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一個人坐在那裡。

時樾笑而不語。

坐下來，郄浩說：「時哥，說真的，你要走了，我們哥兒幾個也不想幹了。」

郄浩笑，朝台下一起跟著混唱和發癲的客人努了努嘴：「你瞧他們不也挺嗨的。如今城市裡頭的人，都壓抑。有這麼個場次讓他們發泄，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他呡一口酒，記憶拉回到十多年前——他和南喬本就是兩條本來永不會交錯的平行線。

「在咱們這兒唱這個，不搭吧？」

時樾搖頭無奈地笑：「這怎麼也得露天的場，扯著喊兩嗓子才痛快啊。」

他要蔭蔽她一生。他容不得她受到半點委屈。

時樾向他們點頭示意，徑直走到後台，找到了郄浩。

時樾並沒有再多說話。可是眼中的萬千情緒，郄浩也都看在了眼裡。

「為和_圖_書了這個美夢我們付出著代價……」

丟了的東西，他不能一點一點地撿回來嗎？

他三十多歲了，已經看過了太多的東西。

南喬和周然七年不痛不癢的感情。他十年身不由己的傀儡生活。他們都把最好的時光浪費在了錯誤的人身上。他們都走了漫長的彎路。

時樾低低笑著，靠在沙發背上，低頭看著手裡的酒杯，沒說話。

「Welcome to Lucid Dream.」

旁邊站著兩個年輕男子，雖然是便裝，但一看那乾淨利落的頭髮，忠誠又正氣的長相，就知道是部隊里出來的。

但終究還是遇上了，就在這個冰冷陰暗的車庫裡。或許不是個好地方，可他覺得沒有比那更對的時間了。

時樾拿到了酒，從高腳凳上走m.hetubook.com.com下來，不著痕迹避開了一個即將來搭訕的摩登女郎，說：「別扯了。早不唱了。」

——你好瘋。

「Welcome to Lucid Dream.」

並不是他自卑。

他偏著頭看著時樾：「要不你上去唱兩嗓子？」

時樾搖了搖頭，「不一樣。」

「歡迎來到清醒夢境。」

如果說他註定要付出這麼多的代價才能換得那一次相遇的話，他覺得，也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時樾和郄浩在吧台前點了兩杯酒，調酒師調製的時候，時樾看著台上聲嘶力竭在喊著「私奔——私奔——」的搖滾樂隊，笑了：

他進到清醒夢境，裏面的侍應生看見他，都高高興興地同他打招呼：「時哥！」「時哥好久沒來啦！」

——正好我也瘋，咱m.hetubook.com.com們便一塊兒瘋吧。

南喬想要的是有人和她並肩而立。

是那一紙MEMS論文打破了本來應該各自平靜的命運，軌跡開始錯亂。

但這也許又是一種無奈的命中注定。

「歡迎來到清醒夢境。」

郄浩說：「不是這個意思，時哥。」他喝了一口酒，道：「我們哥幾個跟著你這麼多年了，你不在，我們覺得沒勁。」

他們看著南喬，臉上十分糾結，卻束手無策。

郄浩帶著時樾走到了清醒夢境另一頭的一個座位邊。時樾一眼看去，便定住了。

「咋不唱了啊？唱那麼好！不就是安姐嫌棄唱這種歌太民工么？他媽的這女人不懂人民群眾的藝術！」

或許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南喬了。

郄浩自然知道他的來意，看了他一眼，道：「時哥，咱們哥倆到前面喝和圖書一杯去。」

時樾說：「說什麼話！安寧還是有分寸的人，捨得放權。就算股份以後是她的了，她也不會幹涉你。你照樣想怎麼搞怎麼搞。」

一杯一杯的，她在喝悶酒。

「歡迎來到清醒夢境。」

依舊是燈紅酒綠，幽暗與絢麗的燈光交織著閃爍。台上的歌手唱著沙啞的搖滾：

時樾轉著手裡的高腳杯，望著裏面瀲灧清透的光，道：「年輕的時候不懂事，破罐子破摔就當是爽快。」

郄浩說：「說真的，我覺得南喬姑娘是個好人。你就算一分錢都沒有了，她也不會在意。」

「把青春獻給身後那座輝煌的都市。」

明明是這麼熟悉的環境，他的心境卻不一樣了。他盯著電梯里裝飾的《魚與鳥》，那空中飛鳥，水底游魚，他過去看是相生相融，而今來看，卻也看得出來相別相離和*圖*書。

但現在的他，還能與她並肩嗎？還能和她一起瘋嗎？

如果南喬就是一棵頑強而自我的喬木，那麼他必然應該是她身邊一棵更加高大的樹，枝葉繁茂，給她擋住風雨。他會靜靜地笑著，看著她愛怎麼生長就怎麼生長。

郄浩說：「時哥，你對自己也太狠了，白便宜了那個老婊子。」

也許不早不晚，恰好就是那個時候。

郄浩說：「時哥，其實還有點麻煩事，要你幫個忙。」

郄浩也拿了酒，同他一起往一個偏僻點的角落走去。

——瘋到個七老八十的。

以為有了愛情就能夠蔑視一切的，為了曇花一現而飛蛾撲火的，那都是年輕人的愛。

他是要在南喬身邊紮根的。

只是他想要的更多。

他遇到南喬的時候晚嗎？

郄浩攤攤手：「咱們這兒的風格想怎麼變怎麼變，啥時候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