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在一瞬間熟絡了，十六問：「程迦，你怎麼從羌塘繞呢？」

程迦抬頭，天空萬里無雲，湛藍如洗，沒有一絲雲彩。

話音未落，站在一旁喝水的尼瑪噗的一聲，水全噴出來。石頭正好站在他面前，被噴了一臉口水。

原野上起了風，吹得她的頭髮張牙舞爪，她怒得眼都紅了。

「讓她別燒我們，別燒我們！」嬉皮士和熊貓眼慘叫，眼淚鼻涕一堆，「我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錯了！別燒我們！」

彭野平靜而無聲地修汽車。

他說：「你不識車，所以被老闆坑了，租了輛壞車，以後出門留點兒心眼。」

彭野一時無語。這女人不是蠢，相反她很聰明，就是沒事找事兒，還找得挺有底氣。

彭野說：「停車。」

彭野頓了一下，抬手指指她的衣服，說：「別靠在這裏。」

尼瑪跟著石頭哈哈大笑。

程迦沉默地看了他半刻，還真不抗議了。

「我說了。他們偷了我的汽油。」

程迦看了一會兒，那兩人好幾次目光和她交錯，竟也跟沒事人一樣挪開。

「我操……」

「不會。」程迦回答得很快。

彭野看十六一眼，「閉嘴。」

程迦說：「我那又破又空的油箱，就是他倆弄的。」

尼瑪要瘋了，「哥你怎麼這樣？白山羊！」

程迦站在風裡，腳邊的草在搖。

藍天雪山，她細長的手指擋著風，把煙點燃。

「這也猜得到？」十六哈哈笑，「對頭。」

她俯視著，冷笑道：「老子不要了，送給你們！」

過了沒多久，彭野拿了工具過來程迦車邊，十六和石頭在一旁打下手幫忙。

尼瑪嘿嘿笑，大著膽子和她說話：「你帶那麼多相機，開始我以為你是倒賣相機的。」

尼瑪說：「我以為你專門來給羊照相的，沒想到先給麥朵照了。」

「不可能。」

彭野低頭修著車，淡淡地說：「德吉大哥不在這兒。」

「名字有出處嗎？」

程迦抿緊嘴唇，想想彭野和她說話的語氣，似乎沒把她程迦當女人。

程迦氣得笑出聲：「以德報怨，你是道德楷模嗎？」

「什麼？」

「我喜歡坐後邊。」程迦登上車，一屁股坐到彭野和車身的夾縫裡。她的腿摩擦著彭野的大腿，沉陷進去。

他拿起工具繼續修車，「壞了多久？」

「危險啊。有狼、熊等猛獸，當心吃了你。」

「不要！救命！我錯了，救命！對不起，救命啊！」兩人哭成一團，狂奔向十六求救。

「……程迦，你就當我沒說，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他聲音極低，帶著警告，「你幹什麼？」

程迦來了火，「高嘉遠，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的！是你先破壞遊戲規則，所以game over！」

程迦的目光挪不開，什麼時候能給彭野拍攝一組人像寫|真就好了。

尼瑪臉紅了，「當然是誇。」

風吹斷了煙灰，落到他手背上。他抬頭看程迦，她也正在看他，目光不躲也不閃，筆直又坦蕩。

她很想摸一下她的那粒米。

黑皮膚的尼瑪更無地自容了，說：「黑一點的我也喜歡……」

十六道：「騙你做什麼？是真的。」

「喂！」程迦喊一聲。

「出發了。走了大概一百公里。」

「怕什麼？」

風大了點，她長長的髮絲劃過他英俊的古銅色的臉。

「老……七……」程迦走了神，慢慢重複石頭對他的稱呼，m.hetubook.com.com「老……七……」

尼瑪急了，「不是這個羊，是山羊。」

圍觀者完全不理解這兩人突如其來的詭異氣氛，尼瑪心想一秒鐘前還好好的啊。石頭趕緊拿了瓶水，過來給程迦，「喝點兒水。」

程迦陷下去後有幾秒鐘沒吭聲，是震懾后的靜默。彭野的大腿……皮膚柔軟，肌肉健實，很有力度，隔著兩人的褲子都能傳出熱量。

她唰地拉開門，把油漆桶提出來，掀開蓋子，不是油漆，是汽油味撲面而來。

彭野側眸看她，她無暇顧及。

「是嗎？」程迦摸摸腦袋，故意找不準位置，「哪兒？」

彭野對程迦說：「下車接電話。」

程迦沒心情，掛了電話。

東風越野里的四個男人下了車，商量著給程迦修車。

程迦舔了一下嘴唇，他和她想象中一樣反應敏捷，且隱隱地強硬著。

彭野瞟一眼，說：「你頭上有草。」

她似笑非笑，紅色的打火機在她指間旋轉，很靈活。

彭野又陷入無語，過一會兒，他說：「我知道你什麼毛病了。」

幾秒鐘后他轉身，眉心緊蹙，說：「趕路，暴風雪馬上來了。」

車廂里那首輕緩的老歌忽然間有了明快的節奏。

他對石頭說：「停下看看。」

彭野這樣剛剛好，沒有人為刻意的營造，純屬自然而然的修飾，像所有天生在原野上奔跑的雄性動物。

十六回頭，「像麥朵那樣的？」

彭野不動，冷眼看著她不算高超的演技，半晌，無聲地笑了一下。

彭野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就鬆開她了，他低聲說了句話。

熊貓眼提出另一條方案，「前邊村子也不遠了，要不把我們的車拖過去……」

程迦道：「照這麼說，你認識的女人不超過七個了。」

十六抓起抹布往石頭頭上扔。

這次，他的目光並沒有很快挪開，在她眼底停了一兩秒鐘。

程迦抬頭，「你笑什麼？」

彭野下車，程迦給他讓路，淡淡道：「原來是看到了小女人。」

程迦說：「我看它順眼唄。」

程迦的車拖在越野車后，重量大慣性就會大，安全起見，上邊不坐人。

她走回去拉開車門，抬頭便撞上彭野深黑色的眼睛。她有些猝不及防，她還沒來得及換上一貫穿著隔離服的眼神。

那晚，程迦對石頭印象深刻，這男人個性火爆，可一談到錢和賠償就緊張。

石頭說：「真的，這話不是我說的。是老七說的，不信你問老七。」

彭野收回目光。

那兩人看過來，無辜的表情，「啊？有事嗎？」

程迦走到車后，剛要拉開門，她的手就被人用力鉗住，是彭野。

兩人抬頭大罵，又陡然閉嘴，驚恐地盯住程迦。

程迦不搭話了，但也沒生氣。

十六和尼瑪在修車，嬉皮士和熊貓眼圍著轉，熱情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程迦這人最大的特點是吃軟不吃硬。你越厲害，她越強硬，天王老子來了，她也敢和人杠上，可你一服軟，她就揮手放過了。

程迦抬眉，「小賣部的那個麥朵？」

人影拉近了，程迦涼笑一聲，說：「挺巧的。」嬉皮士和熊貓眼。

彭野接過來，很容易就擰開了，水溢出來少許，順著他的小手臂流下去。

話音未落，石頭說：「前邊有車，像拋錨了。」

程迦說：「識車，這是北京2020，472發動機ｈｔtps://wｗw.hｅｔｕbｏok•cｏｍ.coｍ，前軸滿載軸荷1135kg，2006年產的，早該報廢了，車棚改裝過……」

十六：「……」

彭野發覺不對了。

彭野似乎也感覺他們貼得太近又太緊了，身體往座位前邊挪了挪。隔著薄薄的布料，兩條腿不可避免地摩擦，程迦心尖兒在顫。

她皺眉，說：「看什麼呢？」

她剛才一坐，把他寬鬆的褲子緊緊壓在腿下，褲筒繃緊，大腿的線條一清二楚，緊實飽滿，像褲管里藏著一截白楊樹。

「唰。」打火機蓋掀開了。

十六蹦過去，勾住彭野的肩膀，「哥，你不能總拆我台啊。」

程迦猜測，他以為她不方便在車內接。她真下車了，接起電話走到一邊。「高嘉遠你幹嗎？」她語氣不耐煩道。

程迦抽著煙，涼薄地瞧著。

電話那邊又說著什麼，彭野頭一歪，把手機從十六手上夾下來，走到一邊去了，壓低了聲音，說：「是你的，你拿著。」

尼瑪眼睛亮了，「你認識她？」

等彭野打完電話回來，聽話的乖孩子尼瑪幫他拿下肩膀上的手機，問：「七哥，出發前你消失了一個小時，去幹嗎啦？」

石頭反倒不好意思，撓撓頭，走到一邊去了。可他想了一會兒，又默默嘆起氣來。

石頭停了車。

程迦杵在他身旁，礙著他修車了就挪一挪。她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很有美感的物體，為什麼要抑制著天性不去欣賞呢？

定會是傑作。

彭野已修好汽車，剛擦乾淨手上的機油，程迦的時機掐得很准，他無法拒絕。

彭野起身了。

程迦說完，感覺身側有道目光，是彭野。她扭頭，「看什麼？」

十六愣了一下，隨即狂笑不止，腰都直不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報仇了報仇了。」

石頭笑了起來，終於又說：「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我一時情急，說話太兇狠了，你別見怪。誰也沒想到老闆娘弄錯了房間。程小姐你別往心裏去，要不打我一拳也成。」

程迦剛邁上一隻腳，就聽彭野沖副駕駛上的十六說：「你到後邊來，讓她坐前邊。」

兩人見石頭和十六一點兒都不緊張，抬頭看，原來……

「要不然呢？」程迦呵呵一聲，道，「你喜歡我，我就該喜歡回去？你以為是借錢呢？高嘉遠，我不欠你。」

程迦扭頭，冷眼看他，「你幹什麼？」

程迦覺得有些疲憊，看看時間，中午一點半。她到這兒不過一天，卻感覺像走了一個月。

和女人說話，彭野的語氣很明顯不一樣，要輕一些。

他們和程迦不熟，也加上那晚情形尷尬，一時間沒什麼話說。此刻，四人聚在一起，內部討論著，沒人先和程迦搭訕。

「再不鬆手，我跟你沒完！」她目光兇狠，臉冷得像冰塊。

她把水接過來，看著他把手臂上的水滴擦乾。

尼瑪急呼呼地道：「你別說話。」

程迦差點兒被嗆住。

彭野沒有給評價。

他想起昨晚的兇相，有些尷尬地道：「叫我石頭就行。」

程迦攔住相機箱，「這個我自己來。」

車還沒停穩，嬉皮士和熊貓眼就撲上來，只差抱大腿，「大哥，我們的車壞了，幫忙修修唄。」

程迦點了根煙，站在不遠處。風裡偶爾飄來他們的幾句話，斷斷續續，都和修車有關。

他說：「程迦，你真沒種。」

彭野還是那句話：「m.hetubook.com.com停下看看。」

程迦靠在車旁看他們……看彭野。

他看她一眼，很快就低下頭去了，說：「扳手。」一旁的石頭把扳手遞給他，目光無意間與程迦相撞。

前邊兩人撲哧大笑。

彭野沒有推辭。

程迦：「……」

彭野彎著腰，扭頭看她，那眼神似乎在問你有病啊，說出來的話倒還客氣，「那你還租？」

「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我的寂寞逃不過你的眼睛。」

尼瑪一緊張，實話全倒出來：「姐，你長得真白。我沒見過你這麼白的，像我家放的羊。」

那邊聲音太小，風又大，十六他們什麼也聽不到。

程迦一直認為，性感的男人，得有一雙修長而健碩的腿，那是最原始的力量象徵。不是健美先生那麼粗壯刻意，也絕不是細胳膊細腿兒的花美男。

「對啊，」十六插話，「他還擔心你下次不往羌塘這邊走了。」

她想起，讀書時，物理書上說，摩擦是會產生熱的。

「我可以看看嗎？」

十六扭頭問彭野的意見，熊貓眼看出彭野是頭兒，可憐兮兮道：「大哥哥，你幫幫我吧，過一會兒天黑了，有狼來怎麼辦？」

「什麼話啊？」

程迦坐上去，關上車門。她想，原來是這首歌，老得掉牙。她擰開瓶子喝水，看見坐在地上的尼瑪又在看她。

幾百米外停著一輛吉普，一男一女見有車來，揮著手又蹦又跳，生怕來人視而不見。

程迦道：「一兩個小時。」

青白的霧飄浮起來，她紅唇一彎，「別怕，姐姐點煙呢。」

「我今早給她照過相。」

前邊十六和石頭在聊天，後邊程迦和彭野在沉默。

是高嘉遠。

「叫我程迦就行。」她說。

彭野還在修車，手機響了。

高嘉遠沉默一會兒，說：「那天我的話嚇跑你了？」

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知道什麼？」

十六打開車載播放器，一首老歌流出來，熟悉卻讓人回憶不起來。

「問你呢，怎麼不接我電話？」

彭野問：「你一直在這兒等人路過？」

「不接就是不想和你說話啊，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幾人立刻跑過來豎著耳朵偷聽。彭野斜了十六一眼，但並沒在意。

程迦問：「遍地的野驢羚羊，夠它們吃了，吃我幹什麼？」

十六看她走來前邊，要問什麼，程迦直接跳上車前蓋。

喊話的時候，程迦的眼睛看著彭野。他也看著她。

高嘉遠一直打，程迦一直掛。車內沒人說話了，只有她的手機鈴聲在起伏。

「高嘉遠，你知道方妍是誰嗎？」

時間怎麼能過得那麼慢？

兩人繼續歡聲笑語，程迦變了臉，走向他們的車。

「……」彭野被她理直氣壯的反問搞得有點兒停頓，說：「不會打救援電話？」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那邊聲音高了一度，「你真是在吃醋啊？」

程迦瞧他半晌，突然說：「我知道了。」

程迦看這陣仗，心裏跟明鏡似的，肯定是女人。

「我聽到了。」

另一邊的尼瑪察覺到他的意圖，瞬間溜到地上坐好，說：「哥，你坐椅子上，我瘦，坐這兒剛好。」

程迦從汽車頂上跳下來。

程迦含著水，嗯了一聲。

「作。」彭野吐出一個字，看都不看她。

尼瑪羞澀地問：「七哥說你是來給羊照相的，那……你會給人照相不？」

廚師做飯，廚藝是關鍵，可食材同樣重要，不然怎ｍ.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cｏｍ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

「你喜歡白皮膚嗎？」程迦仰頭喝一口水，眼風從彭野臉上掃過，說，「我喜歡黑一點的，性感。」

哐！哐！哐！她把鐵皮踩得噼啪響，一大步跳上車頂。嬉皮士和熊貓眼抬頭，程迦站在高高的車頂上，手裡拿著裝汽油的油漆桶。

程迦扭頭望窗外飛馳的原野，天空晴朗，風也停了，根本沒有暴風雪來的跡象。突然，身邊的人動了一下，程迦飽受擠壓的腿得到放鬆。

十六笑得更厲害，見程迦不懂，他解釋道：「德吉哥是站里的老大，這次沒來。」

剛才，彭野鬆開她的手臂后，低聲說了句——

「你一個人上路，不怕啊？」

十六隻笑，卻不解釋。

他抬起手，五指張開，像在撈風，彷彿空氣是一條緩慢的河流，流水從他指間穿過。

「……」

彭野隨口問：「怎麼了？」

她低頭要咬，彭野輕鬆一拉，把她的手反扣到身後。

「現在我不在你的車上，輪不到你管。」程迦用力掙了一下。彭野的手像鉗子，牢牢箍著。

彭野回看她一眼，目光挺淡，「我是車主。」他甚至都不和她講道理，「上了這車，就都得照我的意思來。明白嗎？」

彭野聽見了，可他看都沒看她一眼。

「你們兩個。」

沒錢啊沒錢，他們的生活費很緊張的啊。

「賤人……」

程迦掙了幾下，可被他扣得死死的，登時火更大。

「沒來過，想看看。」

現在，彭野就是她的那粒米。

彭野手腕處緊了一緊，很快又放鬆下去。程迦瞧見了，回味過來，有些好笑，他以為剛才她在問他？

她的聲音在風裡，一個字是一個句子。

他手上全是機油，十六看一眼手機來電顯示，接通了托在彭野耳邊。十六衝尼瑪和石頭擠眉弄眼，做口型，「是阿槐。」

十六笑眯眯地勾住尼瑪的肩膀，「一個小時？你太低估咱哥了，明明是兩個小時。」

她往他跟前走，靠得很近，淡淡道：「幫我拿下來。」

程迦說：「這兒危險，有狼、熊等猛獸，歹徒不敢來。」

兩人直接把程迦當空氣，一點兒愧色都沒有。

「你明白了沒？」

嬉皮士和熊貓眼骨頭都軟了。

「他們都叫我十六郎。」

「哦。」尼瑪羞澀地笑笑，看得出還是很開心。

「怎麼就不可能？」高嘉遠激她，「我滿足不了你了？那天你在床上的表現可不是這樣！」

石頭忍不住問：「不怕遇到歹徒？」

彭野蓋上車前蓋，說：「修好了。油箱也補好了，但有個零件有問題，暫時別開，拖在我們車後邊。到了下個鎮子再去換零件。」

她琢磨半刻，看向彭野身側的十六，問：「你呢？」

尼瑪搬著箱子走過程迦身邊，見她納悶，說：「他聽得見風說話。」

十六在一旁慫恿尼瑪，「過會兒七哥來了，你這麼問……」尼瑪是隊里年紀最小的，他幹什麼說什麼彭野都不會生氣發火。

越野車的車後車頂和一半後座都綁了帆布袋子和油桶，彭野和尼瑪兩人坐剛好，加上程迦就得擠著。

「謝謝。」程迦拿在手裡掂了一會兒，很輕地擰了一下，遞給彭野，「幫個忙。」

程迦的煙夾在手中，好久都沒動。

「一個仙人板板！」石頭跳起來，一掌輕扇尼瑪的腦瓜。

程迦坐在擋風玻璃的車頂上，蹺著二郎腿，嘴裏叼著一根煙。

石頭：「……https://m.hetubook.com.com」

她看到後排的程迦，臉色變了變，轉瞬間就無視了，巴巴地拉著車窗旁的十六求助。

去吧，別太過。

石頭不說話。他翻著記賬的小本本，很憂愁，不打不相識是一回事，結伴同行是另一回事。程迦要是跟他們一起走，路上就得多一個人的開支。

程迦緩緩吐出一口煙，抬頭望天空，起風了。

尼瑪一開始沒明白，後來又紅了臉。

他靜靜地看著她，似乎要說什麼，可他忽然間皺了眉，退後一步，回頭望向身後的遠方，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在召喚他。

像砂紙磨在女人的肌膚上。

程迦說：「路不平，抖幾下就熄火了。」

高嘉遠又沉默了，良久道：「是不欠。哼，一個表白就讓你龜縮，跟鴕鳥似的。我算看明白了，你害怕什麼，就會攻擊什麼。」

程迦這邊寬泛了，她板著臉，皺了一下眉。她沉默了一會兒，打開手機想玩玩，鈴聲響了。

他卷著袖子，小手臂上的肌肉也好看，流暢又緊實，讓人想摸一下，應該很有力量。

兩人大驚失色，跑已來不及，白花花的液體淋下去……

「她是我姐。」

是啊，誰的寂寞逃得過誰的眼呢？

十六問：「怎麼了？」

「但洗出來了可以給你一張。」程迦問，「剛上車前你問我，是想我給她照相？」

程迦用力甩開他。

「現在不可以。我相機里的原片不給人看。」

「我就會這一樣。」

「你別裝傻！」

「是說好了的，說好關係不能進一步。我只是沒料到，你能對我這麼狠。」

「說大話。」石頭看不下去了，咋舌，「連女人手都沒摸過還敢自稱十六郎。其實啊，他認識的女人不超過十六個，所以他叫十六。」

尼瑪害羞，不敢坐中間，最先躥上去坐裡邊。彭野上去一看，身側留給程迦的位置只比他大腿粗一點兒。

「一夜八次郎，你是兩倍。」

「沒事了……」十六輕輕摸了摸鼻子，說。

要出發了，尼瑪過來幫程迦搬箱子。

「……」

程迦卻抬起眉梢，搖頭道：「大言不慚。」

「噢。」程迦很聽話地站直了身子，又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她說完了。

程迦冷哼一聲。

「程迦。我是攝影師程迦。」

程迦吹出一口煙，每次聽，都覺得他聲音性感。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羊長這樣！」程迦拇指往窗外一指，外邊成群的藏羚追著車在跑，一個個土黃土黃的。

他沒看她，開了車前蓋，彎著腰認真修車，黑黑的額發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高高的鼻樑。偶爾，他低聲說出工具的名字，身邊的人遞給他。還是那副嗓子，音色極低，很有磁性。

程迦一甩手，油漆桶扔出老遠。

程迦笑了一下，說：「挺巧的。」

程迦盯著他肌膚上的水珠。

彭野不經意地撞上她筆直而冷淡的眼神，無聲半秒鐘，問：「怎麼壞的？」

程迦說：「你誇我還是損我呢？」

程迦笑了笑，說：「沒事。」

「喂？」

彭野淡淡地問：「黑山羊？」

程迦抿著嘴，吸了一口風，靠在車邊面無表情地瞧著。

他俯著身子，透過微微下垂的領口，程迦又看見他的鎖骨，還有隱約的胸肌曲線。

程迦說：「都一樣，算是靠這個過活兒。」

她口乾舌燥，正需要喝水。

車邊緣很臟。

彭野聽著，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窩很深，眼睛很黑，一瞬間又低下去了。

程迦道：「要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