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鎮客棧酒旗風
第七節

「等等。」勺子拉住她,「錯過投胎時辰就沒機會了,而且你要是能打得過豬妖你早就去了,還用拖到現在,你想送死么?」
「勺子。」書生撩起帘子進來,絲毫不在意她姿勢奇怪的站在那,過來就拉著她的衣袖走,「客人都走了,你怎麼還在這,快去擦桌子。」
勺子鬆了一氣,抹去額上的汗,拍拍那花苞:「豬妖,你就好好在這凈化吧。」
書生人在澡桶里,仰面而上,臉上鋪著還冒著熱氣的臉帕。勺子沿著木桶繞了兩個圈,忍不住用手指戳戳他裸|露的手臂,又白又嫩的書生啊,陽氣至純,連她都忍不住想一口吞掉補補妖氣。
所以……老大,保重!
夜深,無人語,周遭蟄伏著蟲鳴,偶爾有獸類低吼。勺子雖然是個妖,卻與獸妖不同,他們花草木是向陽妖物,哪像獸妖總喜歡半夜出行,陰氣甚重。只是行走許久,卻並不覺身上寒冷,倒是腹腔內仍是火燒火燎的,暖如日晒。來不及多想緣故,見前頭陰氣成團,她忙拽住雲裳:「豬妖就在山洞裏面。」
勺子輕點足尖往後三丈,赤足下霎時漾開一朵碩大芍藥,花瓣上的白粉色錯落有致,層層散開如粉色海浪洶湧鋪開。豬妖衝天而起,揚棒而來,剛入花陣,便被成環熒光扣住手腳。
勺子愣了愣,有些驚訝。那豬妖她也見過,功力與她差不多,可書生只用一根手指頭就把它彈開了。
房裡霧氣雲繞,如仙境飄渺和*圖*書,蒸騰著一股氤氳之氣。勺子雙眸閃過一絲精光,這書生果然不簡單,是個在人間修行的散仙吧。一陣嘩啦水聲入耳,她撓撓頭,好像有什麼不對。瞧見屏風後頭乃是霧氣凝聚之處,猛地跳過去,免得他逃了!
晚上打烊,勺子回到花壇,正準備舒舒服服睡覺,才想起得去跟書生攤牌。不管是不是個高人,至少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法術那麼高強的人誰會跑來開這客棧呀。想罷,勺子又提腳抖了抖身,竄進書生的房裡,從窗戶爬了進去。
雲裳長紗由袖而出,混著冰霜寒氣纏住他全身,野豬精大吼一聲,刺的兩人耳內疼痛,白紗當即震碎。
眾人紛紛安慰老大一定不會有事的,根本不需要他們去搭救呀。然後默默的想,要是去了,一定會像豬妖那樣被踹到天上化作流星吧……
花若無骨之傘一層一層圈住豬妖,它掙扎的越是厲害,手腳熒環便扣的越緊,直至身無氣力,被那無嘴花瓣一點一點的吞噬,往裡壓榨,最後花瓣成形,落地而生,已是一株未開的芍藥花苞。
胖葫蘆和辛娘抱團發抖:「老大怎麼辦,不會被他吃掉吧,不是說待會要試試他嗎?這是要被抓去吃掉的前兆吧?」
等兩人出去,搖錢樹咽了咽:「難怪這傢伙能把我們從山上挖出來,這是在人間遊盪的散仙吧。」
然後抬起右手,在臉上位置定住。勺子臉上一抽,他該不會又是流和圖書鼻血了吧,這葯到底是有多補!
到了廚房,杜鵑就溜了進來,死活不讓她走:「勺子,那書生不簡單!你別打他主意,否則要被拍到天穹見仙君了!」
書生臉色一白:「勺……子……」
她憤然喝下,如同飲了一杯酒,腹中火燒水燙,臉立刻紅了,燙死了燙死了!驀地想起來:「該吃午飯了,掌柜我給你端十全大補湯。」
勺子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不簡單,但我也沒弱到被他一掌拍飛的程度吧。」
柏樹哥點頭:「她剛才確實是『嘁~~~』了一聲,而且態度極其囂張語調非常輕蔑。」
默了一會,勺子鼻尖一動,偏頭往外嗅了嗅,忙起身開門出去。
杜鵑乾笑兩聲:「你可知今天早上野豬精來過?它想在背後偷襲你,結果我們親眼瞧見它被書生一指彈飛,不費一點力氣。」
勺子沒有吃掉書生,書生也沒把她吃掉。上午陸續來了很多客人,勺子忙前忙后不亦樂乎。書生收錢敲算盤時而瞅瞅那俏皮歡脫的布衣女子,然後摸摸鼻子,嗯,沒事。見已是正午,喚她過來,給她斟了一杯茶。
爬爬和杜鵑本來在卷著葉子猜石頭布玩,見兩人出去,打了個哈欠,可等他們快踏出大門時,院子里卻凝聚了一股妖氣,偏頭看去,一隻面目猙獰的野豬精長著血盆大口直衝而下,撲向勺子背面。
勺子隨他到了前堂,書生便去打算盤了,雖然根本就沒啥和*圖*書好算的……她拿著抹布四處擦了擦,到了錢櫃那,歪歪腦袋仔細看他,怎麼看都是個普通人,沒仙氣也沒妖氣。盯著盯著,就見書生白皙的臉上泛起一絲奇異的微紅來。她又湊近瞧,書生忽然拿著算盤轉身,背對了她。
勺子渾然不知,書生微微回頭,朝那滿園花草輕輕抬指抵唇,暗暗噓了一聲。明明是在笑,卻笑的讓人脊背一涼。
如果是自己加上雲裳,勺子還是有把握能贏豬妖的。可是進了那深山裡,妖氣十分濃重,偏雲裳還一頭鑽進裏面,攔也攔不住。
結果剛露了個臉,就差點摔了一跤。這哪裡是什麼仙境,根本就是書生在房裡沐浴好么!
雲裳的房門也已打開,衝到勺子身邊,急聲:「他們要帶我去轉世投胎,我現在不能走,我要去把道士的魂魄找回來。」
雲裳輕步跳來:「魂魄呢?」
勺子遲疑片刻,那黑白無常已經在破陣,而對面的錦繡客棧二樓,道士的身影隱約出現,手中緊握桃木長劍,似乎是女鬼若不乖乖去投胎,便將她當作遊魂擒住。她當即喝聲「爬爬,幫我設陣」,瞬間便有漫天的爬山虎四面捲來,從屋頂垂蔓至客棧門前青石上,裹得嚴嚴實實。勺子站在廊道處,都是碧綠一片。
杜鵑說道:「應該不至於,不然剛才就把她吃掉了。」
爬爬握拳,奶聲奶氣:「老大揍她!」
勺子掄起拳頭,這兩人雖然修為看起來也有好幾百年,尤其是和圖書搖錢樹,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她身邊還有好幾個幫手,必須先教訓他們一番。想罷,勺子往拳頭上呵了呵,正要衝上去,就見搖錢樹和秋菊「嘶嘶」地竄回了各自的地兒,眾妖一陣手忙腳亂,紛紛跳進花壇。
書生輕輕嘆息一聲,拿開臉帕,喃喃自語:「花妖難道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認知……」
雲裳已飛身出去,勺子跟在後頭。黑白無常要追上去,卻被爬山虎牆擋住去路。道士剛念咒術,便見腳上纏了許多花枝。辛娘輕身落在他面前,笑得嫵媚:「你就乖乖待在這吧,別擋了我們老大做事。」
「喂,書生,你能瞧見我對不對?我戳你你能感覺得到是吧?」見他不答,勺子直起身叉腰,「杜鵑說他們親眼見你把豬妖趕跑了,說,你來客棧幹嘛。」
勺子不明白,根本就連話也沒說過,更談不上深交的人,為什麼雲裳願意做到這個份上。她已經想過很多次了,可根本想不通。
雲裳急得美目垂淚:「要是我走了,沒人給道士牽制魂魄,豬妖很快就會趁他不備取走最後一縷魂魄了。我不能走,我要去幫道士找回來。」
話落,豬妖已持著狼牙棒一步跨來,十幾丈的距離轉瞬到了面前,那尖銳長刺幾乎刺在白凈臉上,勺子輕巧彎身,抬手擊在他的肘上,本想拍斷他的手,先卸掉那兵器再說,誰想手上刺痛,才瞧見那護肘上竟滿是突刺,收掌回來,已有血洞。
勺子出了房門,果然瞧和-圖-書見黑白無常漂游在客棧外面,兩鬼見了她,厲聲:「小小妖物,還不速速將天羅地網挪開。」
勺子咽了咽,這跟大中午給她澆水有什麼不一樣,她義正言辭道:「我不渴。」
等等,書生那麼厲害,那她是要一直被壓制,然後大中午必須被逼著喝茶了?勺子不由憂傷地摸摸肚子,豬妖的事已經被拋到腦後了。
書生似完全沒聽見,勺子急得撓心撓肺呀撓心撓肺,差點沒撲上去把他從水裡拽出來大戰三百回合:「你不說我就不走啦!」
書生看著她的唇,確實還很紅潤,純純嫩嫩如白粉花瓣,捂鼻,將茶杯推過去:「喝了。」
豬妖冷笑:「我倒不相信天庭的仙人兩手都乾乾淨淨沒殺過人,沒降過妖。強者天下,弱者便是墊腳石。那道士陽氣至純,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奪了大半魂魄,若非這女鬼多次阻撓,我早就得手了。如今正好,殺了你們兩人,我便能輕而易舉的殺道士。」
勺子微微護在雲裳前面,冷聲:「你奪人魂魄,雙手染血,日後還想成仙么?」
勺子剛要回頭,就被書生伸手抵住,擋了視線,右手輕輕一抬,寬大長袖揮出一陣強勁大風,瞬間將那野豬精拍上天穹,看得眾妖傻眼。
雲裳聽言,雙掌結冰,往裡沖入一股寒氣,凍得裡頭豬嚎。片刻就見那野豬精沖了出來,穿著褐色甲胄,獠牙飛卷,手持狼牙棒冷笑:「我不去尋你們,你們倒是親自找上門來了。」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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