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日色才臨仙掌動

她才剛一動,便有丫鬟上前來問長問短,無艷揉揉眼睛,問:「我外公呢?鎮哥哥呢?」
尉遲鎮在她臉頰上輕吻了口,道:「似你這般性情,對於懂你的人來說,自然無礙,怕就怕一些有心生事的人,你沒瞧見今日薛公子宴請我們之時,沒有一個僕役站在左右嗎?薛公子混跡京城,對這些自然十萬分小心。」
紫璃趁機點頭:「我覺得尉遲將軍也挺好的……」
紫璃嘻嘻笑道:「老將軍,你是姐姐的家人,你開心了,姐姐便開心,我怎麼樣都行啦。」
紫璃笑道:「我太小啦,可是我知道我四哥喜歡星華姐姐,如果星華姐姐是我四哥的王妃,那我也同樣高興,橫豎每天都能見到姐姐啦。」
無艷道:「我之所以喜歡他,就是因為他是個正直可靠的人,他知道在關鍵時刻,該怎麼選擇,選擇什麼才是最對的。外公,你只看到在玉關時候他是這樣,那你可知道,他曾經幾次三番不顧性命也要維護我保護我……」
身後孫錦堂叫道:「丫頭,你回來……」叫了兩聲,無艷憤怒之下,誓不回頭,忽然之間聽到孫錦堂驚叫一聲,紫璃也大叫道:「老將軍,老將軍你怎麼啦,無艷姐姐,你快來看老將軍暈倒啦!」
紫璃道:「那當然了,剛才跟老將軍你說過啦,我的命都是無艷……星華姐姐救的!」
無艷驚道:「什麼?難道是緊急軍情么?」
孫錦堂頗為滿意,道:「小王爺,你倒是機靈。」
無艷吃驚道:「真的么?那我以後不說了……所以我不喜歡京城,我一不留神就闖禍啦。」
無艷不想說之前在慈航殿之事,也不敢說,生怕孫錦堂替自己擔心,便道:「大概是因為趕路……也沒有瘦多少,倒覺得是長高了。」
紫璃便安撫她道:「這個沒什麼,我睡著的時候也是雷打不醒,尉遲將軍不會在意這些的,何況他遲早要回來。」
本來孫錦堂要親自出來接無艷的,然而孫錦堂目睹尉遲鎮跟無艷在長街舉止……心裏對尉遲鎮有些不滿,便刻意不曾出來,孫錦堂在廳內來回走動,探頭看見兩人往這邊來,才急忙又坐回位子上,裝出一副滿不在乎之態。
紫璃忙握住她的手:「不會的!」
孫錦堂哼道:「尉遲鎮?只怕他沒有那個福氣!」
尉遲鎮沉默不言,他自也想過這些,但由他說出口,總覺得似有不敬,因此寧肯不說。
無艷先前並和*圖*書不知道這一節,當時她偷偷冒險出來,也不曾跟尉遲鎮說,事後僥倖大家都無事,而尉遲鎮也不曾計較過她偷跑之事,因此其他的……無艷也並沒多心。
無艷進了廳,見孫錦堂斜睨自己,無艷便有些忐忑,上前行禮,才一屈膝,那邊孫錦堂卻已經坐不住,忙不迭起身過來,把無艷扶住,皺眉問道:「乖孩子,怎麼比之前更瘦了許多?」
尉遲鎮跟無艷離開薛逢府上,剛出門,便有小廝迎上來,道:「少主已經命我們等候多時,老將軍住在紫侯巷,距離此地有一段距離,少主命我們送大人跟姑娘過去。」
無艷想通,便要去見紫璃,又問:「小王爺來了多久啦?」
孫錦堂卻又正色對無艷道:「總之我不答應,有道是痴心女兒負心漢,當初你娘……不也是被那人給騙了的?」
孫錦堂道:「你離開之時,尉遲鎮正說服我的下屬們集結兵力圍攻沙匪……他聽說你離城的消息,明知道你可能遇到各種不測,他卻沒有即刻就出城尋你,反而決定跟將領們一塊兒作戰。」
無艷抬頭看他:「什麼事,外公?」
無艷偷聽到孫錦堂跟紫璃談話,忍無可忍,便自廳外走了進來,道:「外公,你不許再這樣說鎮哥哥啦!」
孫錦堂望著無艷,道:「在生死關頭能夠棄你于不顧的男人,你還想跟他白頭到老么?試想,倘若你獨自出城之後遇到沙匪……會是什麼下場?此刻他還能跟你在一起卿卿我我么?」
無艷臉色微微泛白,緊閉雙唇,紫璃靜靜聽著,小小地眉頭也跟著皺起:「那的確很是危險,如果是我,我會立刻出城找星華姐姐!」
無艷鬆了口氣,道:「外公知道我喜歡你,當然會為我做主啦,嘻嘻,外公的官這樣大,看誰敢為難……」
孫錦堂大為震動:「什麼?」連紫璃也瞪大眼睛,喃喃喚道:「星華姐姐……」
無艷聽了這句,如聞驚雷:「你、你說什麼?」
無艷堅定搖頭道:「鎮哥哥不會騙我!」
尉遲鎮不言不語,靜聽其詳。孫錦堂道:「你大概也想過,為何先帝竟如此放心我這守關大將回京,且封我為顧命大臣,你可想通了?」
無艷見紫璃小嘴兒甚甜,便抬手摸摸他的頭,嘻嘻笑道:「說的是!」
片刻孫錦堂出來,重又落座,此刻的面容,卻不似之前對待無艷般和藹可親了,是堂堂玉關主將的氣勢m.hetubook•com.com,面對尉遲鎮,也是將對將,不容情面。
紫璃彷彿也察覺到自己或許說錯話,一時有些緊張地看著無艷,四目相對,無艷遲疑著,說道:「我心裏的確是有些難過,因為……就像是外公所說的,他在那時候,並沒有選擇出城追我,而是……想到倘若我那時候遭遇不幸……」
尉遲鎮身子一抖:「老將軍……」
孫錦堂道:「世間男子哪個不是齷齪之徒,現在尉遲鎮就能夠因公事而放棄你,有朝一日他必然會變本加厲!」
孫錦堂道:「你若嫁了,便是王妃,將來的皇后,不比跟著尉遲鎮擔驚受怕強?」
尉遲鎮有心跟著,奈何老爺子家長當道,只好在外間乖乖等候。
孫錦堂大笑一聲,道:「你看,連小王爺這樣的年紀,都懂得的道理,他居然在兩者之間,選擇了作戰。」
孫錦堂哼道:「無艷姐姐,這是什麼鬼名字?我的乖外孫女兒怎麼能叫這種名字?她叫星華,星華你懂么?」
無艷摸摸他水嫩的臉龐,將紫璃抱在身邊,便問孫錦堂:「外公,鎮哥哥呢?我聽說他出府去了,可是有事?」
孫錦堂勃然大怒:「你要一意孤行么?好!實話跟你說,我已經答應先帝要把你嫁給將來登基的任何一位王爺,至於尉遲鎮,叫他下輩子罷!」
其中一個丫鬟道:「老將軍在外頭跟臨江王說話,至於尉遲大人……他好像不在府中。」
尉遲鎮跟無艷跳上車,馬車向著紫侯巷出發。無艷靠在尉遲鎮懷中,道:「鎮哥哥,遇之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假的?為什麼聽他的意思居然……」
無艷在外頭聽兩人對話,一顆心忽高忽低,忽上忽下,聽孫錦堂越發沒羞沒臊地,竟開起紫璃的玩笑來了,無艷臉頰緋紅,正欲進去打斷,卻聽紫璃道:「這可不行,星華姐姐想嫁給尉遲將軍,不會嫁給我。」
尉遲鎮道:「只要不關星華,尉遲鎮什麼都聽老將軍的,不敢半點違背。」
無艷停了停,微微一笑,才又慢慢抬起頭來,看向孫錦堂,道:「但那時候我擔心外公,是我偷偷決定要出城的,不管遇上什麼,我都會拼盡全力應付,我會保護自己……而在那時候,如果鎮哥哥他選擇的是出城追我,而不是統兵圍剿沙匪,那麼……我會很失望……我會,瞧不起他。」
尉遲鎮道:「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必擔憂,京中還有老將軍和*圖*書在,老將軍自有考量,不會害你的。」
無艷望見紫璃養的圓滾滾地,小臉兒比之前越發圓且可愛了,頓時心生愉悅,便也叫道:「阿璃!」兩個人衝到一塊兒,紫璃用力將她攔腰抱住,嘆息般地大叫道:「我好想你呀!」
孫錦堂從旁看著這幕,倒是沒想到兩人的感情竟是如此之好,看看無艷又看看紫璃,雖然一個大一個小,卻都是粉妝玉琢,且都是無邪的性情,孫錦堂瞧著,竟生出一種莫名地天倫正好之感。
尉遲鎮察覺老將軍神態變化,隱約有種不祥之感。孫錦堂開門見山,道:「你大概已想過了,為何先帝下旨,會也讓星華回京。」
無艷醒來后,打了個哈欠,感覺睡得甚飽,看看天色,彷彿將近黃昏。
兩個丫鬟一塊兒搖頭,無艷的心怦怦急跳數聲,心道:「鎮哥哥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離開了,難道是因為我睡得太長……他又有事,所以就先出去了?嗯,多半是這樣。」
尉遲鎮沉思片刻,抬頭道:「老將軍,雖然有最佳的法子,但……尉遲鎮不能苟同。」
孫錦堂冷笑:「別說這些狗屁的話,老夫早該料到,有些話就算你想到了也是不會說出來的……哼,大家子弟,雖然從軍,到底少了一份豪野之氣,我索性跟你明說,先帝放心用我,不是因為我兩朝元老,功勛卓著,不然的話,你以為『功高震主』這句是白來的么?先帝放心,是因為我沒有家族,也沒有什麼後代子嗣,如今又是一把年紀了,所以他從不懷疑我會對他不忠,這才是最大的原因。」
孫錦堂臉上笑意收斂,道:「嗯,是有點事……他……暫時不會回來了。」
無艷叫道:「我才不稀罕,我也不要當什麼王妃皇后,我只要跟著鎮哥哥!」她氣急之下,轉身便要往門外跑。
孫錦堂臉色一沉:「小王爺,這些話可是東平王教你說的?」
孫錦堂哼了聲,又多問了無艷一會兒,見她面上透出一絲疲倦之色,孫錦堂很是心疼,便忙親自送無艷到事先準備的房中安歇,親眼見她躺在床上蓋了被子才出門。
大概是老將軍的氣勢太盛,紫璃弱弱地道:「哦,原來無艷姐姐還叫星華……那我以後就叫星華姐姐就好啦!」
孫錦堂好奇道:「噫,你這小王爺,年紀雖小,人卻真不容小覷,難道你也想娶我的寶貝外孫女兒么?」
孫錦堂聽了這番話,才相信紫璃是童言無忌,和圖書當下哈哈大笑,道:「小王爺,你果真是聰明絕頂!如果你再大一些,我誰也不選了,就選你當我的外孫女婿!」
尉遲鎮剛見了禮,聞言不由莞爾,卻不敢放肆,只在旁站著恭候。無艷急忙為尉遲鎮分辯,道:「沒有,多虧了鎮哥哥一路照料,他對我很好。」
孫錦堂瞪著他:「既然你不敢半點違背,那麼就甘心情願的離開星華,我已經答應了先帝,不管是誰繼承皇位,我都會把星華許配給他,你答應便好,不答應,則萬事皆休,你該明白,上回你淪落成逃犯,只是先帝作勢而已,才未曾牽連你的族人,但是這次……你好好想想吧,為了一介女子,拋棄你即將扶搖直上的大好前途,且又連累家人……這恐怕並非你尉遲鎮的作風。畢竟,你總是最識大體的大將、君子,不是么?」
此刻聽孫錦堂一說,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節。
孫錦堂道:「你在想我為何跟你說這些,對么?你是否已經想到答案?」
孫錦堂怒道:「尉遲鎮,你如今還沒有官複原職,且是晚輩,竟敢跟我不敬?」
孫錦堂心頭微動,沉吟了會兒,道:「丫頭,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尉遲鎮道:「我跟星華兩個,是不會分開的。」
孫錦堂正對她的雙眸,緩緩道:「你可還記得我困在淺海迷宮……你奮不顧身前去尋我的時候?」
紫璃跟無艷久別重逢,都十分歡喜,兩人手拉著手,不忍分開。孫錦堂道:「小王爺,你原來跟星華這樣交好啊。」
孫錦堂看她片刻,道:「如果他的確是因為緊急軍情而忽然離開你……你不會不高興么?」
無艷點點頭:「怎麼了?」
孫錦堂卻道:「大概是有人照顧不力所致!」
丫鬟道:「才來一會兒,老將軍怕姑娘沒醒,就攔著不讓進呢。」
孫錦堂笑罵道:「你這小王爺很會見風使舵,原來是棵牆頭草!」
孫錦堂道:「哦,你是想不聽我的話?」
孫錦堂道:「因我主動跟先帝啟奏,說我早先失散的孫女兒找到了,也正是之前曾跟你一同救駕的女孩兒。」
孫錦堂還未開口,那邊紫璃已經跟蝴蝶看見花兒、貓兒見到魚一般,歡天喜地跳下地,向著無艷撲了過來,一邊尖叫道:「無艷姐姐!」
無艷氣得放開紫璃:「才不會!鎮哥哥智勇雙全,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也不是不知輕重的妄人,而且以後我也不會再冒險給他添麻煩啦。」
m.hetubook•com.com無艷匆匆忙忙地從裡頭往外跑,將到客廳,就聽到裡頭有人對話,孫錦堂的聲音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只怕你在說大話。」
無艷道:「我……我雖然會覺得失望,但既然是緊急劇情,當然不可耽擱,外公,到底是哪裡出事了?是因為我睡得沉所以鎮哥哥才沒叫我的么?」她著急之餘,有些自責,便道:「早知道我不該這時候睡的。」
尉遲鎮默然道:「晚輩斗膽猜測,先帝召我回京,大概……是想啟用我,但我若是老爺子的……孫女婿,好像……也有點兒『功高震主』的嫌疑……」
無艷噗嗤便笑出來:「我要去看看紫璃。」
前一個消息讓無艷大喜過望,聽到后一句卻赫然愣住:「不在府中,可知道去了哪裡?」
接著,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回答:「我才沒有,我真的摸過那隻小豹子的頭,它還舔我得手心呢,無艷姐姐親眼見過的。」
紫璃吐吐舌頭,轉頭抱住無艷:「總之星華姐姐你喜歡什麼,我便喜歡什麼就是了。」
孫錦堂目光一利,道:「你是不敢說,還是不願說?」
馬車到了紫侯巷,緩緩停下,老將軍暫時歇腳的府邸門口亦有人把守,趕車的小廝道:「是尉遲大人跟孫大人的外孫女兒無艷姑娘到了。」守門的士兵不敢怠慢,急忙叫人進去通傳,不多時候裡頭便命請了進去。
之前薛逢醉裡帶真地說出那一番話,便是警示,尉遲鎮何等聰明,又深通局勢,雖然早就猜到這點,但真的聽孫錦堂說出來,心頭卻仍然狠狠一震。
紫璃一怔,歪頭奇道:「為什麼要這麼說?四哥才不會教我這些,這都是我的私心,盼著星華姐姐當我四哥的王妃,那樣我們就能每日相處了……其實我知道星華姐姐不喜歡四哥,她喜歡的是尉遲將軍!」
孫錦堂噗地一笑,道:「你倒還不完全是塊榆木疙瘩,不錯,你說的很對,那麼照你來說,現在這種情形,什麼才算是雙贏?」
尉遲鎮見他問,才道:「晚輩想,大概是因為老將軍兩朝元老,功勛卓著……」
無艷眼眶有些發紅,胡亂轉頭看向別處,孫錦堂道:「星華,這樣的人,你還要麼?」
尉遲鎮忍俊不禁,卻趁機叮囑道:「星華,你若是對著外人,千萬不要說老將軍官職如何高,別人得如何聽從之類的話,要知道有些人心思複雜,京城內更要處處留心,一句話說的不合措辭便有可能獲罪。」
尉遲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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