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輕雲嶺上乍搖風
第二節

無艷嘿嘿笑了兩聲,摸著下巴,點頭說道:「現在我叫人準備熱水,針灸過後,泡個葯湯浴,方子我都想好啦,希望能萬無一失。」
紫璃面露疑惑之色,正欲說話,忽然看到無艷的臉,頓時道:「無艷姐姐,你的臉……怎麼、怎麼……」
無艷正在躊躇滿志地把自己想過的藥方又回顧一遍,忽地聽了這個名字,本能地便應了聲,問道:「什麼事?」
無艷哈哈笑道:「咦,你當真能這麼老實?」
無艷見他仍是一臉漫不經心,便伸手在他的耳朵尖兒上一彈:「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真不給你看啦。」
薛逢說到這裏,便看無艷,抬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撫過,笑道:「你這副醜醜的模樣倒讓人惦記的很呢。」
他凝視無艷,嘴唇動了動,終於說道:「你可知道,我剛收到消息,太子……被廢了。」
無艷看薛逢彷彿出神,倒是安心,從他胸前看到腰下,又順著腰側看到腿上,時而以手仔細拿捏。
薛逢垂眸想了片刻,道:「沒什麼,你給我看吧,究竟是要動刀子呢,還是動針,都使得,橫豎我現在已經是多賺了……」
紫璃道:「我去年也生過,癢了好幾天,哥哥急得跟什麼似的,也叫太醫配了葯給我每天都塗,還不叫我抓,無艷姐姐,你自己會配藥?那你快點配,我給你塗。」
薛逢瞧著她笑眯眯的模樣,竟也忍不住笑起來:「多謝多謝,一切有勞神醫啦。」
無艷嘆道:「你這人,死性不改,說著說著,就說到奇怪的地方去啦。」搖搖頭,便給薛逢把外衣除去。
無艷聽到這裏,才悚然動容,原來當時薛逢騙她入宮,不僅是把她的性命賭上,他自己,也是存了必死信念。
無艷見紫璃去了www.hetubook.com.com,自己便點算了一下背包里的東西,便去看薛逢。
紫璃跟著跑過來,道:「無艷姐姐,是不是生桃花癬了?」
薛逢斜睨她,復又懶洋洋看著那探出的繁盛花枝,道:「你當然不想守著我這殘廢,只想快快回你的大人身邊兒去,給他抱著膩膩歪歪地,聽他說那些噁心的情話,是么?」
無艷越發吃驚,有些不安地看看身側的沈玉鳴,卻見沈玉鳴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門口。無艷才小聲問紫璃:「噓,不要嚷嚷,你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來啦,我當然喜歡大人,我、也很喜歡你啊……」
無艷道:「若是骨頭完好,那就是經絡出了問題,這個,我會用針灸法子,但恐怕無法一次奏效,得反覆試驗,有時候針刺……也是很痛的,你懂么?」
紫璃聽了吩咐,便一口應承,當下忙不迭地跑到前堂去等那小廝歸來。
薛逢見她微微皺眉,流露緊鑼密鼓籌謀之色,他喉頭一動,咽了口唾沫,悄悄握住無艷的手,喚道:「星華……」
薛逢將她左右看了看,才緩緩道:「桃花癬啊……不是桃花運就好了。」
無艷怔忪,紫璃又嘆了口氣,道:「我本來覺得,你該喜歡我哥哥的,現在可如何是好。」
他本是已經放棄這幅殘軀了的,但是就從那一刻起,心中有種焦慮之感,如雨後春筍,無法遏制。——忽然想要好起來,或者……只要能像是正常人一樣,在她身邊站上一站,就已足夠。
無艷道:「我一時沒留意啦,咱們進屋吧?」
薛逢嘴角一挑,含笑看向她:「你捨得那就動手吧。」忽地看到她伸手抓臉,便一皺眉,將無艷的手握住拉下,道:「桃花癬和*圖*書是不能亂抓的,虧得你還是醫者,竟不知道?」
無艷見紫璃十分主動,便也應承道:「好啊,我帶的葯不齊全,叫人去買幾樣回來就可以配啦。」
無艷走上前去,道:「薛公子,你在看什麼,看花兒么?」
薛逢自知道她心存疑惑,便道:「你大概知道我並不是天生殘廢的,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為何忽然變成現在……你也曾恨我處心積慮利用你入宮給皇上看病,但我一定要如此,只有你出面,才能讓皇上相信太子的險惡居心,才能讓太子倒台……」
紫璃想了想,道:「無艷姐姐,你很喜歡尉遲將軍么?」
無艷伸手接了,道:「謝謝沈大人。」沈玉鳴輕聲笑道:「就叫我大叔便是了。」無艷喝了口茶水,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的年紀沒有那麼大。」沈玉鳴道:「初相見時候你便喚我大叔,彷彿比叫大人更親切些。」
無艷摸摸臉:「是嗎?」此刻她的心跳已經比之前緩和了不少,卻仍有些許暈眩的感覺,無艷不由嘆道:「唉,也不知怎麼啦,我一看到大人就覺得心慌。」
薛逢看著無艷動作,他有切身之痛,因此寧肯希望無艷仍是現在這幅容貌,倒也不惹爛桃花。但他之所以想要她看病的原因,卻是因為,在尉遲鎮毒發的那天晚上,他眼睜睜地看著尉遲鎮將她壓著肆虐,他自己卻在旁邊只是看著、滿心焦急憤怒而無能為力……
薛逢見她小臉上又紅又白,顯得格外古怪,比之前彷彿更難看了三分,奇怪的是他反而覺得有趣,隱隱地竟有種感覺,希望無艷能夠再丑一點兒,看那尉遲鎮是否會望而卻步。
薛逢見她沒了笑容,才也緩緩斂去笑意:「嗯,什麼?」
紫璃半刻也等候不了,立https://www•hetubook•com.com即就叫沈玉鳴喚人來買葯,頃刻小廝出外抓藥,無艷便跟紫璃說道:「我答應過薛公子要給他看病,你留在這兒,等葯買回來了便叫我。」
無艷啼笑皆非之餘,心又有些亂跳,無意中摸了摸臉,覺得臉上微微發癢,卻並未在意,聽紫璃說完,看著他惆悵之色,便道:「這些話你不要出去說,會叫人笑的,而且據我所知,大人雖然人好,但是……但是他並不是真的喜歡我,所以……」
無艷正肅然聽著,忽地見薛逢又有調笑之意,不由窘然:「你又來啦?」
無艷一聽,差些把口中的茶水噴出來:「咳咳,你說什麼?」
無艷趁著他自說自話,便轉到他的跟前,這一刻,才正色道:「薛公子,你聽我說。」
薛逢臉色微微發白,卻還算鎮靜:「哦……還有呢。」
紫璃仰頭看著她,面露失望之色:「唉,你果真是喜歡他的。」
薛逢淡淡哼道:「吃什麼苦頭?若是太苦就算了也罷。」
無艷笑道:「大人才不會。」
到底是小孩兒心性,前一刻還因為無艷當不成四嫂而惆悵,此一刻,卻又精神抖擻躍躍欲試起來。
不消那劍仆動手,無艷推著薛逢進了裡屋,薛逢道:「現下我便是你的人了,你到底要怎麼料理我?」
進了房內,沈玉鳴見丫鬟不在,便倒了杯茶,遞給無艷。
薛逢握著她的手,也不放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說這話給尉遲鎮聽見,恐怕要把他氣死。」
無艷正在發獃,聽了這句,卻又失笑道:「什麼又說到你哥哥啦。」
薛逢聽了這般回答,便才轉過頭來,一眼看到無艷,微微一怔,才道:「你……的臉……」
薛逢道:「看花,也看這些蜂蝶,你瞧他們亂紛紛hetubook.com.com地,忙什麼。」
沈玉鳴見紫璃開口,便往後一步,站在無艷身後,默不作聲地看著她,聽了這句,眉端卻微微蹙起。
無艷嘻嘻笑笑,道:「它們也像是你一樣,在看花兒啊。」
紫璃爬上凳子,小手托著腮,有些失落地說:「我四哥生得好,每個女孩子見到他都會喜歡上他,我本來以為你也會喜歡他,那麼你將來就是我嫂子了,我們可以天天在一塊兒,但你要是嫁給尉遲鎮的話,我要見你豈不是很難?」
無艷輕輕抓了兩下,卻又覺那癢並不十分厲害了,便道:「好像是有些,不要緊,我會配藥,塗一塗就好了。」
紫璃在旁邊道:「無艷姐姐,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對。」
薛逢道:「唉,依我看,你就一輩子這樣倒好,安生。」
無艷聽了這話,不知為何心又亂跳起來,臉也跟著癢,忍不住伸手又抓了一把,道:「你總是說這些古怪的話,我就把你的嘴先封上。」
無艷很是意外,一來薛逢話題轉的快,二來,太子被廢……跟眼前事有何干係?無艷見也沒見過太子,自然對這轟動天下的大事並不感興趣。
無艷靜靜聽著,卻聽薛逢沉聲道:「我這樣,全拜太子所賜,在太子的位子上,他做了多少惡事,如今被廢,又有瑞陽王跟東平王在,一枚廢子的下場,可想而知……當初,我本是孤注一擲,若是你入宮看病失敗了,太子必然不會放過我,若是你成事了,那我便死而無憾……」
薛逢望著無艷,過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道:「懂了……不用擔心,你就當我是個死人便是。」
紫璃嘟嘴道:「這個可不一樣,若是我問你喜不喜歡我,你肯定就說喜歡啦,怎麼會像是剛才那樣……」
無艷此刻也覺得不對,忙站起m.hetubook.com.com身來,跑到梳妝台前,舉了鏡子照了照,卻見臉頰上有些發紅,似乎有塊小小地斑,卻不明顯,無艷疑惑道:「怎麼忽然痒痒的。」
薛逢說道:「我是病弱之人,手無縛雞之力,你是醫者,簡直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無艷聽他說的有趣,便又笑起來:「什麼桃花運?是了,這段日子我除了想斷離的解藥方子,也想過如何治你的腿,只不過或許要吃些苦頭,你能忍么?」
無艷道:「我還不知道你的情形究竟是怎麼樣,最壞的一種……是骨頭斷了,如果是這樣,要想恢復,恐怕還要把之前愈合的斷骨處重新打斷了……這樣的話,會有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無艷摸了摸臉頰,道:「我好像生了桃花癬,不過不打緊,已經叫人去抓藥了。」
薛逢自腰下之處便失去知覺,因此兩兩相對,相安無事。
因為方便行事,薛逢住在將軍府的偏院裡頭,無艷叫個丫鬟領著前去,進了門,便看薛逢正在院中,坐在輪椅上仰頭看那棵花樹,那劍仆遠遠地站在牆邊,似是避免打擾之意。
無艷看到最後,似鬆了口氣,抬頭笑道:「好啦,你的腿沒有斷,那就是經絡的問題啦,恭喜,可以少受一點點苦楚。」
無艷頭一次對人說起心事,沒想到卻竟是對著個小小地孩子,臉上也越來越熱,她伸手又抓了抓,苦惱道:「總之有些不對,我會儘快找到法子把大人身上餘毒消去,然後離開的。」
薛逢道:「金丹的事兒發了后,以皇上的性子,必然先忍而不發,我知道太子已是輸定了,本來想安安分分地留在京城那個地方,可是……」
無艷聽了這句,便皺眉,薛逢道:「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讓你放心施為不要存後顧之憂而已。」
無艷不解:「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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