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日暖
第五節

可把澹衫嚇死了,婆子丫鬟候了一屋,只等她起床梳洗打扮。而且,花轎不一會兒便到,這可耽誤不得,幾個人總算將她扶穩,龔夫人已經從外頭步入室內。
她生氣歸生氣,但還是誠懇地頷首:「好。」言罷一頓,想起他根本看不到,就悄悄斜去一眼,只見他面色如常。
她人雖嬌弱,關鍵時刻力氣倒是十足,掙開他一躍而起逃到車廂外頭。入目一片遼闊,遠處碧空與草地連成一片,背後是綿延起伏的山丘,山頂雲霧繚繞,看不真切。她踩著腳凳走下車輦,心情漸次平靜,耳根子卻仍舊發紅。
此刻,車輦外面只有明朗在候著,不見她的丫鬟。
褪去平日偽裝,霍川對待宋琛絲毫不顯客氣,他屢屢破壞兩人獨處,端的是可惡得很。
一語驚醒夢中人,宋瑜確實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她要分房睡嗎?倒也不至於,畢竟成親之後是不可避免的,可……宋瑜低頭沉默,難道她也要跟霍川這樣親密?
見他靜默,宋琛得意揚揚一笑,火上澆油:「若是我將今日一事回稟母親,母親必定會慎重考慮是否要將阿姐嫁於你。」
宋瑜想起母親告訴她的那些事,偏頭看了一眼垂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的布簾,忽閃的長睫毛下是一雙瀲灧水眸。她不再回頭,提裙往前頭走去,彷彿承載了整個湖畔的春色盛景。
宋琛嘴上雖然刻薄,但到底足夠厚道,沒有將霍川和盤托出。
只是,這些話他只在心裏腹誹罷了,真到成親那日,依然掛滿笑意抱拳迎賓。
宋瑜天未亮便被從床上撈了起來,迷迷瞪瞪見直欞窗外一片漆黑,轉身便要倒回床榻:「不著急。」
小半月光景眨眼便過,及至四月十六那日,儐相贊禮,鼓樂齊鳴。
早在下車之前她便看了一遍,這的確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然而霍川的下一句話卻讓她陡然消氣,甚至讓她心中生起難以自抑的酸澀。宋瑜道:「我在隴州居住兩年,從未見過此處光景。旁人都道這裏景緻美,是個宜居的好地方……此次回去永安城,若是我的眼睛治好了,我們便回來隴州,在此處定居。」
三番五次擾亂兩人好事,霍川就沒見過他這般沒眼力見兒的:「宋小公子終日遊手好閒,如今又充當起三妹的貼身侍從了?」霍川語調頗為清冷。
宋琛受不得她磨磨蹭蹭,沒耐心地m•hetubook.com.com握住她手腕往上一帶,眨眼她人已落在身前。短短兩個月,宋琛身量迅速拔高,力氣也大了許多,提起宋瑜絲毫不費勁兒。他雙手從她腰側環過,握緊韁繩狠狠一揮,揚塵而去。
「放肆!」宋瑜登時惱羞成怒,脫口而出。
連日來不少人在她耳邊說起夫妻之事,或有意或無意,耳濡目染她當然知道了一些。方才霍川說那番話時,分明感……本以為他是清心寡欲的,此刻看來母親所言不虛。
正待霍川要解釋之際,遠處卻赫然傳來一聲怒喝:「駕,再快些!」
宋瑜氣惱得很,沒見過這麼自以為是的!
霍川不緊不慢地來到宋瑜跟前,絲毫不見窘迫:「三妹,你看這裏景緻好嗎?」
宋瑜抿唇,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宋府門前她們察覺端倪,意圖解救宋瑜,奈何有明朗攔著,況且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明朗再三保證會平安將宋瑜送回府,她們才悻悻作罷,眼下她倆正在一間茶肆里休息。
龔夫人掩唇一笑:「傻三妹,誰說用不著?洞房花燭那夜,你還打算分房睡不成?」
原處霍川一動未動,她居然說一錯再錯,同他在一起難道就是犯錯?走得這樣hetubook.com•com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宋瑜揉揉眼睛懶洋洋地嗯一聲,澹衫給她穿好鞋襪。她手邊無意碰到一本泛黃書冊,偏頭迷糊看去,瞧准上面內容后驀地一窘,拽著枕頭嚴嚴實實遮住,霎時全驚醒了。
說罷朝宋瑜遞去一隻手道:「母親方才尋不見你,快隨我回去。」
宋瑜愕然睜大眼,聽廬陽侯的意思,他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怎能說回來就回來?屆時他拋得開一身功名利祿、錦繡前程嗎?
回去的路上,他們順道接了澹衫薄羅,龔夫人知道她偷偷出門,卻不知她是跟霍川一道,饒是如此仍舊將她好一通數落。城中流言蜚語好不容易淡去,她只需安安心心待嫁便是,這節骨眼兒可別再生是非。
半晌無聲,霍川往前走了一步,只能看見他晦暗不明的側臉:「你猜得不錯,我確實不在乎世子之位。」
不急,只剩下半個月而已。成親之後,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哪兒去。
「怎麼才見醒?」龔夫人蹙眉不滿道,將宋瑜搖搖欲睡的身子扶穩,無奈地敲了敲她腦門,「還要不要嫁人了,快些動作,一會兒還要給你開臉。」
宋琛冷哼,對他的諷刺不以為意:「這是我阿姐,我護著m.hetubook•com•com她實屬情理之中。倒是霍園主,婚期還有半個月,你此舉恐怕大為不妥。」
他長噓一聲勒馬喊停,堪堪停在兩人跟前,塵土嗆得人連連後退。他掃了宋瑜一眼,不悅的目光停在霍川身上,疾言厲色:「你帶我阿姐來這裏做什麼?」
宋瑜琢磨不透,惶惶地盯著他。
她想走,可惜路途遙遠,憑藉雙腿之力說不過去。她灼灼視線幾乎要將布簾燒出窟窿來,少頃霍川從裡頭掀開帘子,明朗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明朗對霍川尤為忠心,他又只是奉命行事,只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釋道:「小人給她們安頓了地方,稍後送小姐回去時便一併接了她們。」
柔軟的外表下有一顆堅毅的心,她並不贊同母親的說法,她平時看著好欺負,關鍵時刻卻十分果決。
宋瑜信以為真,正要伸手給他,可惜,身後霍川面無表情地喚住了她:「宋瑜!」
遠處塵沙瀰漫,駿馬奔騰,馬上坐著的正是一臉凶神惡煞的宋琛。
他神情陰鷙,招呼明朗:「回去。」
龔夫人嚴肅起來,思想工作要做好,這點可容不得馬虎:「一定要。三妹,你記著,男人的感情會被歲月打磨圓潤,若是不能孕育一兒半女,無論成淮如何愛你和-圖-書,日後你終究都難以在侯府那種地方立足。」她頓了頓又道,「日後你便知道,唯有孩子才是女人最可靠的保障。」
宋瑜此刻很不待見他,從他面前行過特意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澹衫薄羅呢?」
還是說,他所要的並不是那個位子?
這句話讓宋瑜頓時明白過來,他哪裡有事,分明是起了色心!
書本是昨日龔夫人傍晚交給她的,共有三本,叫她自己拿著好好揣摩。
一干丫鬟全被屏退,神秘的氣氛一下子勾起了宋瑜的好奇心。她隨手翻開一本瞧了瞧,頓時臉如火燒,手忙腳亂地將書冊塞回給龔夫人:「母親給我這些做什麼,我用不著!」
聞言宋瑜不再吭聲,她竟然覺得悲哀……好像她嫁過去便是為了生孩子,她蔫蔫地應了。
他面上不顯,聽語氣多半是動怒了。宋瑜左右為難,她不想將事情鬧大,更不願使雙方為難,唯有軟聲勸說:「園主不要為難我,我今日隨你出來已經犯錯,若是讓母親知道一錯再錯,定沒有好果子吃。」
他立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心底對這門親事很是不贊同,覺得若宋瑜真嫁過去,無異於羊入虎口。那霍川一看便是不好應付的,阿姐被他牢牢拿捏住了,日後還有翻身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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