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夢境，三里屯近兩年來很火爆的一個大型酒吧，以深夜變裝秀場出名。」歐陽綺慵懶的聲音中夾雜著曖昧，看著南喬的目光帶了點不尋常的意味，「怎麼？你要去？這不是你南喬的風格呀。」

周然此刻心情複雜，也說不清楚到底是還存著一線僥倖，想逼迫南喬回頭，還是想落井下石，將這個女人最心愛的東西扼殺在手裡。他掂著手中的公寓鑰匙和訂婚戒指，說：「……南喬，以我對你公司的估值，現在可是已經翻了兩番。你要還我的錢，是一千二百萬。」

南喬對這個數字似乎無動於衷，毫無遲疑地回答：「好。」

歐陽綺接過卡片，上面浮凸著一個經典的潘洛斯三角，以華麗的字體寫著「Lucid Dream」這個名字，下面還有地址。

南喬仍然若有所思：「剛才那個人，感覺面熟。」

都說金魚對看到的東西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南喬沒什麼交心朋友，歐陽綺算是唯一的一個。兩人都是南方H省人，後來南喬因為父親工作調動來了北方，然後出國念書。歐陽綺則是大學考上了ｍ•ｈeｔｕｂｏok•com.cｏｍ北京的T大生物系。碩士畢業之後，在朝陽區開了個寵物醫院。

聽南喬的哥哥南思說，她幾個月前剛把所有的資源從控制系統上撤回來，全部投入了多旋翼無人機的整機研發。

歐陽綺：「那兩位是不是都很帥？是不是瞬間就把周小白臉兒忘記的一乾二淨了？」

「不幹凈？」

可悲的是她對人也有同樣的障礙。

南喬：「……」

南喬：「……」她覺得有必要制止歐陽綺漫無邊際的胡扯，拿出一張浮雕印刷的黑色卡片遞給歐陽綺。

歐陽綺擦著手出來：「稀客。」她梳一頭小臟辮兒，眉線平直鋒利，是個頗見銳氣的姑娘。

南喬是真不記得了。

「我自己來。」她木然地說。

即刻飛行原本是做飛行控制系統，三年下來小有所成，已經能夠自負盈虧。

常劍雄卻很清楚。十多年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個奇奇怪怪的小女孩心中的秘密。

「南喬！你那破公司，就等死吧！」

「這是什麼地方？」

千鈞之重懸於一線的轉型期，她拿得出那麼多錢還給周hetubook.com.com然么？

南喬回頭看了一眼世貿天階的天幕，上面已經開始滾動著放出各種甜蜜動人的示愛簡訊。

「你永遠都是我最笨的小笨蛋。」

他英俊的面孔猙獰起來：「南喬，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最討厭你的目空一切的傲氣！永遠都是我在低頭，我在妥協，我低聲下氣，把你當公主一樣地供著。你別忘了，那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就你這種性格，你以為會有男人真喜歡你？好歹是做了你這麼久的男朋友，我好心奉勸你，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了，你還不就是為了救你大姐被生下來的？你在你們家，根本就是個多餘的人！」

南喬面無表情地地看著雪空，說：「我做即刻飛行，本來就只是我南喬一個人的事情。」

但南喬的目標卻不僅僅是做系統。她是想做飛行器，真正的無人飛行器。

他憤憤地說著，扭頭離開，臨走前還不忘狠狠補上最後一刀：

這天傍晚南喬去了歐陽綺的寵物醫院，歐陽綺剛做完一台手術，正在洗手換衣服。南喬看見兩個型男一前一後地抱著狗出來，都帶著墨鏡，hetubook.com.com後面年輕點的男人幫前面那位把圍巾圍上，很快遮住了大半張臉。前面那個目不旁視直接出門，後面那個看見南喬，還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清澈溫暖的笑意。

常劍雄四周看了看，夏菁那個女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走了。也難怪周然能夠這麼肆無忌憚地談錢。

周然冷笑著說：「南喬，你可想清楚了，咱們是連結婚請帖都發出去了，你悔婚，那就是大大折了你爸的面子。你爸那裡，還有你哥你姐那裡，你都別指望他們會支援你一分錢！」

南喬微垂著頭，停頓了大約有十秒鐘的時間，說了一個字：「好。」

歐陽綺把下眼皮拉下來，向她做了個怪相：「南喬你已經病入膏肓。當紅一線男星，新晉影帝盧洲，機場、購物中心、電影院、地鐵、公交車站、報刊雜誌、露天LED大屏，鋪天蓋地都是他。——我剛才說的，他叫什麼名字？」

「愛你一生一世。寧。」

自平安夜分手之後，南喬就沒有再回過周然的公寓。好友歐陽綺笑話她才是「斷舍離」的最高境界，隨身的東西加m.hetubook.com.com起來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別說什麼奢侈品包包了，連套高檔點的化妝品都沒有，真是丁點都不便宜新進去的小婊砸。南喬卻知道她已經丟失了她最為珍重的一些東西在那裡，再也拿不回來。

南喬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徹心徹骨的冷。常劍雄走過來，幫她把棉衣攏嚴實了，把扣子扣上。

「直到山窮水盡，一生和你相依。致我最愛的桔子。」

歐陽綺給她倒了杯水：「來，喝口水，壓壓驚。」

南喬：「……」

明明背叛的人不是她，可原來她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惡，要承擔這所有的惡語相向。

周然追求她的時候，送了她一個手機，桌面顯示著他的照片和大大的名字。只是那個手機，已經被她丟掉了，後來也沒有再買。

南喬：「……」

天幕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天幕上五顏六色的光芒變幻不息，開始有教會團體組織人們一起發放蘋果，詠唱聖歌。

南喬拿出老式的諾基亞手機，打開通訊錄，只有周然一個名字孤零零地躺在那裡。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自相識以來的七年，發現兩人間值得紀念的事情確實乏善可陳。和-圖-書

對於身邊的同學，有綽號的她或許能記住，沒有綽號的，她就只能記住一個影像，再見時勉強能認出來。她朋友很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如此，她給太多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冷漠、無動於衷、拒人於千里之外、難以交流。

她放開手，手機便從下水地磚的柵格里掉了下去。

像歐陽綺這種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名字自然是深深印在腦海里不會忘記，然而對於陌生人，記住名字簡直會要她的命。

「南喬！你怎麼能這麼狠！」周然終於失控地叫了出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個男人沒玩過幾個女人？還想找個純情的男人，你做夢吧！」

所有的愛都會許下一個時限，可是沒有什麼能夠永遠。

所以她的文科成績慘不忍睹，尤其是歷史，她委實記不住那麼多複雜的人名、地名，以及歷史事件。

歐陽綺神秘地笑笑：「我做的就是明星圈兒的寵物生意，你經常來洗洗眼睛，就不會總惦記著一個男人了。」

南喬的大腦也似乎呈現這樣一種奇異的構造——當她無法對一件事物及其名字產生合理的聯想的時候，她就無法記住這種事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