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鎮客棧酒旗風
第八節

「你在看什麼?」
勺子皺眉:「為什麼?」
青石路上悄然騰起青幽霧氣,鬼門關已經打開。三條人影踏入裏面,漸行漸遠,直至看不見。
她瞅瞅遠處,現在回去那人走了沒?心裏頓覺悲涼,那麼俊如仙人又那麼厲害的人她竟然一句話也不問就這麼回來了。
勺子心裏微動,魂魄已經完全回來,可依然是無法記得雲裳的。即便已經見過幾百次,可記憶不斷消褪,不斷聚攏,反反覆復,最後兩個人就像根本從未有過交集,只是彼此過客。這樣的結局當真可好?
勺子臉上一僵,驀地跳起:「我竟然忘了問神秘人家住何處姓名年齡了!」
勺子一臉孺子可教的神情,迎道士進來,上了幾道茶點,忍不住問道:「客官這是途經小鎮還是鎮上的人?」
雲裳欠身:「姑娘的大恩大德,只能來世再報。」
「等等。」勺子詫異道,「你不親自去?我幫你擋著鬼差!」見她搖頭,越發不解,「你千辛萬苦為他支撐魂魄,又好不容易找回丟失的,就這麼一句話也不交代的就走和-圖-書了?」
雲裳又道謝一聲,隨鬼差離去時,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道士,忽然懷念以前,他昏迷醒來,她還能看見他。可這次卻是最後一眼了。
勺子心有嘆息,握緊那魂魄,輕輕點頭:「保重。」
那古道上的客棧,酒旗輕輕飄搖,似在道別。
秋菊一身璀璨的蹦過來:「這是情竇初開的節奏吧。」
勺子正要問他姓名身份,突然想到雲裳,猛地一拍腦袋:「雲裳現在回去不就正好撞到鬼差手裡了!謝謝公子改日再拜謝!」
「……」
「途經此處。」道士頓了頓,聲音微輕,「不知為何,就是想來這裏坐坐。」
勺子點點頭,因雲裳的事,不知說什麼是好。手上一輕,門板已被人接了過去,書生笑道:「客官請進,住店打尖本店都有。」
後院花壇,辛夷俯身瞅著那蹲在牆角陰鬱的勺子,摸下巴:「老大怎麼了?剛挨鬼差揍了?」
勺子展開手掌,一粒光球靜躺其中。她塞到雲裳手裡:「我腿沒力氣了,你先回去給道士服下。」
山林中和-圖-書傳來一聲輕笑,冷冷無情,又是一股陰煞之氣。勺子抖了抖:「誰?」
爬爬嘿嘿笑道:「好像是老大在外頭碰見個非常厲害的人,可是她什麼也沒問就跑回來了。」
勺子一路乘風而回,氣都快喘岔了,剛回到客棧就見爬爬和一眾小弟趴在那,見了她便喊:「對手實在太強大,老大我們撐不住了。」
雲裳感激收起:「謝謝姑娘。」
雲裳輕輕點頭:「如此就好。」
道士吃過早點,便背著他那把桃木劍離開了小鎮,高大的背影漸漸隱沒在青石路上,隱約中,這明媚日光下,似乎有個姑娘在他耳邊低聲細語:
勺子擺擺手,等雲裳走了,她才摸摸下巴沉思,說雲裳傻乎乎的去救個沒交情的道士,那她跟雲裳也不熟,為什麼突然就滿懷正義之心要幫她?她仰天望月,只見烏雲蔽月,仍是感慨:「看來我果然是個好妖啊。」
勺子愣了片刻,盯著這俊朗男子,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勺子一頓,竟然把山鬼惹出來了。山鬼是一山之主,居住於此的m•hetubook.com•com妖物都需聽從安排,每年供奉。她本以為這豬妖只是路過此處,卻沒想到竟然跟山鬼有一腿。這下完蛋了,就算是有千年道行也打不過它呀。
勺子不懂,她本來覺得自己很聰明,可這幾天她簡直覺得自己笨極了。
山鬼未現身,那戾氣卻越發逼近,勺子步子僵硬,往哪逃都不是,這整座山它都可以調遣。若是欺瞞了它逃回客棧,等山中鬼怪大肆襲來,整個小鎮都要遭殃了。眼見著山鬼襲來,忽然一陣清風拂背,吹得她青絲亂舞,輕拂面龐,衣袂飄飛凌亂,微微側臉,就見一個陌生的高大男子站在一旁。
「我……」勺子瞪大眼,爬爬一灰溜的逃竄隱沒。她往旁邊瞧去,只見書生蹲在身邊,雙手互插在袖裡,正和她一道往那下面看去,十足是個呆書生,「你怎麼起來了?」
黑白無常冷聲:「你若再阻礙我們,便去閻王那告你一狀。」
胖葫蘆說道:「沒和鬼差動手呀。」
「喂,我叫雲裳啊。」
她輕步跳了過去,將手中魂魄由他額頭嵌入。見他眉和圖書眼微動,似有蘇醒之意,立刻牽了爬爬的手回到客棧,蹲在二樓柵欄看他。不一會,就見他醒來,坐在地上抬手揉腦袋。
店門剛開,就見一人站在外面,勺子拿著木板的手頓了頓,瞅著那道士,已無前幾日的獃滯,丰神俊朗,哪裡還有任人宰割的模樣。
「……姑娘……我……」話沒說完,就見那俏麗身影風速離去……男子扶額傷神。
道士遲疑片刻,問道:「可有早茶喝?」
男子唇角微彎,眉眼帶笑:「姑娘。」
勺子往那看了許久,略微失落。就這麼走了,連句道別的話也來不及說。正想著,忽然腳被輕輕戳了戳,她低頭看去,青藤已化作男童,爬爬指了指牆角:「那道士怎麼辦。」
男子側臉線條自然柔和,不帶半分戾氣,神色稍稍夾帶笑意,從容里盡得風流,微抿唇角揚起妖冶弧線,略勾魂魄。似乎只稍抬手,便能斬斷這天下。
尾音落下,山中悄然無聲,只有風拂萬物,窸窣作響。片刻,那滿山鬼氣瞬時撤離,月光重灑山林,滿地銀白,映在男子青衫俊臉上,如仙人臨世,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的勺子把持不住,鼻腔一熱……
眾人嘰嘰喳喳到深夜,勺子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牆角睡的東倒西歪,化了人,腰酸背痛的。打了井水洗了把臉,偷偷摸回房裡換了衣裳,準備開門做生意。
他醒來后……依舊不會記得她,她也再沒機會告訴他。
道士步子一頓,緩緩轉身,卻是什麼人也沒看見。
「睡不著,起來看月亮。」
「若是沒他,我等不到鬼差來就已變成厲鬼無法超度了,為他尋回魂魄,不是救贖他,而是救贖自己。我當謝他。」
勺子再厲害也不可能跟地府斗,遲疑片刻,雲裳已拉了拉她的手,將那魂魄交還給她:「那道士仍困在陣中,我無法進去,勞煩芍藥姑娘為他還原魂魄。」
男子微微啟齒,毫無殺氣還帶著可親笑顏,輕輕吐出一字:「滾。」
勺子一躍而起,沖向那黑白無常,一手斬斷那鎖住雲裳的鐵手鏈,將她拖到身後。
聲如洪鐘,卻是冷如寒冰:「小小花妖敢在我鬼山上撒野,你若願意代替豬妖每年敬奉美人錢財,我便放你一馬,若是不願,那便做個芍藥花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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