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苦學琴龍鳳合鳴
第四節

什麼是知音人?
龍二爺的反應是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叫道:「你看見我了?」再然後,他繼續叫,「龍居氏,在你心裏究竟是如何糟蹋爺的相貌的?」
掌柜點點頭。
這全是為了那個不會討歡心的女人,那個狡猾的、聰明的、會撒嬌、愛鬧他的女人。龍二把琴弦撥啊撥,已經不管不顧了。
賓客絡繹不絕,賀禮收到手軟,龍二爺喜笑顏開。
這台琴是他給那女人的聘禮,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婚禮,他發誓,他們絕不會再和離分開。他要給她一個最風光的婚禮,他要讓她做最開心的新娘。
而龍家除了居沐兒,依然是一家子琴盲,無甚改變。
撥算盤的手,也是能握緊彈琴的手的。
居沐兒第三次嫁給了龍躍,成為了龍二夫人。
下面沒有聲音,他想大家應該都是目瞪口呆吧。龍二又撥了弦,他要彈的是《鳳求凰》,他只學了這一首,可他現和-圖-書在不知道自己彈的是什麼。
是沐兒。
「彈完一首完整曲子便行。」
另一位琴師也坐下了,再一位,緊接著再一位……
坊間傳,龍二夫人的復明是因其俠義心腸,感動天地,是以賜下神跡。
婚禮極其盛大,那台「龍鳳和鳴」擺在了喜堂正中。
這塊爛木頭,他太喜歡了!
八萬八千兩呢,白得了,還是金子!
她來了,聽到了他的琴音。
可她沒有笑話他,她哭了。
滿谷的琴師坐了下來,大家一起在彈《鳳求凰》。
正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保值保價,還能哄媳婦開心!
龍二黑著臉,兇巴巴地道:「借我一台琴。」
龍二傻乎乎地站在台上,瞪著那塊爛木頭。
咚的一聲,他開始彈了。他的腦子也跟琴弦一般,嗡嗡作響。
她還是來了。
正月十八是個好日子,但龍二爺再不願于這日成親了。
底下黑壓壓一www.hetubook.com.com片人,卻是安靜無聲。
龍二的琴音早被壓了下去,但他不在乎。他一邊看著居沐兒一邊起勁地彈著琴,這曲子彈完了,琴便是他的。
「只要我上去彈了,這『龍鳳和鳴』琴便歸我?」
此刻她席地而坐,就坐在離他不遠處。她膝上擺著也不知打哪兒來的琴,她正在彈,一邊落淚一邊陪著他彈。
師伯音曾經說過,彈琴只彈與知音人聽。
但師先生枉死,這琴也就繼續擺在了他的店裡。
那一日,《鳳求凰》的曲音,響徹了整個仙音谷。
居沐兒也在彈,她跟著龍二的節奏,配合著他亂七八糟的琴音。龍二眼眶有些熱,他這個「妙手仙音」的媳婦啊,這怕是她彈得最丟人的一次琴吧。
但無論如何,盲女三嫁,只嫁一人,這個故事流傳了下去,成為一段佳話。
掌柜說,他願與龍二爺賭琴,是因為看出他有情。和*圖*書他不但有情,他還有義。他解開了師先生的冤案。
自那天起,在京城開始捲起以琴為禮的風潮。而男女示情,都要彈上一曲《鳳求凰》。這曲子不能好好彈,要彈得別彆扭扭、亂七八糟方能顯出誠意。
也有人說,那是因為龍二爺痴心以待,神明垂憐,是以降下奇恩。
朗音閣的掌柜也曾經說過,好琴只賣給知音人。
龍二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終於坐了下來。他眼睛瞪著琴,完全不敢瞄向別的地方。他的手撫上了琴,卻沒有開始彈,他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始好。他只學了兩個月,雖然每日偷偷苦練,但他如今確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選了正月十六。只因這日子比十八早了兩日,他便高興了許久。
自某日一個盲眼姑娘拄著杖走進他的茶鋪,提了無禮要求還潑了他一身茶后,他就開始與情有緣了。
某日龍二夫人醒來,忽對枕邊的龍二爺道:「相公,雖然看和*圖*書不清,但你比我想象的要俊些。」
龍二不知道自己彈的是什麼,他聽不出來好壞,他就按著陳良澤教他的,死記硬背地彈著。
掌柜很爽快地借給龍二一台琴——龍鳳和鳴。
咚的一下,龍二又撥響了琴。
龍二有一瞬間的愣神,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繼續彈。他不能停,說好了是要彈完一整首曲子這琴才能歸他,此刻若是停了,前功盡棄。
不是說這是一台好琴嗎,為何聲音這麼難聽?
他決定回去后就把那女人按在膝上狠揍一頓,她要是問為什麼,他就答「爺就是想揍你」。然後他要把這琴送給她,他想看到她驚喜的笑,也許她還會歡喜得落淚,也許會抱著他給他一個吻。
朗音閣的掌柜也來了。他與眾賓客說,這琴,他從不想賣。當日師伯音回蕭國,曾與他說,他為史大人解開琴譜后,就要回西閔國成親去。掌柜當時想著,要把這琴送給師先生做新婚賀禮。在他心m.hetubook.com.com裏,唯有師先生才配得此琴。
龍二不懂琴。但他懂情。
此時此刻,什麼羞辱什麼難堪什麼尷尬統統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龍二很開心,非常開心。
龍二的腦子裡似乎塞滿了東西,又似乎空空如也。他覺得他聽到了琴聲,卻不是他的。他心裏一動,抬眼一看。
琴悅耳,情悅心,缺一不可。
「龍鳳和鳴」終於出場了,可為何是龍二爺站在上面?
但也有一樁變化。這變化是在很久很久之後。
他想他這輩子最難堪、最出醜的,應該便是這一回吧。他有些後悔,但已騎虎難下。他撥著弦,心一橫,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就是彈琴而已。
下面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大家似乎在傳發生了什麼事。緊接著,一位琴師坐下,開始撫琴,跟著龍二的琴音,彈起了《鳳求凰》。
他就知道,她從來都不會聽話,「乖」這個字眼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這麼愛琴,怎會甘心錯過這個賞琴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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