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精神一振，轉頭望去，一輛馬車正飛奔回來，車前面坐了一個人，正是李家大叔。

丁妍珊抿緊嘴，不聽行嗎？

丁妍珊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陪著她站在村口眺望。村裡各家得了消息，也匆忙拿了火把聚在村口。大家七嘴八舌揣測，有說也許路上馬車壞了，有說也許是李大叔在城裡遇著了熟人多聊了幾句，但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大家最後都不再說什麼了。

「山子現在何處？」

那叫二狗的年輕人帶了幾個小伙趕緊往山上跑。他們做山賊在黑山上有個據點，其實也是當初那伙真山賊的老巢。當初山子把山賊打跑了，便把那裡當成第二個家，時不時窩在那裡住一住。如今惹上了縣老爺，為不給村裡帶來麻煩，他若能脫身想來也是會躲到那山裡去。

丁妍珊僵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村民們全都圍了過來，李家大叔忙道：「我去送柴火，山子幫著我去卸貨，滿妹去送山貨，我們說好了完事後去接她。可沒料到滿妹等著我們時，碰上了縣老爺的公子。那畜生喝醉了酒，正滿大街調戲大閨女。待滿妹發現時，想跑已是來不及，被那畜生手下人圍住了，滿妹掙扎呼救時我和山子正趕到。山子氣不過，便與他們打了起來。可他們人多，竟是呼啦啦衝上來十多個人。山子讓我別管他，快帶滿妹跑。我一看當m.hetubook.com.com時情形不對，周圍人也沒個幫手，大家皆是懼了縣老爺，全跑沒影了。我沒了法，就先帶著滿妹坐上車跑了。可他們竟然還有人追，我們繞了好幾個圈，這才敢回到村子。」

「雖然我不該回村子來，可如若沒把道理講給你聽，我今晚肯定睡不安生。姑娘，你可知，這些草便是長在那黑山上的。如今綠油油的，生得多好。可到了冬天，它們就全都枯死了。但實際它們沒有死，春暖花開，它們又會長出來，長得跟從前一樣好。姑娘，你說你希望事情沒有發生過，就好像這些草希望不會有冬天一樣，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但冬天過去了，它們還能重新成長。姑娘，事情過去了，你也一樣會與從前一般的。」

山賊咧著嘴繼續笑：「姑娘，你說，我這話在不在理？」

聽起來事情似乎有些糟。

丁妍珊有些傻眼，這二呆山賊是被人打傻了嗎？

「畜生喲！」

他們開始砸東西，並喝罵著：「官差辦案，你們這些賤民，竟敢抗命不從。快些把人交出來，不然你們整個村子都得完蛋。」

「欺人太甚。」幾個年輕人與官差們爭鬥打了起來，村長和村裡幾個老人在一旁忙勸著架，動靜越鬧越大。

丁大娘嚇得差點沒站住，她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女兒。

丁妍和_圖_書珊跟著丁大娘她們回去了。於她而言，縣官不過是個不入眼的小官，所以與村民們如臨大敵不同，她倒是更關心受了委屈的滿妹，還有至今不知蹤影的山賊。

她只是突然驚醒了。

「我知道，二狗他們告訴我大叔和滿妹都安全回來了。我就是想著來看看你，今天早晨給你送草的時候你不在，我也不知你最後明白了沒，怕你掛心，所以過來與你說一聲。」

「這還有王法嗎？」

丁妍珊心裏一動，走到窗邊，看見山賊正貓著腰躲在她的窗外頭。他一臉的傷，身上的狀況在屋外陰影中看不清，倒是那咧著嘴露著白牙的笑分外清楚。

丁妍珊卻是輾轉反側很久才睡著。睡著了，還做了許多夢，她夢見了爹爹，夢見了姐姐、姐夫，還有龍二、居沐兒和蘇晴。夢境很亂，她甚至完全記不得夢裡說了什麼。

他說完，也不待丁妍珊答覆，一溜煙跑掉了。

「二狗，你們幾個弟兄平素與山子最親近。這時候得冷靜，莫帶傢伙去縣城鬧，怕別人不知道是咱村惹了縣老爺不成？你們先到山上去，看看山子是不是回來了，若沒有，回來報個信。我與山子他爹去縣城尋人，其他人都各自回去，把傢伙準備好，各家閨女媳婦這段日子都別出門，男人們注意著點，若有陌生人在村子附近逛的，就都報個信。」

村長帶了人和*圖*書過來，囑咐了幾個年輕壯漢，讓他們趕到縣城裡看一看，又說讓他們沿途留心，不定是山子他們半道上遭了什麼意外阻了腳程。

丁妍珊想著想著有些傷感，正看著窗台上那盆青草愣神，忽聽得窗外有人輕聲喚「姑娘」。

官差罵著：「打人？少他娘的廢話。打的就是你們這些刁民。還敢說不會武？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你們趙家村可是有隊山賊出沒，平素橫行霸道，搶糧奪財，壞事做盡。還敢說不會武？老子告訴你，這次不但要把打人的人犯抓著，你們村裡的這隊山賊也得全都關牢里去。弟兄們，給我挨家挨戶搜，年輕漢子都逮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村長一揮手，大傢伙兒安靜下來，村長道：「丁大娘，快把閨女帶回去好好休息，今日里是閨女受委屈了，但也別慌，咱村就是一家子，絕不會再讓外人來欺負的。李叔你也回去，這段時日就莫再去縣城，有什麼事鄉里鄉親會幫襯著。」

轉頭一看，天亮了。外頭有人敲門輕喊，說村裡有縣裡的衙差闖入，讓丁大娘和滿妹莫要出門。

丁滿妹原是一直在哭，見得娘親，更是撲到娘懷裡嗚嗚大哭起來。

一旁有孩子哭了出來，然後似有大人將孩子抱走。丁妍珊聽到村長的聲音道：「官老爺，這一定是誤會，草民這村子里全是安安分分的老實人，哪來的膽和_圖_書子敢對縣老爺的公子不敬？我們種莊稼干農活兒的，哪裡會武啊？」

啪的一聲脆響，村長頓時沒了聲音。一個小夥子大聲喊：「你們怎麼能打人？」

丁妍珊不說話，只盯著山賊。這時候外邊有人聲及腳步聲，山賊一縮脖子：「哎呀，有人來了。我不能讓人發現我回村子了，不然我爹會揍死我的。我先走了，這幾日我都躲在山上，姑娘別為我擔心。」

當初她出事的時候，若是身邊也有像趙家村裡這般真心實意的人多好。只可惜，縱使金銀滿屋，也換不來溫情脈脈。

丁妍珊一驚，趕緊起身著衣。出到堂屋看到大娘和滿妹一臉緊張地互相握著手坐著。一個鄰居大嬸正在與她們說話，說是來了許多官差，氣勢洶洶，揚言昨日里，趙家村的一姑娘和兩個男人把縣老爺的公子及屬下打傷了，現在要來拿人。

村民們都覺得村長說得在理，都大聲應了，各自回家準備。

說一聲，說他那盆青草？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可等馬車駛近了，卻看清了李家大叔的表情，那是一臉的焦急。車板上蜷坐著丁滿妹，衣裳破了，一身又是泥又是土的，甚是狼狽。

回到了屋裡，滿妹又哭了一會兒，終是平靜下來。她如今回到了家，心裏也沒那麼慌了。丁妍珊陪著她坐著，不太會說安慰話，只能是陪著。

「我想了好幾日終是想明白了這道理和圖書，我想講給你聽。」

丁大娘謝過，又趕緊從家裡拿了雞蛋和雞，要帶著滿妹到山子家跟老爹道謝。母女倆走了，丁妍珊舒了口氣，坐在屋裡發獃。

丁大娘開始憂心。每次滿妹去送貨都是下午便能歸家，這回還有李家大叔和山賊一起護著，怎麼天都黑了還沒見人？

漢子們應了，準備水囊拿上火把就要出發。這時有人大喊了一句：「他們回來了，馬車回來了。」

正說著，丁妍珊等人已然能聽到官差們的呼喝聲。

「滿妹沒事，跟丁大娘去你家了。」丁妍珊以為他要問這個。

丁大娘拉著丁滿妹也往家去，路過山子他爹身邊，連聲道謝。老爹面露擔憂，但也寬慰她們母女道：「閨女沒事就好。我家那兔崽子皮粗肉厚，沒關係的。」

「哥幾個快操傢伙，我們去救山子哥。」

這一夜，山賊縱使滿身的傷，躲在山上卻是睡得香。

丁妍珊怔怔看著黑糊糊的屋外，腦子裡不停轉著山賊的話，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人如賤草，難道才是道理？他敢以一敵十多人，卻怕他爹的拳頭，還有還有，她怎麼可能會擔心他？

過了好一會兒，一村民來丁家報信，說二狗他們在山上找著山子了。他打倒了那些縣老爺的狗爪子，逃了回來。只是這事惹得大，他不方便回村子。那村民就是來告知丁大娘一聲，讓她們別擔心。

一旁的村民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