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鎮客棧酒旗風
第四節

勺子扯了扯嘴角,指了指鼻子:「你……流鼻血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這是要欠了多大的恩情,才願意這樣受酷刑。三百多次,只一次就如此痛苦了。
不久,書生捂著鼻子高高興興出門去了。
勺子想哭,花界中金菊和搖錢樹都有金員外之稱,她才不要跟俗氣沒品味的金員外做朋友!
逃到廚房的勺子叮叮噹噹的切著雞肉,扔進砂鍋里,繼續熬她的十全大補湯。方才她吹的明明是妖氣,正常人根本察覺不出來,書生必有蹊蹺。熬著湯,她又跑到雲裳房裡去瞧看,而雲裳此時正躲花瓶里酣睡。
她在後頭瞅著蹲身挖坑的書生,想起那晚嚇他卻完全沒反應的事,不由探頭,往他脖子上吹了一口氣。立刻見他轉頭,鼻尖都快碰一起了,眸色明亮都映出了對方的臉,閃閃爍爍卻是心跳驟止。勺子一慌,猛地往後跳開逃走了。
勺子憤然抹掉臉上的水,再瞧前頭,野豬精已經不見了,道士低頭擦拭那被污水染髒的葫蘆。她狐疑的往二樓瞧去,這書生……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沒理由每次都這麼碰巧呀。而且……他不是說出門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勺hetubook.com.com子嗅了嗅身上的水漬,能把豬妖趕跑的,真的是洗腳水?可她仔細琢磨,卻沒發現這水裡混雜了什麼。
書生一頓,抬手捂住,仰天感傷:「一定是太補了。」
書生齜牙:「此乃招財利器。」
勺子笑了笑:「不錯嘛,魂魄不齊還能瞧見我。不過我沒惡意,只是想告訴你,雲裳在等你。」
「勺子早,來,搬東西去後院。」
背後聲音冷如冰霜,勺子剛轉身,就被陰冷戾氣撲了滿臉,定神一看,是只野豬精。勺子微微一頓,野豬天生蠻力皮厚打不疼,而且這隻少說也有九百年道行。
前後來回跑了好幾圈,一聲喝起,便見一層光圈直衝而上,刺入那雲團中,炸開一瀉千里的白光。瞬間天地變色,恍如如晝,「唰」地掠過狂風,吹得勺子打了個哆嗦。
勺子暗暗握拳,明天就去扒開書生的真面目!這傢伙一定非等閑之輩!
勺子咬牙朝她擺手,壓了嗓子道:「你還不走,等陣法一起你就被收進葫蘆里了。」
勺子在前頭瞅著這道士,道行倒收服不了她。不知是不是少了魂魄的緣故,眼裡無神,面上也沒半點神情,似個和圖書俊朗高大的扯線木偶。只是步子沉穩均勻,不急不躁,還是會讓小妖怯生。打量一會,他忽然停下,提了提手中的劍,抬眸盯著勺子:「何方妖孽,還不速速退下。」
勺子只好離的稍遠,嘀咕:「果然是什麼都忘了,只記得降妖伏魔的事。」
勺子坐在客棧房頂曬月光,喝足了水再來吸收一下天地精華,正是修行的好時機。氣聚丹田,吐納腹腔污濁,攬入清幽晚風,如此反覆半個時辰,已是神清氣爽,去扛一隻老虎精回來都沒問題。
道士步子頓住,抬頭往那天穹看去,一團陰鬱鬼氣映入眸中,陰氣極重。當即腳尖一點,往那邊疾奔過去。
雲裳……什麼雲裳,道士不知,依舊沉聲:「妖孽,再不退下莫怪我收了你。」
書生回神繼續挖坑,突然唇上微微濕潤,抬手一抹,嗯,又流鼻血了,果然是太補了呀。
野豬精上下打量她,量她也沒這個膽:「還不滾。」
雲裳痛苦低吟,扶靠在房前柱子上,從上往下看著道士。
正打算回花壇,爬山虎成群蹦了上來,幾乎是在瞬間鋪滿整個屋頂,嘰嘰喳喳:「老大老大,有面生的道士進鎮了,在東和-圖-書面。」
隊形頓時變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料突然天降大水,啪唧潑在他們三人腦門上,糊了一臉水。
夏日清晨,朝陽初升,染亮人間。
書生想了想,點頭:「有理。來,快搬花。」
「……」
剛搬走兩塊門板,就見書生從牛車上跳下來,抱了一壇花進來。勺子狐疑看他,他這又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想著,她不由眯了眯眼,打量這清瘦書生:「掌柜早。」
「……」麻煩你認認真真把客棧打理好別走旁門左道好么!你多在客棧門口吆喝兩聲成不!勺子又語重心長,化身鄰家大嬸,「掌柜,與其種這些花花草草,還是早開店門晚招客才對呀。」
說完,俯身從飛檐跳下,往東面飛去。
到了客棧門前,道士左手起劍,右手執著葫蘆,念起勺子聽不懂的咒語。
看了一會,她微覺外頭不對勁,出了房門,往對面錦繡客棧的樓台上去看,果真見到那青衫道士像樽木像站著,直勾勾往這瞧。
「噢。那就在旁邊做鄰居吧,成為好朋友。」
勺子以拳擊掌,目光灼灼:「好,你們先回去,我去看看。」
「終於是找到了。」
勺子乾笑兩聲,心裏思量hetubook.com.com這野豬應當就是取走道士魂魄的妖怪,不由憤然,這根本就是妖怪,哪裡是鬼魅啊雲裳妹子!要是早知如此她早就把這一堆的麻煩趕跑了好么,野豬脾氣暴躁不講理,把客棧推翻了怎麼辦。她賠笑:「怎麼可能,我就是個路過的。」
昨晚費了那麼大力氣布陣,結果被破陣,沒個十天半個月,道士也別想恢復體力。勺子無比放心,只是擔心那野豬精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果然還是要布個陣,免得她睡死了不知有人闖入。
道士陣法驟然消失,野豬精鬼叫一聲,勺子傻眼了。三人齊齊抬頭往上看去,只見一個灰裳男子手裡拿著個銅盆,完全沒瞧見他們,心滿意足自言自語:「每晚泡暖腳再睡,人間美事啊。」
勺子瞧著這兩盆東西,嘴角一扯:「搖錢樹……秋菊?」
勺子彎彎腰:「這就走,這就走。」走了兩步,見他伸出蹄子要襲擊那全神貫注布陣施法的道士,她咬了咬牙,拾起地上的石頭,呵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到他後頭,猛地舉起石頭要往它腦袋上砸。
勺子伸了個懶腰,仰頭甩了甩一臉的晨露,神清氣爽呀。她縮了縮腿,從花壇里走了出來,理好衣裳上的hetubook.com.com細小褶子,準備開店。
雲裳白衣飄飛,幾乎融進那白光中,只看得見青絲亂舞,只聽得見頭上的步搖叮叮作響。混在風聲中,聽得勺子心都揪成了一團。
勺子忙跟在後面,那方向不正是同福客棧。雲裳果然了解這道士呀,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過往,但是以雲裳的法力倒還鬥不過道士,一不小心就被他打的魂飛魄散了,不知說她是傻還是執著。
「我、我要養花的。」
……洗、腳、水!三人頓時石化……
進了後院,書生手拿鐵鍬,左右瞅瞅,在柏樹旁邊挖了個坑,將搖錢樹種下。勺子給那剛種下的樹澆水,草木種下后不澆水命會去掉半條呀,書生果然不懂養花養草。見書生拿了秋菊要往她那位置種,忙蹦過去,護住那空地,這是她的家!勺子瞪眼:「這裏不行。」
遠遠就瞧見一個穿藏青色道袍的年輕人行走在這夜半無人的街道上。男子面龐清冷俊朗,發全攏在一個青色玉冠中,身背一柄桃木劍。身旁不斷有小鬼跑過,來回打量他,卻無一敢靠近。等勺子落地,眾鬼一鬨而散。
「為什麼?」
野豬精也看到了她,神色凌厲:「莫非你也是來搶這道士魂魄的?」
勺子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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