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二與聶承岩把院子毀得差不多時，龍三回來了。他看到這一幕吃驚地張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得屋子裡居沐兒一聲凄厲慘叫。

「所以她第一日有了些好轉，之後發起燒來便再沒好了？」韓笑側頭認真想著，又去把居沐兒的脈。

龍二皺著眉頭盯著瓶子里的小胖蟲子，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龍二慢慢轉頭瞪他，這是什麼歪理？這傢伙真的也是學醫的？

「二爺，尊夫人治傷療毒需受不少苦楚，你在旁無益，她定也不想在你面前如此狼狽。」韓笑這話說得竟像是居沐兒仍有意識，這讓龍二沒來由地熱了眼眶。

「她時常發燒嗎？」

聶承岩雖是百橋城城主，但城內最有名的大夫卻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韓笑。

龍二死死盯著房門，扶著龍三的手臂才不至坐倒在地。聶承岩在一旁涼涼道：「她方才半死不活，如今有氣力叫了，也算有好轉了不是？」

龍二轉頭瞪他一眼，咬牙忍耐。

鳳舞和余嬤嬤面面相覷，之前還覺得龍二瘋魔了，該瞧大夫吃藥了，現在一轉眼他倒是神志清楚條理分明的。和_圖_書

「不好我們便走。」開口說話的是聶承岩，「笑笑，我們回去了，龍二爺架子大，不需要大夫。」語氣比龍二的還硬。

龍二瞪著那蟲子，說實在的，於他來看，這蟲現在還是挺白的，但他看不出異樣沒關係，他信韓笑。

龍二聽得她此言，心直往下沉。他捺著性子，把帶回居沐兒后大夫第一日診治開始，到現在每日的狀況又說了一遍。

韓笑鄭重點頭。

鐵總管一把接過，火速向外奔。

「沐兒身上有毒？」

龍二在一旁把居沐兒的病情說了，包括她兩年多前瞎了眼睛，平日里怕冷、貪眠，前一段還發過燒，這次病一連數日都是呈什麼癥狀，吃了什麼葯，用過什麼醫法等，一口氣全說了。他還把大夫們開的方子，做過的診斷都拿了過來給韓笑看。

看得葯汁滴了進去，而居沐兒也沒甚反應。她這才回話：「你說喂什麼她都吐，依她現在的狀況，確是不能再灌藥了。望這兩滴能保她不斷氣，我再想辦法。」

聶承岩卻是不懼，一抖手，一條黑色長鞭抽開桌面，卷和-圖-書向了龍二。龍二一躍而起，避開那鞭，翻掌就朝聶承岩拍了過去。

聶承岩坐在他對面，看著他那張死人臉很不滿意：「人還沒死，你擺這個臉給誰看？」

此時情況危急，龍二絲毫顧不上與故人寒暄。韓笑知道有人垂死，也沒打算與他廢話。於是兩人悶不吭聲，一起闖進了屋。韓笑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居沐兒，那面露死態的模樣竟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她疾奔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腕脈。

「不是最近中的，是舊毒。」韓笑開始從她的藥箱子里翻出瓶瓶罐罐擺在桌上，「是從脈象上查不出來的舊毒，想必是有數年了。她如今脈極弱，更難察覺，如若不是那些大夫醫術高明，把所有能用的葯和法子都用了，我也不能這麼快排除其他。」

韓笑年紀雖輕，卻頗有奇遇，一身超凡醫術靠天賦靠勤奮也全靠個人的頑強意志。就這一點來說，龍二覺得與他家沐兒還是頗為相似。

「依症看，大夫們用的法子和葯並無錯處。」她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她真的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過嗎？」

那是一座舉國和-圖-書聞名的醫城。

韓笑把居沐兒的兩隻手腕都把過了，又翻看了她的舌和眼睛，拆了她手掌上的傷布看了她的燒傷狀況，然後接過之前大夫們寫的藥方，又仔細想了一遍龍二所說的診法。

一股寒意哽在龍二喉間，頂著他吐不出半個字來。

龍二沒走遠，他就坐在院子里，盯著屋門。

龍二不知道她餵了什麼，他又問了一遍：「你能把她救回來，對不對？」

韓笑沒應他，只挑了個小瓶，掰開了居沐兒的嘴，往她喉間滴了兩滴葯汁。

龍二再看了一眼居沐兒，然後轉頭走了出去。

「它原是雪白通透，如今卻呈淡淡的灰色。」

百橋城裡有百橋，但最出名的卻是城裡的大夫。

「笑笑手底下還沒有死過人，你那夫人還沒那麼強，能破笑笑的福運。」

「這是白龍綿蟲，它只有一個用處——試毒。」

龍二嚇得不管不顧便要往屋子裡沖。聶承岩鞭子一卷，攔腰將他拉住。龍二紅了眼翻掌一震，將聶承岩震開。聶承岩輪椅向後一滑，沖龍三大叫一聲：「攔著他。」

屋裡燈火通明，屋外也是燈籠盞盞。

韓笑和_圖_書又看了看居沐兒灰青的臉色，這才轉向龍二：「目前我只能推測是內傷重病引發舊毒之症，毒性又阻了醫藥救治之術。但我並不知道具體是何毒，這解法還得琢磨，何況她眼下只剩下一口氣在，經不起任何折騰。我來得晚了，做不得任何保證。」

龍二壓根兒不想理他。

龍二驚訝得張大了嘴。

屋子裡很快清空，韓笑列的東西也送來了。她留下了幾個伶俐丫環，加上鳳舞和余嬤嬤，然後關上了屋門，開始為居沐兒治病。

他知道韓笑說得有理，他知道他在這裏幫不上任何忙，而他也不想讓居沐兒睜眼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他盯著居沐兒，看著看著，向韓笑認真施了個禮，道：「萬事拜託！」

「那你能救沐兒，是不是？」

龍二努力回想：「她怕冷，便是暖和的天氣里，她也是手腳冰涼的。有時候有些風寒癥狀，但睡一覺或是過一日又無事了。」

韓笑沒理他，只拿了筆刷刷地列了個單子出來：「請準備這些，她命懸一線，務必儘快。」

韓笑轉向龍二：「二爺若是無事，請暫避可好？」

「不好。」龍二和_圖_書直挺挺地站著，硬邦邦地答。

「其實你也該反省檢討，你為人刻薄，視財如命，許就是這些害了她也不一定。」

龍三反應過來，上前將龍二從房門前架開。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沒人出來宣布死訊，也沒人出來說居沐兒醒了。一切都如從前，似那聲慘叫沒發生過。

韓笑點點頭，她放開了居沐兒的手，轉身打開她的藥箱子，從裏面摸出一隻白色小瓷瓶，然後她刺破居沐兒的手指，用力擠了幾滴血進小瓶里。過了一會兒，她拿那小瓶與龍二看。

龍二轉頭看了他一眼，大晚上的，這傢伙突然安慰起人來真是怪嚇人的。天要異象了？不過既是提到了「福星妙手」，龍二心裏莫名有些踏實了。韓笑經手無一死例，這個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家沐兒定會無事。

屋子裡面在救人，屋子外頭在打架，兩邊都忙得如火如荼。

龍二本就對這事充滿內疚，是他疏忽，錯估了對手的舉動。是他大意才會讓沐兒身陷險境命懸一線。他又悔又痛，如今聶承岩卻拿這來譏他，龍二壓著一肚子火正沒處發，當下怒吼一聲，直接掀了院里的小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