有些絕望:「你為何要同我說這些,我並不想知道。」
霍川在隴州的花圃經營得很好,除此之外他似乎還有其他生意,大抵比在永安城愜意得多。
宋瑜躲開他的手,堅決地道:「方才我跟園主同處一間房已實屬不妥,如若晚上再待在一處必定惹人閑話。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必定會大做文章,屆時對你我都不好……」
宋瑜耳畔是他呼出的清淺氣息,她看https://m•hetubook.com.com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渾身低落的情緒。
「我母親是江南一名小商賈的女兒,認識廬陽侯的時候尚未及笄。」霍川從未喊過那人父親,蓋因在他心中他不配為人父,他只是一個懦夫,連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的懦夫。
他不問還好,一問宋瑜便哭得越發厲害了,嗚嗚咽咽連話都說不清楚:「我不要……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們不合適……」
外頭無人,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鮮少有人走動,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應。她心急如焚,長睫毛顫了顫,下一瞬,眼淚便著急地落了下來。淚珠順著臉頰撲簌簌地往下落,她無聲地抽噎,讓人看了如何不心疼。
她這麼懂事乖巧,一定也能理解他。
明朗在外頭小心翼翼地敲門:「園主,時候不早了,今日是回去……還是就住下?」
她哭得整個身子都在打顫,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恐懼與無助交織,她一邊哭一邊搖頭,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霍川面色沉了沉,很認真地思考她的話:「哪裡不合適,我是鬼不成?」
起初宋瑜只當他是頑劣不堪的天之驕子,跟宋琛一樣無法無天,未料想其中竟有諸多波折。她的哽咽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長久的沉默,他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說這些,宋瑜不知要拿何種情懷面對他。
多年前隴州也有一個商人有了外室,被正妻知道后,外室的下場很不好,說起來真正可憐的還是女人,母親曾用https://m.hetubook.com.com此當反面教材同她說過。彼時她還小,具體事情她記不大清了,可這些年來,她卻是將那份警惕深深地烙在心底。如今,他輕飄飄地一語帶過,恐怕其中的內情並不簡單。他究竟在侯府遭受何種待遇宋瑜不得而知,卻也不難想象,而且,宋瑜也總算明白,霍菁菁那句「大哥跟二哥不一樣,二哥他只恨我們」是何種意思。
說罷他忍不住扯起嘴角嘲諷,那些日子他不必說,宋瑜便能猜到是何種陰暗殘酷。
霍川直起身,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道:「為了你。」
霍川臉色有所緩和,但仍舊擒著宋瑜的手腕不放:「今晚就不回去了。」
同他待一兩個時辰她尚能忍受,橫豎在來隴州的馬車裡便是這樣的。可若是兩人獨處一夜,宋瑜心裏沒底,她也不認為兩人關係到了如此親昵的程度。
抬眸便見霍川向她這邊走來,她吸了吸鼻子瓮聲瓮氣道:「是你讓明朗鎖門的,你讓他打開!」
明朗在外頭靜了靜:「那我去問掌柜開一間房?」
他此次出來不排除有侯府的眼線,起碼掩人耳目的工作應當做好。宋瑜是他的,在成親之前,他自然得為她的聲譽著想,若是讓那位得知他跟宋瑜不清不白地住了一夜,吃虧的只會是這隻小綿羊。
宋瑜被他這兩句話弄得摸不著頭腦,果真忘了哭泣,睜著水汪汪的淚眼一臉困惑。既然不是侯府的人,為何他又是廬陽侯子嗣呢?
眼看她哭起來沒有盡頭,霍川心裡頭發堵,卻hetubook.com.com又想不出法子哄她,只會低聲:「不許哭!」
見他答不上話來,宋瑜更加堅定心中所想:「園主再不開門,我便要喊人了。」
霍川嘴角的弧度耐人尋味:「那方才我們是如何睡的?」
宋瑜急紅了雙目,她不想一整晚都跟霍川待在同一處,這對她簡直是莫大的折磨。
膽子可真不小,竟然敢命令他了。
霍川真箇一點辦法也無,沒有絲毫預兆地問她:「你知道我母親是誰嗎?」
霍川順勢後退兩步:「我想讓你知道。」
霍川停頓許久,用粗糲的拇指細心地給她拭去臉上淚痕,啞著聲道:「我母親死了,她不是侯府的人。」
過了許久她才訥訥地問了句:「那你為何要再回來?」
方才妥協是因為他看著疲憊,沒有任何威脅,她的心稀里糊塗就軟了,反應過來后才知為時已晚,她現在悔恨不已,自己不應該放他進來的,她在這上面吃的虧還少嗎?
怎麼會是為了她,同她有什麼關係?
宋瑜多想點頭,在她眼裡他委實跟魑魅魍魎無異,甚至比它們更可怕。她原本好好的,本以為很快就能將他送走,哪知一道鎖落下,將她那丁點希冀都打破了,她的情緒才霎時崩潰,淚水想收都收不住。
霍川垂眸,抬手撫了撫手背上的燙傷,這是他昨日新添的傷口。擱在以前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過如今他卻沒法繼續忍氣吞聲……可惜這些事情不能與宋瑜說,她應該是乾淨無瑕的,不能拿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教壞她。
霍川伸手正好碰到一和-圖-書旁的桌椅,順勢就坐了下來道:「三妹找我沒用,房門不是我鎖的,你該找明朗才是。」
宋瑜豈能讓他如願,當即掰開他手指便往後退:「你不要住我這裏,我這兒床太小,睡不下。」
直欞門緊緊地合上,她推了兩下紋絲不動,門被人從外頭落鎖了!
「我母親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已經在京城有了家室。」霍川的手放在她臉頰上,低頭抵著她頭頂,聲音遙遠低沉,「後來他一離開就是五年,幾年後,母親收到一封來信,便帶著我跟著僕從一同上京尋他,彼時他還是廬陽侯府的世子……三妹,你知道外室生子是什麼下場嗎?知道我和母親留在府中會是何種待遇?」
宋瑜噘嘴不開心,明朗若是沒有他的吩咐,哪敢擅自做主將他這個園主鎖裡頭?偏生他還一副無辜的模樣,叫人看了心頭來氣。「我肚子餓了。」她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
霍川淡淡地道:「餓著。」
分明是一番有理有據的話,可惜從她口中說出來,尤其鼻音中還帶著哭腔,根本不足為懼。而且,她的淚水頗有收不住的趨勢,洶湧有如江流,她的身子緊緊貼著門板,恨不得能有穿牆隱身的本領。
這話有些見效,宋瑜被他冷厲的聲音喝住,睜圓了雙目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沒等霍川鬆一口氣,下一瞬她便嗚哇放聲,不住地拿手背拭去臉上滾滾而落的淚珠,模樣別提多麼可憐。
宋瑜登時啞口無言,轉身便要出去尋找丫鬟。既然他不肯走,那這間房就讓給他,她再去別的地方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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