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節

「皎皎——」可憐的高嚴剛表述完衷腸,就被心上人毫不留情的拉到了窗戶下面,一臉無情的要求他跳樓……高嚴眼底露出了受傷的光芒。
「皎皎,先生已經答應了我父親的提親了,他說等三年後我們就訂親,皎皎,我們快成親了!」高嚴興奮的說道,這是他從小到大,唯一的心愿,原本以為這個心愿是遙不可及的,可現在居然能實現了!
「阿兄——」陸希聽到高嚴直白的話,手一頓,幼鳥吃完了一根鳥食,「唧唧」叫著,催著似乎要吃第二根。
「你們都先出去吧。」陸希對春暄說道。
「……」陸希沒想到高嚴居然翻自己窗戶!
陸希和袁敞擔憂的互視,蕭袁兩家浩劫時兩人年紀尚幼,對這撕心裂肺的回憶兩人已經不大記得了,不像陸琉時時刻刻被回憶給折磨著,有時候甚至閉眼就會回到從前。
「皎皎你繡閣蓋得太矮了,以後再弄高一些。」高嚴不滿的說,這麼容易就翻進來了,皎皎的安危怎麼辦?
「是啊。」陸希自己屋裡也養了好幾隻小鳥,她平時養的頗為精心,鳥食都是用豌豆面和熟蛋黃揉成團,搓成一根根細長的麵條狀,蘸了煮開的清水后,才喂入幼鳥嘴中的。
陸琉跟陸希親自動手將祭品擺放在蕭令儀墓前,一陣清風吹來,燒化的紙錢迎風飄搖彷彿一隻只的黑色的蝴蝶,陸琉望著這些黑蝶發怔,修陵里不僅有陸琉的岳父母,還有他的親生父母,蕭彧和陸說一生君臣相宜,乃史書上的一段佳話,陸說死後附葬皇陵,袁夫人去世后陸琉也將母親送入了皇陵,修陵里有著陸琉這輩m•hetubook•com•com子最親近的人,這些親人一輩子都為自己擋風遮雨,而他護不了妻子、護不了女兒,連年老體弱的阿娘臨終前依然對自己放心不下,他真是一個無用不孝之人,不過他總算給皎皎安排了一個好歸宿,也不知道阿儀會不會開心?
「快下去啦!」陸希沒好氣的道,「你想讓耶耶看到嗎?小心他以後都不讓你登門了!」這會裝可憐了,他剛爬窗的時候,怎麼就這麼利索?
時人愛香,莫說高官顯貴了,就是尋常百姓出門,身上都愛帶上些廉價的茶葉,茶餘飯後嚼上那麼一下。富貴人家就更講究了,加了香料精心製作的木樨、素馨、薔薇等香茶丸,應有盡有。許多講究些的人家,都用金箔包裹了,銀線系好,放在荷包里。
胡敬這會想著的「金凰」正拈著一根鳥食,送到籠里幼鳥的嘴邊,逗著它張嘴。
「沒什麼,就是叫叫你。」高嚴眼底是一片純然的欣悅,彷彿就這麼站著,叫著她的名字,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皎皎——」高嚴鳳眸更亮了,雙手緊緊的握住了陸希的手。
陸希啼笑皆非,不過高嚴這麼一來,倒是沖淡了陸希不少,對父親和高嚴離去的不舍之情。
高嚴瞄了一眼那隻小鳥,輕輕笑道:「皎皎怎麼還叫我『阿兄』呢?」
陸希的生母汝南長公主附葬其生父前梁景帝蕭彧的修陵,同父母一起合葬,蕭令儀是有史記載以來,第一個以皇后禮下葬的公主,這個當然不是鄭裕的好心,而是蕭令儀的父親前梁景帝對女兒的疼愛。景帝十八歲登基,六十和圖書三歲駕崩,一生順遂無比,實為一代明君。唯一的遺憾就是膝下荒涼,年近半百方得一女,愛如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裡怕掉、含在嘴裏怕化。景帝跟其妻陸皇后的陵墓早就修好了,景帝也過繼了武帝為嗣,眼看著一切都安頓好了,朝堂也沒什麼事,他沒事就開始憂心女兒了。
兩人陪同陸琉把所有人的親朋好友祭拜了一遍后才陪陸琉一起回家,陸琉自那次祭拜親人後,精神就十分好,時常拉著女兒說著自己給她準備的各種嫁妝,興緻勃勃的模樣好像陸希馬上就要嫁了一樣。
「我想你了。」高嚴走到了陸希身邊,目光近乎貪婪的望著陸希。陸希今天穿了一件牙白底紋海棠紅纏枝桃紋深衣,身上除了手腕上那隻常年戴著的羊脂玉鐲外,僅在頭上簪了兩根紅瑪瑙桃花金簪,清眸如水,唇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十分的柔美動人。高嚴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陸希柔軟的手,「皎皎,這幾天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大娘子——」春暄的聲音在屏風外遲疑的響起,她也不想打擾大娘子的,但實在是沒法子啊,「郎君和袁少君正在綉樓外。」
高嚴被陸希的反問弄的一怔,他是有小字的,但是——
「耶耶。」陸希下樓,卻見父親和表哥穿了一身素衣不由一愣。
胡敬雖出生寒門,可也是書香門第,雖這些年跟著高威也沾染了不少軍中習氣,可骨子裡還是帶了一些文人的清高勁,自然看不慣那些金銀俗物,就讓人用玉制了一個香囊,實在掛在身上,可如今見了這施溫的香匣,他竟有些慶幸,虧得沒帶hetubook.com.com自己那隻玉香囊,他脫口贊道:「施長史,你這隻香囊好巧思啊!」
房裡眾人同時一愣,陸希不可置信的順著聲音望去,就見高嚴輕鬆的翻開她繡閣的窗戶,從窗口鑽了進來,對著她笑。
也對!高嚴想起除了皎皎外,也的確在沒人叫他阿兄了,「那你以後除了我以外,也不許再喚其他人阿兄了。」高嚴湊到陸希身邊柔聲說著霸王條款。
「那我叫你什麼?」陸希低著頭不看高嚴,又拈起了一根鳥食喂著幼鳥。
不僅早早的將女兒的嫁妝準備好,甚至連女兒的身後事都考慮到了,按著皇后的規格給女兒在自己的陵墓修建了一座陵墓。他這堪稱的荒唐的舉動不僅讓朝臣反對,還讓陸皇后哭笑不得,但是景帝執掌朝政多年積威甚重,年紀愈大性格就越喜怒不定,除了面對愛女和皇后,甚至連跟他處事多年的陸說都要偶爾被他責罵幾句。而陸說也想自己兒子是汝南長公主的駙馬,汝南的陵墓規格越高,對兒子來說也不差。他是肯定要附葬景帝的,即使如此那就乾脆讓兒子跟他在一起好了,所以兩個老頭在死前給兒子女兒連墳墓都造好了。
即便陸希再不舍,還是到了陸琉要出發的時間,陸希強忍著眼淚看著父親和阿兄離去,陸言怔怔的望著父親頭也不回的背影,她也一早就起來送阿耶了,但阿耶從頭到尾只對自己笑了一下,全在囑咐阿姊了。
後來前梁覆滅,蕭家一系盡數滅絕,陸琉每次想起岳父提前給阿儀造陵的舉動,都不知道是不是該感慨岳父大人有先見之明。蕭令儀薨逝后鄭裕也沒有太過難和_圖_書為陸家和陸皇后,照著梁景帝的遺願,將蕭令儀以皇后禮儀,橫豎人家父母把什麼都準備好了。
陸希聞言神色微黯,沉默的頷首。
陸琉望著愛女笑而不語。
陸止看著這對姐妹,心中輕嘆了一聲,還是對陸希道:「皎皎,回去吧。」
高嚴一聽,立刻先一隻腳翻到了窗外,「皎皎,我一會過來看你!」先生都帶袁敞來了,他當然也可以過來了!
「所以你不用急嘛。」陸希撒嬌道。
「什麼!」陸希一驚,推著高嚴到,「阿兄,你快跳下去!」
「耶耶!」陸希對生母的印象十分淺,修陵中她唯一熟悉的就是祖母袁夫人,看到袁夫人墓碑時候有幾分傷心,但很快就恢復過來了,回頭就見父親神色不對,忙連聲喚著他。
施溫的香茶,並非時下的小餅狀,而是一粒粒猶如梧桐子大小的香丸,胡敬拈了一粒入口,「這是銀丹草味的?」
「皎皎,陪我去看看你阿娘吧。」陸琉沉聲道。
陸希哭笑不得,高嚴卻站在陸希面前,輕喚著「皎皎——」
「對,這銀丹草不及木樨馨香,可自有一番清爽滋味,施某平時倒是偏愛用銀丹草做香丸。」施溫說道。
陸希順從的應聲。
修陵景緻很優美,鄭裕奪了蕭家的江山,殺光了蕭家的子嗣,但對蕭家幾位皇帝的皇陵還是頗為看中的,依然派了軍士護衛。
春暄聞言不由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除了這人外,還有誰敢爬窗進來?
「嗯?」陸希抬眸望著高嚴。
「皎皎——」高嚴的聲音突然傳來。
胡敬隨著施溫逛了一圈后,就先告辭離去了,坐在牛車上,胡敬忍不住暗忖,不說袁hetubook•com.com少君,他可是汝南袁氏的貴公子,就光就一個施溫,也不是世家出生,可觀其言行就透著別樣的細緻講究。說來高家度用說不定還要比陸家更高,可就比不上人家那麼怡然舒適。胡敬忍不住擔憂起來,他們高家就算接了這麼一隻金凰,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得出梧桐樹。
陸琉回神看到愛女擔心的神色,對她安撫一笑,摸了摸她的髮絲道:「我沒事。」
「阿兄,你怎麼來了?」陸希問。
「嗯!」傻乎乎的站著,只單單叫著對方的名字就覺得很幸福……這樣的話,陸希上輩子還是花季少女的時候,就不信了,可如今她居然真做了這樣的傻事……
陸希說完后,也自覺失言,「我叫你阿兄不好嗎?」陸希笑道,「難道除了我,還有誰叫你阿兄不成?」
「姑娘,這鳥兒聲音清脆吧,如果再好好教調下,將來定是鶯聲瀝瀝。」春暄逗趣道。
「哈哈,這隻香葫蘆可不是我琢磨出來的,是我家大娘子給我的。」施溫說著將香葫蘆中的香茶倒在乾淨的手巾上遞于胡敬,「我家郎君和大娘子都愛養些花草,這葫蘆就是他們慣常養的,這隻葫蘆當時養出來的,大家都當是廢葫蘆,可大娘子讓工匠這麼一雕琢,到成了這麼一件新巧的小玩意。」
陸希心頭一軟,「阿兄——」
春暄頗為不放心看了高嚴一眼,才領著丫鬟們退出。
「耶耶,我還沒有跟阿兄定親呢,你不用這麼急。」陸希笑道,心中也不知怎麼回事,總不喜歡聽父親說這種事。
「皎皎。」陸琉在樓下喊著陸希。
「是啊,皎皎還要等到十八歲才嫁人。」陸琉摸著女兒的頭髮笑道。
上一頁